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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脱险

  天婴能晕,罗浮生可不敢晕。外面一群狼,谁知道会不会还有掉下来的,或者狼群干脆就不怕这个地道,直接冲下来!

  罗浮生憋着口气把天婴放下来,抬手也看不清楚表,估摸着大概快到黎明了,这剩下的时间才是最难熬的。他他先把天婴扭了的脚踝矫正,拖着快散架的身体硬是扛着天婴一步一挪地往里走,越走空间越大,空气也越来越潮湿,还能听到滴水的声音,脚下也开始黏黏湿湿很容易打滑。

  眼看里面也很难找到出口,这个空间也不适合再往里走,罗浮生又挪回原处,把天婴放在死了的狼肚子边上,让狼的身体给天婴取暖,他自己则到处摸索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生火的东西。

  胡乱扒拉了好半天,找到几块能打火的石头和一堆乱七八糟的枯树枝烂树叶,就算烧也烧不了多久,罗浮生勉强坐下来耐心地生火。

  用石头打火这种原始的方式,虽然没有钻木取火那么艰难,差得也不远了,尤其罗浮生现在的身体状况,抡起胳膊打火只觉得整个上半身的骨头都在疼,疼得他恨不得自己也赶紧晕了才好。

  经历了多次失败,就在罗浮生觉得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那时候,终于一两点火星子引燃了那一小堆枯枝烂叶。借着刚点着的火光,罗浮生终于把这条地道看了个大概。

  这条地道不是天然的,像是人为的,在匆忙之中挖出来的,而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的确是一个天然溶洞的一角。溶洞罗浮生当然没亲眼见过,只在书本上看到过,知道这地方非常稀罕,没想到在东江城外的野林子里就有这么个地方。

  点燃的枯枝烂叶应该还含有水气,烟雾升起盘绕几圈之后就呛进了罗浮生口鼻之中。昏昏沉沉的天婴也没能幸免,好在她其实就是又累又吓才晕的,歇了这么一阵终于被呛醒了。伴随着天婴一阵咳嗽声,罗浮生也终于忍不住咳出声来,这时候又是一阵刮心扯肺的疼。

  天婴醒来不多时也逐渐适应了这个地方,挨着罗浮生坐下,借着快燃尽的火光看着罗浮生的样子眼泪就哗哗流下来——头脸伤的肿的已经完全掩盖了他玉阎罗的俊美,头发上还有凝固的血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地方,衣服多处被刮破的地方都带着血迹。

  眼见火快灭了,就是这么点带着烟雾呛人的火两人也万分珍惜,罗浮生更是二话不说脱了外套扔进火里,想着能烧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可他没想到,外套一脱,火光更亮了,天婴把他一身血迹斑斑的白衬衫看得更清楚,颤抖着声音问:“你伤哪儿了,我看看。”

  这个声音实在太温柔,与天婴往日的灵动全然不同,罗浮生觉得心头像被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抚过,沁凉沁凉的,让人贪恋,同时又因为天婴一张花脸上的关切和伤心而心疼。

  “小伤,不过就是小伤,比起我当初哎哟!”罗浮生本来想安抚天婴,说几句吹牛的大话,可他身上这会儿已经痛得麻木了,身躯四肢都不大听使唤,勉强想动一动,却发现抬自己胳膊就像扛千斤顶那么难,偏偏还扯到一处撞伤,下意识就□□出来。

  天婴这下就更担心了:“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伤了,我看看。”她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一时间手足无措的。

  罗浮生尽量把那张已经变了形的脸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来说:“你看你大惊小怪的,多大点事,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我这不是想着自己英雄救美,跟你这儿叫唤叫唤好让你记得我的恩情吗,谁知道吓到你了,你放心,真没事。”

  看着罗浮生还有心思说笑,天婴明知道他不仅仅是皮外伤那么简单,也只能顺着他说下去:“你是真英雄,不叫唤这份恩情我也记一辈子,死都不忘。”她原本只顾着看罗浮生的伤,没抬眼看脸,说完这句话时非常慎重地看着罗浮生的眼睛,眼里就像有很多话要说。

  就在两人莫名对视了片刻后,火光又暗了,借着这暧昧的火光,心思也有些乱起来。她也知道这时候不该想那些有的没的,但经历这一夜,罗浮生一路上怎么对她的,她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她觉得自己心里有些东西就要溢出来,必须立刻马上做点什么。

  天婴的脸越来越烫,罗浮生却什么都没察觉,还傻乎乎地说:“没了火可什么都看不见,而且这时候肯定很冷。”

  “这样,”天婴猛地扑过去抱住罗浮生,“就不冷!”

  罗浮生愣住了,身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也没敢出声,反倒是脑袋“嗡嗡”之后就停止运转了。

  天婴咽了好几口唾沫才把心一横说:“我我一直喜欢英雄。”话才说完,火就灭了。

  骤然的黑暗,把别的感官无限放大。呼吸间鼻腔里的泥土味和汗味血腥味,胸口“扑通扑通”提到了嗓子眼儿的心跳,还有两人灼热的体温。

  天婴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只知道要告诉罗浮生她喜欢他,说了就好,但她好像没说。

  罗浮生已经懵了,手足无措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就在这时,天婴感觉到这个高大硬气的男人突然就瘫软了,一双微微举起的手臂落下来搭在她后背上滑下去。天婴吓坏了,“哇”地一声哭出来,嘴里胡乱喊着,“罗浮生你怎么了,别吓我,别吓我啊。”她把人放开,面对面也看不清人脸,只好摸索着捧着罗浮生的头凑到自己面前,额头抵着额头,用鼻尖用脸去感受他的生气。在发现罗浮生绵长而沉重的呼吸之后,终于哭着笑着紧紧抱住了这个已经昏睡的男人。

  天婴也不傻,知道没死不代表没事,不能这么坐着干等老天来救。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那头狼搬过来让罗浮生躺着,看看地道洞口透出来丝缕光线,知道天就快亮了,借着这光就朝地道口爬过去。

  这个地道并不是竖直的,只是从地面向下斜挖了一条道,坡度挺陡,但人要是爬还是很容易就上去了。

  七八十米的地道天婴爬了一会儿,在洞口悄悄往外看了一眼,四周除了杂乱的脚印之外一头狼也没有,她这才松了口气爬出洞。

  罗浮生还在地下,她不敢走太远,就在附近转悠一圈拾了好些柴禾,硬是咬着牙爬了树掏了鸟窝,才最终收获几个鸟蛋带回地道里。

  天婴用罗浮生用过的那对打火石折腾了半天生了一堆火,一边烤鸟蛋一边心里默念着:“罗浮生,你这一身的伤我可不敢再动你了,这点东西你一定要吃下去知道吗!”

  几个鸟蛋烤出了香味,天婴咽着口水忍了又忍把鸟蛋往罗浮生嘴里塞。人虽然昏迷了,食物进到嘴里之后条件反射的咀嚼动作罗浮生还能做,竟然在一番艰辛之中真的咽下去了。

  吃了东西罗浮生还是没醒,天婴也知道自己实在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着罗浮生自己醒。

  罗浮生醒来的时候大脑空白了那么一会儿,借着地洞口透进来的阳光想起昨晚的惊心动魄,想来他是还活着。然后罗浮生才看到天婴靠在狼尸体的另一边睡着了。

  嘴里残留的香味告诉他天婴给他吃过东西了,这令罗浮生很惊讶。

  天婴打着盹心里还是记挂着罗浮生,一听到动静立马就睁开眼睛,见罗浮生自己坐起来还盯着她看,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先起身过去扶着问:“你醒了?哪儿还不舒服吗,能动弹吗?”要说哪儿不舒服罗浮生真是全身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可他忍着没说,只点点头,一开口那声音就跟嗓子被锉子锉过了一样:“扶我起来。”

  天婴扶着罗浮生起身,罗浮生就感觉全身的疼痛比昏迷之前更甚,而且还僵硬,唯一可高兴的是应该没有什么骨折——头痛这种事竟然是最不需要在乎的小问题。

  忍着疼痛动了两下,罗浮生问天婴:“你给我找了吃的?”

  天婴点点头。

  罗浮生笑笑,就着天婴扶着他的那只手狠狠捏了捏,没松开,深深地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眸子能把人的魂都吸走。

  天婴大约是懂了他的眼神,脸有些烫,这才想起来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指不定多难看,立时低了头嗫嚅着说了句:“看,看什么看。”

  罗浮生这回没取笑她,半个多余的字都没说,只说了句:“罗浮生许你此生不离不弃!”

  天婴愣了,感觉像个大馅饼砸在头上——她都不确定自己那么莽撞之下说的话罗浮生听没听懂,没想到人昏了半天竟然回应她了!

  这回天婴那股不管不顾的劲头再也找不回来,终于像个普通人家的小女子低着头不知所措。

  罗浮生没给她消化的时间,蹲下去检查了她的脚踝,肿得跟大馒头差不多。也就是罗浮生这么一检查,天婴那股钻心的疼就涌上来了。罗浮生不让她再走动,很是强硬地背着天婴爬出了地洞。

  直到出了地洞再查看周围的环境,罗浮生才发现昨晚他和天婴的两次逃命已经让他们穿了大半个林子出了东江地界,现在的位置离东江城北的一个小山村更近,他立马选择了去这个山村。

  路上他也没磨叽着问天婴吃没吃东西喝没喝水,这种问题问了也是白问,他也变不出能塞到嘴里的东西来。

  直到俩人进了村,罗浮生找了户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家,连哄带吓地硬是让人老太太用家里仅剩的半碗米煮了粥,热了几个早上没吃完的窝头就着咸菜吃。又叫人老太太拿了干净衣裳给自己和天婴梳洗干净这才觉得是真的回到了人间。

  天婴洗过澡出来见罗浮生已经在和那个老太太聊天。老太太一开始是被俩人吓住了,后来也不知道罗浮生对老太太说了些什么,虽然还是怕他,好歹敢跟他说话了。

  “大妈,这儿刚刚秋收啊,你家还就只有半碗米。”罗浮生观察过这家的院子和房子,里面该有的都有,看起来日子不该难过才对。

  老太太一说起这个就露出一脸的又气又怕:“还不是前些日子来了几个人,拿火器的,好吓人,挨家挨户搜刮东西,把吃的全拿走了,跟强盗差不多。”

  罗浮生警觉起来,追问起细节:“什么样的人?”

  老太太说不清楚,只粗略描述了几句:“穿得像学生,可是凶神恶煞的,叽里咕噜人话也不会说,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恶鬼。”

  罗浮生听出来了,猜测大约是日本人,更加谨慎地问:“有几天了,多少人,往什么方向去的?”

  老太太偷偷瞄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人是干嘛的,但是看在罗浮生给她的那块表的份上仔细想了想说:“初十来的吧,七八个人,也不抢别的,专抢粮食,为这老王家的跟他们辩了几句还打死了老王头,抢完了就从村东头跑了,真是天杀的土匪啊。”

  天婴问:“这么大的事你们村里没人告官吗?”

  老太太说:“老王头家就他和他婆子两个,他那婆子脑子不清楚,保长出了点钱把人给埋了,不让人声张,说村里会好好照顾王婆子,那旁的人谁还会管什么。”

  罗浮生“哦”了一声,再跟老太太胡乱扯了几句东家长西家短的,把老太太逗得笑了好几回,一点都不怕他了。

  后来罗浮生随便编了个理由,就说自己和天婴要结婚了,准备亲自去给舅舅送请帖的,路上让劫道的给抢了,现在正愁要怎么回东江呢。

  老太太一来看在那块表的面子上,二来这个小伙子真是长得漂亮可人疼,刚闯进门时候那副鬼样子洗干净了可真好看,除了脸上有那么点淤青,于是给找了村里有牛车的胡大爷赶着牛车送罗浮生和天婴进城。

  从村子往西走上官道,绕一大圈差不多上百里路才回到东江,这时候天都黑了。天婴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山村里没人告官了。

  回到东江罗浮生也没送天婴回家,直接领着人去了医院。

  医院里好一通折腾检查,罗浮生还不忘让医院叫人去给洪帮和戏班递消息。

  还没检查完,洪帮和戏班就都来了人,诊疗室里挤满了人,热闹快赶上菜市场。

  洪帮这边是金藩带着小四阿德过来的,说是向洪正葆报了平安,别的没敢惊动。

  戏班那头可热闹了,九岁红和段天赐就不说了,程心也在,唯独竟然还有许星程跟着一路过来,同段天赐一样在九岁红的念叨声里见缝插针地献殷勤。

  罗浮生很用力地咳嗽两声震住了戏班的人,也恰到好处地把许星程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许星程这才发现罗浮生也在,心里又是惊讶又是不痛快,总觉得罗浮生和天婴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位许家二少爷教养很好,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还表现出了对罗浮生恰到好处的关心:“浮生,你受伤了?”许星程大步走到罗浮生面前,照着罗浮生身上左捏捏右捏捏,罗浮生被他捏过的地方疼得肌肉都打颤,虎着脸说:“别捏了,爷骨头架子都快让你捏散了。一边去!”

  许星程同他打闹惯了,又照着他胸口拍了一巴掌说:“别装了,你玉阎罗能有这么脆弱?”

  金藩见不得许星程这副样子,对阿德使个眼色,阿德立马把护士招呼过来,护士也是个人精,一看阿德看着自己朝许星程努努嘴,当时就明白怎么回事,在诊疗室里拿起了架势:“都闹腾什么呢,当这里是菜市场啊,医生要给病人检查,家属都出去出去!”

  护士一赶人,这帮“家属”都退出去,诊疗室里又安静下来。天婴对着罗浮生笑,羞羞怯怯的样子很是美好,罗浮生也回了一个明亮的笑容,同之前三番两次的找茬比起来,这时候的罗浮生就像换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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