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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巧遇

  周娘子一阵尴尬,赔着笑脸说:“姑娘,要不小妇人再为姑娘寻一间更精巧雅致的包间,这一回小妇人保证绝对没有人来打扰,姑娘看可好?”

  苏娴被凌柔郡主打扰,失了好胃口,双手抱胸一脸无聊地靠在窗框上,也不回答,眼睛不经意往楼下扫去,这一处的窗户正对着两楼之间的花园,此时的花园中秋意正浓,几点翠柏几叶芭蕉,人工做成的花圃中海棠花烂漫,秋月季妖娆,一座风雅的假山盆景里潺潺水声悦耳,配合周围的花香、远处的琴声,那景致极美,让人陶醉。这样的景致里突然出现了一行人,为首两个华服男子相谈甚欢,一边聊一边往前走,在他们的周围还有几个身穿便衣但一看就是军人出身的随扈跟随。

  在这行人距离两步远的地方,同样是两个年轻男子,同样身穿华服,二人一人只带了一个随从,沉默地跟着前方的人往前走,不算亲近,但一看就是一块来的。

  苏娴在看见跟在后面的两个男子中的一个时眼睛一亮,啊呀一声。

  苏妙一愣,以为她看见什么了,好奇地凑过去往下看,同样啊呀一声,原来楼下的那两个不是别人,其中一个身穿玄衣、气宇轩昂的正是文王殿下,另外一个一身天蓝色锦袍,发束金冠,腰悬羊脂玉佩,芝兰玉树,唇红齿白的正是回味。

  百奎楼的花园内因为火树银花,竟比白日里还要明亮,那么多烛火映射在他二人的脸上,年轻貌美的男子,流光溢彩,美不胜收,竟成了百奎楼中比海棠花还要美艳的一处风景。

  “好巧!”苏娴笑吟吟地说,一双眼睛全黏在梁敞身上,满目痴迷,“文王殿下真是好相貌!”

  苏妙听得心里一阵恶寒。平心而论梁敞长得确实不错,可是要说好相貌,前面还有一大堆在那里比着,像梁敏、回甘、回味。甚至是武王梁敖、太子梁敕,每一个都比梁敞出众,可是苏娴却认为梁敞是这些人里最出挑的,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苏妙听得都一阵恶寒,更何况梁敞。文王殿下在楼下的花园里好好地走着,这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道粘人的视线恍若蛇一样牢牢地锁定住他,并冰冷腥湿地将他缠绕住,一点一点包裹,一点一点收紧,让他的心里打了个突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世界上只会有一个人用这种仿佛要将他一点一点扒光再一口一口生吞进去的眼神看他,这种被肆无忌惮地视奸的感觉让梁敞的心一紧,思绪在此刻戛然而止,他轻摇了摇头。将那让人困扰的臆想赶开,他都已经派人送她回雪乙庄了,时隔一天她怎么会又出现在梁都里,不可能的,就算今天出门前又忘了看黄历他也不能一直这么倒霉。

  他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往前走。

  苏妙就看见苏娴的表情在文王殿下顿住脚之后重新迈开步子的时候变得皮笑肉不笑起来,她皮笑肉不笑地从窗台上用做装饰的水果篮子里拿起一枚红通通的苹果,在苏妙的瞠目结舌里扬起胳膊,冲着楼下文王殿下的后脑勺用力扔去!

  文王殿下感觉到后脑勺一凉,接着回味就注意到他那一脸想死的表情,他像是后脑勺长眼睛了似的。举起胳膊反手一抓,一枚红通通的大苹果被他抓在手心里,他回过头去,目光正对上站在二楼窗台前的苏娴。脸发黑。

  苏娴笑吟吟地望着他,坦然从容,好像扔苹果砸他的那个人不是她,她甚至在黑夜里冲着他挤挤眼睛,明送了一记秋波。

  梁敞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回味也看见了站在窗口处的苏妙,于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苏妙站在二楼看着他。自从他俩进行了那场不像吵架的吵架之后她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他了,这时候突然碰见,还是在这种场合里,还是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这么尴尬地望见,苏妙想了想,打招呼尴尬,不打招呼也尴尬,她的眼珠子转了两转,干脆……

  于是她也从水果篮子里拿起一枚红通通的苹果,对准回味那张美如冠玉的脸扔过去,算是打招呼,

  回味的表情没有改变,还是一马平川淡如止水,只不过是在苹果就快要砸中面门的一刻,伸出手稳稳地抓住。

  一个遍身风流的公子从灯影里走出来,啧啧惊叹道:“这江南的女子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泼辣啊!本王听说在江南的弄堂里走着,一个从天而降的窗杆都有可能促成一段姻缘!”

  梁敞在心里想这是欺负他没看过话本,从天而降的窗杆子那是奸/情吧!

  二楼上,苏娴正在教训苏妙:

  “冲后脑勺扔那是闺中情趣,冲着脸砸那就是谋害亲夫了,万一小回儿没接住你把他弄伤了弄残了你还得伺候他后半辈子,你这是何苦来,你的脑子是不是进水啦!”

  苏妙双手抱胸,一点也不愧疚地翻着白眼,就好像刚才那枚苹果不是她砸的。

  回味倒也没在意被砸了一颗苹果,顿了顿,冲着苏妙招了招手,示意她下去。

  苏妙秀眉一挑,停了一会儿,才在苏娴的催促下转身下楼去。

  姐妹俩来到花园中,这时候才看清花园里不仅是回味梁敞两个人,刚刚在前面走的那两个华服公子居然是穿了便装的武王殿下梁敖和岳梁国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梁敕。

  苏娴在苏妙的袖子上微微一扯,二人停在距离前方的人三步远的地方,苏妙一愣,回头时苏娴已经冲着眼前几个衣冠楚楚的贵公子盈盈施了一礼,含着笑,金声玉润地说:

  “民女给太子殿下,武王殿下,文王殿下请安。”

  眼珠子不着痕迹地在三个人身上扫了一眼,同是皇子,太子殿下斯文,可惜太斯文了,身子不好似有从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这样的男人可以远远地欣赏。用起来估计不太中用;武王殿下嘛,既有文人的斯文又有武人的魁梧,是个极品,可惜了占有欲太强。兽性大发起来不易受控制,虽是个可心的却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有点遗憾;还是文王殿下最好,脸蛋俊身材好体力充沛,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好拿捏。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她心里正在盘算着,那一头梁敞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只觉得她那不经意的一眼充满了意味深长。梁敞他是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文不如梁敕武不如梁敖,生母早逝,养母也不算受宠,如今养母的娘家还因为私盐和私炮房的事情被流放,养母虽然没有受到外祖家的牵连,日子却也不太好过,而他虽然已经开府封王了。在朝堂之上却还是要依附二哥的势力,所以他一点也不奇怪苏娴这个眼高于顶又胆大包天的女人会在得知了他其实十分不起眼的地位在见识了其他更优秀的男子之后会动了其他心思。明明知道,可是他的心里还是很不痛快,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他居然跨上前一步,拦在苏娴面前,遮挡住她的视线,狠狠地瞪着她,黑着脸。

  苏娴也不是每一刻都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这一刻她就愣住了。不解地望着他,挑眉。

  苏妙没工夫去注意他们大眼瞪小眼,她正在应付回味的追问:

  “你怎么进城来了?不是跟你说了出门之前要和我说一声吗?这衣裳是哪来的?怎么之前没见你穿过?大晚上出门也不戴个面纱,成何体统?”

  苏妙一连翻了好几个白眼。实在不想搭理他。

  回味知道她不耐烦了,于是挑重点问出来:

  “这身衣裳是谁给你买的?”

  苏妙听他这不悦的语气心想难不成他以为她和大姐一块是来钓凯子找下家的,这么想着,心里奇迹般地爽快起来,脸上也恢复了笑眯眯的。

  “这剪裁,这料子。这做工,一看就出自锦绣楼。”梁敖凑过来,笑着说。

  “武王殿下好内行啊,怎么会知道?”苏妙惊诧地问。

  “进来这楼里的姑娘穿的都是锦绣楼的衣裳。”梁敖笑道。

  苏妙点点头,回味却执着地追问:

  “你这衣裳是什么时候买的?”

  “今天啊,来之前跟大姐去了一趟锦绣楼。”苏妙虽然不想回答,可看他脸那么黑,还是回答了。

  回味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这两天他一直在想她说的让他帮她找下家的事,越想越恼火。

  梁敞虽然正在和苏娴“对峙”,耳朵却好使,闻言脸色竟也奇迹般地缓和了下来,只是瞪了苏娴一眼,低声问:

  “你用了我给你的牌子?”

  “官人给的牌子难道不是给奴家用的是让奴家拿回去供起来不成?”苏娴浅笑吟吟地反问。

  梁敞哼了一声:“你倒是胆子大,亮本王的牌子就是公开和本王扯上了关系,你就不怕成为众矢之的?”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是与其担一个虚名儿还不如坐实了让人甘心。”苏娴面色不变,依旧浅笑吟吟,她上前一步,在黑夜里贴近他的耳畔,吐气如兰地说,“殿下的这朵花儿什么时候让奴家采采?”

  “你!”梁敞的脸刷地黑了,黑里透着涨红,他火冒三丈,七窍生烟。

  苏娴已经离了他身旁,笑意嫣然,从容端庄,好像刚才那不知羞耻的话不是她说的。

  梁敖噗地笑了,打趣道:“七弟,说什么悄悄话呐,说出来让二哥也听一听,上一次我还没看出来,你和苏家的大姑娘竟然是这种关系,父皇还成日里为了你的婚事操心,咱们兄弟几个也就你没成亲了,父皇为了给你选妃的事愁白了头,之前还以为你对丁家的小妮子有意思,哪知道你要了去又丢开了,听我母妃说你母妃给你挑了好几家的姑娘你都看不上,原来你是在外头有相好的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兄弟之间的调侃和打趣,可是细细想来却让人挺尴尬的,首先梁敖提了有关梁敞的婚事,他提到了“选妃”,用膝盖想也知道以苏娴的身份是不可能成为皇子妃的,果不其然,他之后又提到了“相好的”,任何姑娘在被人当众称作“相好”这个词时,心里恐怕都不会痛快,有种受辱的感觉,可是苏娴非常淡定,非常平静,浅笑吟吟,淡定从容,倒是让梁敖多看了她一眼。

  苏娴压根也没奢望皇子妃什么的,事实上她连想在梁敞身边谋取一席之地的愿望都没有,无欲,无求,则刚愎强硬。

  苏妙先前也有点尴尬,自己姐姐被人家说成是“相好”任谁都不痛快,可转念一想若梁敞和苏娴真发展出关系,最后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这么想着,又见苏娴很淡定,于是她也变得很淡定。

  回味想的却比她们两个人都多,皇族之人的婚姻是拉拢各方势力最好的方式,梁敞是梁敖派系的,梁敞的婚姻自然也要受梁敖的控制,为梁敖添一项助力。不管成亲之后怎么样,成亲之前一定要维护住清白的,名声,地位越高的人嫁女儿越看中品性名声,而地位越高的人带来的助力自然越强大。

  梁敞十分尴尬,尴尬中还带着点不自在,他转过头对梁敖解释道:

  “二哥误会了,苏大姑娘只是这苏二姑娘的姐姐,是我在苏州时认识的一个友人,对吧?”他还用确认的语气去问苏娴。

  苏娴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说:“奴家身份卑微,怎么敢称是殿下的‘友人’,奴家与殿下只是认识而已。”

  梁敞:“……”编瞎话能不能编专业点,你的眼里赤/裸裸地写着想睡我你当别人看不出来啊?

  梁敖:“……”你们这认识的程度好深厚啊,当我是傻子呢?

  梁敕见场面比较僵,想到今日是来兄友弟恭的,连忙笑着打圆场道:

  “我们这在花园里站得也太久了吧?既然遇见了两位姑娘,两位姑娘一个是阿味将来的小娘子一个是阿味将来的大姨姐,论起来也算是亲戚,不如一块用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