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回光返照
喝掉除草剂的毛小志静静地靠在储物间门口的墙上，等待死亡的到来。但药效并没有他想象中来的那么快，他只感觉到了那口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喉咙流进了胃里，那味道差点让他吐了出来。
这时正在屋里缝袜子的毛奶奶突然想到毛小志半天没有了动静，就习惯性的喊了两声“毛毛，毛毛”。屋子的花花闻声“喵喵”叫了两声，然后跑到毛奶奶跟前，不停地蹭着她，它还以为要给它吃的。
除了上学，毛奶奶已经习惯了毛小志在身边寸步不离的日子。小时候他经常出去和同村的小伙伴们一起出去玩，一跑就是半天。每次毛奶奶做好饭后就会到大门口像叫卖一样大声喊着“毛毛，毛毛”。有时候毛小志跑远了听不见，同村的人听见了，看见毛小志后就会告诉他，你奶奶喊你回家吃饭了。
毛小志听到了奶奶的叫声，慌忙站了起来，他感到头晕目眩，以为是药效发作了，就赶紧把面前的除草剂盖好，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然后他走进了屋里，当他看到毛奶奶慈祥的面容的那一刻，他不禁落下两滴眼泪。他走到毛奶奶身边说：
“奶奶，我在这呢。”
“干啥去了？这么半天没动静。”
“我在门前坐了一会，屋里有点闷。”
“饿了没有？饿了奶奶给你热饭去，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饭，你看你瘦的。人家前街的小胖子原来也像你这么瘦，这一年胖的不像样了，我听他妈说他一顿吃的也不多，就是经常吃，一天要吃5顿饭。你也得多吃，我这就给你热饭去。”毛奶奶说完放下手中的袜子，转身要去穿鞋。
“奶奶，不用了，这才刚吃没一会呢，哪能这么快就饿了，一会饿了再说。”毛小志拦住要下床的奶奶，毛奶奶眼神不好，没有看到毛小志留下的眼泪，此时他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继续说：
“奶奶，你缝你的，我一会饿了再说，屋里太闷，我去门口坐会。”说完他捂着嘴跑了出去，眼泪像开了闸门的大坝一样向后面飞去，鼻涕也跟着流了出来。出了门，他不停地抽噎着，突然觉得后悔了。
他借着窗前模糊的灯光，找到了被他甩出去的手机，依然没有孙淼的任何信息，他顿时又觉得死得其所，他要让质疑他的孙淼后悔。他给孙淼发了一条短信，内容是：我的爱人，来生再见！
刚发过去没几秒，孙淼的电话打了过来，孙淼问他怎么了，他只是不停地哭，上气不接下气。等他喘匀了气后说了一句，“我喝了除草剂”。孙淼听到后变了声音，她说他怎么那么傻，干嘛要拿死来开玩笑，就不能好好跟她解释吗？她只是考验一下他，她正在等他的电话，他再给她打一遍解释一下，她就不会生气了。
毛小志没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孙淼又一遍一遍地打过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手机，听着手机铃声发呆，眼泪不停地流。心里想着，呵，女人可真难琢磨，明明前一秒还那么绝情，听说了他喝了除草剂又是这副嘴脸，管她的，让她后悔去吧！他此时觉得身心俱疲，两眼发黑，脑袋晕晕乎乎的，他顺势躺在了地上。突然眼前出现了一道光，刺得他睁不开眼，那道光的中心有一个黑影，从轮廓上看像是一个女人，他觉得那好像是孙淼，转瞬间那个黑影又变成了一个佝偻的形状，就像是毛奶奶，然后他昏死过去了。
毛爸爸在街上逛着逛着突然心里一颤，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匆匆回到了家中。刚进院子，他听到了不远处手机铃声在不停地响，他寻声来到了毛小志身边。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由于光线太暗，他看不清毛小志的面部表情，以为他在睡觉。这会电话铃声没有响了，他站定对着躺在地上的儿子说：
“小兔崽子！到底又背着我买了个手机，起来！要睡屋里睡去，手机我没收了。”毛爸爸边说边弯下腰去，去捡毛小志旁边的手机，他把手机放进了兜里，然后顺势看了毛小志一眼。他发现毛小志嘴里不停地吐着白沫子，眼睛已经在往上翻，身体不停抽搐着。他吓了一大跳，双手已经开始颤抖，他用一只手在毛小志鼻孔前放了一会，发现毛小志的呼吸已经有些微弱，他又用手贴在毛小志胸前摸了一会，还有心跳。他轻轻的呼唤着毛小志：
“儿子？儿子！你咋地了？”
唤了几声，毛爸爸见毛小志依然没有反应，他更害怕了，心砰砰跳个不停，他赶紧把儿子抱起来向屋里走去，然后把毛小志放在了床上。毛奶奶见毛小志口吐白沫，又翻白眼，身体也在不停抽搐，一时间也吓没了魂，她哀嚎着爬在毛小志身上：
“毛毛，我的毛毛啊，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你赶紧起来看奶奶一眼啊！”
“行了！别哭了，你别动他，我马上找车去医院。”毛爸爸说完飞快走出门去。
毛奶奶依旧在掉着眼泪，口中一直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她用毛巾擦去了毛小志嘴角流出来的白沫，然后又流了出来，她又擦去，就这样一直擦到毛爸爸回来。
毛爸爸风风火火地进了屋，马上又抱起了毛小志上了等在门口的车。毛奶奶也追了出去，在后面一直说着“慢点，慢点”。一路上，毛爸爸不停地用毛奶奶给毛小志擦嘴角的毛巾给毛小志擦着嘴角的白沫，他边擦着边流出了眼泪。
他上一次流眼泪还是和毛妈妈离婚的时候，那天他们在民政局门口谈了很久，但仍然没有挽回这段婚姻。他们结婚8年，不知吵了多少次架，柜子上的镜子碎了又换，换了又碎，但这在毛爸爸看来只是家常便饭，并没有真正往心里去。一开始毛爸爸以为毛妈妈还是和往常一样，闹一闹心里就痛快了，民政局他们不知去了多少次，连工作人员见了他们都说“回去吧，知道你们离不了”。而这次毛妈妈就像王八吃秤砣一样铁了心，任毛爸爸怎么劝都不管用，但毛爸爸依然没觉得毛妈妈真想跟他离，直到她说出她和工地上的包工头好上了，他才死了心，就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等毛妈妈走后，毛爸爸一个人在民政局门口握着离婚证一直哭到工作人员下班。
在小面包车上，毛爸爸一只手擦着毛小志嘴角流出的白沫，一只手紧紧搂住毛小志，尽量不让他抽搐，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在他脸上留下两道泪痕。他发现这时毛小志的脸已经微微发青，他更加着急了，恨不得直接飞到医院，他时不时地催促同村开车的老李，让他快点，快点，再快点。然后他又掐着毛小志的人中，小声说着“儿子，挺住，一定要挺住啊。”一个小时的路程，毛爸爸觉得足足像过了一年那么久。这期间毛爸爸兜里毛小志的手机响了几次，他似乎像失了聪一样，完全没有听到。
到了医院，毛爸爸把毛小志抱起下了车，由于有些着急，他的头狠狠地撞在了面包车的门顶上，撞得他一咧嘴。他的腿被毛小志压了一路有些发麻，刚下车，他就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老李见状赶紧扶了他一把。他稳了稳，然后抱着毛小志飞快冲进医院，老李紧随其后。
一进医院正门，毛爸爸就冲着门口的值班医生大喊：“大夫，大夫，快！快救救我儿子！”
那个值班医生看了他一眼，告诉他去二楼急诊室。他又抱着毛小志跑向二楼，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到了二楼，他看到了一个门口带着急诊室三个字的门，然后抱着毛小志走了进去。他冲着里面的男医生说：“大夫，快！快救救我儿子。”那男医生让一脸慌张的毛爸爸把毛小志平放在一旁的看诊床上，然后他掰开看毛小志的嘴看了看，然后拨开毛小志的眼皮看了看，又掐着毛小志的脉搏左右转着眼睛。
一旁的毛爸爸心急如焚，他问医生：
“我儿子怎么样？”
“中毒了，具体什么中毒还不能断定。你们给他吃什么了？”那医生说完放下毛小志的手，然后又吩咐对面的一个女医生：
“小张，马上准备洗胃。”
“好。”对面那个女医生说完走了出去。
毛爸爸左思右想，又看了看一旁的老李，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跟男医生说他们晚上正常吃的饭菜，他也吃了，一点事都没有。男医生让他先到门口等着，一会洗了胃就知道什么原因了，男医生说完把毛小志推进了同楼层一头的一个房间。
在等待毛小志洗胃的过程中，毛爸爸和老李时不时地下楼在医院门口抽烟，抽完一支他就跑上去看看毛小志出来没有，看了毛小志没出来，他就又走到门口去抽烟。老李劝他别太着急，也许孩子只是吃什么吃坏了肚子，一会洗了胃就没事了。他连连点头，然后大口吸烟。过了大半个小时，他已经上楼下楼三次了，他见毛小志一直没有出来，他就去外面的小卖部给老李买了两盒烟，然后跟他道了谢。他让老李先回去，他怕耽误了人家的事，老李说了一句“有什么事再打电话”，然后就开车走了。
老李走后，毛爸爸更加焦急了，抽烟抽得更频了，一支刚抽到头，又用这支烟的烟屁股点上了另一支，嘴里不停地叹气，心里一直在祈祷。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楼上楼下已经跑了十来次，到第十次的时候，那个给毛小志洗胃的门打开了，他赶紧走上前去问医生怎么样，医生说是农药中毒，幸亏送来的及时，如果再晚半个小时恐怕就要进入血液了，到时候即使是华佗在世，恐怕也无力回天。
医生的话让毛爸爸打了个冷颤，没想到儿子竟然这么想不开，长期以来，他知道和儿子一直都缺乏沟通，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会走上这一步。他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医生说还要再输两天液观察一下，等到完全恢复了再出院。毛爸爸随即在医生的指引下办理了住院手续，将毛小志推进了普通病房。
此时毛小志正在昏睡着，头顶的铁架上挂着两袋药水，胳膊上还在输着液。毛爸爸坐在床头的凳子上，边看边心疼，他开始反省自己。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个乖巧懂事的毛小志，那时候毛小志每天放学回来就开始写作业，然后帮着奶奶做家务。每次毛小志考完试的时候，也是毛爸爸最欣慰的时候，虽然没有了老婆，但是留下了一个聪明的儿子，每次毛小志考试都是班级第一，然后他逢人便说“我儿子又考第一了”。
他又想到了现在的毛小志，不由得心酸了一阵，他觉得儿子走到今天这一步和自己不无关系。从小到大，他除了按时给毛小志生活费和问成绩就再也没有了其他话题。他还想到了他年轻时的种种作为，那时候他每天打牌，别说照顾儿子，就连地都不种了，也不出去打工，整天就想着打牌。有时候打牌输了，回家还要吼毛小志和毛奶奶一顿。有一段时间，毛小志的学费都是毛奶奶求爷爷告奶奶借来的。
毛爸爸想着想着眼泪又流出来了，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来弥补自己之前的过错。眼下他只剩下一个儿子和年迈的老母亲，如果儿子没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还好儿子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这时毛爸爸兜里的手机响了，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声音，吓得他一哆嗦。他赶紧接起了电话，怕吵醒了昏睡的毛小志。电话是孙淼打来的，孙淼知道了是毛爸爸接的电话后，告诉他说自己是毛小志的同学，毛爸爸也不傻，虽然没有备注，但是这么晚了打电话来，他也猜到了她和儿子什么关系。然后孙淼询问了毛小志的现状，他说毛小志已经没事了，再观察两天就没事了。最后她还询问了他们在哪家医院，毛爸爸告诉她是县人民医院，然后结束了对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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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正在屋里缝袜子的毛奶奶突然想到毛小志半天没有了动静，就习惯性的喊了两声“毛毛，毛毛”。屋子的花花闻声“喵喵”叫了两声，然后跑到毛奶奶跟前，不停地蹭着她，它还以为要给它吃的。
除了上学，毛奶奶已经习惯了毛小志在身边寸步不离的日子。小时候他经常出去和同村的小伙伴们一起出去玩，一跑就是半天。每次毛奶奶做好饭后就会到大门口像叫卖一样大声喊着“毛毛，毛毛”。有时候毛小志跑远了听不见，同村的人听见了，看见毛小志后就会告诉他，你奶奶喊你回家吃饭了。
毛小志听到了奶奶的叫声，慌忙站了起来，他感到头晕目眩，以为是药效发作了，就赶紧把面前的除草剂盖好，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然后他走进了屋里，当他看到毛奶奶慈祥的面容的那一刻，他不禁落下两滴眼泪。他走到毛奶奶身边说：
“奶奶，我在这呢。”
“干啥去了？这么半天没动静。”
“我在门前坐了一会，屋里有点闷。”
“饿了没有？饿了奶奶给你热饭去，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饭，你看你瘦的。人家前街的小胖子原来也像你这么瘦，这一年胖的不像样了，我听他妈说他一顿吃的也不多，就是经常吃，一天要吃5顿饭。你也得多吃，我这就给你热饭去。”毛奶奶说完放下手中的袜子，转身要去穿鞋。
“奶奶，不用了，这才刚吃没一会呢，哪能这么快就饿了，一会饿了再说。”毛小志拦住要下床的奶奶，毛奶奶眼神不好，没有看到毛小志留下的眼泪，此时他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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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我的毛毛啊，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你赶紧起来看奶奶一眼啊！”
“行了！别哭了，你别动他，我马上找车去医院。”毛爸爸说完飞快走出门去。
毛奶奶依旧在掉着眼泪，口中一直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她用毛巾擦去了毛小志嘴角流出来的白沫，然后又流了出来，她又擦去，就这样一直擦到毛爸爸回来。
毛爸爸风风火火地进了屋，马上又抱起了毛小志上了等在门口的车。毛奶奶也追了出去，在后面一直说着“慢点，慢点”。一路上，毛爸爸不停地用毛奶奶给毛小志擦嘴角的毛巾给毛小志擦着嘴角的白沫，他边擦着边流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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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面包车上，毛爸爸一只手擦着毛小志嘴角流出的白沫，一只手紧紧搂住毛小志，尽量不让他抽搐，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在他脸上留下两道泪痕。他发现这时毛小志的脸已经微微发青，他更加着急了，恨不得直接飞到医院，他时不时地催促同村开车的老李，让他快点，快点，再快点。然后他又掐着毛小志的人中，小声说着“儿子，挺住，一定要挺住啊。”一个小时的路程，毛爸爸觉得足足像过了一年那么久。这期间毛爸爸兜里毛小志的手机响了几次，他似乎像失了聪一样，完全没有听到。
到了医院，毛爸爸把毛小志抱起下了车，由于有些着急，他的头狠狠地撞在了面包车的门顶上，撞得他一咧嘴。他的腿被毛小志压了一路有些发麻，刚下车，他就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老李见状赶紧扶了他一把。他稳了稳，然后抱着毛小志飞快冲进医院，老李紧随其后。
一进医院正门，毛爸爸就冲着门口的值班医生大喊：“大夫，大夫，快！快救救我儿子！”
那个值班医生看了他一眼，告诉他去二楼急诊室。他又抱着毛小志跑向二楼，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到了二楼，他看到了一个门口带着急诊室三个字的门，然后抱着毛小志走了进去。他冲着里面的男医生说：“大夫，快！快救救我儿子。”那男医生让一脸慌张的毛爸爸把毛小志平放在一旁的看诊床上，然后他掰开看毛小志的嘴看了看，然后拨开毛小志的眼皮看了看，又掐着毛小志的脉搏左右转着眼睛。
一旁的毛爸爸心急如焚，他问医生：
“我儿子怎么样？”
“中毒了，具体什么中毒还不能断定。你们给他吃什么了？”那医生说完放下毛小志的手，然后又吩咐对面的一个女医生：
“小张，马上准备洗胃。”
“好。”对面那个女医生说完走了出去。
毛爸爸左思右想，又看了看一旁的老李，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跟男医生说他们晚上正常吃的饭菜，他也吃了，一点事都没有。男医生让他先到门口等着，一会洗了胃就知道什么原因了，男医生说完把毛小志推进了同楼层一头的一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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