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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霍钺生病

  颜洛水的八卦,让顾轻舟情不自禁对号入座,从而脸色惨白。

  顾轻舟一直都明白,司行霈是把她当个伎女看待的。

  当然,她这个伎女年纪小,他不肯违背自己的原则去吃了她,同时又不能丢开,毕竟是他看重的,豢养在身边。

  明白归明白,可顾轻舟从旁人口中听到,仍是刺心。

  她脸色雪白。

  不过,她最近常做噩梦,失眠较多,脸色素来是苍白着的,颜洛水居然没发现她的异常。

  颜洛水继续道:司行霈是不会和任何女人交往的。若是跟他沾边了,多半是自卖给了他,会被人瞧不起。

  我听阿爸说,司行霈应该会跟另一个军阀世家联姻,结交军事盟友。岳城那些名媛,都不是司行霈的目标。她们妄图想勾搭他,飞上枝头,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一身狼狈。

  顾轻舟脸色更难看。

  她没有勾搭过司行霈,但是她也一身狼狈。若是事情败露,她会更狼藉。

  顾轻舟以为,她满了十六岁,人生会有不同的际遇。

  老天爷却在那天跟她开了个玩笑。

  那么多车厢,司行霈偏偏躲到了她的车厢里。

  顾轻舟命真不好!

  总之呢,司家除了督军和老太太,其他人都不怎样。颜洛水最后总结。

  顾轻舟想笑一下,笑容到了唇角,怎么也牵不动。

  洛水不会明白顾轻舟的煎熬。

  而后,顾轻舟继续念书,从来想过司行霈的事。

  颜洛水对司家是很有意见的,也不愿意谈及司行霈。

  转眼又到了周三,放学的时候,顾轻舟和颜洛水出了校门,远远看到一个人,居然是义父颜新侬。

  颜新侬上了年纪,依旧是高大威武,穿着铁灰色的军装,笔直站在车门旁边,气度轩昂。

  阿爸!颜洛水大喜。

  顾轻舟也很高兴。

  两个人走到了颜新侬跟前,欣喜之余也掩饰不住惊讶:阿爸,您怎么来接我们下学?

  颜新侬慈祥,对颜洛水道:洛水,阿爸不是来接你们放学的。阿爸有个朋友,突发重病,阿爸想请轻舟去看看

  颜洛水很懂事:病得厉害?

  很厉害。

  那阿爸,你们快去吧,别耽误了。颜洛水道,她很清楚人命关天。

  颜新侬又看顾轻舟,想问顾轻舟是否愿意去。

  能请我去看病的,都是病入膏肓没了法子,死马当活马医的。顾轻舟道,如此危急,我们快走吧。

  颜新侬见两个女儿这般懂事,欣慰点点头。

  顾轻舟就上了颜新侬的车。

  颜新侬不抽烟,车厢里干净,司机飞速开车。

  顾轻舟坐稳之后,颜新侬开始将病家的病情。

  他是发高烧,面红耳赤,医院用了退烧针,却越退越烧;用医用酒精祛热,好了不过半个小时,高烧又复发。颜新侬道,如此折腾,已经四天了,再这么下去,人也要烧坏了。

  这很危险!顾轻舟道。

  是啊。颜新侬叹气。

  是您的什么朋友?顾轻舟又问。

  颜新侬道:准确说,不算是我的朋友,是大少帅结识的一个人。最近军政府有些事务,派我和他接洽,就认识了他

  顾轻舟一听是司行霈的朋友,倏然手指一僵,慢慢才能蜷缩起来。

  他叫霍钺,是青帮的龙头。颜新侬继续道,少帅拿下蔡家的码头,就是霍钺里应外合。论起来,也不算什么朋友,彼此合谋,共分利益而已。

  顾轻舟最近多次听到霍钺这个名字。

  因为蔡可可,提到了洪门,就会提到洪门的对手青帮。

  说到青帮,众人都会谈论青帮最年轻的龙头霍钺。

  我知道他。顾轻舟道,他妹妹叫霍拢静,从前是我们班上的同学,后来退学了。上次洛水被划伤胳膊,就是替霍拢静出头的。

  颜新侬一愣:洛水受伤了?

  最近忙着算计洪门的码头,颜新侬军务繁忙,很少沾家,而颜太太怕丈夫担心,颜洛水的小伤就没告诉过他。

  没事,皮外伤,已经长出了新肤,疤痕也不会留的。顾轻舟道。

  颜新侬舒了口气,而后又笑:洛水性情寡淡,自从结识了轻舟,她居然有点正义,会替人出头,难得难得!

  是吗?顾轻舟微讶。

  是啊,洛水之前一直很寂寞,她不喜欢交朋友,多半是没有投缘的。颜新侬道。

  想到这里,颜新侬就欣慰看了眼顾轻舟。

  自从谢家离开岳城,明白谢三公子对她无情之后,颜洛水消沉了很久。这些年,她多是闭门不出,朋友不交,颜新侬和颜太太都担心她。

  和顾轻舟来往之后,颜洛水的心好似又活过来了。

  她在学校替女同学出头,从前是不敢想的,她从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颜新侬又道,你是霍家小姐的同学,也算有缘了。

  顾轻舟点点头。

  青帮最年轻的坐馆龙头,听闻跟司行霈一般心狠手辣,顾轻舟就对他那个人没什么兴趣,并不好奇。

  跟司行霈相似的人,顾轻舟都很讨厌。

  她去帮忙治病,这是义父的交情。

  车子很快就到了霍公馆。

  霍钺的仇家更多,霍公馆守卫森严,俨然是第二个督军府。

  满院静悄悄的。

  颜新侬的车子停下,他和副官步行,在霍家佣人的带领之下,到了霍钺的卧房。

  霍公馆虽然也是花园洋房,可越往里走,修建得越发古典。

  长长的回廊,用了黑漆雕花的柱子,种满了藤蔓。

  两旁的屋子,都是老派的亭台楼阁。

  雕花的窗户上,也镶嵌了玻璃。高大威严的缠枝大门,成套的花梨木家具。

  颜参谋,您来了?有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像是霍钺的手下,接待了颜新侬和顾轻舟。

  进了卧房,迎面是一架两人高的什锦隔子,上面摆满了古玩,每件都价值连城;什锦隔子后面,是一架黄杨木底的十二扇屏风,秀娟烟波流水的江南,柳枝款摆,阡陌青翠。

  越过屏风,才看到霍钺的病床,以及半坐在床上的人。

  四目相对,顾轻舟有点吃惊:此人为何这般眼熟呢?

  她凝眸想了下。

  对方的眼芒微动,既像是吃惊,隐约有带着几分惊喜。眼波一闪,他黑黢黢的瞳仁安静了,好似方才那点情绪,是顾轻舟的错觉。

  哦,是您!顾轻舟恍惚了下,突然想起正月里遇到的一个人。

  那次她和颜洛水、颜一源去跑马场,她被小孩子撞到,推翻了一位仕女的水杯,是这位先生帮她解围的。

  当时颜洛水还说,他长衫儒雅,应该是个教书先生。

  却不成想,他就是鼎鼎有名的青帮龙头霍钺。

  顾轻舟有点吃惊。

  是啊。霍钺微笑,笑容恰到好处的倜傥尊贵,原来你还真是神医。

  顾轻舟笑了下。她听说过的霍钺,与她半年前在跑马场相遇的男人,很难重合到一处。

  一个是凶狠腹黑,一个是儒雅斯文,南辕北辙的外貌和内在,叫人惊诧。

  顾轻舟也喜欢老式的斜襟衫和长裙,故而长衫布鞋的男人,让她感觉亲切,下意识觉得是一类人。

  没想到,她这次看走了眼。

  顾轻舟眼帘微垂,两小把小羽扇的睫毛再扬起时,她眼底的惊诧全部收敛,贞淑微笑。

  我上次就说过,您是寒邪内附,外显假热,果然不假吧?顾轻舟笑道。

  颜新侬微讶:轻舟,你见过霍先生?

  霍钺眼芒微动:哦,原来她叫轻舟。

  轻舟,很美的名字,还记得苏轼的诗写:一叶轻舟,双桨惊鸿,水天清,清湛波平。

  澄澈的画面铺陈在他面前,竟和这少女格外的融洽。

  霍钺不言语,高烧让他的思考变得迟缓。

  是啊,正月的时候,我和洛水还有五哥,去了趟跑马场。当时出了点小事,还是霍先生帮我解围。顾轻舟道。

  颜新侬笑:这就算有了医缘了。

  中医看病,讲究缘分。医者和患者若是有医缘,正巧医者擅长患者的疾病,而患者也全心全意信任医者,这医缘就更好了,能让患者及早康复。

  霍钺笑了下。

  他眸光深邃,笑起来的时候颇有几分萃然,仍是一派温和。

  太大的反差,反而叫人战战兢兢的,很是怕他。

  轻舟,我的病就有劳你了。霍钺叫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好听,说出来有点绮丽。

  顾轻舟点点头。

  她坐下来,先给霍钺把脉。

  霍钺伸出手腕。

  他的手腕结实有力,放在床边,顾轻舟就将手指按上去。

  霍钺低头看她,她的手指纤瘦嫩白,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有个圆润的弧度,指甲很粉润健康。

  她有一头很浓密的长发,没有像其他女学生那样扎辫子,也没有剪成齐耳短发。

  青绸般的长发从双肩倾泻,泛出淡墨色的光,映衬得她越发唇红肤白,瞳仁清湛。

  她不管是外形还是眼神,都不染尘埃,玲珑剔透的精致!

  霍钺见惯了丑恶,也历尽了繁华,现在越发觉得,水晶一样的女孩子罕见。

  她真的会医术吗?霍钺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