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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少年

  到了渠山脚下,天色已经灰暗下来。燕行注意到在山门不远处不知何时已经搭起了一个凉棚,棚前的摊子上摆了一堆橙子苹果和西瓜卖,摊后放了一张摆有茶具点心的简陋方桌,而桌边又挨着一张竹椅,一个银灰色衣服的男子正躺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正是前几日燕行见过的那位少年。

  燕行不知道他为何要在山下搭个棚子,便想去探个究竟,刚到棚前,就听见他不耐烦地说:“二哥,我都说了别烦我了!我不饿,也不渴!”

  她不禁笑道:“这位弟弟,我可不是你的二哥。”

  少年立马睁开眼睛,见是燕行,忙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兄台,你别误会,我刚刚不是对你发火。”

  “对对对,这位公子,他是在对我发火,你千万别怪他”

  她身后传来一个清凉的男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蓝衣男子正从旁边的小树林出来。那人大概与她同岁,面目俊朗,嘴含笑意,眼神中虽带着几丝圆滑却又不至于让人反感,右手拄了一根银头拐杖,正快步向两人走来。虽然不明显,但燕行看得出来,他的右腿似乎有少许缺陷。

  “小六从小就被我们惯坏了,如有得罪还请见谅,公”那男人边说边过来,待走近看清燕行的面目时却顿住了,忙改口道:“公姑娘,你好。”

  “什么龚姑娘?”小六一脸茫然,“龚姑娘是谁,你们认识吗?”

  “闭嘴!”那男人瞪他一眼,又回头笑着对燕行说:“看姑娘的举止打扮,应该就是小六之前提过的那位朋友了。我家小六行事冲动任性,还要多谢姑娘这段时间关照了。”

  燕行道:“不敢,我不过是同六公子说过几句话,关照还谈不上。”

  估计小六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忙接话说:“哪里!我来这都快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以来,除了你就没人理过我。你能和我说说话我不知道多高兴!对了,还没问兄c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呢?”

  燕行笑道:“叫我阿行就可以了。”

  “那我就叫你行姐姐吧!”小六也笑道,“行姐姐,我叫林不破,你叫我小六就行了。这是我二哥林不放,你也可以叫他铁算盘,因为他平时可抠”

  “阿行姑娘,你直接叫我林不放就行了!”林不放赶紧放声压住弟弟的话头。

  燕行忍笑点点头,说:“小六,林不放。”

  “对了,行姐姐,我记得你上次说等你再回来的时候就会教我怎么上山”小六笑眯眯地看着她,“那这次我能跟你一起上去吗?”

  燕行笑道:“我怎么记得我说的是教你上山的方法,而不是带你上山呢?”

  “都一样嘛。”小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贪。”林不放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他皱了皱眉,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

  看着眼前的两人,燕行有一瞬间的恍惚,就仿佛回到了碧螺山,面前的人也不再是小六和林不放,而是11岁的燕行和15岁的燕游。

  “阿行姑娘,我之前见你行色匆匆,而我们又打扰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有没有耽误你办正事?”林不放道。

  燕行摇头,笑道:“无妨,只是我已经答应了小六要教他上山的诀窍,那现在便告诉他吧。”

  “好啊!”小六笑着上前一步。

  “嗯?”林不放伸出拐杖拦在他身前,又轻轻往后赶了他几步,对燕行笑道:“阿行姑娘,想必你是有要事在身。这样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也不差这一刻,不如等你办完了再来告诉小六吧。”

  “二哥”小六急忙扯他的袖子。林不放却看他一眼,摇摇头。他虽不情愿,但还是低头想了想,最后叹了一口气,怏怏地说道:“那好吧。”

  “还算懂事。”林不放略显欣慰地笑了笑。小六不满地反驳道:“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燕行见小六有些委屈,便笑着安慰他说:“小六,我这次上山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等我下山,我便把上山的地图给你,好不好?”

  “好!”小六连忙点点头,转愁为喜,倒真像个孩子,把喜怒都挂在了脸上

  燕行便道:“那我先走了。两位,等会儿见。”

  小六笑着同她挥手告别,道:“行姐姐,你快回来,我等你啊!”林不放无奈地摇摇头,也说:“等会儿见。”

  辞别两人后,燕行便飞快上山,还没进门,就听见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很是热闹。她推门进去,正好看见出云被一只大白鹅追得满院子乱跑,师娘叉腰站在房顶上哈哈大笑,师父却不见踪影。

  出云见到她就像看见了救星,大叫着“燕行救我”,突地飞扑过来,紧紧挂在她身上。那只鹅也天不怕地不怕,气势磅礴地扑棱着翅膀朝她撞来。

  她哭笑不得,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放在身后,右手下意识地抽剑出鞘,眨眼间那鹅便身首异处,只剩下残躯还直直地撞在她身上,溅得她满身是血。

  院子里瞬间安静不少,只剩下师娘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厨房的木门“吱呀”一声,门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颗脑袋,低声问:“死了吗?”

  正是燕行的师父。

  屋顶上再次传来师娘的哈哈笑声:“死了死了!”

  出云这才从燕行身后跑出来,生气地对师娘说:“娘,你还笑!你不管爹自己飞上去就算了,为什么连我也不带!”

  师娘轻轻巧巧地飞下来,忍笑安慰她说:“我太害怕了嘛,下次不会了。”又大大咧咧地走过来,也不管她满身血,伸手就要抱她,“乖徒儿,我好久没见你了!上次你来的时候我不在,我可难过了好几天呢你想我吗?”

  燕行抱抱她,笑道:“想。”

  这时候师父也过来了,也不理燕行,只小声对师娘说:“下次你把我也带上嘛。”

  师娘却哼道:“有句话怎么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嘛。”师父有些无奈,酸溜溜又可怜巴巴地说道,“不过仔细想想,我的确是比不上有些会武功的人”说着,还故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的音。

  师娘见他说话带酸,又自知理亏,便反过来撒娇似地扯扯他的袖子,笑道:“相公,我下次一定记得你好不好?”

  师父双手揣袖,假装叹了一声。

  出云见惯两人耍花腔,便拉着燕行去为大白鹅收尸。刚走出几步,两人就听见身后的师娘说:“我觉得相公是天下最厉害的书生”

  “噫。”出云嫌弃地打了个冷颤。

  “没大没小。”燕行笑着戳她的额头,“大白鹅是怎么回事?”她拿起鹅头,见它的嘴还在一张一合。

  “还不是我爹想吃,结果娘杀的时候被它跑了,然后它就疯了”说着,她抬头看燕行,好奇道,“诶,你不是说中秋回来吗,怎么又来了?”

  燕行轻声笑道:“怎么,你不喜欢我回来啊?”

  她斜眼看燕行,却笑道:“我哪敢啊,只是你贵人事忙,这次上山也是有事才来的吧?”

  “就你聪明。”燕行道。

  两人正说笑着。师娘在身后喊:“燕行,你过来吧,让出云收拾就行了。你看你满身血,来,我带你去换衣服。”

  她起身过去。师父这时候才看她一眼,说:“你又来了?不是中秋才来吗?”

  “她不能来吗?”师娘瞪着他说。

  师父忙辩解道:“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嘛你看她,每次来都给我找一堆事,一点也不可怜我这把老骨头。”

  燕行也笑道:“是是是,下次我一定什么也不带,就是来看你好不好?”

  “下次?”师父轻哼一声,“也就是说这次又有事来烦我了?”

  “行了行了。”师娘拉了拉他的袖子,道,“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吧,我先带她去换衣服。”

  “你们去吧。”师父应了一声,接着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叮嘱师娘,“别把你刚给我做的衣服给她穿了,那是我的。”

  “好。”师娘笑着点点头,边带燕行去客房边无奈地对燕行说,“没办法,你师父就是这样的人嘛,什么都小气。”

  “那师娘你为什么会喜欢师父?”燕行笑着问。

  “唉”师娘假装叹了一口气,半得意又半玩笑地回答,“毕竟当初把人抢回来了就要负责的嘛!”说完她便哈哈笑起来。

  燕行也跟着她大笑。说话间,两人走进卧房。师娘打开衣柜,里面整整齐齐地叠了不少衣服。师娘拣了几件,回头问:“燕行,你想穿女装还是男装啊?”

  燕行想起来自己还有几件衣服留在师父家,便说:“师娘,我记得我之前放了几件衣服在这里,你帮我找出来吧,我穿那个就行了。”

  师娘却说:“那些衣服都旧了,样式也老,我就给你扔了。”

  燕行无奈笑道:“师娘,衣服虽然旧了,但穿了这么多年,感情还在嘛。”

  “感情?”师娘笑着打趣她,“我看你不是对衣服而是对人有感情吧?”说着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服递给她,“你放心,这身衣服我可没扔。”

  她接过来。那是一套雪灰色的男装。她轻轻抚上那身衣服,质地仍然是那么细腻柔软,不知觉间,嘴角带起微微笑意。

  师娘见她的神情突然温和起来,心里便明白了几分,说:“那你就换这身衣服吧我先出了。”

  燕行点点头,笑道:“好。”

  等师娘关门出去,她拿起衣服,很快便换好了。这套衣服其实并不合身,略略有些大,幸好之前她已经改短过,但袖子还是长出一截。她挽起衣袖,左手袖口的里衬露出一个用黑线绣的十分精致的小字:宴。对,这是陈宴的衣服。半年前他们一起去追捕一个采花大盗,她无意间淌了湖水,陈宴便把自己的衣服借给了她。

  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师娘正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见她换完衣服出来,便打发她送了一壶茶到师父的竹林书斋去。

  师父见她送茶过来,问:“这次又给我找什么麻烦了?”

  她不急着回答,先笑嘻嘻地给师父倒了杯茶,递到师父手边,说:“师父,你先喝口茶。”

  师父瞥了她一眼,接过来喝了一口,说:“有话快说。”

  “好。”燕行就等师父这句话,立马掏出连青给的布包,边打开边说,“师父,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看的黑鹰箭吧?”

  师父嗯了一声。

  “昨天我的朋友给了我两支黑鹰箭,一真一假,上面已经做了标记了。”她取出箭,说,“师父,你帮我看看,这两支箭与我之前的那支箭是不是出自同一伙人之手?”

  师父看她一眼,这才提起兴趣,接过黑鹰箭来仔细查看,良久,才又问道:“这假箭是怎么发现的?”

  “是我的一位朋友想办法得来的。他说,三年前黑鹰的确回到中原,大肆残杀武林正派人士,不过”说到这里,燕行叹了一口气,“他怀疑这期间除了黑鹰外,还有另一批人一直假借黑鹰之名铲除其他门派,再嫁祸给火毗离教。”

  师父点点头,又对着灯火仔细查看了一阵,终于笃定道:“没错了,这支假箭与你的那支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

  燕行后背一凉,汗毛直立,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但那种感觉不过是一瞬,更多的却是仿佛有包裹在心上的一层脆弱薄膜突然破裂开来,酸涩的c委屈的c愤恨的c怨毒的情感全都纠结在一起喷涌而出。她赶紧别过头,眼泪却早随着她的转动而甩落下来。

  师父叹了一口气,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默默关门出去了。她一下瘫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眼泪仿佛永远不会干涸,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泪终于干结在脸上,只听见竹林里静悄悄的,师父不安地在院中踱来踱去,踩得落叶细碎作响,又听见微风撩拨着竹叶沙拉拉地晃动,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儿在某处啼叫。时间在这个时候仿佛禁止了,就算走也走得特别安静。

  安静得让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过去那些仿佛浸在春水里的日子,温暖c安静和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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