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第一卷 黑桃12
早九点，朝阳当空，一锅粥似的早高峰刚刚偃旗息鼓，柏油路上余热稍散，一排排整齐的车流，匀速规整地向前行驶。
就在这当口，韩忍握着方向盘，徐徐滑出车队，驶入了一个高档小区，在志玲姐姐温柔甜蜜的“您已到达目的地”的提示声中，将车缓缓停在了联排别墅的其中一栋之前。
这次由于案情紧迫，市局终于大发慈悲，给特搜队改良了装备，调拨了一辆乌黑锃亮的切诺基，不然这会儿，韩忍那辆时代见证者的“二八大杠”，估计连甄珍的小电驴都追不上，更别提十点前就赶到目的地了。
韩忍熄了火，摸了摸久违了的方向盘，心中填满感慨：当初自己买房子的那笔巨款要是拿去买辆豪车，他现在不得骚包死？
“走吧，查查这个鹿新华去。”韩忍心情颇好地冲着副驾上，车停了仍在埋头苦读的模范尖子生“小书呆”同学说道。
甄珍正低着头，修长白皙的指尖摩挲着本子上两行字，闻言稍稍回了神。
韩忍那鹰一般的视力，早就把她的蝇头小楷看了个清清楚楚——“要点：1调查鹿新华的家庭背景；2搜查有没有养狗的痕迹；3重点检查私人电脑和鹿新华性侵女性的确切证据”。
跟连静那狗啃的“狂草派”完全不同，甄珍的字又小又齐，仔细看，能从横平竖直里咂摸出点儿“字如其人”的滋味——冷静清醒，理智客观，毫不掺杂个人色彩。
“是，韩队。”甄珍扶了扶眼镜，立刻跟上领导的节奏，下了车。
韩忍对她那一副“手账达人”的德行早就习惯了，只是每次看都忍不住纳闷，心想着等回头破了案，一定找个时间把她那手账本拿来好好翻翻，来队里不过一天多的时间，他愣是发现甄珍换了三个本子了
“嗡嗡——”韩忍站到别墅前，按了按门铃。
鹿新华不愧是个大老板，自从进了小区大门，韩忍心里的算盘珠子就噼里啪啦没停过，这地段，这面积，这花园，这物业费
啧，想了半天，韩忍那钱眼儿一般的脑子里，钻出老一句感慨：“这得多少钱啊？”
门很快就开了。
一个面容稍显憔悴的中年女子开的门，简简单单扫一眼就能猜到她的身份——一身吊丧黑，脸有些浮肿，却仍旧带着精致妆容，头发一丝不苟梳了个盘头，气质高贵，一看就是资产阶级c上流社会用钱味才能熏陶出来的优雅举止。
“二位是？”开门的女子问道。
韩忍懒洋洋地摸出证件，塞到她鼻子底下：“警察，来调查点儿情况，请鹿太太配合一下我们工作。”
开门的人果然是鹿新华的妻子，于小婕。这位太太出身名门，名牌大学毕业，娘家家族企业跟鹿新华旗鼓相当，实打实的一个大家闺秀兼女强人。韩队长从她身上咂摸出来的钱味儿，跟普通暴发户有着天壤之别，再一看屋内的装修摆设，心里的算盘珠子都快打飞了。
“我以为，上次做笔录的时候，我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于小婕吩咐女佣倒了两杯热茶，自己从托盘里一杯杯端上桌，递给韩忍和甄珍，“两位警官今天来，是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韩忍巨富面前不露怯，十分人模人样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回答道：“倒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问题要问，只是我们调查过后又发现了一些新的疑点，特来向鹿太太询问一下。”
于小婕闻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用一种连静见了估计得羞愤得当场自尽的娴雅姿态，轻轻点了点头：“警官先生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吧，你们早日破案，抓住凶手，对新华的在天之灵也是一种告慰。”
接下来，听着鹿新华妻子不咸不淡，却从容礼貌的各种回答，韩忍算是从于小婕的举止中体会到了一丝不寻常。
作为一个刚刚死了丈夫的未亡人，于小婕太平静，太沉稳了，身上丝毫没有受害者家属该有的悲痛与哀伤，她脸上的憔悴和浮肿，估计全是这几天操持丧事给累的。果然，当韩忍问及鹿新华有没有养狗时，这个完美遗孀终于露出些破绽——
“狗？”于小婕像是从没想过韩忍会问这种问题似的，微微一愣，才蹙眉答道，“从来没听说过。新华养狗了？”
说着，她朝一旁站着的女佣露出探究的神色，见女佣也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答曰“不清楚”，她才继续说道：“应该没有，新华从来没跟我说过他有养宠物的打算。”
“哦，这样啊。”韩忍不动声色地喝了口热茶，心里的嘀咕涨潮似的漫溢上来。
住一个屋檐底下的两口子，连对方养没养狗都不确定？
果然，于小婕见他的脸色有些异样，回答道：“警官先生，你可能也看出来了。我跟新华平常忙工作，有时候一个月也见不着一面。他在外面有多处房产，我平时住公司，周末才回来，就算他养狗了，很有可能也是在别处养的，我并不清楚。”
韩忍听着眼前这位美丽优雅的妇人的这么一长串回答，高度总结起来，莫过于四个字“感情淡了”。果然有钱人的生活他不懂，那么多套房子，老婆却都不跟自己住一起，那买了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他身侧宛如不存在的甄珍，突然开口了。
“鹿太太，请问您女儿从美国回来了吗？”
她这一句问得突然，韩忍端着手中茶杯，瞥过长眸朝甄珍看去。
甄珍面前的茶杯，安安静静地在桌上放着，一口未动，她双手还握着膝盖上的小本子，脸上丝毫没有表情，一双眼睛隐藏在镜片之下。
跟提起丈夫时不一样，一提起女儿，于小婕那张苦瓜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哦，小玲她在美国有些急事，一时赶不回来，下周三一早的航班回国。”
韩忍听了，一双浓眉不禁蹙得更深。
这夫妻之间没什么情谊就算了，亲爹都死了，当女儿的还这么慢吞吞的，爱来不来没记错的话，鹿新华都下葬了，就连葬礼她也没去？
“这样啊，”甄珍缓缓抬起头，望向于小婕低声说道，“您的女儿很优秀。”
韩忍完全没搞明白甄珍这么一句从何说起，但于小婕这个“女儿控”显然很是受用，冲甄珍点了点头：“谢谢。”
简单的询问结束，于小婕立刻答应了韩忍上楼搜房间的请求，态度之贴心，就好像韩忍把这儿翻个底儿朝天她都没意见。
一间间地看过，韩忍早就看了个脑瓜疼，决定把甄珍当成扫描仪使，干脆跟在她身后当起了甩手掌柜。
通过这一天半的相处，韩忍算是看出来了，甄珍在社交方面似乎有些障碍，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跟别人交流交往，但在观察客观世界这件事上，没人能比她更细致。
甄珍在鹿新华女儿，鹿小玲的房间里停了挺久。
鹿小玲在美国读的大学，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美国工作发展，常年不回家，她的房间却照样打扫得纤尘不染，井井有条。在甄珍对着鹿小玲房间的照片墙，一张张照片仔细看过时，韩忍憋不出发问了。
“你刚才那句‘你的女儿很优秀’是什么意思？”韩忍漫不经心地斜倚在鹿小玲的书桌上，“你怎么知道她女儿很优秀的？”
甄珍检查着照片的目光微微一顿，随即回答道：“那只是社交礼貌用语。在谈话中，加入对对方所重视的人的夸赞，可以提高自身在对方心中的好感度。于小婕将客厅的展示柜中，陈列满了她女儿从小到大的所有奖状，房间各个地方随处可见鹿小玲的照片，以及鹿小玲的钢琴上，摆着一捧今天新摘下的c仔细修剪过的鲜花种种迹象表明，她很疼爱自己的女儿。”
说出这段话时，甄珍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最后，韩忍几乎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只见，回答完这个问题，甄珍将原本挂在照片墙上的，一张鹿小玲过七岁生日时，跟一群穿花裙子的同龄小女孩围着大蛋糕露出笑脸的照片，轻轻挂了回去。
“韩队，”甄珍缓缓转过头，冲韩忍说道，“我们去检查鹿新华的书房吧。”
鹿新华的房间里，并没有任何可用证据。
甄珍在得到韩忍的准许后，采用了些“不那么正规”的手段，将鹿新华的私人电脑查了个遍，除了一大段一大段恶心人的网页浏览记录，画面不堪入目的幼女色/情视频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刑侦队调查结果之外的异常。
唯一一条，对现在调查方向提供了佐证的证据，就是甄珍从鹿新华手机支付软件的付款项目中，找到了他曾向一家宠物店支付过一万元人民币的记录。
但之后的款项条目中，却没再找到他在宠物医院消费的账单。
这一上午，韩忍带着甄珍，跑过了鹿宅c鹿新华的公司c宠物店，等回到队里时，他基本得到一个印证：鹿新华的确曾经买过一只狗，据宠物店老板回忆，是一只成年金毛犬，但他养狗这件事，周围竟没有一个人知道。
越想越奇怪，韩忍草草吃了午饭之后，打算立刻跑一趟对面市局，问问刑侦队协助调查派出去的各探组有没有带回最新的调查消息，刚站起身，就看见一道几乎不成人形，只像一阵风的身影，冲进了门里。
连静顶着一张惨白如墙皮的脸，踩着虚浮发飘的凌波微波，一脑袋栽进了韩忍桌旁，最近的一张空办公桌上，原地躺尸。
“头儿，我要是因公殉职了”连静此时的造型堪比贞子，如瀑长发倾泻在桌面上，完全遮住了脸，“你记得为我刻上墓志铭——一个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积劳成疾，英年早逝，如天使一般爱笑的女孩子，她来过”
韩忍望着桌上的一滩烂泥，忍不住眼角抽搐：“你放心吧，这位同志，我一定把你没人领的工资一分一毛都花在刀刃上。”
“嗷！”连静听见这话，抖擞起最后一点精气神，直起腰板来，“抠门队长，你知不知道人家一上午是怎么度过的？换成你试试，你跟那个混蛋小子一起试”
她话没说完
甄珍正坐在自己座位上，一口口咬着自己的午餐，一份冷冰冰c干巴巴的三明治，坐在她对面的郝主任，还在用二指禅一下下戳着电脑，韩忍刚打算把一滩烂泥似的连静从桌上薅起来，问问调查情况到底怎么样——
就在此时，一股无形的冷风突然吹刮过特搜队光洁如新的办公室。
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晃进了门里。
走进门来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面庞惨白，长相精致，一双凤眼几乎斜飞出了几分吊梢的意味，如雕如琢的五官有种“反人类”的俊美，几乎透出了一缕妖气。
他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高中校服，背着一只黑色斜挎包，双手插兜，慢悠悠晃进门里，刚走进来，就紧紧蹙起眉，冷冰冰吐出一句：“吵死了。”
“啊，他来了！”连静被韩忍刚薅起来，又再次扑进桌子里装死去了。
郝主任坐着的位置，恰好能看见门口，登时一推鼻子上的老花镜：“哎哟，小楚来了，放学啦？”
面对郝主任亲切如爷爷般的问候，少年回以一个满不在乎的沉默，径直走去自己的桌边，刚要拉开凳子坐下。
甄珍感应到身后有人，恰好回头望去。
少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倏地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少年一双浓眉紧紧蹙在了一起，随即他缓缓扭过头冲韩忍道：“喂，这人谁啊？”
韩忍没什么好气：“你个臭小子，不知道喊姐姐吗？一点规矩都没有”
少年扭过头，又警觉地对着甄珍打量起来，冰霜般的目光，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末了，他一把拉出自己的椅子，冷冷道：“我不要跟她坐那么近，她吵死了，这个女人简直是我见过最吵的人。”
就在这当口，韩忍握着方向盘，徐徐滑出车队，驶入了一个高档小区，在志玲姐姐温柔甜蜜的“您已到达目的地”的提示声中，将车缓缓停在了联排别墅的其中一栋之前。
这次由于案情紧迫，市局终于大发慈悲，给特搜队改良了装备，调拨了一辆乌黑锃亮的切诺基，不然这会儿，韩忍那辆时代见证者的“二八大杠”，估计连甄珍的小电驴都追不上，更别提十点前就赶到目的地了。
韩忍熄了火，摸了摸久违了的方向盘，心中填满感慨：当初自己买房子的那笔巨款要是拿去买辆豪车，他现在不得骚包死？
“走吧，查查这个鹿新华去。”韩忍心情颇好地冲着副驾上，车停了仍在埋头苦读的模范尖子生“小书呆”同学说道。
甄珍正低着头，修长白皙的指尖摩挲着本子上两行字，闻言稍稍回了神。
韩忍那鹰一般的视力，早就把她的蝇头小楷看了个清清楚楚——“要点：1调查鹿新华的家庭背景；2搜查有没有养狗的痕迹；3重点检查私人电脑和鹿新华性侵女性的确切证据”。
跟连静那狗啃的“狂草派”完全不同，甄珍的字又小又齐，仔细看，能从横平竖直里咂摸出点儿“字如其人”的滋味——冷静清醒，理智客观，毫不掺杂个人色彩。
“是，韩队。”甄珍扶了扶眼镜，立刻跟上领导的节奏，下了车。
韩忍对她那一副“手账达人”的德行早就习惯了，只是每次看都忍不住纳闷，心想着等回头破了案，一定找个时间把她那手账本拿来好好翻翻，来队里不过一天多的时间，他愣是发现甄珍换了三个本子了
“嗡嗡——”韩忍站到别墅前，按了按门铃。
鹿新华不愧是个大老板，自从进了小区大门，韩忍心里的算盘珠子就噼里啪啦没停过，这地段，这面积，这花园，这物业费
啧，想了半天，韩忍那钱眼儿一般的脑子里，钻出老一句感慨：“这得多少钱啊？”
门很快就开了。
一个面容稍显憔悴的中年女子开的门，简简单单扫一眼就能猜到她的身份——一身吊丧黑，脸有些浮肿，却仍旧带着精致妆容，头发一丝不苟梳了个盘头，气质高贵，一看就是资产阶级c上流社会用钱味才能熏陶出来的优雅举止。
“二位是？”开门的女子问道。
韩忍懒洋洋地摸出证件，塞到她鼻子底下：“警察，来调查点儿情况，请鹿太太配合一下我们工作。”
开门的人果然是鹿新华的妻子，于小婕。这位太太出身名门，名牌大学毕业，娘家家族企业跟鹿新华旗鼓相当，实打实的一个大家闺秀兼女强人。韩队长从她身上咂摸出来的钱味儿，跟普通暴发户有着天壤之别，再一看屋内的装修摆设，心里的算盘珠子都快打飞了。
“我以为，上次做笔录的时候，我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于小婕吩咐女佣倒了两杯热茶，自己从托盘里一杯杯端上桌，递给韩忍和甄珍，“两位警官今天来，是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韩忍巨富面前不露怯，十分人模人样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回答道：“倒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问题要问，只是我们调查过后又发现了一些新的疑点，特来向鹿太太询问一下。”
于小婕闻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用一种连静见了估计得羞愤得当场自尽的娴雅姿态，轻轻点了点头：“警官先生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吧，你们早日破案，抓住凶手，对新华的在天之灵也是一种告慰。”
接下来，听着鹿新华妻子不咸不淡，却从容礼貌的各种回答，韩忍算是从于小婕的举止中体会到了一丝不寻常。
作为一个刚刚死了丈夫的未亡人，于小婕太平静，太沉稳了，身上丝毫没有受害者家属该有的悲痛与哀伤，她脸上的憔悴和浮肿，估计全是这几天操持丧事给累的。果然，当韩忍问及鹿新华有没有养狗时，这个完美遗孀终于露出些破绽——
“狗？”于小婕像是从没想过韩忍会问这种问题似的，微微一愣，才蹙眉答道，“从来没听说过。新华养狗了？”
说着，她朝一旁站着的女佣露出探究的神色，见女佣也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答曰“不清楚”，她才继续说道：“应该没有，新华从来没跟我说过他有养宠物的打算。”
“哦，这样啊。”韩忍不动声色地喝了口热茶，心里的嘀咕涨潮似的漫溢上来。
住一个屋檐底下的两口子，连对方养没养狗都不确定？
果然，于小婕见他的脸色有些异样，回答道：“警官先生，你可能也看出来了。我跟新华平常忙工作，有时候一个月也见不着一面。他在外面有多处房产，我平时住公司，周末才回来，就算他养狗了，很有可能也是在别处养的，我并不清楚。”
韩忍听着眼前这位美丽优雅的妇人的这么一长串回答，高度总结起来，莫过于四个字“感情淡了”。果然有钱人的生活他不懂，那么多套房子，老婆却都不跟自己住一起，那买了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他身侧宛如不存在的甄珍，突然开口了。
“鹿太太，请问您女儿从美国回来了吗？”
她这一句问得突然，韩忍端着手中茶杯，瞥过长眸朝甄珍看去。
甄珍面前的茶杯，安安静静地在桌上放着，一口未动，她双手还握着膝盖上的小本子，脸上丝毫没有表情，一双眼睛隐藏在镜片之下。
跟提起丈夫时不一样，一提起女儿，于小婕那张苦瓜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哦，小玲她在美国有些急事，一时赶不回来，下周三一早的航班回国。”
韩忍听了，一双浓眉不禁蹙得更深。
这夫妻之间没什么情谊就算了，亲爹都死了，当女儿的还这么慢吞吞的，爱来不来没记错的话，鹿新华都下葬了，就连葬礼她也没去？
“这样啊，”甄珍缓缓抬起头，望向于小婕低声说道，“您的女儿很优秀。”
韩忍完全没搞明白甄珍这么一句从何说起，但于小婕这个“女儿控”显然很是受用，冲甄珍点了点头：“谢谢。”
简单的询问结束，于小婕立刻答应了韩忍上楼搜房间的请求，态度之贴心，就好像韩忍把这儿翻个底儿朝天她都没意见。
一间间地看过，韩忍早就看了个脑瓜疼，决定把甄珍当成扫描仪使，干脆跟在她身后当起了甩手掌柜。
通过这一天半的相处，韩忍算是看出来了，甄珍在社交方面似乎有些障碍，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跟别人交流交往，但在观察客观世界这件事上，没人能比她更细致。
甄珍在鹿新华女儿，鹿小玲的房间里停了挺久。
鹿小玲在美国读的大学，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美国工作发展，常年不回家，她的房间却照样打扫得纤尘不染，井井有条。在甄珍对着鹿小玲房间的照片墙，一张张照片仔细看过时，韩忍憋不出发问了。
“你刚才那句‘你的女儿很优秀’是什么意思？”韩忍漫不经心地斜倚在鹿小玲的书桌上，“你怎么知道她女儿很优秀的？”
甄珍检查着照片的目光微微一顿，随即回答道：“那只是社交礼貌用语。在谈话中，加入对对方所重视的人的夸赞，可以提高自身在对方心中的好感度。于小婕将客厅的展示柜中，陈列满了她女儿从小到大的所有奖状，房间各个地方随处可见鹿小玲的照片，以及鹿小玲的钢琴上，摆着一捧今天新摘下的c仔细修剪过的鲜花种种迹象表明，她很疼爱自己的女儿。”
说出这段话时，甄珍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最后，韩忍几乎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只见，回答完这个问题，甄珍将原本挂在照片墙上的，一张鹿小玲过七岁生日时，跟一群穿花裙子的同龄小女孩围着大蛋糕露出笑脸的照片，轻轻挂了回去。
“韩队，”甄珍缓缓转过头，冲韩忍说道，“我们去检查鹿新华的书房吧。”
鹿新华的房间里，并没有任何可用证据。
甄珍在得到韩忍的准许后，采用了些“不那么正规”的手段，将鹿新华的私人电脑查了个遍，除了一大段一大段恶心人的网页浏览记录，画面不堪入目的幼女色/情视频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刑侦队调查结果之外的异常。
唯一一条，对现在调查方向提供了佐证的证据，就是甄珍从鹿新华手机支付软件的付款项目中，找到了他曾向一家宠物店支付过一万元人民币的记录。
但之后的款项条目中，却没再找到他在宠物医院消费的账单。
这一上午，韩忍带着甄珍，跑过了鹿宅c鹿新华的公司c宠物店，等回到队里时，他基本得到一个印证：鹿新华的确曾经买过一只狗，据宠物店老板回忆，是一只成年金毛犬，但他养狗这件事，周围竟没有一个人知道。
越想越奇怪，韩忍草草吃了午饭之后，打算立刻跑一趟对面市局，问问刑侦队协助调查派出去的各探组有没有带回最新的调查消息，刚站起身，就看见一道几乎不成人形，只像一阵风的身影，冲进了门里。
连静顶着一张惨白如墙皮的脸，踩着虚浮发飘的凌波微波，一脑袋栽进了韩忍桌旁，最近的一张空办公桌上，原地躺尸。
“头儿，我要是因公殉职了”连静此时的造型堪比贞子，如瀑长发倾泻在桌面上，完全遮住了脸，“你记得为我刻上墓志铭——一个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积劳成疾，英年早逝，如天使一般爱笑的女孩子，她来过”
韩忍望着桌上的一滩烂泥，忍不住眼角抽搐：“你放心吧，这位同志，我一定把你没人领的工资一分一毛都花在刀刃上。”
“嗷！”连静听见这话，抖擞起最后一点精气神，直起腰板来，“抠门队长，你知不知道人家一上午是怎么度过的？换成你试试，你跟那个混蛋小子一起试”
她话没说完
甄珍正坐在自己座位上，一口口咬着自己的午餐，一份冷冰冰c干巴巴的三明治，坐在她对面的郝主任，还在用二指禅一下下戳着电脑，韩忍刚打算把一滩烂泥似的连静从桌上薅起来，问问调查情况到底怎么样——
就在此时，一股无形的冷风突然吹刮过特搜队光洁如新的办公室。
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晃进了门里。
走进门来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面庞惨白，长相精致，一双凤眼几乎斜飞出了几分吊梢的意味，如雕如琢的五官有种“反人类”的俊美，几乎透出了一缕妖气。
他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高中校服，背着一只黑色斜挎包，双手插兜，慢悠悠晃进门里，刚走进来，就紧紧蹙起眉，冷冰冰吐出一句：“吵死了。”
“啊，他来了！”连静被韩忍刚薅起来，又再次扑进桌子里装死去了。
郝主任坐着的位置，恰好能看见门口，登时一推鼻子上的老花镜：“哎哟，小楚来了，放学啦？”
面对郝主任亲切如爷爷般的问候，少年回以一个满不在乎的沉默，径直走去自己的桌边，刚要拉开凳子坐下。
甄珍感应到身后有人，恰好回头望去。
少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倏地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少年一双浓眉紧紧蹙在了一起，随即他缓缓扭过头冲韩忍道：“喂，这人谁啊？”
韩忍没什么好气：“你个臭小子，不知道喊姐姐吗？一点规矩都没有”
少年扭过头，又警觉地对着甄珍打量起来，冰霜般的目光，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末了，他一把拉出自己的椅子，冷冷道：“我不要跟她坐那么近，她吵死了，这个女人简直是我见过最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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