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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何人能拒春风 三

  秋夜下的昆明格外清冷,张行裹紧了大衣,好不容易才拦到一辆的士。街上霓虹闪烁,车流却稀疏了不少。张行的心情也随着灯亮灯灭起伏不定。很明显,自己的“抵抗计划”彻底失败了,他对江春柔的一言一颦毫无免疫力。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张行又想起自己要接的万老太太,他却并不陌生。虽然并没有见过万老太太本人,但他老早就听坊间说,曲家之所以在临海市有今天的成就和地位,完全是凭借万家和万老太太的余荫。曲一龙年轻的时候,不过只是一个手脚麻利、聪明伶俐的小裁缝,却被当年的万小姐相中,死活就要嫁给他。曲一龙这才招赘入户,继承了万家原有产业,接下来才钱上生钱、利上滚利发展起来的。在曲家,据说真正说话好使的还是万老太太。张行忍不住呵呵冷笑,古来为富不仁之辈多如过江之鲫,曲家虽然豪富势大,但家风却是污浊不堪,还教出了曲子善这种轻薄浪荡子!

  轻薄浪荡子?刚才江春柔貌似也是这么说自己的。自己怎么把自己归拢到曲子善的行列中,真是误伤友军,哈哈哈…张行想到这里,竟自顾自笑了起来。前座的的士司机咽了一口口水,心想,今晚不会载到一个变态吧。

  一个中年妇人走到张行举着的A4下面,“小伙子,走吧!”

  张行双手垂下,眼前的这位中年妇人神采奕奕,头发竟是全黑,看起来年纪还不到五十岁。

  “老太太,张行久等了。”

  老太太抬眼一瞥他,“你们这些年轻后辈,都不知道为尊者讳的道理。什么老太太,我有这么老吗?”

  这画风不对,张行心想,这老太太也绝对不是好相与的。

  张行不敢造次,忙说:“我看您比我母亲还要年轻不少呢,恕我冒昧地叫您一声阿姨,您不见怪吧。”

  “虚伪的小滑头,快带路!”

  的士在酒店门口停下,外间已然有人将老太太一侧的车门拉开。

  “春柔啊,最近几个月你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老太太伸手就把江春柔的手拽到自己的手心,“都是我们曲家对不住你,子善这孽子太不成出息了!”

  张行在后面听见,目瞪口呆,咋舌不已。

  张行说,“阿姨,我先带你回房间,您先洗洗身上的风尘,明儿一早我亲自接你。”

  江春柔转过头瞪了他一样,怪他失礼了。

  “不就是一个称呼嘛。是我让他叫的。走,我们先回房间。”

  张行和江春柔将老太太送到套房,转身就要道别。

  “张行,你先别走。”老太太招手。

  老太太又和江春柔小声碎语了一会,江春柔起身道别,合上房门走了。

  张行看了看四周,顿时感觉有点局促不安。

  “过来坐吧。”

  张行略有一点意外,毕恭毕敬地在沙发上坐下。

  “你不认识我了?”

  张行抓了抓脑袋,拼了命地在记忆里搜刮,毫无所获。

  老太太见张行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五年前,千轩公司搞5周年庆典,小伙子你给我戴了红花,还敬了我三杯红酒。”

  这数据库一收窄,张行的记忆搜刮终于发挥作用。他想起来,当时他和刀子更刚进入千轩,因为自己能说会道、能言善辩,被选为庆典会主持人和现场司仪,为徐梓健上下张罗。

  “我想起来了!阿姨您当时列席贵宾,应该是千轩的重要客户吧。”

  老太太摇摇头,“徐梓健是我的外甥,有是我出钱给他开了千轩。”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千轩的大老板就是眼前的这位老太太。

  “阿姨,真是失敬、失敬!”

  “梓健这孩子,平白放走你这个人才。”

  “阿姨你过奖了,我就是管管一些杂事罢了,况且这也怪不了徐总。这事搁我身上,估计我也会这么干。”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梓健要是有你一半心胸,我也愿意多让他担一点事。”

  老太太从坤包里掏出一堆红红绿绿的东西,“这是我从南华寺法宏大师那里求的一些平安符,都开过光了。我已经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犯不着替他们担太多。平安就好。”她随意挑了一个,“拿着,不值钱的东西。”

  张行站起来作了一个揖,“那晚辈笑纳了。”

  老太太说:“你来山河已经三四个多月了吧。关于公司的发展战略以及具体的经营管理,说说你的意见呗。”

  张行说:“阿姨您这次真是问道于盲了,我才疏学浅,又是初来乍到,连自己的工作都没摸透呢。”

  老太太眯着眼说,“我请猎头公司叫你过来可不是说恭维话哦。”

  真相大白。原来苏见嘴上说的神秘人物就是万老太太,表面糊涂,内里精明机虑,心思缜密处非常人所能比,张行算是信服了。

  “非是晚辈谦虚,所谓志大才疏者妄议人事,诚心实干者进退有度。希望能多给晚辈一些时间,此刻晚辈不敢指东说西。”

  老太太问:“那你觉得春柔怎么样?”

  老太太这是唱哪曲戏啊!张行心思转动,不敢造次。

  “不知阿姨您问的是哪方面?”

  “不知道。那你各方面都说一说吧。”

  张行原本想让老太太出一道选择题,却不想竟出了一道开放式的问答题。

  “论才华,江经理锦心绣口,博古通今。论见识,见微知著,颖悟过人。论执行,雷厉风行,不讲情面。论心思,机变灵通,游刃有余。论决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非晚辈能比。”

  “假若春柔在场,你也会这么说?”

  “十个江经理在场,我也会这么说。”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其实我也这么想的。不过你刚才提到‘不讲情面’,是不是话中有话。”

  张行心想惨了,满嘴跑火车说了这么多好话,偏偏夹了一句不好的话,又偏偏让人捏住把柄。该说什么才能圆回来来呢?

  老太太说:“你尽管直说,不许你圆回来。”

  张行感觉自己在老太太面前,幼稚得就像是三岁孩童,什么心思都逃不过她那笑眯眯的双眼。

  “那晚辈冒犯了。所谓法外有情,情外有理,拘泥于人情和关系会伤害公正,拘泥于制度与规范会伤害人性。我认为江经理于后者还有改进空间。”

  “这句话,春柔在场你还敢说?”

  “晚辈不愿意说。”

  “为什么?”

  “程序不对,组织关系中最忌讳让同事之间当面互揭其短,要么全是敷衍之词,要么就是私仇公报,影响团队关系。”

  “说得好!有你做春柔的子房,我能放一万个心。”

  张行心中一个咯噔,子房?子房是汉朝开国功臣张良的字。老太太言下之意是想让自己辅佐江春柔,成就大业?但是,自己是市场部经理,江春柔是品牌部经理,都是同事,有什么可辅佐的?

  “老人家话多,你不会听烦了吧。”

  张行一笑,“听阿姨讲话能够长很多见识,就算是天天听我都乐意。”

  “你就会挑老人家爱听的话说,还让人抓不到你的把柄。”

  张行只好傻笑,站起来给老太太倒了一杯热水。

  老太太将茶杯捧在手上暖手,“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聒噪几句。”

  张行将身体前倾,微笑地看着老太太。

  “相信你都知道了,春柔是我们曲家的媳妇。八年前,我和老头子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时候,我就喜欢上她了。我对老头子说,这孩子就该是我们曲家的媳妇,知书达理,温柔善良,还有一点特别像我年轻的时候,温顺之中别有一种倔强。曲家跟江家相交多年,我原本以为两家人都乐于玉成喜事,没想到独独有一个人死活不愿意。”

  张行说:“这个人一定就是江经理了。”

  “没错,我万万想不通这孩子为什么不愿嫁给子善。老头子劝我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既然这孩子没这个念想,那我们也就罢了。偏偏我这执拗心性,到老都转不过来。我一直没有放弃,直到一年后,机会来临了。”

  老太太顿了一下,叹道:“其实今天想来,我们当年确实是做下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勾当,我想春柔她也会一直记恨我们的。”

  张行说:“什么事这么严重?”

  老太太接着说:“第二年的时候,江家的木材加工厂因为工人操作不当引发火灾,有五名工人不幸身死,烧伤者不计其数,整间工厂烧得只剩下一个空壳。春柔的父母将所有家财散尽,都不够赔偿工人们的抚恤金、医疗费和救助金。我跟老头子说,江家这次可谓山穷水尽,在理我们不能不管,但在商言商我们也不能白管,我的条件是春柔必须嫁入曲家,做我的儿媳妇。”

  张行问:“后来春柔和她的父母答应了吗?”

  “春柔的父母从来就没反对过。我和春柔的父母屡次施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春柔才点头答应。可以说,春柔一开始并不想嫁入曲家,也不愿意嫁给子善,都是我这个老婆子,执迷不悟,一意孤行,才逼迫她不得不嫁入曲家。为了弥补过失和我心中的不安,这些年来我和老头子都把她当宝贝女儿一样看待。但是子善太令我失望了,他成天在外花天酒地、惹是生非,亏待和冷落了我这宝贝儿媳妇。”

  直到此刻,张行才完全弄清楚为何江春柔会嫁给曲子善,原来这中间有这么一段过往,原来她一直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