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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三章 夺嫡

  将信点在烛火上燃了之后,顾颜楚好半晌没缓过劲,呆呆地坐在庄洛床前。

  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真相就这么摊开在她眼前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愣神。

  她看向庄洛的左手,那只手紧紧拽着的,是一把头发。

  头发下方垂着的,是柳文儒的人头。

  血已经干涸,柳文儒瞪大了双眼,似乎极为不甘心。

  可他终究已经死了。

  一个躺着闭着眼睛的人,手中拎着一个睁着眼睛的人头,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可顾颜楚偏偏双眼酸涩。

  幸好,庄洛伤得虽重,可顾颜湘及时给他处理了,又带回军营来得到了救治,加上他自身的恢复能力便不差,是以第二天,他便醒了。

  一醒来,就看见一张梨花带泪的脸,忽的他急忙坐起身,起到一般却因疼痛与气力不足,倒了下去。

  顾颜楚急忙去扶,庄洛顺势抚上她的脸,笑道:“怎么又哭了?”

  话没说完,就发觉自己另一只手上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吓得他直接扔了出去。

  等着那颗已经腐烂了几分的人头滚到营帐门口,他才缓缓想起来是什么回事,不由笑道:“吓着你了吧,是庄洛哥哥不好,小阿楚别哭好不好。”

  “你快点好起来,我就不哭。”顾颜楚扶着他坐起,又忙去倒了杯茶喂他喝下。

  “好,今儿晚上就好起来。”庄洛笑道,忽的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抓住了顾颜楚的手:“我好像看到顾将军了。”

  顾颜楚点点头:“是姐姐带你回来的。”

  随后,将顾颜湘所说,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庄洛听。

  庄洛听完后,沉默半晌,道:“请顾将军和殿下过来吧。”

  顾颜楚见他的脸色不好,似乎是有什么紧要事,便也不敢耽搁,急忙去了。

  顾颜湘本在整兵,没有空闲,可顾颜楚抱着她的手臂,死活要拉了她去——顾颜湘向来对自己这个妹妹没办法,只好应了。

  去到营帐时,林羡已经到了,两人却一反常态的没做交谈,倒让姐妹二人觉得奇怪。

  打发走了营帐中所有人,包括素音与木秀,庄洛这才看着顾颜湘,神色难得的严肃了起来:“顾将军接下来,该作何打算。”

  “自然是先击退敌寇,而后回临安向贵人禀告。”

  庄洛却摇了摇头:“顾将军,最好还是别叫贵人知道你还活着。”

  “什么意思。”顾颜湘眯了眯眼,望向林羡,林羡却也不明白庄洛何出此言。

  “阿楚有没有告诉你,是京寰阁的人想要你死。”

  “京寰阁?”顾颜湘望向顾颜楚,她是听说过的,是一个江湖组织,据说实力不容小觑,只是她与京寰阁向来没妨碍,京寰阁怎么想着,要她的性命。

  “呐,先说好,我要说了,你可不能动手。我是伤患,顾将军一动手,小阿楚可就得守寡了。”庄洛道,顾颜湘当即便没了几分耐烦。

  就知道这人正经不了多会儿。

  “京寰阁现任阁主,是我师兄,我是京寰阁的长老。”庄洛道,一面打量着顾颜湘的脸色。

  这位大将军要是发起火来,顾颜楚是拦不住的,至于林羡,别说拦,不和她统一阵线就算好的了。

  顾颜湘面色平静,看了一眼顾颜楚,又看向庄洛:“然后呢?”

  “历代京寰阁阁主,只听从东秦帝君的命令。”此话一出,林羡的脸色先变了,顾颜楚也是千万个没想到。

  “按理,本不该让你们知道,这只是京寰阁上层与贵人之间的秘密。可是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庄洛道。

  “那宫中那位道长”林羡问道。

  “姓莫,叫莫诀,京寰阁少阁主。”庄洛道。

  “那你被安排做我的陪读,也是因为这个?”林羡很快反应过来。

  庄洛点点头:“贵人是真想让你继承大典,所以立你为太子之后,立刻向京寰阁提了要求。”

  说着,只觉得鼻子有些痒,就摸了摸:“谁知道你小子爱美人不爱江山,到嘴的鸭子都飞了。”

  “你的意思是,贵人要我的性命。”顾颜湘显得异常的平静,或许是她早就料到有这个结果了。

  皇帝对她的猜忌,并非一两日,她也只求个问心无愧。

  “不完全是,贵人想要的,是整个顾家消失。”庄洛说着,握紧了顾颜楚的手,“顾家世代骁勇,这一代好不容易盼到顾倾寒只是个文官的料,偏偏又出了你这么位巾帼。所以贵人一开始打算的,就是顾家在鼎盛时候陨落。”

  “盈满则亏么?不愧是贵人。”顾颜湘冷笑道,起身便向营帐外走去。

  “如今阿楚嫁与我庄洛,自然不会有恙,顾倾寒兄妹已死,顾舟顶天了就是个言官。你若死了,贵人自然放下心头事,我再进言几句,便也不会再对顾家下手。若你还活着,且又立下大功,便是连阿楚,我也保不住的。”庄洛喊道,顾颜湘的身影顿了顿,弯下腰拾起脚边的人头,道:“先将敌寇赶出东秦国土再说。”

  说罢,径直离开。

  庄洛叹了口气,冲林羡道:“哎,好好劝劝。这条命可是用我师侄的命换回来的。”

  林羡点点头,只让他好好休息,并未表明态度,便也离开了。

  庄洛瞅着人走远,才将顾颜楚拉进怀里,笑得开心:“好了,如今顾倾寒母子几个的命,算在皇帝头上了。顾将军回去后,定不会细查,阿楚可以放心了。”

  “你怎么知道”

  “废话,那是我师兄亲妹妹,能不多注意些吗?当初为了给顾倾寒求解药,莫颔可还跑去求我师父了的。要不是我师父也没办法,她能上你的当吗?”庄洛笑得像个偷了腥的猫,顾颜楚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脸。

  “那你师兄岂不是恨死我了,非得报仇不可。”

  “他敢?他要敢为这给你半点不自在,我就把莫颔的身份捅到皇帝那去。”

  “贵人不知道吗?”顾颜楚见庄洛这样,张牙舞爪的,跟只猫似的,只觉得有趣。

  “当然不知道,贵人一上位,就对顾家忌惮不已。要是知道京寰阁阁主的亲妹子,嫁给了顾家当家的,你猜他会怎么想?京寰阁多年来的信誉,师兄不敢就这么毁了。再者,当初莫颔执意要嫁给顾老将军,已然是和京寰阁断绝了关系的,因此也不算是阁中人,师兄也没理由对付你。”庄洛笑道,顾颜楚却知道,再怎么,也是骨肉至亲。从莫颔无助之下第一个想到回京寰阁就能看出,这对兄妹情谊深厚。

  不让莫书成对自己下手,想必庄洛在其中费了不少的劲。

  想着心中更觉暖洋洋的,不由抱紧了庄洛。

  佳人在怀,要不是伤口疼得很,庄洛早就克制不住了。

  可惜每当他觉得克制不住的时候,伤口就提醒着他,少年,保重身子。

  在顾颜湘的带领下,狼虎军更是势如破竹,不到半月的时间,一路穷追猛打,将高竹逐出境外不说,还连夺对方两座关塞要地。

  高竹没办法,只得奉了降书,愿为东秦附属国,每年朝贡,更是送了帝姬前来和亲。

  而司幽和枭阳,很快也顶不住压力,纷纷投降。

  这一场历经两年多的战事,以东秦和西齐的大获全胜告终。

  这一切的功劳,全记在了林羡头上。

  毕竟顾颜楚这么个只知深闺绣花鸟的大家小姐,若一上战场,便展现出过人的军事素质,皇帝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得再度提起来。

  班师回朝前夕,却出了些意外。

  高竹一直潜伏在军中的细作忽然发难,要刺杀顾颜楚,却被单筠明给挡了。

  这一刀刺中要害,单筠明当场身亡,素音哭得昏死过去,把顾颜楚吓得不轻。

  幸而素音只是当时情绪失控,醒了之后,又如同没事发生一般,安静地伺候着顾颜楚,只是那双眸中,终究失了几分色彩。

  庄洛几人一合计,顺势给林羡也报了丧。只说那人要杀的是林羡,单筠明虽拼死相救,林羡却还是没能抢救过来。

  为此,伤才刚好的庄洛,带人溜回京寰阁,以寒暑楼的名义放了把火,尤其那些人皮面具,除却留下一张之外,统统烧了个干净。

  顾颜楚这才知,庄洛原也是会做人皮面具的。

  又寻了个与林羡身材大小相似的死士,把身上的伤疤胎记都做了个一模一样,再一刀捅进心口。

  林羡,于万启三十二年四月十七,身亡。

  尸体运回临安后,是皇帝亲自查验,看清那些个伤疤与胎记之后,气急攻心,丧礼那日,吐血身亡。

  临安城中登时一片混乱。

  正此时,齐王林彬带兵杀太子林誉,意图篡位。

  宫内朝堂一片混乱,皇后重病,而林誉之妻又不管事,是以虞子兮出面,主持皇帝丧礼,是以无人察觉,其死因有异。

  万启三十二年五月二十九,林彬杀入宫闱,强夺帝玺,称王,改国号明德。

  次月十六,庄晟铭带兵杀入,双方交战数日,血流成河,逆贼林彬被斩杀,众臣推康王林昭为帝。

  八月十三日,大吉,林昭登基,改国号为明和,立先皇后为太皇太后,虞子兮为太后,虞子兮之子林相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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