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证言（1）
清芬殿中惠妃薛婉罗正抚摸着一柄如意，这如意是用和田羊脂玉打造，质地温润光滑，触之起腻。一只波斯进贡的白猫懒洋洋的卧在她的身边，不时用金色和青色的两只异色眼睛仰望着婉罗，希冀得到她的爱抚。
婉罗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看着案上的红珊瑚摆件暗自发呆，清芬殿虽然装饰得富丽堂皇，布满了婉罗母家从外藩等地搜罗的奇珍异宝，却因圣上李纯久未踏足显得有些清冷寥寂。
惠妃婉罗每日无事可做，除了晨起出门给郭贵妃请安便是终日在殿中闲坐，或是摆弄些古董打发时间或是逗弄爱猫取乐。
今日她刚请安回来便觉得身上懒懒的，独自倚在榻上小憩，贴身侍女采英端了一盏玫瑰花茶放在案上，俯身附在惠妃耳边说了一些话。
薛婉罗即刻紧张起来，皱眉道：“你刚才说圣上下令重查五年前宫人赵氏之死，要讯问宣微殿，紫兰殿和本宫这里那晚上夜的人，此事可当真？”
采英一脸沮丧的回道：“是，刚才圣上身边侍候的张嬷嬷来传话，说是司闱司的女史等会儿便会来清芬殿查问当年之事，要娘娘先准备着。”
婉罗道：“澧王的生母赵宫人五年前不是夜半三更意外落井而亡吗，又有什么可查问的？”
采英道：“宫人赵氏死得难堪，虽说圣上当时下令不让人议论，可是事关风化又如何能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奴婢听说这次是澧王殿下百般哀求，圣上才下令重查此事，想是殿下年纪大了听了宫中的流言蜚语，受不了娘亲是因为私情投井自尽才求了圣上的，另外宫中还有人传说这次圣上允许再查赵宫人之死那美人邢月姬也是出了力的。”
薛婉罗听了采英的话有些发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采英见婉罗慌了手脚忙着急的说道：“娘娘，那晚虽是奴婢上夜，但奴婢的确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啊，奴婢不想被人冤枉，等会儿女史她们来了，娘娘还要为奴婢说话啊。”
婉罗定了定神道：“当年宫人赵氏出身寒微，又阴差阳错先于郭贵妃生下二皇子，贵妃早就视她为眼中钉一般，偏偏她又头脑愚笨，贵妃不过略施小计就使她失了太后和圣上的欢心，本宫虽为依附贵妃不曾给过她好脸色，但到底没有害她，如今又为这个贱婢牵连本宫。”
惠妃说着不由得生起气来，将手中的玉如意用力摔到案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她身边的爱猫也吓得跳到地上躲了起来。
采英忙握住惠妃的手轻轻揉了起来说道：“娘娘仔细手痛，奴婢想着这件事横竖不与咱们清芬殿相干，即便女史来问我们就照五年前的话再说一次就是了，只要咱们谨慎想必宣微殿那边也无话可说。”
惠妃望着玫瑰花茶盏中浮起的红色花瓣幽幽的说道：“两只猛兽角力，其余的小兽也只有躲在暗处，不被误伤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司闱司女史裴同璧与上官瑶碧来到清芬殿已是午膳后，惠妃薛婉罗正坐于正殿的檀木宝座上，神色倨傲，一脸不耐烦的样子，采英立于她的左侧，手里捧着一盏清茶正要奉与惠妃。
同璧因是第一次讯问宫人，心中不禁忐忑不安，却不知为何看着身旁瑶碧一脸懵懵懂懂的样子反倒安下心来，同璧今日晨起便求了尚宫管清蕖要瑶碧与她一同参与此事的调查，管清蕖想着按宫中旧例宫女做事一般都是成双成对，此外瑶碧成为女史的时间也不短了却还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如果跟着做事谨慎的同璧一同参与此次调查说不定能有些进益，便答应下来。
同璧等向惠妃请安后便道：“奴婢奉圣上旨意查问五年前宫人赵氏落井一事，娘娘当年与赵宫人同住锦桂院想必已大致了解事情经过，奴婢惶恐还想请惠妃娘娘回忆一下赵宫人出事当天娘娘的行踪举动。”
薛婉罗扶了扶头上插的翠玉簪子，懒懒的说道：“那日白天当今的太后娘娘驾临广陵王府，王府中在太后跟前得脸的女眷都去侍奉太后了，嫔妾不才得太后召唤自然要陪伴左右，不比有的人被太后嫌恶碍眼，反倒躲了清闲。晚上圣上办了宴席招待太后兼为岐阳公主殿下庆祝生辰，嫔妾陪的晚些不慎染了风寒，回到锦桂院自己屋子吃了药便睡了，第二日晨起才知南屋那边出了事儿，此事依嫔妾说来也是赵宫人的命数，事到如今又何必旧事重提让死去的人难堪呢。”
同璧回道：“娘娘说的甚是，只是当年关于此事的调查到底留了些疑影，使得众人不能完全信服，反倒助长了宫中留言，所以圣上下令重查此事也是使宫中众人安心之意。”
同璧顿了顿，见惠妃接了茶暗自沉吟，便接着说道：“娘娘身边的采英那日在北屋上夜，据说当时她听了菱儿尖叫才跑到庭院中与菱儿一起呼唤人来打捞赵宫人，关于此事奴婢等还要细细问她，还请娘娘见谅。”
薛婉罗冷笑道：“裴女史是奉旨而来，清芬殿中诸人自然是你想问便问，只是五年前本宫和她们已经数次讲述过那晚的事情经过，恐怕你再怎么问也不会有新的信息了。”
同璧见惠妃明里暗里讥讽不断，心中担心如果询问采英时她在旁采英便不会吐露心声，盘算着该如何想个法儿离了惠妃，将采英带到偏殿进行询问才好。正在此时贵妃郭秉懿身边的小侍女绣儿走来回道：“贵妃娘娘新得了些稀罕的古董摆件，想请惠妃娘娘到宣微殿一起赏玩呢。”
薛婉罗虽不放心询问采英时自己不在侧，但想着贵妃性子急，万一去晚了自讨没趣岂不是没意思，她只得跟着绣儿离开，在与同璧等擦肩而过时用眼狠狠的剜了她们一下，采英见惠妃离开心里着急却也无法可想。
同璧等将采英引入偏殿，下午的阳光穿过雕花窗棂映在地上的织锦地毯上，同璧选了一个阴凉的角落并示意采英不必紧张如实诉说那日的情况便可。
采英有些畏畏缩缩的说道：“那日白天奴婢陪着惠妃娘娘侍奉了太后一整天，晚上参加了宴席后，娘娘着了凉感到身子不适回了圣上提前回了自己屋子，奴婢侍候娘娘服了汤药，掌灯后便去王府掌事嬷嬷那儿申领了钥匙上夜，大概在三更时分，奴婢听到菱儿在锦桂院庭院中大声尖叫便出去查看，当时奴婢看到菱儿跌坐在井边，手指着井口吓得说不出话来，便大着胆子望向井口，只见那井里有人影浮动，奴婢吓得失声尖叫并和菱儿抱在一起，我们二人一起大叫救命，方把府内众人唤来，那日情形实在可怖，奴婢现在想来还觉得后怕。”
同璧道：“根据五年前菱儿的证言，她是听到庭院中有落水的声音方才出屋查看，而你刚才说是听到菱儿的尖叫才出来的，难道你没有听见之前的落水之声吗？”
采英道：“赵宫人出事的那口井位于锦桂院庭院的正中心，四周植了不少花木之类，奴婢上夜的那间屋子窗前还栽了几株杨柳，夜半起风树叶常发出很大的沙沙的声音，而且那日奴婢白天劳累了一整天，夜半三更已是十分困倦，所以可能因此没注意到落水之声。”
同璧继续问道：“菱儿还说听到你们的尖叫后，最先赶到你们身边的人是梳桐院那边上夜的两个侍女，随后在王府花园上夜的内侍们也来敲锦桂院通向花园的门，菱儿当时解下系在腰间的钥匙环想要拿出门钥匙为内侍们开门却发现通向花园的门钥匙不见了，最后是借你手中的钥匙开的门，整个情况是这样吗？”
采英答道：“是，当时奴婢和菱儿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瘫坐在地，惊恐中见到梳桐院那边纪淑妃娘娘身边侍候的采薇和郭贵妃娘娘的粗使侍女淀儿从梳桐院和锦桂院之间的门那边赶了过来，有她们两个在奴婢和菱儿方壮了些胆子。之后花园上夜的内侍们也被惊了起来一直在敲门问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菱儿找了半天花园门的钥匙也没有找到，最后借了奴婢的钥匙才给内侍们开了门。”
同璧道：“锦桂院和王府花园之间的门钥匙共有几把？你们平时也都是将上夜用的钥匙环系在腰间吗？”
采英道：“按照规矩住在同一个院落的王府女眷们身边上夜的人各拿一个钥匙环，钥匙环上有各自屋子的钥匙，如果院落里有公用出入的门，那么各位女眷身边上夜的人会各拿一把公用出入门的钥匙。就拿锦桂院举例，奴婢和菱儿所领的钥匙环上有各自主子屋子的钥匙，另外锦桂院只住了惠妃娘娘和赵宫人，所以通向花园门的钥匙只有两把，当值上夜时奴婢和菱儿各拿一把。对于钥匙环的保管掌事嬷嬷早就严厉教导过奴婢们自领到手便要不离身的保管，所以奴婢们一向是领到钥匙环后便系在腰间片刻不离身的。”
同璧和瑶碧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都勉强抑制住失望的神情，采英回答的内容和五年前几乎完全相同并无任何破绽可抓。
这时瑶碧清了清嗓子突然神情严肃的对采英说道：“采英你还不知道吧，其实圣上之所以下令重新调查此事是因为几天前菱儿说了她此前隐瞒的，五年前关于此事的一些情况，刚才当着惠妃娘娘的面我们给你留了面子并未说穿，只是她说的这些事现在看来对你是相当不利啊。”
同璧眨了眨眼睛，虽然刚开始听瑶碧讲这些话时她有些困惑，但马上明白瑶碧是在虚张声势，故意套采英的话。
这招果然奏效，采英眼睛里掠过一丝慌乱，却仍然嘴硬道：“迄今为止奴婢说的都是实情，菱儿究竟说了什么对奴婢不利的话。”
瑶碧镇静自若的说道：“她具体说了什么因司闱司还在调查之中，详细情况尚不能对外界透漏，只是如果她所说为真，下一步可能要将你作为调查的重点。”
这下采英是彻底乱了分寸，急忙辩解道：“奴婢就知道赵宫人身边的人都是些说谎成性的小人，主子出身低贱被人鄙薄，身边侍候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不管菱儿说了奴婢什么，奴婢都是问心无愧，本来同是奴才奴婢不想将此事抖落出来，但既然她不义在先，奴婢也只好将此事禀告给女史们了。”
同璧催着采英快说，采英咬牙说道：“其实赵宫人出事的那夜，夜半时分奴婢为了不至于因疲倦睡去自一更起便一直在窗下打着络子，三更左右无意中透过窗子望去菱儿上夜的那间屋子并无烛光，是黑漆漆的，随后不久便听到她在庭院中尖叫。”
同璧的心脏彷佛停跳了一拍，赵宫人之死的真相在五年的时间里似乎总是藏在迷雾里，这一新的线索好像一束曙光指引着她们揭开真相。
瑶碧也同样激动但仍克制的问道：“你赶到菱儿身边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她上夜的屋子里是否点着灯烛。”
采英道：“是，那时她的屋子里已经点了火烛，她还随身带了蜡烛到庭院中去以便查看井中的情形。”
同璧道：“按照王府的规矩，负责上夜的人要彻夜点着灯以备不时之需是吧？”
采英道：“是，只要奴婢等在屋内上夜就要点燃火烛，灯火熄灭除非当时人不在屋内，无人看管。”
采英害怕的看了看同璧她们，带着啜泣之声说道：“二位女史明鉴，奴婢真的已经将那晚发生的情况都告诉你们了，赵宫人之死不关奴婢的事。”
同璧和瑶碧小声商量了几句，决定今日先问到这里，嘱咐采英不要将讯问的内容外传，便离了清芬殿。
在回司闱司的路上，同璧向瑶碧笑着说道：“你这个鬼精灵，亏你能想出法子套出采英的真话，我还以为今日要空手而归呢。”
瑶碧道：“我那些都是小巧，是同璧你先想到五年前的多次讯问都是从菱儿开始问，以致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使事情毫无进展，这次你别出心裁决定先从锦桂院和梳桐院的其他三人问起，看一下证言是否有不一致的地方，这招果然收了奇效。”
同璧道：“清芬殿这边有了收获，只是不知晚上紫兰殿纪淑妃娘娘那儿情况又是如何。”
瑶碧皱了皱眉说道：“听尚宫局那边的人说，那晚上夜的侍女采薇已经在五年前得了绞肠痧暴病身亡，我们也只能询问淑妃娘娘本人了，可是娘娘一向谨慎少言，只要不关自己的事从来都是一问摇头三不知，紫兰殿那边倒是不好处理啊。”
同璧狡黠的一笑说道：“淑妃娘娘虽想清冷避世，但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只要咱们抓到了娘娘的软肋，她定会向咱们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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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婉罗每日无事可做，除了晨起出门给郭贵妃请安便是终日在殿中闲坐，或是摆弄些古董打发时间或是逗弄爱猫取乐。
今日她刚请安回来便觉得身上懒懒的，独自倚在榻上小憩，贴身侍女采英端了一盏玫瑰花茶放在案上，俯身附在惠妃耳边说了一些话。
薛婉罗即刻紧张起来，皱眉道：“你刚才说圣上下令重查五年前宫人赵氏之死，要讯问宣微殿，紫兰殿和本宫这里那晚上夜的人，此事可当真？”
采英一脸沮丧的回道：“是，刚才圣上身边侍候的张嬷嬷来传话，说是司闱司的女史等会儿便会来清芬殿查问当年之事，要娘娘先准备着。”
婉罗道：“澧王的生母赵宫人五年前不是夜半三更意外落井而亡吗，又有什么可查问的？”
采英道：“宫人赵氏死得难堪，虽说圣上当时下令不让人议论，可是事关风化又如何能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奴婢听说这次是澧王殿下百般哀求，圣上才下令重查此事，想是殿下年纪大了听了宫中的流言蜚语，受不了娘亲是因为私情投井自尽才求了圣上的，另外宫中还有人传说这次圣上允许再查赵宫人之死那美人邢月姬也是出了力的。”
薛婉罗听了采英的话有些发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采英见婉罗慌了手脚忙着急的说道：“娘娘，那晚虽是奴婢上夜，但奴婢的确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啊，奴婢不想被人冤枉，等会儿女史她们来了，娘娘还要为奴婢说话啊。”
婉罗定了定神道：“当年宫人赵氏出身寒微，又阴差阳错先于郭贵妃生下二皇子，贵妃早就视她为眼中钉一般，偏偏她又头脑愚笨，贵妃不过略施小计就使她失了太后和圣上的欢心，本宫虽为依附贵妃不曾给过她好脸色，但到底没有害她，如今又为这个贱婢牵连本宫。”
惠妃说着不由得生起气来，将手中的玉如意用力摔到案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她身边的爱猫也吓得跳到地上躲了起来。
采英忙握住惠妃的手轻轻揉了起来说道：“娘娘仔细手痛，奴婢想着这件事横竖不与咱们清芬殿相干，即便女史来问我们就照五年前的话再说一次就是了，只要咱们谨慎想必宣微殿那边也无话可说。”
惠妃望着玫瑰花茶盏中浮起的红色花瓣幽幽的说道：“两只猛兽角力，其余的小兽也只有躲在暗处，不被误伤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司闱司女史裴同璧与上官瑶碧来到清芬殿已是午膳后，惠妃薛婉罗正坐于正殿的檀木宝座上，神色倨傲，一脸不耐烦的样子，采英立于她的左侧，手里捧着一盏清茶正要奉与惠妃。
同璧因是第一次讯问宫人，心中不禁忐忑不安，却不知为何看着身旁瑶碧一脸懵懵懂懂的样子反倒安下心来，同璧今日晨起便求了尚宫管清蕖要瑶碧与她一同参与此事的调查，管清蕖想着按宫中旧例宫女做事一般都是成双成对，此外瑶碧成为女史的时间也不短了却还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如果跟着做事谨慎的同璧一同参与此次调查说不定能有些进益，便答应下来。
同璧等向惠妃请安后便道：“奴婢奉圣上旨意查问五年前宫人赵氏落井一事，娘娘当年与赵宫人同住锦桂院想必已大致了解事情经过，奴婢惶恐还想请惠妃娘娘回忆一下赵宫人出事当天娘娘的行踪举动。”
薛婉罗扶了扶头上插的翠玉簪子，懒懒的说道：“那日白天当今的太后娘娘驾临广陵王府，王府中在太后跟前得脸的女眷都去侍奉太后了，嫔妾不才得太后召唤自然要陪伴左右，不比有的人被太后嫌恶碍眼，反倒躲了清闲。晚上圣上办了宴席招待太后兼为岐阳公主殿下庆祝生辰，嫔妾陪的晚些不慎染了风寒，回到锦桂院自己屋子吃了药便睡了，第二日晨起才知南屋那边出了事儿，此事依嫔妾说来也是赵宫人的命数，事到如今又何必旧事重提让死去的人难堪呢。”
同璧回道：“娘娘说的甚是，只是当年关于此事的调查到底留了些疑影，使得众人不能完全信服，反倒助长了宫中留言，所以圣上下令重查此事也是使宫中众人安心之意。”
同璧顿了顿，见惠妃接了茶暗自沉吟，便接着说道：“娘娘身边的采英那日在北屋上夜，据说当时她听了菱儿尖叫才跑到庭院中与菱儿一起呼唤人来打捞赵宫人，关于此事奴婢等还要细细问她，还请娘娘见谅。”
薛婉罗冷笑道：“裴女史是奉旨而来，清芬殿中诸人自然是你想问便问，只是五年前本宫和她们已经数次讲述过那晚的事情经过，恐怕你再怎么问也不会有新的信息了。”
同璧见惠妃明里暗里讥讽不断，心中担心如果询问采英时她在旁采英便不会吐露心声，盘算着该如何想个法儿离了惠妃，将采英带到偏殿进行询问才好。正在此时贵妃郭秉懿身边的小侍女绣儿走来回道：“贵妃娘娘新得了些稀罕的古董摆件，想请惠妃娘娘到宣微殿一起赏玩呢。”
薛婉罗虽不放心询问采英时自己不在侧，但想着贵妃性子急，万一去晚了自讨没趣岂不是没意思，她只得跟着绣儿离开，在与同璧等擦肩而过时用眼狠狠的剜了她们一下，采英见惠妃离开心里着急却也无法可想。
同璧等将采英引入偏殿，下午的阳光穿过雕花窗棂映在地上的织锦地毯上，同璧选了一个阴凉的角落并示意采英不必紧张如实诉说那日的情况便可。
采英有些畏畏缩缩的说道：“那日白天奴婢陪着惠妃娘娘侍奉了太后一整天，晚上参加了宴席后，娘娘着了凉感到身子不适回了圣上提前回了自己屋子，奴婢侍候娘娘服了汤药，掌灯后便去王府掌事嬷嬷那儿申领了钥匙上夜，大概在三更时分，奴婢听到菱儿在锦桂院庭院中大声尖叫便出去查看，当时奴婢看到菱儿跌坐在井边，手指着井口吓得说不出话来，便大着胆子望向井口，只见那井里有人影浮动，奴婢吓得失声尖叫并和菱儿抱在一起，我们二人一起大叫救命，方把府内众人唤来，那日情形实在可怖，奴婢现在想来还觉得后怕。”
同璧道：“根据五年前菱儿的证言，她是听到庭院中有落水的声音方才出屋查看，而你刚才说是听到菱儿的尖叫才出来的，难道你没有听见之前的落水之声吗？”
采英道：“赵宫人出事的那口井位于锦桂院庭院的正中心，四周植了不少花木之类，奴婢上夜的那间屋子窗前还栽了几株杨柳，夜半起风树叶常发出很大的沙沙的声音，而且那日奴婢白天劳累了一整天，夜半三更已是十分困倦，所以可能因此没注意到落水之声。”
同璧继续问道：“菱儿还说听到你们的尖叫后，最先赶到你们身边的人是梳桐院那边上夜的两个侍女，随后在王府花园上夜的内侍们也来敲锦桂院通向花园的门，菱儿当时解下系在腰间的钥匙环想要拿出门钥匙为内侍们开门却发现通向花园的门钥匙不见了，最后是借你手中的钥匙开的门，整个情况是这样吗？”
采英答道：“是，当时奴婢和菱儿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瘫坐在地，惊恐中见到梳桐院那边纪淑妃娘娘身边侍候的采薇和郭贵妃娘娘的粗使侍女淀儿从梳桐院和锦桂院之间的门那边赶了过来，有她们两个在奴婢和菱儿方壮了些胆子。之后花园上夜的内侍们也被惊了起来一直在敲门问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菱儿找了半天花园门的钥匙也没有找到，最后借了奴婢的钥匙才给内侍们开了门。”
同璧道：“锦桂院和王府花园之间的门钥匙共有几把？你们平时也都是将上夜用的钥匙环系在腰间吗？”
采英道：“按照规矩住在同一个院落的王府女眷们身边上夜的人各拿一个钥匙环，钥匙环上有各自屋子的钥匙，如果院落里有公用出入的门，那么各位女眷身边上夜的人会各拿一把公用出入门的钥匙。就拿锦桂院举例，奴婢和菱儿所领的钥匙环上有各自主子屋子的钥匙，另外锦桂院只住了惠妃娘娘和赵宫人，所以通向花园门的钥匙只有两把，当值上夜时奴婢和菱儿各拿一把。对于钥匙环的保管掌事嬷嬷早就严厉教导过奴婢们自领到手便要不离身的保管，所以奴婢们一向是领到钥匙环后便系在腰间片刻不离身的。”
同璧和瑶碧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都勉强抑制住失望的神情，采英回答的内容和五年前几乎完全相同并无任何破绽可抓。
这时瑶碧清了清嗓子突然神情严肃的对采英说道：“采英你还不知道吧，其实圣上之所以下令重新调查此事是因为几天前菱儿说了她此前隐瞒的，五年前关于此事的一些情况，刚才当着惠妃娘娘的面我们给你留了面子并未说穿，只是她说的这些事现在看来对你是相当不利啊。”
同璧眨了眨眼睛，虽然刚开始听瑶碧讲这些话时她有些困惑，但马上明白瑶碧是在虚张声势，故意套采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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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碧镇静自若的说道：“她具体说了什么因司闱司还在调查之中，详细情况尚不能对外界透漏，只是如果她所说为真，下一步可能要将你作为调查的重点。”
这下采英是彻底乱了分寸，急忙辩解道：“奴婢就知道赵宫人身边的人都是些说谎成性的小人，主子出身低贱被人鄙薄，身边侍候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不管菱儿说了奴婢什么，奴婢都是问心无愧，本来同是奴才奴婢不想将此事抖落出来，但既然她不义在先，奴婢也只好将此事禀告给女史们了。”
同璧催着采英快说，采英咬牙说道：“其实赵宫人出事的那夜，夜半时分奴婢为了不至于因疲倦睡去自一更起便一直在窗下打着络子，三更左右无意中透过窗子望去菱儿上夜的那间屋子并无烛光，是黑漆漆的，随后不久便听到她在庭院中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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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璧道：“按照王府的规矩，负责上夜的人要彻夜点着灯以备不时之需是吧？”
采英道：“是，只要奴婢等在屋内上夜就要点燃火烛，灯火熄灭除非当时人不在屋内，无人看管。”
采英害怕的看了看同璧她们，带着啜泣之声说道：“二位女史明鉴，奴婢真的已经将那晚发生的情况都告诉你们了，赵宫人之死不关奴婢的事。”
同璧和瑶碧小声商量了几句，决定今日先问到这里，嘱咐采英不要将讯问的内容外传，便离了清芬殿。
在回司闱司的路上，同璧向瑶碧笑着说道：“你这个鬼精灵，亏你能想出法子套出采英的真话，我还以为今日要空手而归呢。”
瑶碧道：“我那些都是小巧，是同璧你先想到五年前的多次讯问都是从菱儿开始问，以致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使事情毫无进展，这次你别出心裁决定先从锦桂院和梳桐院的其他三人问起，看一下证言是否有不一致的地方，这招果然收了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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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碧皱了皱眉说道：“听尚宫局那边的人说，那晚上夜的侍女采薇已经在五年前得了绞肠痧暴病身亡，我们也只能询问淑妃娘娘本人了，可是娘娘一向谨慎少言，只要不关自己的事从来都是一问摇头三不知，紫兰殿那边倒是不好处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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