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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村长和王会计下了山,郝雪瑛拿着一纸合同还在可劲的看。

  坐在对面的孙若刚问了句:“怎么想起承包合同这件事了?”

  郝雪瑛这才想起自己欠孙若刚一个解释,她笑道:“我是这样打算的,咱们俩不能干守着草棚子过吧,首要的是要有生活来源。所以我就想到了养鱼或者种庄稼的想法。但又怕这片地的归属不明确。万一咱养鱼养到一半,村民跳出来说这是公共区域,大家伙一块堆的来下网,将咱辛苦所得都捞走了咋办?”

  “你会养鱼?”孙若刚印象里的郝雪瑛,自高中毕业后一直待在家里,没听说她会什么。

  “会不会的现学呗。”郝雪瑛没所谓的说道,“上山打草顺便搂兔子,能搂到就赚到了,搂不到拉倒。至于周围这些地嘛,我回头把它们全开出来,在里面种点儿菜啊什么的,留着咱俩吃,吃不了看能不能卖钱。空闲的时候我再打工赚点儿,肯定够咱俩生活了。”

  郝雪瑛说得头头是道的,孙若刚就安静的听着。

  末了,郝雪瑛问:“怎么样,我打算得好不好?”

  “我呢?你打算过吗?”孙若刚忽然问道。

  郝雪瑛笑了:“打算过啊,你就负责陪着我,”想到电视里的广告词,郝雪瑛套用过来,“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潇潇洒洒。”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可乐,笑得前仰后合的。

  笑完,才觉出不对,她有些抱歉的看向孙若刚:“男人是不是不愿意听这话?你甭往心里去,咱们俩以后都不是外人,我就想啥说啥了。”

  孙若刚头摇得特别急,象是怕郝雪瑛生气似的:“没事,我愿意听。”

  两人正聊着,小千气喘吁吁的从山下跑来了。

  跑到两人跟前,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哥,嫂子,不好了,我们家出事了!”

  “出啥事了?”郝雪瑛心里咯噔一声,她站起来,扶着小千的胳膊,“慢点说,倒底发生什么事了?”

  “嫂子,”小千揉揉胸口,“你妈躺在我家门口,正骂街呢!”

  “什么?!”郝雪瑛急了,“我妈干嘛要去骂街?”

  “因为你们搬到这里住的事儿呗。”小千的气儿终于喘顺溜了,他有些无奈的看向郝雪瑛,“嫂子,你快想想办法吧。”

  郝雪瑛一跺脚,将手里的合同塞到口袋里,撒腿就往山下跑。

  小千刚要跟上,孙若刚及时的拽住他的胳膊,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带我一起下山。”

  郝雪瑛一路跑去了孙国闲家。

  大老远便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在孙国闲家门口。

  她靠近人群,大声嚷道:“让让,麻烦让让。”

  众人一看是郝雪瑛,都自觉的给她让出了条道。

  郝雪瑛挤到跟前,就看到自己老妈正坐在地上撒泼,边用手拍地边跟唱戏似的数落孙国闲两口子。

  “都说虎毒不食子,孙国闲,你们两口子好狠的心哪。新婚第二天就打发小两口去山上住。你不是说把若刚当亲子对待吗?你就是这么个对待亲生儿子的?可怜我家闺女啊,嫁了个瞎子不说,没得吃没得穿,现在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可怜哪!”

  雪瑛母亲捶胸顿足,哭得声嘶力竭的。

  周围的乡亲听到她这么说,有心软的人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瑛子这孩子也忒可怜了,嫁给若刚那小子,这以后可怎么活啊。若刚是个瞎子,啥啥不能干。瑛子打小在家里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唉,她以后的苦日子可是没边喽!”

  雪瑛母亲听了,哭得越发的凶了。

  “瑛子跟若刚之前定的亲是不假,可我们之所以把瑛子嫁了过来,还不是信了你们夫妻的话,你们说会管的,不会让小两口受着委屈。孙国闲原话是怎么说的,有他吃的就饿不着小两口。可现实情况是啥?你们一家四口有吃有喝有住的,可瑛子跟若刚呢,在山上住草棚子,以后刮风下雨的,他们可怎么办哪!我可怜的闺女哟。”

  雪瑛母亲说着话,直接躺到了地上,她这一躺下,胖乎乎的肚子就凸了起来。她可能也觉得凸着肚子不好看,干脆滚了两个滚,边滚边哭喊:“我也不想活啦!”

  孙国闲两口子站在边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说什么好。

  新婚第二天就让小两口搬去山上,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郝雪瑛弯下身子去扶自己的老妈,她压低声音说道:“妈,你行行好,不闹了吧?”

  雪瑛母亲一看自己闺女来了,用手抓着女儿的手,眼泪涌得愈发凶了:“瑛子,妈对不起你,早该让你爸给退了这门亲,这下,害苦了你。”

  “我不苦,”郝雪瑛拔高了声音,话既是对老妈说的,也是对街坊四邻说的,“上山去住,是我自己的主意,叔婶起先是坚决不同意的,因为我和若刚一再的坚持,他们没办法才同意的。”

  邻居张婶“哎哟”了一声:“我说呢,国闲两口子也不象那么没良心的人。”

  说得国闲老婆脸红成了一块布。

  雪瑛母亲眼睛瞪着闺女:“你是说真的?”

  郝雪瑛点头:“真得不能再真了,妈,您就起来吧。”

  雪瑛母亲气极,忽的从地上坐起来,扬手就给了女儿一个巴掌:“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搬到山上是打算喂狼么?”

  孙若刚在小千的搀扶下也走了进来,他走到雪瑛母亲身边,朝着她的方向鞠了一躬:“妈,对不起,让您担心了。以后,我一定会待瑛子好。”

  雪瑛母亲闻言,眼睛恨恨的瞪向孙若刚:“若刚,你这个样子,怎么待瑛子好?你是能挣钱还是能帮着瑛子干活?你瞅瞅你自己,你现在不就是活脱脱一个废物吗?我闺女跟着你,这辈子还有享福的机会吗?不被你拖累死就算万幸了。”

  雪瑛母亲话虽狠,但乡里乡亲的听了,也知道这是实话,不中听的实话。

  孙若刚的脸色有些发白,这是他失明之后听到的最残酷也是最接近真相的话,他怔在那里,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郝雪瑛急了,上前一把挽住了孙若刚的胳膊,她冲着母亲喊道:“妈,你不能说话这么伤人。若刚不是废物,他是我的丈夫,是陪在我身边最重要的人。他有没有用,由不得你们来说,起码在我的眼里,他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在部队上,他表现出类拔萃,若不是眼睛失明,他可能还不一定看得上我。我嫁给他,我愿意。”

  郝雪瑛表情坚定,话说得铿锵有力。脸色发白的孙若刚听到她这么说,胸腔微微起伏着,似乎有些激动。

  雪瑛母亲手指颤抖的指着郝雪瑛的脸:“你,你就傻吧,以后有你哭的时候,等你吃不上喝不上的时候,你千万别哭着回来找我和你爸!”

  “妈,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是为我好。但嫁给孙若刚我不后悔,以后我是吃苦还是享福,我都认了。”

  雪瑛母亲脸上的泪唰唰的往下流,她咬了咬牙:“行,你乐意往南墙上撞,妈不拦你。”

  说完,她抬起胳膊擦了把脸上的泪,扒开人群走了。

  郝雪瑛依然挽着孙若刚的胳膊,她对着孙国闲夫妻鞠了一躬:“叔、婶,对不起了。”她转向周围的人,笑着说道,“叔伯婶婶们,我和若刚是高高兴兴搬到山上去住的,以后我们一定努力把日子过好!”

  她抬手轻轻理了理孙若刚的头发,“若刚,咱们回家吧。”

  在大家神色各异的表情中,郝雪瑛大大方方的挽着孙若刚的胳膊往山上走。

  两人走出村子后,郝雪瑛觑眼孙若刚的脸色:“我妈说的话,你千万别放心上,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你妈说得对,我能理解。”孙若刚说道。

  “不管你在不在意,反正以后这样的话你可能还会听到,我就是想告诉你。咱们的路咱们自己走,没必要管别人的目光。”

  孙若刚轻轻嗯了声。

  看着孙若刚走路的姿势,郝雪瑛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你这腰板也太直了吧?”

  她挺挺自己的胸,“我走不几步路,这胸就驼起来了。你想个法子,帮我改改吧。抬头挺胸的,多有气势。”

  “平常多注意就好了。”孙若刚被夸后脸色有些红,表情挺不自然的。

  两人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小千从后面追了上来,他手里提了一个大塑料袋子,赶上两人后,将袋子递给了郝雪瑛,“我妈说你们做饭不方便,让我拿给你们的。”

  郝雪瑛接过来,拉开袋口往里一看。

  好么,馒头、包子、花卷,整整一大包,够两人吃好久的。

  她只在里面拿了两个包子和两个花卷,余下的递还给小千。

  小千不接:“我妈说都给你们。”

  “这天越来越热了,不好放。这些你们拿回家去吃,若是想给,以后你没事的时候多送几次就行了。”

  小千想想有道理,遂接了过去,他用手挠挠头:“嫂子,有事喊我啊!”

  郝雪瑛想了想,“别说,还真有事。明天放学后,叫上你弟,还有我弟,帮我去干活。”

  “好嘞。”小千答应得特别痛快,连帮什么忙都没问,蹦蹦跳跳的就下山了。

  等小千跑远了,孙若刚问郝雪瑛:“让他们来帮什么忙?”

  郝雪瑛把两个花卷塞到孙若刚的手里,继续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让他们帮我来开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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