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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遇刺

  圆月高挂枝头,落入林间投出斑驳错落的树影,随着夜风一摇一晃。

  顾晚卿坐在地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楚珩。两人相对无言,楚珩率先回过神,将手中的脏物一扔,伸手便要扶她。

  手至半空,又徒然收回,在自己的锦衣上擦了擦,方又伸手将顾晚卿从地上一拉而起。

  顾晚卿仍有些发愣,等回过神来之时,不知楚珩从哪里变出了一方娟布,正在细细的擦她掌心中的血渍。

  神情专注而又认真。

  还未等他擦完,顾晚卿就抽回了手。楚珩手指微顿,抬眸看她,半晌后问道,“公主,你怎么会在这?”

  数月未见,他比出征前又拔高了些,身型挺拔面容俊逸。许是因为刚与猛虎搏斗过,他的脸色微红,斑驳的血迹将他清秀的脸无端衬出一丝震人的气魄。

  顾晚卿心中五味翻腾,张了张嘴,良久才说道,“多谢楚公子相救。”

  楚珩眼眸微闪,看到顾晚卿转身就要走,不自觉的伸手去拉她。才触及她的手,顾晚卿身子一顿,楚珩立马缩回自己的手,沉声道,“这林间枝叶横生,一不小心就会迷路,请公主随奴才来。”

  说着,楚珩提起剑,与那坨血肉模糊的东西,转身就走。

  顾晚卿抿了抿嘴角,跟在楚珩身后。

  林间多灌木,楚珩走在前头,用剑将草丛劈开,替顾晚卿开路,时不时侧头确认她是否有跟上。

  月色如练,顾晚卿看着楚珩宽阔桀骜的背影微微出神。她也有许多问题想问他,为何今夜会在此,为何他要向父皇求娶她。

  她断不会相信,也不敢相信他所说的非卿不娶之言。

  可顾晚卿又问不出口,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恨他的,可偏偏今天楚珩又救了自己;她不想再与楚珩有任何纠葛,泯然于彼此人生是最好的,偏偏他们又是剪不断理不清。

  她正胡思乱想的走着,不想前头的楚珩悄无声息的停了脚步,她没收住脚,一头撞上了他的背脊。

  顾晚卿吃痛的揉了揉额头,便听到楚珩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公主,楚珩是否有得罪之处?”

  “”

  “为何公主对楚珩总是一副冷若霜凝的模样?”

  前一世的顾晚卿,哪次见自己不是喜笑颜开,热情的彷如冰天雪地里的烛火,能将人照亮照热。

  楚珩不解,为何这一世每次见她,她都是一脸的不耐,甚至是厌恶他

  思及此,心口微酸,他垂眸凝视她,“是因为上次楚珩夜访皇宫之事吗?那日确实是楚珩唐突在先,请公主莫要生气。”

  楚珩的声线低沉,在这寂寥的夜里徒然生出一丝悲凉感。顾晚卿一抬头,就望见他深邃的眼眸盯着自己。

  顾晚卿咬了咬唇角,答非所问道,“听说你向我父皇求娶了我?”

  “是。”

  “公主愿意嫁楚珩吗?”

  他急切的开口问她,竟一点不似他平时寡淡的性子,顾晚卿握紧手心,低声道,“不愿意。”

  “”

  她抬眸看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愿意嫁你。”

  四周忽然变的异常的静,静的只剩风在林间流动。顾晚卿看着楚珩的眉眼愈来愈冷,心中忽然忐忑不安起来。

  这番激怒他,会不会就在此地杀了自己?

  这么一想,顾晚卿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心中又不免悲叹今日这是走了什么运道,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她认怂了,赶紧摆摆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楚公子丰神俊貌,本公主觉得——”

  话音未落,却被楚珩揽肩用力拉到身边。黑暗中,一支飞箭擦过她,刺入楚珩的左肩,瞬间在青衣上染出一朵血花。

  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楚珩皱眉闷哼,半步趔趄,顾晚卿下意识扶住他的身子。

  剧烈的疼痛从左肩蔓延至头顶,楚珩咬咬牙,将箭柄用力折断。剪头深陷皮肉内,只是那么一个动作,楚珩额头已渗出密密的细汗。

  顾晚卿刚想开口,楚珩低声道,“快走!”

  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顾晚卿在心里暗骂一句,扶着楚珩疾步往前走。

  照着楚珩的指路,两人左拐右拐穿梭其中,堪堪躲过几支飞箭。

  顾晚卿望了一眼楚珩的胸口,那朵血花愈染愈大,再观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变的苍白。她忍不住问道,“你还能坚持吗?”

  楚珩点点头,又怕她不信似的,扯开嘴角笑了笑,“我没事。”

  楚珩毕竟是练武的,意志力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即使剧痛袭来,他仍能保持着清醒,与顾晚卿并肩疾行。

  绕过一片林子,眼前林木渐少,而身后的脚步声已然逼近。

  楚珩环顾四周,眼神渐冷。

  看来身后之人是不会善罢甘休了,他看了眼身边的顾晚卿,见她发髻凌乱,此时正在大口的喘着气,脸色泛白。

  不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黄土坡,他拉着顾晚卿至那处,朝下望了望。

  黄土堆下有几个浅坑,像是个天然屏障。楚珩思虑一瞬,转头对顾晚卿道,“公主,你去下面躲一下,待我去将他们引开。”

  他说完,也不等顾晚卿有何回应,转身欲走。还没走两步,却就被顾晚卿拉住了手臂。

  顾晚卿没控制住力道,扯动了楚珩肩胛处的伤口,他忍不住“嘶”了一声。顾晚卿赶紧松手,犹豫一瞬,才道,“一起躲吧,兴许他们找不到。”

  万籁寂静的深夜,月光照的树影婆娑。

  黄土坡底下一隅,两人蜷缩着身体屏息蹲着。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就来至身边。顾晚卿捂着嘴,看到地上黑影的身子探出了土堆,又立马缩了回去。

  其中一人道,“怎么样,下面有没有人?”

  那人回道,“没有,下面什么都没有。”

  “奇怪,跑到这里就不见了,阿四,你再下去好好找一下,他们肯定没走远。”

  那个叫阿四的应声,正要跳下土坡,却听得另一人沉声道,“四哥,我去吧。”

  说着,那声音的主人便跳下了土坡。

  顾晚卿心里大惊,看了眼身边的楚珩,楚珩脸色微青,唇角苍白的仿佛没有半点血色。两人心里都清楚,看来是难逃此劫了。

  他们本来也只是存了侥幸的心理,只要那几个杀手蠢一些,或许能有逃生的机会。

  看来是妄想了。

  好在,与她死在一起也没什么亏的。

  楚珩微微侧首,看到顾晚卿肤如凝脂的脸颊,在月光的投影下,细长的睫毛一颤一颤,颤的他的心不合时宜的微痒。

  楚珩鬼使神差的寻了她的手,拢在自己的手心。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温实的掌心时,指尖颤了颤。

  顾晚卿微愣,正想抽出自己的手,方才跳下黄土坡的那人已至眼前。

  那人面色清冷,棱角分明。看到眼前两人时,并未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顾晚卿,然后望向楚珩。

  楚珩握紧顾晚卿的手,与那人四目相交时,眼睛一亮。待顾晚卿看向那人,却是愣了。

  怎么会是他?

  顾晚卿心弦微动,上头那人喊道:“小六,有没有人?”

  那人闻言,半晌未出声,淡淡的又扫了一遍顾晚卿和楚珩,他朗声道,“大哥,下面没人。”

  说完,小六转身一跃而起。

  没一会,上面便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赶快去找,若是被楚珩逃了,主子怪罪下来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众人齐声应是,散去寻找。

  待那些人走后,顾晚卿脑海里还在回想着小六的模样。

  方才那人,不就是楚珩上一世的得力助手阿留吗?怎么会来暗杀他?

  不过从方才那一幕来看,阿留是护他帮他的,不然也不可能知情不报。

  她思索了一会,只觉得双腿蹲的麻木不堪,正欲起身,眼神瞥到了一旁的楚珩。只见他眉头深锁,似是痛苦难忍。

  毕竟他刚刚救了自己,顾晚卿伸手搀扶着楚珩着臂膀,欲拉他起身。楚珩无力的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倚在顾晚卿身上,堪堪站起,却因一个踉跄,两人又直直的摔到在地。

  人虽无力,楚珩依旧眼疾手快的用手护着顾晚卿的后脑勺,以防她受伤,自己却因拉扯到伤口,一声闷哼。

  顾晚卿的惊呼尚未出口,已被楚珩捂住了嘴。

  顾晚卿瞪大了眼睛看眼前之人,楚珩背着月影的脸放大在眼前,从他那浅褐色的瞳孔里,顾晚卿看到了自己略显慌张的神情。

  楚珩松手,沉声道,“抱歉。”

  他迫的这般近,温润的气息扫过顾晚卿的脸颊。暖暖的,痒痒的,让顾晚卿全身都紧绷起来。他的身体沉沉的压在她的身上,她的呼吸都变的紊乱起来。

  楚珩凝视着她,纹丝不动。只有那颗跳的杂乱无章的心,告诉自己此刻有多紧张。

  楚珩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心里时刻铭记着礼义廉耻。上一世的他,恪守礼仪,从不敢逾越半分。

  从小受到的礼法告诉他如今这番实在是不得体,可看着顾晚卿绯红的面容,他却怎么也移不开眼睛。

  在她去世后的一年里,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里,他都盼着能抱她c亲她,亲口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她c多爱她——

  本以为那些未曾说过的c做过的都留在了遗憾里,没成想,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楚珩的眼底起了一层不知名的雾气,如星如光。

  在被顾晚卿发现之前,他将头埋入她的脖颈处。扑入鼻内的除了泥土的味道,还有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沁入他的身体,在整颗心脏内弥漫开来。

  楚珩声音暗哑,闷闷的出声,“还能见到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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