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以命换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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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惨淡的阳光在牧云宫前的石阶上投下最后的几片光影。数点寒鸦飞过宫墙，转眼就已消失在晚霞之间。
大门却是打开的，原一亭一身劲装，腰间配剑，身姿如松般挺立在门前。
远远的，一个小小的黑点疾速飞近。
原一亭瞬间全身紧绷，一手按在剑柄上，一边极目凝神。
那黑点飞得很快，片刻已经从一片羽毛般大小变成了一只鹰般大小。原一亭忽然全身都松懈了下来。
他认出了那只灵骑，也认出了灵骑上的人。
他苦苦等待了三个多月的新帝终于回来了。
卓牧云平安而归，也就意味着，那个他心中最在意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原一亭眼角隐约有水光闪动。他并没有擦，只是猛地弯下腰去，以郑重礼节迎接卓牧云的归来。
卓牧云从灵骑上跃下，看到原一亭正在门前等他，倒并没有太多意外。早在路上他便已想到，他此次复元，必定和牧云宫中的这些亲信属下大有关系。
“进来说话。”卓牧云扶起原一亭，沉声说。
原一亭点点头，随着卓牧云进入大门，两人直接去了浮生殿。
“桑柔呢？”刚一进殿，卓牧云就觉出不对了。
如果原一亭能预知他的归业，没道理桑柔会不知道。而以桑柔的个性，既然知道他要回来，更会守在牧云宫中等他才对。
“她……”原一亭黯然。
“快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吞吞吐吐了？”卓牧云心中的不安之意愈加强烈，竟然少见地发起了脾气。
原一亭愣了一下，突然跪在了地上，“属下替桑柔谢谢陛下。如果桑柔知道陛下待她如此，只怕死了也是欢喜的。”
“你胡……”卓牧云刚想喝斥，却忽然听出了原一亭话中之意，一时之间只觉得脑中一空，“你说，桑柔死了？”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忽然晃了一下，于是本能地伸出手扶住了桌案一角，空荡荡的大殿中，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是空荡荡的，“她是怎么死的？是因为炬木已的那枚妖灵魄吗？”
原一亭摇了摇头，“洛姑娘施了召魔之术，那枚妖灵魄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桑柔后来也完全恢复了本性。但陛下伤在了叶撷风那个魔头手中，只有一息尚存，桑柔说，大荒中可以没有她，却不能没有陛下，而且事情本就因她而起，所以她……”
“她怎样？”卓牧云眼睛都有些红了。
“是属下无能，没能阻止她。桑柔为了救陛下复生，用了以命换命的禁忌之术。”原一亭低下头去。
以命换命！
卓牧云呆呆地看着书案，仿佛能看到桑柔端着一盏茶，巧笑嫣然地放到书案上的样子。
他早知，她为了他，是什么都肯做的。
当年，他灵魄受损，是她拼了自己灵力不要，把灵魄给了他。
而现在，她竟然拿自己的命去换了他的命。
“她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卓牧云喃喃，“何必一定要这么做？”
原一亭能感觉到卓牧云那种痛彻心扉，不知为什么，卓牧云的痛苦竟让他将不知为何生出来的怨怼慢慢减轻了。
他轻声说，“桑柔也是没办法，她等了洛姑娘三个月，可是洛姑娘始终没有回来，李云豪又是那等手段狠辣之人，大家都觉得洛姑娘已经凶多吉少，大荒现在又乱成一团，少不了陛下出来主事……”
他还没说完，震恸中的卓牧云已霍然转过身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说什么？缤纷去了哪里？这和李云豪又有什么关系？”
原一亭这才想到，卓牧云留在千寒山的这段时间，原是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刚刚他只顾着替桑柔伤心，竟然没有把事情经过一一讲清。
原一亭从卓牧云昏迷后讲起，说起洛缤纷如何把他和叶撷风送到了敕龙潭，如何得知李云豪的彼岸花可以使灵魄复生，如何和桑柔约定了三月之期，又是如何至今音讯全无……
他当然不知道叶撷风的身世之迷，只是转述了洛缤纷的说法是，他身上尚有重要疑团要解，所以也要保他一命。
卓牧云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当然也想知道叶撷风身上还会有什么让洛缤纷放不下的迷团，可是眼下最火烧眉毛的事情却不是这个。
他要马上把洛缤纷找回来！
洛缤纷哪里知道卓牧云正为她忧心如焚，她每日里和梦婆饮酒欢歌，高兴了还会即兴起舞，引得众人赞叹不已。
“好！”梦婆坐在一张石椅上，看着庭院正中花树下旋身而舞的洛缤纷，用力拍着掌。
洛缤纷咯咯娇笑着，忽然凌空跃起，在空中舞成了一朵急速旋转的花。束身衣带纷给成圆形散开，她的身影如花发蝶忙，让人目不睱接。
柳青也看得两眼发直，她端着一个托盘站在一侧，托盘上还摆着一壶酒和一只小巧的酒杯。
洛缤纷终于舞累了，缓缓降落地面，走到柳青面前，端起那只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妹妹，你跳得真好看，跟谁学的？”梦婆笑问。
洛缤纷歪着头想了想，露出了一个微微困惑的表情，梦婆刚要懊悔自己失言——洛缤纷记忆已失，怎么可能还记得是谁教了她跳舞——洛缤纷已经笑起来，“当然是我自己学会的。那些舞蹈好像一直在我的脑子里，看到花开花落，看到柳枝摆动，都会让我想跳舞。”
你小时候一定生活在一个很自由很美好的地方。
梦婆暗忖，却没有说出来。看着人比花娇的洛缤纷，她一向冷硬的心底竟也生出种怜惜之意，“妹妹，你坐过来些，看你额头都出汗了，我来帮你擦擦。”
洛缤纷乖巧地靠了过来。
梦婆拿出一块柔软的汗巾，动作轻柔地帮洛缤纷擦去了鬓角晶莹的汗滴。
“姐姐，你待我真好。”洛缤纷感受着梦婆动作间的情意，不禁有些感动。
梦婆轻轻扭了扭她的小鼻子，“偏你就是嘴甜，你是我妹妹，我不待你好待谁好？”
洛缤纷吐了吐舌头，眼珠一转，忽然语气促狭地说，“自然是姐夫啊。”
“胡说什么？这么大了，也不害臊。”梦婆嗔怪地轻轻推了推她，脸上却并没有怒色。
洛缤纷和她相处也有段日子了，知道她并没有真的生气，嘻嘻笑了笑，转头对旁边站着的柳青说，“柳青，我渴了，你去帮我倒杯茶来。”
“是。”柳青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梦婆，不知洛缤纷会不会说出什么让梦婆伤心的话来。
可惜的是，现在名义上，她就是洛缤纷的丫鬟，小姐的吩咐哪里敢不听？
梦婆见她望过来，对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柳青只得屈身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洛缤纷一见柳青走远，立刻扭股糖一样缠上了梦婆，双手挽住了梦婆的一只手臂，撒娇说，“好姐姐，你告诉我，姐夫是什么样的人？”
梦婆挣了两次都没有挣开，也有些无奈，“都说了没有这个人，还问。”
“那好那好，没有没有，”洛缤纷也不气馁，“那你给我讲讲，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当我姐夫？”
梦婆又好气又好笑，看着洛缤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知道自己今天要是不满足小丫头的好奇心，她的八卦之火还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
何况，她也真的很想对一个人说说自己的心事。
对着柳青，梦婆多少会有些矜持。可是换成了洛缤纷，她毕竟是一个“外人”，反而更容易让她敞开心扉。
“真是拿你没办法。”梦婆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洛缤纷的额头上。
洛缤纷只是嘻嘻地笑。
梦婆的眼神变得有些朦胧，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她的思绪就已经到了很远的地方，到了沙漠另一端的那个人身边。
“他是一个英雄，有着很多的雄心壮志，总想着有一天可以征服天下。他的文谋武略，也确实配得上他的这番心思。可惜造化弄人，因为出身的关系，他总是不被世人接受，那些所谓的正统，也总是以邪魔外道来看待他，使了各种阴谋来害他……”
“啊，姐夫好可怜，那些人待他好不公平。”洛缤纷不由得替这位“姐夫”打抱不平起来。
梦婆微微一笑，“但他却是个意志坚韧之人，就算他们百般打击他，他也不会动摇，反而会坚定他想要征服天下的决心。”
“那他的灵修一定很高喽？”
“嗯。”梦婆点点头，“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就曾经单身独力击败过人族十多位灵修高手。若不是最后他们倚多为胜，他恐怕早就是大荒最有名的青年高手了。不过就算那样也无所谓，他们以为把他逼到了沙漠之中，他就再无所发挥，却不料他那样的人，就算在沙漠中，也能做出一番与众不同的事业。”
“哦？他都做了什么？”洛缤纷兴致勃勃地问。
“他种出了一种花。彼岸花。”梦婆说着，专注地看了洛缤纷一眼。
洛缤纷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有着小孩子听到新奇故事的期待，“这名字真美，这种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梦婆笑了笑，“可以让灵魄复生，死者复活。”
“哇，好厉害！”洛缤纷顿时冒出了星星眼，双手合掌，“不知几时可以见到啊？姐姐，下次你见到姐夫的时候，可不可以请他让我也见见这种神奇的花啊？”
梦婆脸上动人的神采忽然黯了下去，“我也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
洛缤纷眨了眨大眼睛，“是哦，这段时间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从来都没有见到他来看你。他为什么不来？”
梦婆摇了摇头，并没有答话。
洛缤纷忽然一拍手掌，“我知道了，他又要种花，又要灵修，一定忙得没时间过来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去看他啊！”
梦婆也眼睛一亮，洛缤纷说的话她可从来没有想过。
去……见他……
但随即，她眼睛里的小火苗就熄掉了。
“不行。”梦婆淡淡地说，声音里藏不住一种伤感。
“为什么？”洛缤纷不解，“难道他不愿意你去看他？他对你不好？”
想到自己的好姐妹居然会被人冷遇，洛缤纷立时变得有些义愤填膺，“他敢对你不好，看我怎么教训他！”
梦婆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你还想去和他打架不成？”
“为什么不可以？他敢对你不好，我就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打得他一辈子也不敢忘了你！”洛缤纷挥着小拳头，小腮帮气得鼓鼓的。
梦婆故意逗他，“他的灵力可高得很，说不定你没替我出气不成，反而被他暴打一顿，到时你这漂亮的小脸蛋变得又青又紫，那多划不来。”
洛缤纷气得跳了起来，“不管！打不过也要打！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欺负你！”
梦婆本来还想逗逗她，但一看到洛缤纷那真心实意要为她出头的样子，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却从心底涌了出来。
这个叫洛缤纷的小姑娘，待人真的很真诚啊。
可自己却骗她喝下了忘忧茶……
这些年来，为了帮助那人实现他的心愿，她不知道骗过多少人，对那些喝下忘忧茶，从此忘尽尘世的人，梦婆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内疚。
若不是他们贪心，想要拿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又怎么会掉进她设下的圈套中？
可是面对纯真的洛缤纷，梦婆却会时常有怀疑自己做错了事的感觉。尤其是，洛缤纷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她的种种信赖与友好。
当然，她也难免会为自己辩解，洛缤纷纵然本性很好，可到底也是为了彼岸花而来，现在她落得这个下场，难道不是应该的？
可是，每到了这个时候，梦婆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自己：若是“他”的生命危在旦夕，需要彼岸花来复生灵魄，自己会不会像洛缤纷那样做呢？
“我当然会。”梦婆几乎用不着想，就知道自己的做法一定和洛缤纷一样，别说是偷是抢，就算是要把命搭上，也在所不惜。
既然自己是这样，又有什么理由责备洛洛缤纷呢？
洛缤纷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梦婆没有回应，不禁气鼓鼓地问，“梦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梦婆正想得有些出神，随口说，“他叫李云豪。”
话说出来，她才暗呼失言，自己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给了洛缤纷！
难道在不知不觉间，她真的已将洛缤纷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吗？
这时，柳青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小姐，李公子派人来了。
梦婆顿时把所有思绪抛在脑后，喜气盈盈地站了起来，“在哪里？他带了口信或是什么东西给我吗？”
正郁闷着的洛缤纷一看梦婆的样子，哪还有不明白，马上知道这位“李公子”十有八九就是梦婆心仪的那位李云豪了。
洛缤纷暗想，哼哼，我正不知要到哪里去找你，你可自己送上门来了，这次，我非要好好帮梦姐姐出口气不可。
“在大厅。”柳青的话音刚落，梦婆还未及答话呢，洛缤纷已经腾地站了起来，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哎哎，洛洛，你去哪里？”梦婆急得在后面跺脚，也跟着匆匆赶了过去。
布置得精致古雅的大厅中，此刻正大模大样地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厮模样的年轻人。他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喝着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还以为是柳青回来给他送东西的，头也不抬地说，“都拿全了吗？”
洛缤纷看着这小厮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冲到他前面，重重一掌击在他旁边的几案上。
几案被她拍得发出呯的一声巨响，把那小厮吓得茶杯险些掉在地上。
他吃惊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一张离自己不及咫尺的怒气冲冲的脸，吓得脸往后一仰，惊呼出声“啊！”
“你啊什么啊？见鬼了啊！”洛缤纷怒道，“我问你，你就是那个什么李云豪派来的？”
“你又是谁啊？”那小厮拍了拍胸口，“这里的主人不是梦婆吗？她人呢？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洛缤纷回头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梦婆的名字也是你叫的？你别管我是谁，先说说那李云豪叫你过来有什么事？”
那小厮看她一副胸有成竹当家作主的样子，摸不清她的底细，只得不情愿地说，“主人要我到这里来拿十壶忘忧茶。”
“嗤！”洛缤纷地撇撇嘴，“原来是要东西来了。”
“你才要东西呢。”那小厮被洛缤纷的态度激怒了，“凭我家主人的能力，大漠里不知道多少人抢着献宝，不过是看得上你们，才要你们一点茶水，你这是在瞧不起谁？”
洛缤纷理都不理他，一边用手指绕着自己的一缕发丝，一边在他面前故作无视地看天，“抢着献宝？有吗？我怎么一个都没瞧见？说得好听，有本事就别来找梦姐姐啊，去找那些愿意献宝的要什么忘忧茶好了。”
“你……”那小厮被洛缤纷气得脸通红，却不知接什么话好。明明每次来，梦婆都会热情地问长问短，想要什么药茶也是一句话的事，怎么这次来却遇见了这样一个小魔星？
他正暗叹自己运气不好，救星就来了。
梦婆不过比洛缤纷晚到了半刻，匆匆进得厅来就发现两人正互相乌眼鸡一样瞪着对方，谁也不服谁的样子。
梦婆先看了那小厮一眼，有意轻咳了一下，想打破大厅中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木易，怎么这次是你来，你家主人有什么吩咐吗？”
叫木易的小厮看到梦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狠狠瞪了洛缤纷一眼，才没好气地对梦婆说，“我家主人说，想要十壶……”
“半滴都没有！”还没等他说完，洛缤纷已经抢在前头，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他想要什么，就自己过来。叫一个下人来传话算怎么回事？他也太不尊重梦姐姐了。”
下人？
木易气结。
他名义上是李云豪的书童不假，但也是打小跟在李云豪身边的，李云豪待他和自己的弟弟也没什么区别，正是名为主仆，实为兄弟。就是梦婆见了他，每次也都是客客气气，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处处看自己不顺眼！
“好！我这就回去跟公子说！”木易说着，气势汹汹地往外就走。
“哎哎，等一下，木易！”梦婆急步上前，想留木易把话说完。
木易却被洛缤纷气得狠了，根本没打算留步，装作没听到梦婆的话，跑得比兔子还快，几步就出了大厅人影不见。
瞧那样子，回去一定会在李云豪面前狠狠地告上一状。
梦婆有些忧心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梦姐姐。”把木易气走，洛缤纷心情好得很，笑嘻嘻地上来挽她的手。
“你呀你，真是……”梦婆有心埋怨她两句，看着她那张笑脸，想想她也是为了自己，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说，“云豪若是为此恼了，你可就麻烦了。他可不是脾气很好的人。”
洛缤纷根本不怕，“他总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杀了我。”
“就算不会杀了你，他若是，他若是……”梦婆想说，李云豪若是再也不来理她可怎么办，但这话到底有些说不出口。
洛缤纷却明白她想说什么，笑着说，“你放心吧，他不会不睬你的。他还想要你的忘忧茶呢。梦姐姐，那忘忧茶是什么茶，怎么和我的名字一样？是你专为我泡的？”
梦婆心中一跳，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见洛缤纷笑眯眯的，神色如常，并未起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是我自己泡着玩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的茶。”
“那就行了！”洛缤纷笑着拍了拍掌，“我还怕这东西虽然奇怪，但总找得到，既然是姐姐自己泡出来的，就不用担心了。”
“担心什么？”梦婆奇道。
洛缤纷促狭地冲她眨了眨眼，“姐姐不是想见姐夫吗？如果他那么想要这忘忧茶，我又赶走了他那个小厮，他当然得亲自前来了。”
“啊！”梦婆这才反应过来，笑得眼睛都弯了，“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洛缤纷得意地一扬头，“既然姐姐想见他，当然得想法子让他自己找过来。想要我们的东西，也得有点诚意才行。”
梦婆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想到李云豪随时可能会来……她有些慌乱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洛洛，我有事要回去一趟，你先自己喝杯茶吧。”
洛缤纷了然地朝她挥了挥手，笑眯眯地说，“去吧去吧，打扮得漂亮一点。”
梦婆羞得红了脸，跺了跺脚，转身就跑了。
洛缤纷看着梦婆的背影心情大好，也坐在了刚刚木易坐守的椅子上，悠闲地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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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惨淡的阳光在牧云宫前的石阶上投下最后的几片光影。数点寒鸦飞过宫墙，转眼就已消失在晚霞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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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一个小小的黑点疾速飞近。
原一亭瞬间全身紧绷，一手按在剑柄上，一边极目凝神。
那黑点飞得很快，片刻已经从一片羽毛般大小变成了一只鹰般大小。原一亭忽然全身都松懈了下来。
他认出了那只灵骑，也认出了灵骑上的人。
他苦苦等待了三个多月的新帝终于回来了。
卓牧云平安而归，也就意味着，那个他心中最在意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原一亭眼角隐约有水光闪动。他并没有擦，只是猛地弯下腰去，以郑重礼节迎接卓牧云的归来。
卓牧云从灵骑上跃下，看到原一亭正在门前等他，倒并没有太多意外。早在路上他便已想到，他此次复元，必定和牧云宫中的这些亲信属下大有关系。
“进来说话。”卓牧云扶起原一亭，沉声说。
原一亭点点头，随着卓牧云进入大门，两人直接去了浮生殿。
“桑柔呢？”刚一进殿，卓牧云就觉出不对了。
如果原一亭能预知他的归业，没道理桑柔会不知道。而以桑柔的个性，既然知道他要回来，更会守在牧云宫中等他才对。
“她……”原一亭黯然。
“快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吞吞吐吐了？”卓牧云心中的不安之意愈加强烈，竟然少见地发起了脾气。
原一亭愣了一下，突然跪在了地上，“属下替桑柔谢谢陛下。如果桑柔知道陛下待她如此，只怕死了也是欢喜的。”
“你胡……”卓牧云刚想喝斥，却忽然听出了原一亭话中之意，一时之间只觉得脑中一空，“你说，桑柔死了？”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忽然晃了一下，于是本能地伸出手扶住了桌案一角，空荡荡的大殿中，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是空荡荡的，“她是怎么死的？是因为炬木已的那枚妖灵魄吗？”
原一亭摇了摇头，“洛姑娘施了召魔之术，那枚妖灵魄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桑柔后来也完全恢复了本性。但陛下伤在了叶撷风那个魔头手中，只有一息尚存，桑柔说，大荒中可以没有她，却不能没有陛下，而且事情本就因她而起，所以她……”
“她怎样？”卓牧云眼睛都有些红了。
“是属下无能，没能阻止她。桑柔为了救陛下复生，用了以命换命的禁忌之术。”原一亭低下头去。
以命换命！
卓牧云呆呆地看着书案，仿佛能看到桑柔端着一盏茶，巧笑嫣然地放到书案上的样子。
他早知，她为了他，是什么都肯做的。
当年，他灵魄受损，是她拼了自己灵力不要，把灵魄给了他。
而现在，她竟然拿自己的命去换了他的命。
“她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卓牧云喃喃，“何必一定要这么做？”
原一亭能感觉到卓牧云那种痛彻心扉，不知为什么，卓牧云的痛苦竟让他将不知为何生出来的怨怼慢慢减轻了。
他轻声说，“桑柔也是没办法，她等了洛姑娘三个月，可是洛姑娘始终没有回来，李云豪又是那等手段狠辣之人，大家都觉得洛姑娘已经凶多吉少，大荒现在又乱成一团，少不了陛下出来主事……”
他还没说完，震恸中的卓牧云已霍然转过身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说什么？缤纷去了哪里？这和李云豪又有什么关系？”
原一亭这才想到，卓牧云留在千寒山的这段时间，原是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刚刚他只顾着替桑柔伤心，竟然没有把事情经过一一讲清。
原一亭从卓牧云昏迷后讲起，说起洛缤纷如何把他和叶撷风送到了敕龙潭，如何得知李云豪的彼岸花可以使灵魄复生，如何和桑柔约定了三月之期，又是如何至今音讯全无……
他当然不知道叶撷风的身世之迷，只是转述了洛缤纷的说法是，他身上尚有重要疑团要解，所以也要保他一命。
卓牧云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当然也想知道叶撷风身上还会有什么让洛缤纷放不下的迷团，可是眼下最火烧眉毛的事情却不是这个。
他要马上把洛缤纷找回来！
洛缤纷哪里知道卓牧云正为她忧心如焚，她每日里和梦婆饮酒欢歌，高兴了还会即兴起舞，引得众人赞叹不已。
“好！”梦婆坐在一张石椅上，看着庭院正中花树下旋身而舞的洛缤纷，用力拍着掌。
洛缤纷咯咯娇笑着，忽然凌空跃起，在空中舞成了一朵急速旋转的花。束身衣带纷给成圆形散开，她的身影如花发蝶忙，让人目不睱接。
柳青也看得两眼发直，她端着一个托盘站在一侧，托盘上还摆着一壶酒和一只小巧的酒杯。
洛缤纷终于舞累了，缓缓降落地面，走到柳青面前，端起那只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妹妹，你跳得真好看，跟谁学的？”梦婆笑问。
洛缤纷歪着头想了想，露出了一个微微困惑的表情，梦婆刚要懊悔自己失言——洛缤纷记忆已失，怎么可能还记得是谁教了她跳舞——洛缤纷已经笑起来，“当然是我自己学会的。那些舞蹈好像一直在我的脑子里，看到花开花落，看到柳枝摆动，都会让我想跳舞。”
你小时候一定生活在一个很自由很美好的地方。
梦婆暗忖，却没有说出来。看着人比花娇的洛缤纷，她一向冷硬的心底竟也生出种怜惜之意，“妹妹，你坐过来些，看你额头都出汗了，我来帮你擦擦。”
洛缤纷乖巧地靠了过来。
梦婆拿出一块柔软的汗巾，动作轻柔地帮洛缤纷擦去了鬓角晶莹的汗滴。
“姐姐，你待我真好。”洛缤纷感受着梦婆动作间的情意，不禁有些感动。
梦婆轻轻扭了扭她的小鼻子，“偏你就是嘴甜，你是我妹妹，我不待你好待谁好？”
洛缤纷吐了吐舌头，眼珠一转，忽然语气促狭地说，“自然是姐夫啊。”
“胡说什么？这么大了，也不害臊。”梦婆嗔怪地轻轻推了推她，脸上却并没有怒色。
洛缤纷和她相处也有段日子了，知道她并没有真的生气，嘻嘻笑了笑，转头对旁边站着的柳青说，“柳青，我渴了，你去帮我倒杯茶来。”
“是。”柳青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梦婆，不知洛缤纷会不会说出什么让梦婆伤心的话来。
可惜的是，现在名义上，她就是洛缤纷的丫鬟，小姐的吩咐哪里敢不听？
梦婆见她望过来，对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柳青只得屈身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洛缤纷一见柳青走远，立刻扭股糖一样缠上了梦婆，双手挽住了梦婆的一只手臂，撒娇说，“好姐姐，你告诉我，姐夫是什么样的人？”
梦婆挣了两次都没有挣开，也有些无奈，“都说了没有这个人，还问。”
“那好那好，没有没有，”洛缤纷也不气馁，“那你给我讲讲，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当我姐夫？”
梦婆又好气又好笑，看着洛缤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知道自己今天要是不满足小丫头的好奇心，她的八卦之火还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
何况，她也真的很想对一个人说说自己的心事。
对着柳青，梦婆多少会有些矜持。可是换成了洛缤纷，她毕竟是一个“外人”，反而更容易让她敞开心扉。
“真是拿你没办法。”梦婆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洛缤纷的额头上。
洛缤纷只是嘻嘻地笑。
梦婆的眼神变得有些朦胧，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她的思绪就已经到了很远的地方，到了沙漠另一端的那个人身边。
“他是一个英雄，有着很多的雄心壮志，总想着有一天可以征服天下。他的文谋武略，也确实配得上他的这番心思。可惜造化弄人，因为出身的关系，他总是不被世人接受，那些所谓的正统，也总是以邪魔外道来看待他，使了各种阴谋来害他……”
“啊，姐夫好可怜，那些人待他好不公平。”洛缤纷不由得替这位“姐夫”打抱不平起来。
梦婆微微一笑，“但他却是个意志坚韧之人，就算他们百般打击他，他也不会动摇，反而会坚定他想要征服天下的决心。”
“那他的灵修一定很高喽？”
“嗯。”梦婆点点头，“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就曾经单身独力击败过人族十多位灵修高手。若不是最后他们倚多为胜，他恐怕早就是大荒最有名的青年高手了。不过就算那样也无所谓，他们以为把他逼到了沙漠之中，他就再无所发挥，却不料他那样的人，就算在沙漠中，也能做出一番与众不同的事业。”
“哦？他都做了什么？”洛缤纷兴致勃勃地问。
“他种出了一种花。彼岸花。”梦婆说着，专注地看了洛缤纷一眼。
洛缤纷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有着小孩子听到新奇故事的期待，“这名字真美，这种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梦婆笑了笑，“可以让灵魄复生，死者复活。”
“哇，好厉害！”洛缤纷顿时冒出了星星眼，双手合掌，“不知几时可以见到啊？姐姐，下次你见到姐夫的时候，可不可以请他让我也见见这种神奇的花啊？”
梦婆脸上动人的神采忽然黯了下去，“我也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
洛缤纷眨了眨大眼睛，“是哦，这段时间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从来都没有见到他来看你。他为什么不来？”
梦婆摇了摇头，并没有答话。
洛缤纷忽然一拍手掌，“我知道了，他又要种花，又要灵修，一定忙得没时间过来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去看他啊！”
梦婆也眼睛一亮，洛缤纷说的话她可从来没有想过。
去……见他……
但随即，她眼睛里的小火苗就熄掉了。
“不行。”梦婆淡淡地说，声音里藏不住一种伤感。
“为什么？”洛缤纷不解，“难道他不愿意你去看他？他对你不好？”
想到自己的好姐妹居然会被人冷遇，洛缤纷立时变得有些义愤填膺，“他敢对你不好，看我怎么教训他！”
梦婆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你还想去和他打架不成？”
“为什么不可以？他敢对你不好，我就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打得他一辈子也不敢忘了你！”洛缤纷挥着小拳头，小腮帮气得鼓鼓的。
梦婆故意逗他，“他的灵力可高得很，说不定你没替我出气不成，反而被他暴打一顿，到时你这漂亮的小脸蛋变得又青又紫，那多划不来。”
洛缤纷气得跳了起来，“不管！打不过也要打！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欺负你！”
梦婆本来还想逗逗她，但一看到洛缤纷那真心实意要为她出头的样子，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却从心底涌了出来。
这个叫洛缤纷的小姑娘，待人真的很真诚啊。
可自己却骗她喝下了忘忧茶……
这些年来，为了帮助那人实现他的心愿，她不知道骗过多少人，对那些喝下忘忧茶，从此忘尽尘世的人，梦婆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内疚。
若不是他们贪心，想要拿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又怎么会掉进她设下的圈套中？
可是面对纯真的洛缤纷，梦婆却会时常有怀疑自己做错了事的感觉。尤其是，洛缤纷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她的种种信赖与友好。
当然，她也难免会为自己辩解，洛缤纷纵然本性很好，可到底也是为了彼岸花而来，现在她落得这个下场，难道不是应该的？
可是，每到了这个时候，梦婆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自己：若是“他”的生命危在旦夕，需要彼岸花来复生灵魄，自己会不会像洛缤纷那样做呢？
“我当然会。”梦婆几乎用不着想，就知道自己的做法一定和洛缤纷一样，别说是偷是抢，就算是要把命搭上，也在所不惜。
既然自己是这样，又有什么理由责备洛洛缤纷呢？
洛缤纷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梦婆没有回应，不禁气鼓鼓地问，“梦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梦婆正想得有些出神，随口说，“他叫李云豪。”
话说出来，她才暗呼失言，自己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给了洛缤纷！
难道在不知不觉间，她真的已将洛缤纷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吗？
这时，柳青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小姐，李公子派人来了。
梦婆顿时把所有思绪抛在脑后，喜气盈盈地站了起来，“在哪里？他带了口信或是什么东西给我吗？”
正郁闷着的洛缤纷一看梦婆的样子，哪还有不明白，马上知道这位“李公子”十有八九就是梦婆心仪的那位李云豪了。
洛缤纷暗想，哼哼，我正不知要到哪里去找你，你可自己送上门来了，这次，我非要好好帮梦姐姐出口气不可。
“在大厅。”柳青的话音刚落，梦婆还未及答话呢，洛缤纷已经腾地站了起来，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哎哎，洛洛，你去哪里？”梦婆急得在后面跺脚，也跟着匆匆赶了过去。
布置得精致古雅的大厅中，此刻正大模大样地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厮模样的年轻人。他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喝着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还以为是柳青回来给他送东西的，头也不抬地说，“都拿全了吗？”
洛缤纷看着这小厮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冲到他前面，重重一掌击在他旁边的几案上。
几案被她拍得发出呯的一声巨响，把那小厮吓得茶杯险些掉在地上。
他吃惊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一张离自己不及咫尺的怒气冲冲的脸，吓得脸往后一仰，惊呼出声“啊！”
“你啊什么啊？见鬼了啊！”洛缤纷怒道，“我问你，你就是那个什么李云豪派来的？”
“你又是谁啊？”那小厮拍了拍胸口，“这里的主人不是梦婆吗？她人呢？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洛缤纷回头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梦婆的名字也是你叫的？你别管我是谁，先说说那李云豪叫你过来有什么事？”
那小厮看她一副胸有成竹当家作主的样子，摸不清她的底细，只得不情愿地说，“主人要我到这里来拿十壶忘忧茶。”
“嗤！”洛缤纷地撇撇嘴，“原来是要东西来了。”
“你才要东西呢。”那小厮被洛缤纷的态度激怒了，“凭我家主人的能力，大漠里不知道多少人抢着献宝，不过是看得上你们，才要你们一点茶水，你这是在瞧不起谁？”
洛缤纷理都不理他，一边用手指绕着自己的一缕发丝，一边在他面前故作无视地看天，“抢着献宝？有吗？我怎么一个都没瞧见？说得好听，有本事就别来找梦姐姐啊，去找那些愿意献宝的要什么忘忧茶好了。”
“你……”那小厮被洛缤纷气得脸通红，却不知接什么话好。明明每次来，梦婆都会热情地问长问短，想要什么药茶也是一句话的事，怎么这次来却遇见了这样一个小魔星？
他正暗叹自己运气不好，救星就来了。
梦婆不过比洛缤纷晚到了半刻，匆匆进得厅来就发现两人正互相乌眼鸡一样瞪着对方，谁也不服谁的样子。
梦婆先看了那小厮一眼，有意轻咳了一下，想打破大厅中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木易，怎么这次是你来，你家主人有什么吩咐吗？”
叫木易的小厮看到梦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狠狠瞪了洛缤纷一眼，才没好气地对梦婆说，“我家主人说，想要十壶……”
“半滴都没有！”还没等他说完，洛缤纷已经抢在前头，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他想要什么，就自己过来。叫一个下人来传话算怎么回事？他也太不尊重梦姐姐了。”
下人？
木易气结。
他名义上是李云豪的书童不假，但也是打小跟在李云豪身边的，李云豪待他和自己的弟弟也没什么区别，正是名为主仆，实为兄弟。就是梦婆见了他，每次也都是客客气气，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处处看自己不顺眼！
“好！我这就回去跟公子说！”木易说着，气势汹汹地往外就走。
“哎哎，等一下，木易！”梦婆急步上前，想留木易把话说完。
木易却被洛缤纷气得狠了，根本没打算留步，装作没听到梦婆的话，跑得比兔子还快，几步就出了大厅人影不见。
瞧那样子，回去一定会在李云豪面前狠狠地告上一状。
梦婆有些忧心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梦姐姐。”把木易气走，洛缤纷心情好得很，笑嘻嘻地上来挽她的手。
“你呀你，真是……”梦婆有心埋怨她两句，看着她那张笑脸，想想她也是为了自己，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说，“云豪若是为此恼了，你可就麻烦了。他可不是脾气很好的人。”
洛缤纷根本不怕，“他总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杀了我。”
“就算不会杀了你，他若是，他若是……”梦婆想说，李云豪若是再也不来理她可怎么办，但这话到底有些说不出口。
洛缤纷却明白她想说什么，笑着说，“你放心吧，他不会不睬你的。他还想要你的忘忧茶呢。梦姐姐，那忘忧茶是什么茶，怎么和我的名字一样？是你专为我泡的？”
梦婆心中一跳，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见洛缤纷笑眯眯的，神色如常，并未起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是我自己泡着玩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的茶。”
“那就行了！”洛缤纷笑着拍了拍掌，“我还怕这东西虽然奇怪，但总找得到，既然是姐姐自己泡出来的，就不用担心了。”
“担心什么？”梦婆奇道。
洛缤纷促狭地冲她眨了眨眼，“姐姐不是想见姐夫吗？如果他那么想要这忘忧茶，我又赶走了他那个小厮，他当然得亲自前来了。”
“啊！”梦婆这才反应过来，笑得眼睛都弯了，“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洛缤纷得意地一扬头，“既然姐姐想见他，当然得想法子让他自己找过来。想要我们的东西，也得有点诚意才行。”
梦婆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想到李云豪随时可能会来……她有些慌乱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洛洛，我有事要回去一趟，你先自己喝杯茶吧。”
洛缤纷了然地朝她挥了挥手，笑眯眯地说，“去吧去吧，打扮得漂亮一点。”
梦婆羞得红了脸，跺了跺脚，转身就跑了。
洛缤纷看着梦婆的背影心情大好，也坐在了刚刚木易坐守的椅子上，悠闲地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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