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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1.第三十一章(双更合一,评论满百加更送达~)

  “你怎么了?”邵晋问。

  贺清时没说话,他抬眼去看萧媺,发现她已经低下了头,他转头看向邵晋,眉头仍然皱着,道:“没什么。你要说什么?”

  邵晋道:“你刚刚应该是没注意到,我跟你说刚刚长公主对着我笑了一下,真是快把我魂都给吓没了。自从她来找过我之后,我就觉得她的笑真是瘆人得慌。”

  “她肯定是不怀好意,你说她是不是又想干什么了?”

  贺清时凝眸,道:“曹禹的事情,你开始查没有?”

  “没有。”邵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下巴,“过两天吧。”

  “嗯,有什么进展记得知会我一声。”

  “为什么?”

  邵晋问完,突然拍了拍大腿:“你是不是怀疑这件事和谢声有关系?”

  他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个可能了,不然一直在关注着谢家的贺清时为什么会又对曹禹的事起了兴趣?

  贺清时看他一眼,权作回答。

  这确实是其中一个原因。

  因为不管怎么看,杜家出事的时间都有些太巧。

  洛河刺史之位空悬,谢家一反常态为这个位置奔走,偏偏接着杜家又出了事。

  在很多时候,巧合的背后往往隐藏着更大的玄机。

  萧媺这时候也在想曹杜两家的事。

  从一开始知道曹禹打死了人,她就觉得是有人要害曹家。因为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认知,所以从护国寺回去之后,她就首先让绿莺去查了查杜家。没想到这么一查果然出现了问题。

  杜方宇前脚刚死,生母曾氏就被关了起来,真是很难令人不多想。

  她知道了这事之后,就一直想见一见郑氏。之前在花园里她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试探。

  她只是想看一看在杜方宇的这件事里,郑氏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可是没想到,被她拆穿了谎言的郑氏虽然表现得很慌乱,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有条有理就像是事先准备好的一样。

  所以曾氏其实是知道些什么的吧?

  那么为什么,杜家又仅仅只是把曾氏关了起来,而没有害了她的性命呢?

  萧媺转动着手上的玉镯,满心想着要从哪里找突破口,然而过了许久她还是发现自己毫无头绪。

  郑氏与她谈话的时候,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无意间不止一次地提起了自己的儿子,说明她对儿子是很在乎的。

  可是她却不能从郑氏的儿子入手,这样一来无疑会打草惊蛇。

  她叹息一声,头一次生出了束手无策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直陪伴着她,直到宴散,她也还是愁眉不展。

  郑氏从被萧媺戳穿之后,就一直感到坐立不安。趁着下人来请她们移步桂华阁时,她便想好了托辞,让下人代自己转告周夫人,她身体不适,不便久留,就先走了。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回到杜府,想找老爷商量此事的时候,却被府里伺候的下人告知,老爷并不在府里。

  她去到儿子的院子里,又被小厮拦下,说是少爷正和同房丫头行敦伦之事。

  她点了点头,失神地离开。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能缓解自己的紧张。

  最后还是她一个人守着屋里一盏油灯,耳边听着窗外草丛里的蛩鸣枯坐到半夜,才等来了下人的禀报,说老爷回来了。

  “请老爷来见我。”

  良久,通秉的下人才从幽闭的房门外听见这么一句话,他应了声是,又提着灯离开。

  不多时,幽闭的房门被打开,杜学带着一身酒气踉跄着走到郑氏身边坐下:“大半夜的,夫人既在房中等我,又缘何只亮一盏油灯?”

  说着,他就想招人进来多点几盏灯。

  郑氏拦住他,坐远了些,才开口道:“就这样吧。老爷,我有事要跟你说。”

  杜学不耐烦地道:“你,嗝你直说便是,咱们夫妻之间,哪儿来这么多讲究?”

  半晌,郑氏才语气沉重道:“长公主知道了。”

  她一开始也想着那个人或许会出手对付长公主,可是等理智渐渐回笼,她才意识到,或许比起费力气地对付长公主,那人会更倾向于直接牺牲他们。

  老爷不过是个五品官,她的娘家也并不是什么显赫的家族。对那人而言,委实是微不足道。

  杜学哈哈一笑:“知道什么了?什么事情能让夫人这么紧张?”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的回答,杜学的笑声渐渐小下去,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见夫人脸上凝重的神色。

  他顿时酒醒了三分。

  可是很快他又摇了摇头:“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她难不成还要插手此事不成?”

  郑氏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不是要插手此事,她今天恐怕就不会找我了。”

  杜学猛地站起来,拔高了声音,怒道:“现在你怕了又有什么用!当初你做下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想过今天?为什么当初一句话也不告诉我就擅自做下了这件事!”

  郑氏冷笑一声:“可是后来告诉你的时候,你不是也没说什么吗?杜学,别把自己想得多高尚。与其这时候埋怨我,你不如想想对策。那位大人是一定不会对我们伸出援手的,你要是还想有命享那荣华富贵,就给我记好,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件事暴露了,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

  她没想到杜学知道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埋怨她,感到愤怒的同时,她又觉得有些心寒。

  杜学被她的话说得颜面扫地,可他是个莽夫,生平只知道舞刀弄枪,遇上这种事,他真是半点主意也没有。

  “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他大口喘着气,态度虽然强硬,但是深知他习性的郑氏却知道,他这是已经服软了。

  如果是在以前,她说不定还会有些高兴。可是现在,她却只感到一股悲凉从她心底蔓延开来。

  这个懦弱而没有担当的男人,竟然就是她曾经选择的,甘愿托付终身的良人。

  “我不知道。”她冷冷道。

  “你不知道?”粗砺嘶哑的男声因为猛然提高而显得有些尖锐,杜学低下声音,好声好气地笑了笑,“你怎么会不知道?”

  郑氏看着他,同时也是在看着他眼里的自己。

  她终于认识到,让下人把杜学叫过来,这就是一个错误。他不仅帮不了她一点忙,还会让她更失望。

  曾经那个憨厚却果敢的少年,已经被眼前这个市侩庸碌的男人取代了。

  而他们之间的情分,也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对话里被消磨得所剩无几。

  她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她不想往后余生看见这个人,她的心里都只剩下疲倦与厌恶。

  “我不知道,你让我想想。”她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

  杜学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那是一种略带着讨好的,有些卑微的笑,他说:“好,夫人辛苦了,你慢慢想,不要着急。”

  郑氏没有说话。

  一会儿,她就听见了杜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给爷提灯,去梅园。”

  梅园是杜学新纳的姨娘的住处。

  郑氏呆呆看着门口,直到眼睛酸涩,她才眨了眨眼,转身俯在床上哭了起来。

  翌日。

  下朝后,邵晋手执笏板走进御书房内。

  萧琮坐直身子:“不知爱卿求见所为何事?”

  邵晋躬身道:“回皇上,微臣受理曹禹杜方宇之事,发现诸多疑点,此事定然不是如众人所见般简单,故此,微臣恳请皇上批准大理寺彻查此事。”

  “这有何难,朕准了便是。”萧琮应道。

  邵晋拜谢后,走出御书房就看见正等着他的贺清时,他快步走过去,低声道:“我已经向皇上禀明了,接下来的事可就是交给你了啊!”

  贺清时“嗯”了一声。

  “那等长公主再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让她去找你吧。”邵晋又想起来这么个事,忙说了一声。

  贺清时神色淡淡,良久后,一声“嗯”才从他喉咙里滚出来。

  两人慢慢走在宫道上,邵晋一门心思在想谢家的事,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们守株待兔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让谢家背后的人露出了狐狸尾巴。

  没想到竟然是郑恽。

  荥阳郑氏的二把手。

  他抬头看了看宫墙上的朱瓦,又悠然收回目光。

  有些棘手啊。

  贺清时却在这时突然停下脚步:“正己,我最近,时常对一个人感到愧疚。”

  邵晋“啊”了一声:“你继续说。”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头瞪大了眼睛看贺清时:“你刚刚说什么?”

  贺清时平视前方,他知道邵晋是听清楚了的,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而已。事实上何止是他,就连他自己也有些想不通。

  “她的处境很不好。而这样不好的处境,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自于我。”

  邵晋忍不住有些想笑,可他看着贺清时的样子,又发现他似乎是真的对那个人心怀愧疚。

  “何必呢?澈之,因为你而处境不好的人多了去了,你又何必因为这么一个人感到愧疚?”

  “会愧疚是因为你觉得你做错了。可是你是谁?你是贺清时,你不会错的。”

  邵晋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生啊,就应该及时行乐,愧疚什么的,未免太煞风景。更何况,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就算是现在可以挽救,但是人各有命,若是那个人真因为你而陷入了不好的处境,那就说明他命里合该有此一劫。”

  贺清时眸子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其他的话。

  他也觉得自己近来很有些不对劲。

  “我看我们还是来说说谢郑两家的事吧。你说郑恽怎么想的,竟然找上了谢声。其实谢声也还算可以,但他那儿子是真不行啊。”邵晋停下步子,等到贺清时走到他身边,才又开始慢慢走起来。

  贺清时道:“正是因为谢嘉和立不起来,郑恽才找上了谢声。如果谢嘉和可堪大用,那郑家怎么好在背后操纵呢?既然要选附属,听话比有能力重要得多。”

  经他这样一说,邵晋也反应过来:“也是啊。”

  “所以你是不是觉得杜方宇的死,也和郑家有干系?”邵晋停下来,将面前的石子踢远,转头问贺清时。

  “不知道。但他的死有蹊跷,这是没假的。具体和什么人有干系我还没想到。说不定,没那么复杂。”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揽下来?”

  贺清时沉默了一瞬,道:“一时冲动罢了。你就当我是没事干好了。”

  邵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妥协道:“行吧。”

  虽然明明知道不可能是他一时冲动,可贺清时这个人就是这样,他不想说的事情,你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说。

  而且,他总不能真找把刀架他脖子上吧?

  没过多久,两人就出了西华门。

  邵晋刚走到自己的马车前,车夫就对他道:“刚刚管家派人来了一趟,上次来的那位姑娘现在候在府里呢。下人们按照大人的吩咐将她请到了书房里。”

  邵晋“啧”了一声,高声唤了声“澈之”。

  贺清时转过头:“何事?”

  邵晋朝他挤了挤眼,道:“去我那儿吧。有人等在府里呢。”

  贺清时愣了愣。

  很快,他说:“好。”

  没有等太久,萧媺就见到了推门而进的邵晋,以及他身后跟着的贺清时。

  她笑着与两人打了声招呼,随后便对邵晋道:“邵大人,关于杜方宇,本宫这边已经有一些进展了。”

  她说了这么一句,以为贺清时听了之后便会识趣地离开。

  没想到他仍然站在那里。

  反倒是邵晋咳了一声:“那什么,在下最近有些其他的事情,这事以后就交给贺大人了。长公主大可放心,在下与贺大人是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长公主如果觉得在下可信,那么也请对贺大人放心。以后关于曹禹或是杜方宇,长公主那边有什么线索,大可与贺大人商量。”

  “好。”萧媺笑盈盈地说,又看着贺清时,拿出自己之前应付邵晋的说辞,“本宫一位手帕交的姨母嫁在曹家,是以本宫才希望贺大人勿怪本宫多管闲事,日后还请贺大人多多指教。”

  她将“多管闲事”和“多多指教”几个字咬的很重。

  任谁看了她这幅样子,也不会想到她心里真是充满了不情愿。

  起码贺清时就没想到。

  他淡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邵晋看着他们,嘴上说了句“既然这样,那澈之你就和公主好好聊一聊吧”,但实际上好半天他的脚步都没动。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前脚一走,这两人后脚就能打起来。虽然看起来他们相处的画面挺和谐。

  “还有事?”贺清时开口赶人。

  邵晋为贺清时不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而感到惋惜,他暗暗叹了口气:“就走,就走。”

  然而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

  因为在他走之后两个人并没有打起来,只是谁也不开口说话而已。

  萧媺是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她觉得自己应该用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可她说不清楚。

  贺清时则是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后还是萧媺开口:“事情可能有些复杂。我们坐着说吧。”

  两人坐下后,她捋了捋思路,将自己在赏花宴上对郑氏的试探简略说了下,又开始说自己的想法:“其实这样看来,有一个很大的可能性就是郑氏为了铲除杜方宇这个障碍所以害死了他。但是如果是这样,就有一点说不通,那就是明明是可以私下里解决,她为什么要摆出来,嫁祸给曹禹。”

  “犯不着费这么大的功夫。”

  “所以我更倾向于这背后是有人要借杜方宇的死害曹家。杜方宇的死,本身就是个阴谋,而很明显,经过试探可以看出来郑氏也参与到了这个阴谋之中。她的软肋是她的儿子,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这条线我们不能动。”

  贺清时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这就没了???

  萧媺瞬间觉得自己有些提不起劲儿来了。

  这就像你为一个人费心费力准备了一桌精美的菜肴,然后那个人面无表情地跟你说了一句“辛苦了”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

  “不知贺大人有何见地?”

  贺清时细细咀嚼了“软肋”两个字,而后才缓缓摇头。

  萧媺觉得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今天她到这里来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可她还没怀疑完,就听见旁边的贺清时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长公主这么迫切地想证明曹家的清白,真是古道热肠。”

  萧媺皱了皱眉,她狐疑地看了眼贺清时。

  她知道自己的借口很蹩脚,但是贺清时也不用这么诚恳地讽刺她吧?

  如果不是因为恰好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她真的差点都要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了。

  “不瞒贺大人说,我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心肠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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