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两郡将士合力围空城 越族叛军跳圈启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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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畯回到了余杭，费栈很惊奇这名汉朝官吏居然还会回来，递送战书这种一锤子买卖是他逃出生天的大好机会，可严畯还是回来了。严畯和费栈之间谈不上忠诚，费栈也没有用严畯的家人威胁过他，对于今后几天将要进行的决战来说，这些小手段都是不值一提的。所以费栈对于严畯的回归也表示了欢迎，严畯可以给他带来一些吴郡内部的消息，至少可以知道吴郡方面是否应战。
聪明的费栈没有给严畯置身于大庭广众下的机会，他留了个心眼，单独召见了严畯。严畯担心自己说完了吴郡的情况对于费栈而言就是个废人了，所以单独面见费栈也让他十分紧张。如果要让自己有机会向越人的其他部族首领传递消息，传达吴郡的政策，那么首先得要从费栈的手里活命。经人通报，严畯得以进入费栈的卧房，这里本是县长大人的居室，如今被费栈占据着。
“严卿，你回来了。”费栈温和地向严畯打着招呼，因为费栈自称为越王，那么他的信使自然被成为卿。
严畯作为双方的使臣，也干脆放下作为汉人的节操，向费栈行礼道了声：“大王。”
费栈看到曾经痛骂自己的汉臣有了态度上的转变，知道这一次吴郡之行的确改变了他很多，原来都是张口逆贼闭口越匪的叫唤，如今已经礼貌地称自己为大王了。“严卿，吴郡同意决战了么？”费栈开门见山，并不和吴郡太守一样闲叙家常。
严畯点点头：“陆纡将军已经同意决战，而且战必称胜。”严畯的话语中带着余杭必定被光复的决心，好像他自己也要为吴郡新军披挂上阵一样。
费栈苦笑着摇摇头，并不答话。
严畯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泛起了嘀咕。作为一名文化传承十分正统的汉人，他知道约战是一件非常严肃认真的事情，如果你许下了约定就必须践行。但是学史精通的人都知道，兵不厌诈才是王道。“莫非大王想要趁吴郡准备决战的时候突然袭击么？”严畯问道。
“这并没有任何意义。”费栈回答说，“吴郡新军日夜操练，即便没有下战书的时候也紧紧提防着我们，想要偷袭难如登天，更何况现在。而且就算偷袭得手，我也没有把握一下子打垮吴郡新军，那么接下来就会是漫长的拉锯战，冬天过完春耕无法，我们终究会被困死在余杭城内。”
良久的沉默，费栈在珍惜着一分一秒的时间思考对抗吴郡的方法，而严畯在忖度着什么时候是劝降费栈的时机。只要一步行差踏错，费栈一怒之下把他砍了，那劝降其他将领就没有机会了。
想了想，严畯打算跟费栈详细地说一说在吴县太守府议事的过程。“大王，这一仗可谓让大王张名显目，太守大人跟我问起您，陆将军也称赞您在指挥作战的表现可圈可点。”严畯试探性地开启话题。这打断了费栈的思路，但是费栈并不生气，因为他现在一筹莫展，多了解一些信息说不定能有些帮助呢？
“你且详细说说。”费栈命令道。
“诺。”严畯领命，继续说道：“我把在余杭的生活状态向诸位大人描述了一遍，太守大人称赞大王您对待百姓比会稽山贼们要仁慈得多。”
费栈皱了皱眉头，问道：“这两只老狐狸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尽捡好话来说，他们骂了我一些什么，也一并道来吧。”
“呃……”严畯想了一想，除了陆纡骂过两句自己平常也经常骂费栈的话之外，好像话题里就没有费栈了，这便带着可怜的声调对费栈说道，“这就真的没有了。其他说到的事都是关于余杭县以后发展的事，和您没有一点关系，他们甚至没有讨论决战要怎么打，就把我打发回来了。”
费栈自嘲地笑笑道：“原来我领了八千军势在他们眼中依旧是无足轻重。”
“倒也不是真的无足轻重。”严畯纠正道，“至少陆小公子是主张要严惩首恶将大王您绳之以法的。”
“陆小公子又是谁？”费栈问道。
说起陆小公子，严畯有些眉飞色舞了，对于这种天才谁都会留下深刻的印象。“陆小公子是陆纡将军的长孙，当初大王火烧呼雷岭，陆小公子差点被您烧死在山上。庐江军火速支援又奋力死战就是为了救出这位陆小公子。”
费栈啧了啧舌，骂了句道：“这陆纡狗官就是喜欢公器私用，放着庐江军这伙劲旅不去打海盐，跑到余杭县来做什么？若是那陆姓小儿不在山上，说不定我就能一把火烧死贺齐、烧死鲁博，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严畯想了想，说不定真有这种可能。当时呼雷岭上不过是一个矿场，所有人不过是些雇佣，就算顾雍身为顾家的继承人，陆芳也不一定就着急上火地深夜行军，毕竟两人的婚约是在之后才定的，之前两人是不是有过命的交情，谁也不知道。不过就算陆议不在呼雷岭，费栈真的烧死了贺齐和顾雍，想必情势也不会比现在好很多，费栈大不了就是在余杭县多守一段时间，只要陆议还能为吴郡出谋划策，费栈总是要失败的。“这为陆小公子是为神童。”严畯介绍道，“是他出的计策让吴郡在生死关头募集到了八千军士，也是他想出了兵不……”严畯差点就说出了兵不血刃四个字。可是费栈毕竟已经听出来了。
“怎么，这个小儿还有计策兵不血刃就能赢下这场决战么？”费栈扬了扬声调，显然是难以置信。
严畯觉得铺垫应该做得差不多了，便道出实情：“实不相瞒，陆小公子力劝太守大人和陆纡将军不要屠杀越人民众。吴郡已经和王朗联合，之后将合力开发两郡。会稽土地广袤而人口稀少，陆小公子建议为愿意投降的越人民众登集造册编为顺民，投入到会稽垦荒的队伍之中。”
“这种事情，陆纡会同意么？”费栈还兀自不相信。
严畯急道：“不仅陆纡将军同意了，太守大人也许诺之后汉越两家将一视同仁。”
费栈一拍桌子大骂严畯道：“我把你派出去当信使，想不到你回来就成了吴郡的说客。说吧，如果我今天放你回去，你是不是就要跟各部首领传达吴郡招降的消息，好乱我军心置我于死地？”费栈明白兵不血刃是什么意思了，这不过是单纯的离间计，“来人啊，把严畯拖下去砍了！”
费栈使用越语命令的，可是严畯听得明白，知道一切的一切如果不在下一句话挽回，自己就要成为刀下冤鬼，任务失败了。心念电转，严畯高声骂道：“你还是不是越民的大王，你这样做对得起民众给你的信任吗？”
费栈抬手止住要把严畯拖出去的卫兵，因为严畯这次换了个骂法，不再以一个汉臣的角度，而是以一个越民的角度来跟他说话。“你这话什么意思？”费栈问道。
“我什么意思？你以为你下决心和吴郡决战是为了越民的福祉做出的好事么？你以为你以八千越军和三万汉军作战有任何赢面么？”严畯气愤地诘问，让费栈陷入了沉思，他现在还没有想到战胜吴郡新军和白虎军的办法，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投降。严畯自问自答道：“不是的！你选择玉石俱焚只是把民众带入深渊而已，你成就了什么？你成就了个屁！你越人大王名号下一个越人民众都没有，你只有血债、只有仇恨，民众跟着你这样的领导人只会走向灭亡！”严畯喘了口气，从卫兵的手里挣扎出两只手臂，指着费栈的鼻子臭骂，“你想用八千越军打赢两郡联军只是异想天开！海盐县已经被劫为一座空城，联军将士只要拿一个越军的人头就可以在海盐县换一亩肥田，拿一个越军小队长的人头就可以换十亩！盛宪把接下来十年海盐县的盐利都拨出来重兴海盐县建设了，联军战士还巴不得你不投降，多拿你几个人头换个地主老爷当当！”
别说费栈，就连要拿严畯的两名卫兵都心动了。吴郡的农业基础由会稽郡相承而来，自两郡由浙江划分别治之后，四大家族更是花了大功夫兴修水利促农兴民。看看余杭县的土地就知道了，密集的水网、大片的水田，在畜栏里听话的老牛……谁都知道那些山贼不是守成之主，放下一座海盐县百废待兴，那是机会，那是新生活！越人的脑袋从来没有那么值钱过，他们也从来没有想到赋予他们生命价值的不是带领他们走向自由的费栈，而是愿意统治他们的汉官。
看着那两名卫兵神色有异，费栈赶紧把他们两个打发了出去，命令他们两个无论方才听到了什么都不许向别人透露半个字。
严畯见费栈不杀自己了，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一半了。还好临行之前，陆小公子派侍卫带话来，让他想想里面的谋臣使节是怎么做的，从对方的角度出发言说厉害，这不就是中的谋臣使节惯用的伎俩么？严畯赶紧继续开动脑筋，如果自己是费栈的谋士，现在应该推荐费栈怎么样做。接受招降是必须的，但是严惩首恶交出自己的脑袋，想必费栈大王还没有那么伟大无私。终于，在费栈决策之前，严畯做出了自己的提议：“吴郡新军将从乌程-由拳-海盐防线迫近，而白虎军将从富春方向包夹，前进一步是包围圈，退后一步是余杭县的城墙，联军的胜利有如探囊取物。”严畯还是要重点强调费栈败局已定的事实，“可是联军并没有把路都堵死。余杭往西就是丹阳郡，丹阳郡山多林密，有一座大山名叫黄山，山高路险易守难攻，大王自可以领兵据之以图后事。加之丹阳泾县多有山贼作乱，丹阳太守剿匪力疲，一时间还管不到黄山上来，大王就有重整队伍的喘息之机。而越人民众受降之后，自然可以在海盐县或会稽郡内重新生活，大王在黄山遥遥震慑，一旦盛宪出尔反尔您就发兵攻吴，到时候您师出有名，越民必定赢粮影从。这才是大王应该做的事情啊！”绝境能够激发人的潜力，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的严畯和同为理想主义者的费栈一拍即合，这种战略性的转移既不会让费栈背上战败逃离的污名，也给了费栈重整旗鼓的机会。严畯也为自己的急中生智感到惊喜，虽然这和陆小公子的设想相差甚远，但是为了大局着想，费栈还是不可轻动。
“我再想想。”费栈扬扬手，示意严畯回去。严畯风也似的走了，趁着费栈还没有下令阻止他和其他部族首领联络。你且想吧，你夜之后，恐怕就由不得你不撤兵了。
吴郡，陆纡和一种将官在讨论如何能把这一仗赢得漂亮。其实相约决战之后，双方能够使出来的计谋就少了，前线也杜绝了小规模的冲突与摩擦，一切都等待着阵前短兵相接比拼硬实力。作为赢得漂亮的标准就是双方之间的战损比，杀一个越人要付出多少个汉人的代价，一般影响战损比的因素有人数、武器装备，士气和谋略，奇袭火攻等战略能让战损比达到意外的数值，世上以少胜多的案例大多源自于此。可是硬碰硬的时候没有什么好办法发动奇袭，吴郡拥有的骑兵数量并不多，双方应该都是才用弓箭手漫射，然后步兵行进的作战方式。越人的单兵作战能力强悍，这着实让陆纡伤透了脑筋。
这时贺齐建议道：“虽然越军不想打城池攻防战，但是我们可以用攻城器械来应对敌军。”
陆纡却道：“冲车固然可以防御敌方弓箭手的攻击，改造而成的战车也的确让敌方的步兵难以攻击，可是战车对于地方的冲击也太小了。”战车由霍去病将军在对战匈奴骑兵的时候研发而成，浑身硬皮甲，里面有士兵推动战车，也有士兵持矛向外刺击。
贺齐摇摇头道：“我说的不是冲车，而是井阑。”说罢，作为铸剑师和设计师的贺齐在白绢上画起了井阑的图纸。“井阑在北方攻城战中已经普及，因为北方城池城墙高而护城河宽，所以步兵想要攻上城墙需要弓箭手在高处压制城墙上的守军。井阑的射程由高度决定，攻城战中会因为城墙上守军的火箭而受到损毁，但是面对出城野战又人数较少的越人，我们可以用井阑来压制他们的进攻。自下而上仰射的越人影响不了井阑的效果，想从地面进攻井阑的越人又必须分兵面对数倍于己的我军，想必几番攻势下来越人就会士气大落，撤回城内。届时我们就可以一鼓作气抢下城门，锁定胜局。”
听了贺齐的建议，陆纡笑着点了点头道：“贺将军果然是名门之后，见解独到。此计可保大战全胜，贺将军当居首功！”
顾雍在一旁也为贺齐的计策所赞叹：“公苗哥哥立志只做农具，不再碰武器，如今为了民族大业而挺身而出，实在是我辈楷模！”
陆纡奇怪道：“只做农具？这是为什么？”
贺齐苦笑两声，并不答话。顾雍却帮他解释道：“公苗大哥在京畿就职，所造兵器却成了县兵耀武扬威欺压百姓的凶器，所以公苗哥哥和贺老将军才毅然归隐回到家乡，公苗哥哥也就立志不再打造兵器了。但是公苗哥哥乃是铸器世家，一脉相传的手艺不能在哥哥手上断送，所以哥哥便打造农具，一来可以继承家业，二来可以有利于民众。纵是王朗当初想要启用哥哥，哥哥也故辞不就，还是在富春山一游时与哥哥叙话，这才了解了许多。”
陆纡听完沉吟了片刻，问贺齐道：“此战之后，贺将军可愿留在军中就职啊？”
贺齐看着满眼期望的陆芳，可惜佳人已经成为兄弟的未来媳妇了。贺齐摇摇头道：“不了，我还是愿意继续钻研冶金技术，吴郡铜矿铁矿都有，正是需要我的地方。”
陆纡笑着说：“我知道你会拒绝，可是矿山并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光复余杭之后，汉越之间的协调问题需要有人首领，正好你与鲁博算是朋友，同越人也有过交情，我打算把这项重任托付给你。你意下如何啊？”
两郡合作公营之后，贺齐自然可以在两郡之间自由往来，对越政策的调整也可以让贺齐把鲁博请到名面上来开展炒钢法的研讨了。只是对于管理政务方面的事情贺齐并没有自信，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接下这个自己没有信心完成的任务。
顾雍喜道：“哥哥心系百姓，又胸怀远大，相信你一定可以担此大任。”顾雍见贺齐有出仕的机会自然鼓励他。汉朝的选官任官制度为察举制，乡民推荐是为举，官员提拔是为察，陆纡作为吴郡的军事长官，又是四大家族的首领，自然有权任用贺齐作为交通汉越的大使。
贺齐点点行礼道：“那便多谢陆老将军赏识，贺齐必定竭尽全力。”
陆纡呵呵笑过，一切运筹帷幄胜利可待。
只是十一月初六，联军兴致冲冲的来了，却发现余杭没有一个越族叛军留下，严畯带领着愿意留下来的越民和走不了的越民在城门十里外恭迎王师俯首受降。陆纡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尽管收复余杭让他很开心，但是没能剿杀费栈还是让他觉得美中不足。严畯虽然游说有功，但也因放走而费栈有过，功过相抵发他回家继续做他的书吏。
陆纡见越民留下一大堆老弱病残，根本当不了垦荒的劳力，想要把他们杀了干净。可是城内的汉民却集体告饶，求陆纡放过他们的性命。“谁不是爹生娘养的一条性命啊？，将军您发发善心，积点功德，求神仙保佑陆家万世昌隆，陆将军长命百岁！”百姓的话语朴实而恳切，既然苦主都愿意为他们求饶，陆纡也懒得再管他们了，反正这担子事已经落在了贺齐头上，费栈的叛军也已经遁逃丹阳，这是丹阳郡的问题，不再是吴郡的问题了。
一场汉越相争的动乱就此画上了句号，而这场动乱无非是大汉朝衰亡的又一个征兆罢了。正是将星已经出世，纷争未到竟时。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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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畯回到了余杭，费栈很惊奇这名汉朝官吏居然还会回来，递送战书这种一锤子买卖是他逃出生天的大好机会，可严畯还是回来了。严畯和费栈之间谈不上忠诚，费栈也没有用严畯的家人威胁过他，对于今后几天将要进行的决战来说，这些小手段都是不值一提的。所以费栈对于严畯的回归也表示了欢迎，严畯可以给他带来一些吴郡内部的消息，至少可以知道吴郡方面是否应战。
聪明的费栈没有给严畯置身于大庭广众下的机会，他留了个心眼，单独召见了严畯。严畯担心自己说完了吴郡的情况对于费栈而言就是个废人了，所以单独面见费栈也让他十分紧张。如果要让自己有机会向越人的其他部族首领传递消息，传达吴郡的政策，那么首先得要从费栈的手里活命。经人通报，严畯得以进入费栈的卧房，这里本是县长大人的居室，如今被费栈占据着。
“严卿，你回来了。”费栈温和地向严畯打着招呼，因为费栈自称为越王，那么他的信使自然被成为卿。
严畯作为双方的使臣，也干脆放下作为汉人的节操，向费栈行礼道了声：“大王。”
费栈看到曾经痛骂自己的汉臣有了态度上的转变，知道这一次吴郡之行的确改变了他很多，原来都是张口逆贼闭口越匪的叫唤，如今已经礼貌地称自己为大王了。“严卿，吴郡同意决战了么？”费栈开门见山，并不和吴郡太守一样闲叙家常。
严畯点点头：“陆纡将军已经同意决战，而且战必称胜。”严畯的话语中带着余杭必定被光复的决心，好像他自己也要为吴郡新军披挂上阵一样。
费栈苦笑着摇摇头，并不答话。
严畯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泛起了嘀咕。作为一名文化传承十分正统的汉人，他知道约战是一件非常严肃认真的事情，如果你许下了约定就必须践行。但是学史精通的人都知道，兵不厌诈才是王道。“莫非大王想要趁吴郡准备决战的时候突然袭击么？”严畯问道。
“这并没有任何意义。”费栈回答说，“吴郡新军日夜操练，即便没有下战书的时候也紧紧提防着我们，想要偷袭难如登天，更何况现在。而且就算偷袭得手，我也没有把握一下子打垮吴郡新军，那么接下来就会是漫长的拉锯战，冬天过完春耕无法，我们终究会被困死在余杭城内。”
良久的沉默，费栈在珍惜着一分一秒的时间思考对抗吴郡的方法，而严畯在忖度着什么时候是劝降费栈的时机。只要一步行差踏错，费栈一怒之下把他砍了，那劝降其他将领就没有机会了。
想了想，严畯打算跟费栈详细地说一说在吴县太守府议事的过程。“大王，这一仗可谓让大王张名显目，太守大人跟我问起您，陆将军也称赞您在指挥作战的表现可圈可点。”严畯试探性地开启话题。这打断了费栈的思路，但是费栈并不生气，因为他现在一筹莫展，多了解一些信息说不定能有些帮助呢？
“你且详细说说。”费栈命令道。
“诺。”严畯领命，继续说道：“我把在余杭的生活状态向诸位大人描述了一遍，太守大人称赞大王您对待百姓比会稽山贼们要仁慈得多。”
费栈皱了皱眉头，问道：“这两只老狐狸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尽捡好话来说，他们骂了我一些什么，也一并道来吧。”
“呃……”严畯想了一想，除了陆纡骂过两句自己平常也经常骂费栈的话之外，好像话题里就没有费栈了，这便带着可怜的声调对费栈说道，“这就真的没有了。其他说到的事都是关于余杭县以后发展的事，和您没有一点关系，他们甚至没有讨论决战要怎么打，就把我打发回来了。”
费栈自嘲地笑笑道：“原来我领了八千军势在他们眼中依旧是无足轻重。”
“倒也不是真的无足轻重。”严畯纠正道，“至少陆小公子是主张要严惩首恶将大王您绳之以法的。”
“陆小公子又是谁？”费栈问道。
说起陆小公子，严畯有些眉飞色舞了，对于这种天才谁都会留下深刻的印象。“陆小公子是陆纡将军的长孙，当初大王火烧呼雷岭，陆小公子差点被您烧死在山上。庐江军火速支援又奋力死战就是为了救出这位陆小公子。”
费栈啧了啧舌，骂了句道：“这陆纡狗官就是喜欢公器私用，放着庐江军这伙劲旅不去打海盐，跑到余杭县来做什么？若是那陆姓小儿不在山上，说不定我就能一把火烧死贺齐、烧死鲁博，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严畯想了想，说不定真有这种可能。当时呼雷岭上不过是一个矿场，所有人不过是些雇佣，就算顾雍身为顾家的继承人，陆芳也不一定就着急上火地深夜行军，毕竟两人的婚约是在之后才定的，之前两人是不是有过命的交情，谁也不知道。不过就算陆议不在呼雷岭，费栈真的烧死了贺齐和顾雍，想必情势也不会比现在好很多，费栈大不了就是在余杭县多守一段时间，只要陆议还能为吴郡出谋划策，费栈总是要失败的。“这为陆小公子是为神童。”严畯介绍道，“是他出的计策让吴郡在生死关头募集到了八千军士，也是他想出了兵不……”严畯差点就说出了兵不血刃四个字。可是费栈毕竟已经听出来了。
“怎么，这个小儿还有计策兵不血刃就能赢下这场决战么？”费栈扬了扬声调，显然是难以置信。
严畯觉得铺垫应该做得差不多了，便道出实情：“实不相瞒，陆小公子力劝太守大人和陆纡将军不要屠杀越人民众。吴郡已经和王朗联合，之后将合力开发两郡。会稽土地广袤而人口稀少，陆小公子建议为愿意投降的越人民众登集造册编为顺民，投入到会稽垦荒的队伍之中。”
“这种事情，陆纡会同意么？”费栈还兀自不相信。
严畯急道：“不仅陆纡将军同意了，太守大人也许诺之后汉越两家将一视同仁。”
费栈一拍桌子大骂严畯道：“我把你派出去当信使，想不到你回来就成了吴郡的说客。说吧，如果我今天放你回去，你是不是就要跟各部首领传达吴郡招降的消息，好乱我军心置我于死地？”费栈明白兵不血刃是什么意思了，这不过是单纯的离间计，“来人啊，把严畯拖下去砍了！”
费栈使用越语命令的，可是严畯听得明白，知道一切的一切如果不在下一句话挽回，自己就要成为刀下冤鬼，任务失败了。心念电转，严畯高声骂道：“你还是不是越民的大王，你这样做对得起民众给你的信任吗？”
费栈抬手止住要把严畯拖出去的卫兵，因为严畯这次换了个骂法，不再以一个汉臣的角度，而是以一个越民的角度来跟他说话。“你这话什么意思？”费栈问道。
“我什么意思？你以为你下决心和吴郡决战是为了越民的福祉做出的好事么？你以为你以八千越军和三万汉军作战有任何赢面么？”严畯气愤地诘问，让费栈陷入了沉思，他现在还没有想到战胜吴郡新军和白虎军的办法，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投降。严畯自问自答道：“不是的！你选择玉石俱焚只是把民众带入深渊而已，你成就了什么？你成就了个屁！你越人大王名号下一个越人民众都没有，你只有血债、只有仇恨，民众跟着你这样的领导人只会走向灭亡！”严畯喘了口气，从卫兵的手里挣扎出两只手臂，指着费栈的鼻子臭骂，“你想用八千越军打赢两郡联军只是异想天开！海盐县已经被劫为一座空城，联军将士只要拿一个越军的人头就可以在海盐县换一亩肥田，拿一个越军小队长的人头就可以换十亩！盛宪把接下来十年海盐县的盐利都拨出来重兴海盐县建设了，联军战士还巴不得你不投降，多拿你几个人头换个地主老爷当当！”
别说费栈，就连要拿严畯的两名卫兵都心动了。吴郡的农业基础由会稽郡相承而来，自两郡由浙江划分别治之后，四大家族更是花了大功夫兴修水利促农兴民。看看余杭县的土地就知道了，密集的水网、大片的水田，在畜栏里听话的老牛……谁都知道那些山贼不是守成之主，放下一座海盐县百废待兴，那是机会，那是新生活！越人的脑袋从来没有那么值钱过，他们也从来没有想到赋予他们生命价值的不是带领他们走向自由的费栈，而是愿意统治他们的汉官。
看着那两名卫兵神色有异，费栈赶紧把他们两个打发了出去，命令他们两个无论方才听到了什么都不许向别人透露半个字。
严畯见费栈不杀自己了，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一半了。还好临行之前，陆小公子派侍卫带话来，让他想想里面的谋臣使节是怎么做的，从对方的角度出发言说厉害，这不就是中的谋臣使节惯用的伎俩么？严畯赶紧继续开动脑筋，如果自己是费栈的谋士，现在应该推荐费栈怎么样做。接受招降是必须的，但是严惩首恶交出自己的脑袋，想必费栈大王还没有那么伟大无私。终于，在费栈决策之前，严畯做出了自己的提议：“吴郡新军将从乌程-由拳-海盐防线迫近，而白虎军将从富春方向包夹，前进一步是包围圈，退后一步是余杭县的城墙，联军的胜利有如探囊取物。”严畯还是要重点强调费栈败局已定的事实，“可是联军并没有把路都堵死。余杭往西就是丹阳郡，丹阳郡山多林密，有一座大山名叫黄山，山高路险易守难攻，大王自可以领兵据之以图后事。加之丹阳泾县多有山贼作乱，丹阳太守剿匪力疲，一时间还管不到黄山上来，大王就有重整队伍的喘息之机。而越人民众受降之后，自然可以在海盐县或会稽郡内重新生活，大王在黄山遥遥震慑，一旦盛宪出尔反尔您就发兵攻吴，到时候您师出有名，越民必定赢粮影从。这才是大王应该做的事情啊！”绝境能够激发人的潜力，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的严畯和同为理想主义者的费栈一拍即合，这种战略性的转移既不会让费栈背上战败逃离的污名，也给了费栈重整旗鼓的机会。严畯也为自己的急中生智感到惊喜，虽然这和陆小公子的设想相差甚远，但是为了大局着想，费栈还是不可轻动。
“我再想想。”费栈扬扬手，示意严畯回去。严畯风也似的走了，趁着费栈还没有下令阻止他和其他部族首领联络。你且想吧，你夜之后，恐怕就由不得你不撤兵了。
吴郡，陆纡和一种将官在讨论如何能把这一仗赢得漂亮。其实相约决战之后，双方能够使出来的计谋就少了，前线也杜绝了小规模的冲突与摩擦，一切都等待着阵前短兵相接比拼硬实力。作为赢得漂亮的标准就是双方之间的战损比，杀一个越人要付出多少个汉人的代价，一般影响战损比的因素有人数、武器装备，士气和谋略，奇袭火攻等战略能让战损比达到意外的数值，世上以少胜多的案例大多源自于此。可是硬碰硬的时候没有什么好办法发动奇袭，吴郡拥有的骑兵数量并不多，双方应该都是才用弓箭手漫射，然后步兵行进的作战方式。越人的单兵作战能力强悍，这着实让陆纡伤透了脑筋。
这时贺齐建议道：“虽然越军不想打城池攻防战，但是我们可以用攻城器械来应对敌军。”
陆纡却道：“冲车固然可以防御敌方弓箭手的攻击，改造而成的战车也的确让敌方的步兵难以攻击，可是战车对于地方的冲击也太小了。”战车由霍去病将军在对战匈奴骑兵的时候研发而成，浑身硬皮甲，里面有士兵推动战车，也有士兵持矛向外刺击。
贺齐摇摇头道：“我说的不是冲车，而是井阑。”说罢，作为铸剑师和设计师的贺齐在白绢上画起了井阑的图纸。“井阑在北方攻城战中已经普及，因为北方城池城墙高而护城河宽，所以步兵想要攻上城墙需要弓箭手在高处压制城墙上的守军。井阑的射程由高度决定，攻城战中会因为城墙上守军的火箭而受到损毁，但是面对出城野战又人数较少的越人，我们可以用井阑来压制他们的进攻。自下而上仰射的越人影响不了井阑的效果，想从地面进攻井阑的越人又必须分兵面对数倍于己的我军，想必几番攻势下来越人就会士气大落，撤回城内。届时我们就可以一鼓作气抢下城门，锁定胜局。”
听了贺齐的建议，陆纡笑着点了点头道：“贺将军果然是名门之后，见解独到。此计可保大战全胜，贺将军当居首功！”
顾雍在一旁也为贺齐的计策所赞叹：“公苗哥哥立志只做农具，不再碰武器，如今为了民族大业而挺身而出，实在是我辈楷模！”
陆纡奇怪道：“只做农具？这是为什么？”
贺齐苦笑两声，并不答话。顾雍却帮他解释道：“公苗大哥在京畿就职，所造兵器却成了县兵耀武扬威欺压百姓的凶器，所以公苗哥哥和贺老将军才毅然归隐回到家乡，公苗哥哥也就立志不再打造兵器了。但是公苗哥哥乃是铸器世家，一脉相传的手艺不能在哥哥手上断送，所以哥哥便打造农具，一来可以继承家业，二来可以有利于民众。纵是王朗当初想要启用哥哥，哥哥也故辞不就，还是在富春山一游时与哥哥叙话，这才了解了许多。”
陆纡听完沉吟了片刻，问贺齐道：“此战之后，贺将军可愿留在军中就职啊？”
贺齐看着满眼期望的陆芳，可惜佳人已经成为兄弟的未来媳妇了。贺齐摇摇头道：“不了，我还是愿意继续钻研冶金技术，吴郡铜矿铁矿都有，正是需要我的地方。”
陆纡笑着说：“我知道你会拒绝，可是矿山并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光复余杭之后，汉越之间的协调问题需要有人首领，正好你与鲁博算是朋友，同越人也有过交情，我打算把这项重任托付给你。你意下如何啊？”
两郡合作公营之后，贺齐自然可以在两郡之间自由往来，对越政策的调整也可以让贺齐把鲁博请到名面上来开展炒钢法的研讨了。只是对于管理政务方面的事情贺齐并没有自信，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接下这个自己没有信心完成的任务。
顾雍喜道：“哥哥心系百姓，又胸怀远大，相信你一定可以担此大任。”顾雍见贺齐有出仕的机会自然鼓励他。汉朝的选官任官制度为察举制，乡民推荐是为举，官员提拔是为察，陆纡作为吴郡的军事长官，又是四大家族的首领，自然有权任用贺齐作为交通汉越的大使。
贺齐点点行礼道：“那便多谢陆老将军赏识，贺齐必定竭尽全力。”
陆纡呵呵笑过，一切运筹帷幄胜利可待。
只是十一月初六，联军兴致冲冲的来了，却发现余杭没有一个越族叛军留下，严畯带领着愿意留下来的越民和走不了的越民在城门十里外恭迎王师俯首受降。陆纡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尽管收复余杭让他很开心，但是没能剿杀费栈还是让他觉得美中不足。严畯虽然游说有功，但也因放走而费栈有过，功过相抵发他回家继续做他的书吏。
陆纡见越民留下一大堆老弱病残，根本当不了垦荒的劳力，想要把他们杀了干净。可是城内的汉民却集体告饶，求陆纡放过他们的性命。“谁不是爹生娘养的一条性命啊？，将军您发发善心，积点功德，求神仙保佑陆家万世昌隆，陆将军长命百岁！”百姓的话语朴实而恳切，既然苦主都愿意为他们求饶，陆纡也懒得再管他们了，反正这担子事已经落在了贺齐头上，费栈的叛军也已经遁逃丹阳，这是丹阳郡的问题，不再是吴郡的问题了。
一场汉越相争的动乱就此画上了句号，而这场动乱无非是大汉朝衰亡的又一个征兆罢了。正是将星已经出世，纷争未到竟时。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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