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龙口逃生
“阳、阳焱……”萧蔷小声地问，她的眼睛几乎瞪圆了，水雾弥漫中倒影着囚牢龙的獠牙大嘴，她的脸比张纸还苍白，紧握着穆赫的手心里沁出一层冰凉的汗，她尽力和穆赫背对着背挤作一团，“反正它看到你了，要不，我们逃？”
要逃，意味着穆赫真正地暴露在囚牢龙的视线内，不逃，这个窗框迟早会被它挤破，到时候逃跑的希望就会大打折扣。
穆赫咬咬牙，做定了主意，他一把拽起萧蔷，找准了路线，一声令下：“跑！”
两人一起跳过挡路的杂乱旧物，不顾一切地向电梯跑去。电梯已经停运了，但不代表它已经固定的阶梯不能跑人，更何况这是离他们最近的逃生通道。
穆赫作为一个鬼畜的影像顷刻就收入囚牢龙多隆的视线，它高昂地尖啸着，改变了作战策略。
它脑袋退出窗子，两只龙爪紧紧扣着窗框，扇动两翼向外扯着。
穆赫回头看去，水泥墙上出现了一条条细细的裂缝，可见囚牢龙的力量非同一般。
不到半分钟，窗框在“哗啦”一声巨响中脱离水泥墙，被多隆远远地丢了出去。
穆赫和萧蔷都被那恐怖的声音震得头皮发麻，那双紫色的龙眼愤怒地要夺眶而出，坐在它背上的兽人头领嚷叫着，还没换口气，多隆又向窗口一头撞来。
“碧池！”
头领骂着，赶紧侧趴在多隆隆起的脊隆下，墙上的水泥块随着多隆的生猛冲撞不断脱落，终于，在滚滚灰尘后，这头不要命的囚牢龙在楼洞内登场了。
“快，快！”萧蔷催促着已经头脑空白的穆赫。
此前，穆赫想过无数种死法，车祸，绝症，坠机也在设想之中，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头龙撕碎至死。
有那么一刹那，他和多隆对视，他能感觉到这个陌生生物传导过来的你死我亡的决心。
“哦，看呐，我就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地发脾气，那是阳焱！”头领挥舞着沉重的战斧，像擂起战鼓般疯砍着两边的废旧货架等东西，“呀吼吼——快，抓住他！”
有了主人的支持，多隆更是底气十足，尽管楼洞的高度让它无法抬头挺胸，坚硬的脊隆在天花板上剐蹭着，水泥不断掉落，捶打着它的血肉之躯，裸露的钢筋不时戳破鳞甲，让它受伤，它依然视死如归。
信念就是这样！不管好的信念还是坏的信念，平时它只是泛着红色的火星，静静地蜷缩在身体某个角落，只让你感觉到它。但是某一刻，当它被唤醒，蓬勃的火光刹那间燃起，那时，你便没有了血肉之躯，感觉不到任何困倦和疼痛，化成为狂热的**燃烧着，冲刺！
囚牢龙多隆就是这燃烧的**，它的决心震撼着瑟瑟发抖的空气，使得猎物提前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
穆赫和萧蔷已经在尽全力奔跑，他们恨不得此刻再长出两条腿，或者一双翅膀，或者干脆变成只蚊子。
穆赫不断地把手边能捡到的东西向后扔去，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抗，所以只能完全依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减慢狂热追杀者的速度。
多隆不得不使自己庞大硬朗的身躯变得像老鼠一样，这很艰难，艰难刺激地多隆更加愤怒。
“你告诉我这里会安全——”地道战计划彻底失败，穆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阳焱的身体她还没有完全适应，更多时候她感觉自己就像踩着高跷的小丑，上半部分是自己的，下半部分则是一根没有任何感觉的木棍。他跑到现在仍没摔倒简直就是奇迹。
“是，我也告诉过你要把自己藏好！”萧蔷回答，而后一手指着下一楼电梯的方向：“快，这边！”
多隆紧追在后，大嘴差点咬到了穆赫。
生死危机，潜力就会爆发。然而，穆赫没想到，阳焱赋予自己的潜力居然就是一层绕在自己身边的雪霰。
这是干什么？他意识到，每到自己情绪失控时，周围空气都会降温，那些雪霰应该就是凝结后的水分子。
这种病现在会要了他的命！
就在这时，多隆从他们头顶飞过，两翼扇起沉积的灰烬，龙爪抓起电梯用力向上扯去。
萧蔷的前脚已经踩到电梯上了。
“回来！”穆赫使劲向外拽出她，电梯被多隆连根拔起，丢到了一旁。
“好样的，多隆，抓住那只鬼畜！”头领兴奋地大喊。
鬼畜？什么鬼畜？穆赫来不及多想，萧蔷便叛变了。
“等等，等等，我退出！”她高举起手，一步步地慢慢退开电梯下的深洞，“我和妈妈是一起的，我们一起帮你找到了那些人，放过我……”
“萧蔷，你在干什么！”穆赫责备。
“我只看到了你和他在一起！”萨奇的斧头向着穆赫的方向歪了歪，“而且，你也是个人类，在我眼里你和那些信徒没什么区别，只是一块少脂肪的精肉！”
萧蔷咬着唇，似乎在思考什么。
“萧蔷，你听到了，他不会放过你！”穆赫提醒，拉着萧蔷向后逃。
“抓住他！”萨奇忽然重新挥起战斧，多隆随即又飞扑过来。
“走这边！”穆赫重新转移路线，电梯不远处有应急楼梯，这是现代化高楼必不可少的设定。
“阳焱——”萧蔷跟在身后，喊着。
“快跑！”
“对不起——”
穆赫头皮一紧，萧蔷的“对不起”从来不是什么好预兆。果不其然，他刚刚回头，一根铁杆就向自己挥来，正巧打在膝盖上。
“啊——”穆赫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萧蔷丢掉铁杆从他身旁跑过，进入楼梯，重重地将门关上，碰上锁。
“萧蔷，你在干什么？”穆赫愤怒了，萧蔷趴在玻璃小窗上痛苦无奈地摇头，说着对不起，很快便转身逃开了。
萧蔷下手并不算重，只是将穆赫打翻在地，通过这个举动她为自己赢得了逃跑的时间和机会。
穆赫挣扎着想爬起来，很快，他便放弃这个念头，屏住呼吸，静静地不做任何动作。
穆赫感觉到了身后粗重的鼻息，暖热，带着令人作呕的腥味。他咽了口唾沫，浑身筛糠般颤抖着。
慢慢回头，一张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就向自己咬了过来！
五岁的时候，穆赫第一次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死亡。长大后，老师布置了作文，题目是“我的愿望”，穆赫执笔飞速，半天后，他的作文本上列举了满满一本死亡方式，“我的愿望就是能够征战沙场，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死在热血的环抱中，而不是蜷缩在温暖的沙发上，用本该撕碎敌人的双手去玩无聊的电子游戏”，后来，他就被叫家长了，远在美国的爸爸推掉演讲和授课，漂洋过海，只为听一个小学老师的敦敦教诲。
混沌之中，穆赫感觉到属于阳焱的一双眼睛刹那间苏醒，深蓝的瞳孔仿佛一个激烈的信号，带动了身体的全部机能！
穆赫用尽自己全身的力量从地上一跃而起，抄起手边的铁杆扑了进去做最后一搏。
不能再害怕了！
那些獠牙并没有伤到自己，相反，他自己被整个地吞进多隆嘴里。
就在多隆上下颚咬合的瞬间，穆赫立起了铁杆，全身仰仗上去，用力保证着它的垂至。
接下来，一股浓稠的血浆浇满他的全身。多隆张嘴咆哮，在重新恢复的光明中，穆赫可以看到那根铁杆准确无误地将它的上颚戳了个透明的大洞，而且深深地扎进下颚之中。
狂怒的龙啸，濒死的挣扎，穆赫用力拔出铁杆，狠狠地深呼吸几口气，紧握手中，对着那一排如利剑般锋利的龙牙扫去。
铁杆上瞬间冻结起一层冰晶，粗壮的斧柄，宽厚结实的斧面照直将龙牙齐刷刷地斩断！
多隆再次狂跳，血浆乱溅，头领也被摔落地上。
“多隆——”萨奇抱头痛叫，声音极为凄凉愤怒。
最后，这头庞大的囚牢龙终于没了力气挣扎，重重地摔到地面，半张着嘴停止了呼吸。
穆赫狠狠地吞咽着喉头的酸涩，他猜那一定是泪，他紧紧握着拳头，透过半张的龙嘴看着对面倒地痛哭的兽人头领。
那头领也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他抬起头，喉间“隆隆”低吼着，眼神中再次燃起了和多隆一样的**——你死我亡！
穆赫狂怒地呐喊一声，身边顿时升起白茫茫的雪霰，冻结了多隆的尸体，向着兽人头领席卷而去。
穆赫跟随着这些雪霰举起战斧高高跃起，向那副结实的幽绿色身躯砍去！
沉重的振动。犹如身体中绷紧的弹簧一瞬间释放，穆赫全身麻木地没有任何知觉——恐惧、委屈、愤怒、不安……所有一切都不复存在。
很长一会时间后他才恢复意识。
身下，兽人头领重重地喘息着，紧盯着穆赫，愤怒消退了些，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恐惧。穆赫头一次从别人眼中看到自己的瞳孔变成了深蓝色，几乎被冰雪覆盖般的严寒冷酷。
慢慢地，深蓝消退成淡蓝色，恢复了平静。身边的雪霰也重新蒸发在干燥的空气中。
应急楼梯的门开了，妈妈和张二伟一众人赶了出来，他们气喘吁吁，同样因为眼前的一幕而震惊不已。
穆赫稳了稳重心，从地上慢慢爬起，忽明忽暗的视线中，他看到兽人的战斧被一面冰斧斩成两截深深地嵌进他肩膀旁的地面。
兽人手掌到手臂上有着一条伤，鲜血不断地向外渗着。穆赫想到自己一定也好不到哪儿去，低头看去，果然，他的手臂上也有一条相似的震裂的伤口。
他祈祷着，现在不要有谁再来伤害他，他真的没有一点力气去反抗了，他的思想飘飘然地，在阳焱的躯体里欲出欲进。
要和一具躯体完全吻合何其困难？不是简单附身就可以办到的。穆赫懦弱、胆小，没有隆起的肌肉，而阳焱做事果断、无畏，强大的体魄和意志更是他无法效仿的。
想到这里，穆赫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可怕的沮丧感，差点让他绝望。
从地上捡起铁杆，穆赫拖着它转身穿过妈妈等人向应急楼梯走去。
他听得铁杆在楼梯上“刺——啪，刺——啪”的节奏，深切感觉到自己又死了一次，那种恐怖的感觉如梦魇一般缠绕着她的脖子，让他呼吸不过来。
楼上，半晌过后，众人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妈妈赶到了兽人身旁，用他最虚伪的腔调关怀着：“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接着，他就听到了兽人的怒吼：“你在这里藏了个鬼畜！你在这里藏了个鬼畜！他是受诅咒的！”
穆赫停了脚，仔细听着上面对他的判决。
“我会将他千刀万剐，为多隆报仇，一雪今日之耻辱！”
……
耳畔一阵微风袭来，似乎传来了小阳焱的低声喃语：“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你一定要找到雪琳儿，保护她不会消失！”
回教堂的路上，穆赫再次看到了萧蔷。这人又没死掉，怎么会看不到呢？
萧蔷正捂着肚子，表情看起来并不舒服。
她看到了穆赫，赶紧迎上来，很诧异又很惊喜：“你还活着？”
“我说过我会不顾一切地活着。”穆赫有气无力地说。
“你受伤了，需要包扎……”
穆赫一把推开她，从怀里掏出萧蔷的纱巾塞到她怀里。
“阳焱……”萧蔷抽泣，“对不起，我怀了孩子，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跟着我一起和你冒险……”
“别再拿你的孩子做借口！”穆赫吼道，眼里的泪汹涌而出，“你的孩子会看到在最紧要的关头你对朋友做了什么——伤害他、丢弃他、宁愿听到他被一头畜生嚼烂也不会为他留着逃生的门！那楼梯本来能救我们、挽救我们的友谊的，你自己亲手关闭了它！你的孩子会看到她的母亲是多么肮脏、虚伪的人！”
“对不起……”
“现在，我明白阳焱为什么宁愿孤独也不承认你做朋友的原因了。”穆赫叹口气，丢掉铁杆，随着铁杆落地清脆的声音，他的一颗心也踏实了：“我也不会是你的朋友，萧蔷！”
“我和他们不一样，当时的情况我别无选择。”萧蔷辩解，她紧紧捂着肚子，捂着她最后的希望。
“可以最后问你一些问题吗？”穆赫问。
萧蔷点点头。风中，长发凌乱。
“萨奇能给我什么？”
“昂多。”
“那是谁？”
“行踪难测的怪物军阀。”萧蔷说，接着补充：“他拿走了你重要的东西。”
穆赫咬咬唇，看着萧蔷，“萧蔷，朋友是一个期待值很高的名词，代表着这个世界上最忠实的感情，如果你担当不起，就该和张二伟他们一样，那样的话我就不会骂你肮脏和虚伪了。”
萧蔷迷茫地摇摇头。
穆赫手扶着她的肩膀：“可能我不会因为你是一个坏家伙就对你痛下杀手，但绝对会因为你不是一个好朋友而仇恨入骨，你懂吗？如果你的世界注定了要背叛，要屠杀，就不应该给别人希望。”
说完，穆赫便走开了。
萧蔷在他身后追问：“接下来你会作何打算？这起风波过后，妈妈不会再保护你了……”
“这已经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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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逃，意味着穆赫真正地暴露在囚牢龙的视线内，不逃，这个窗框迟早会被它挤破，到时候逃跑的希望就会大打折扣。
穆赫咬咬牙，做定了主意，他一把拽起萧蔷，找准了路线，一声令下：“跑！”
两人一起跳过挡路的杂乱旧物，不顾一切地向电梯跑去。电梯已经停运了，但不代表它已经固定的阶梯不能跑人，更何况这是离他们最近的逃生通道。
穆赫作为一个鬼畜的影像顷刻就收入囚牢龙多隆的视线，它高昂地尖啸着，改变了作战策略。
它脑袋退出窗子，两只龙爪紧紧扣着窗框，扇动两翼向外扯着。
穆赫回头看去，水泥墙上出现了一条条细细的裂缝，可见囚牢龙的力量非同一般。
不到半分钟，窗框在“哗啦”一声巨响中脱离水泥墙，被多隆远远地丢了出去。
穆赫和萧蔷都被那恐怖的声音震得头皮发麻，那双紫色的龙眼愤怒地要夺眶而出，坐在它背上的兽人头领嚷叫着，还没换口气，多隆又向窗口一头撞来。
“碧池！”
头领骂着，赶紧侧趴在多隆隆起的脊隆下，墙上的水泥块随着多隆的生猛冲撞不断脱落，终于，在滚滚灰尘后，这头不要命的囚牢龙在楼洞内登场了。
“快，快！”萧蔷催促着已经头脑空白的穆赫。
此前，穆赫想过无数种死法，车祸，绝症，坠机也在设想之中，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头龙撕碎至死。
有那么一刹那，他和多隆对视，他能感觉到这个陌生生物传导过来的你死我亡的决心。
“哦，看呐，我就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地发脾气，那是阳焱！”头领挥舞着沉重的战斧，像擂起战鼓般疯砍着两边的废旧货架等东西，“呀吼吼——快，抓住他！”
有了主人的支持，多隆更是底气十足，尽管楼洞的高度让它无法抬头挺胸，坚硬的脊隆在天花板上剐蹭着，水泥不断掉落，捶打着它的血肉之躯，裸露的钢筋不时戳破鳞甲，让它受伤，它依然视死如归。
信念就是这样！不管好的信念还是坏的信念，平时它只是泛着红色的火星，静静地蜷缩在身体某个角落，只让你感觉到它。但是某一刻，当它被唤醒，蓬勃的火光刹那间燃起，那时，你便没有了血肉之躯，感觉不到任何困倦和疼痛，化成为狂热的**燃烧着，冲刺！
囚牢龙多隆就是这燃烧的**，它的决心震撼着瑟瑟发抖的空气，使得猎物提前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
穆赫和萧蔷已经在尽全力奔跑，他们恨不得此刻再长出两条腿，或者一双翅膀，或者干脆变成只蚊子。
穆赫不断地把手边能捡到的东西向后扔去，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抗，所以只能完全依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减慢狂热追杀者的速度。
多隆不得不使自己庞大硬朗的身躯变得像老鼠一样，这很艰难，艰难刺激地多隆更加愤怒。
“你告诉我这里会安全——”地道战计划彻底失败，穆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阳焱的身体她还没有完全适应，更多时候她感觉自己就像踩着高跷的小丑，上半部分是自己的，下半部分则是一根没有任何感觉的木棍。他跑到现在仍没摔倒简直就是奇迹。
“是，我也告诉过你要把自己藏好！”萧蔷回答，而后一手指着下一楼电梯的方向：“快，这边！”
多隆紧追在后，大嘴差点咬到了穆赫。
生死危机，潜力就会爆发。然而，穆赫没想到，阳焱赋予自己的潜力居然就是一层绕在自己身边的雪霰。
这是干什么？他意识到，每到自己情绪失控时，周围空气都会降温，那些雪霰应该就是凝结后的水分子。
这种病现在会要了他的命！
就在这时，多隆从他们头顶飞过，两翼扇起沉积的灰烬，龙爪抓起电梯用力向上扯去。
萧蔷的前脚已经踩到电梯上了。
“回来！”穆赫使劲向外拽出她，电梯被多隆连根拔起，丢到了一旁。
“好样的，多隆，抓住那只鬼畜！”头领兴奋地大喊。
鬼畜？什么鬼畜？穆赫来不及多想，萧蔷便叛变了。
“等等，等等，我退出！”她高举起手，一步步地慢慢退开电梯下的深洞，“我和妈妈是一起的，我们一起帮你找到了那些人，放过我……”
“萧蔷，你在干什么！”穆赫责备。
“我只看到了你和他在一起！”萨奇的斧头向着穆赫的方向歪了歪，“而且，你也是个人类，在我眼里你和那些信徒没什么区别，只是一块少脂肪的精肉！”
萧蔷咬着唇，似乎在思考什么。
“萧蔷，你听到了，他不会放过你！”穆赫提醒，拉着萧蔷向后逃。
“抓住他！”萨奇忽然重新挥起战斧，多隆随即又飞扑过来。
“走这边！”穆赫重新转移路线，电梯不远处有应急楼梯，这是现代化高楼必不可少的设定。
“阳焱——”萧蔷跟在身后，喊着。
“快跑！”
“对不起——”
穆赫头皮一紧，萧蔷的“对不起”从来不是什么好预兆。果不其然，他刚刚回头，一根铁杆就向自己挥来，正巧打在膝盖上。
“啊——”穆赫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萧蔷丢掉铁杆从他身旁跑过，进入楼梯，重重地将门关上，碰上锁。
“萧蔷，你在干什么？”穆赫愤怒了，萧蔷趴在玻璃小窗上痛苦无奈地摇头，说着对不起，很快便转身逃开了。
萧蔷下手并不算重，只是将穆赫打翻在地，通过这个举动她为自己赢得了逃跑的时间和机会。
穆赫挣扎着想爬起来，很快，他便放弃这个念头，屏住呼吸，静静地不做任何动作。
穆赫感觉到了身后粗重的鼻息，暖热，带着令人作呕的腥味。他咽了口唾沫，浑身筛糠般颤抖着。
慢慢回头，一张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就向自己咬了过来！
五岁的时候，穆赫第一次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死亡。长大后，老师布置了作文，题目是“我的愿望”，穆赫执笔飞速，半天后，他的作文本上列举了满满一本死亡方式，“我的愿望就是能够征战沙场，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死在热血的环抱中，而不是蜷缩在温暖的沙发上，用本该撕碎敌人的双手去玩无聊的电子游戏”，后来，他就被叫家长了，远在美国的爸爸推掉演讲和授课，漂洋过海，只为听一个小学老师的敦敦教诲。
混沌之中，穆赫感觉到属于阳焱的一双眼睛刹那间苏醒，深蓝的瞳孔仿佛一个激烈的信号，带动了身体的全部机能！
穆赫用尽自己全身的力量从地上一跃而起，抄起手边的铁杆扑了进去做最后一搏。
不能再害怕了！
那些獠牙并没有伤到自己，相反，他自己被整个地吞进多隆嘴里。
就在多隆上下颚咬合的瞬间，穆赫立起了铁杆，全身仰仗上去，用力保证着它的垂至。
接下来，一股浓稠的血浆浇满他的全身。多隆张嘴咆哮，在重新恢复的光明中，穆赫可以看到那根铁杆准确无误地将它的上颚戳了个透明的大洞，而且深深地扎进下颚之中。
狂怒的龙啸，濒死的挣扎，穆赫用力拔出铁杆，狠狠地深呼吸几口气，紧握手中，对着那一排如利剑般锋利的龙牙扫去。
铁杆上瞬间冻结起一层冰晶，粗壮的斧柄，宽厚结实的斧面照直将龙牙齐刷刷地斩断！
多隆再次狂跳，血浆乱溅，头领也被摔落地上。
“多隆——”萨奇抱头痛叫，声音极为凄凉愤怒。
最后，这头庞大的囚牢龙终于没了力气挣扎，重重地摔到地面，半张着嘴停止了呼吸。
穆赫狠狠地吞咽着喉头的酸涩，他猜那一定是泪，他紧紧握着拳头，透过半张的龙嘴看着对面倒地痛哭的兽人头领。
那头领也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他抬起头，喉间“隆隆”低吼着，眼神中再次燃起了和多隆一样的**——你死我亡！
穆赫狂怒地呐喊一声，身边顿时升起白茫茫的雪霰，冻结了多隆的尸体，向着兽人头领席卷而去。
穆赫跟随着这些雪霰举起战斧高高跃起，向那副结实的幽绿色身躯砍去！
沉重的振动。犹如身体中绷紧的弹簧一瞬间释放，穆赫全身麻木地没有任何知觉——恐惧、委屈、愤怒、不安……所有一切都不复存在。
很长一会时间后他才恢复意识。
身下，兽人头领重重地喘息着，紧盯着穆赫，愤怒消退了些，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恐惧。穆赫头一次从别人眼中看到自己的瞳孔变成了深蓝色，几乎被冰雪覆盖般的严寒冷酷。
慢慢地，深蓝消退成淡蓝色，恢复了平静。身边的雪霰也重新蒸发在干燥的空气中。
应急楼梯的门开了，妈妈和张二伟一众人赶了出来，他们气喘吁吁，同样因为眼前的一幕而震惊不已。
穆赫稳了稳重心，从地上慢慢爬起，忽明忽暗的视线中，他看到兽人的战斧被一面冰斧斩成两截深深地嵌进他肩膀旁的地面。
兽人手掌到手臂上有着一条伤，鲜血不断地向外渗着。穆赫想到自己一定也好不到哪儿去，低头看去，果然，他的手臂上也有一条相似的震裂的伤口。
他祈祷着，现在不要有谁再来伤害他，他真的没有一点力气去反抗了，他的思想飘飘然地，在阳焱的躯体里欲出欲进。
要和一具躯体完全吻合何其困难？不是简单附身就可以办到的。穆赫懦弱、胆小，没有隆起的肌肉，而阳焱做事果断、无畏，强大的体魄和意志更是他无法效仿的。
想到这里，穆赫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可怕的沮丧感，差点让他绝望。
从地上捡起铁杆，穆赫拖着它转身穿过妈妈等人向应急楼梯走去。
他听得铁杆在楼梯上“刺——啪，刺——啪”的节奏，深切感觉到自己又死了一次，那种恐怖的感觉如梦魇一般缠绕着她的脖子，让他呼吸不过来。
楼上，半晌过后，众人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妈妈赶到了兽人身旁，用他最虚伪的腔调关怀着：“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接着，他就听到了兽人的怒吼：“你在这里藏了个鬼畜！你在这里藏了个鬼畜！他是受诅咒的！”
穆赫停了脚，仔细听着上面对他的判决。
“我会将他千刀万剐，为多隆报仇，一雪今日之耻辱！”
……
耳畔一阵微风袭来，似乎传来了小阳焱的低声喃语：“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你一定要找到雪琳儿，保护她不会消失！”
回教堂的路上，穆赫再次看到了萧蔷。这人又没死掉，怎么会看不到呢？
萧蔷正捂着肚子，表情看起来并不舒服。
她看到了穆赫，赶紧迎上来，很诧异又很惊喜：“你还活着？”
“我说过我会不顾一切地活着。”穆赫有气无力地说。
“你受伤了，需要包扎……”
穆赫一把推开她，从怀里掏出萧蔷的纱巾塞到她怀里。
“阳焱……”萧蔷抽泣，“对不起，我怀了孩子，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跟着我一起和你冒险……”
“别再拿你的孩子做借口！”穆赫吼道，眼里的泪汹涌而出，“你的孩子会看到在最紧要的关头你对朋友做了什么——伤害他、丢弃他、宁愿听到他被一头畜生嚼烂也不会为他留着逃生的门！那楼梯本来能救我们、挽救我们的友谊的，你自己亲手关闭了它！你的孩子会看到她的母亲是多么肮脏、虚伪的人！”
“对不起……”
“现在，我明白阳焱为什么宁愿孤独也不承认你做朋友的原因了。”穆赫叹口气，丢掉铁杆，随着铁杆落地清脆的声音，他的一颗心也踏实了：“我也不会是你的朋友，萧蔷！”
“我和他们不一样，当时的情况我别无选择。”萧蔷辩解，她紧紧捂着肚子，捂着她最后的希望。
“可以最后问你一些问题吗？”穆赫问。
萧蔷点点头。风中，长发凌乱。
“萨奇能给我什么？”
“昂多。”
“那是谁？”
“行踪难测的怪物军阀。”萧蔷说，接着补充：“他拿走了你重要的东西。”
穆赫咬咬唇，看着萧蔷，“萧蔷，朋友是一个期待值很高的名词，代表着这个世界上最忠实的感情，如果你担当不起，就该和张二伟他们一样，那样的话我就不会骂你肮脏和虚伪了。”
萧蔷迷茫地摇摇头。
穆赫手扶着她的肩膀：“可能我不会因为你是一个坏家伙就对你痛下杀手，但绝对会因为你不是一个好朋友而仇恨入骨，你懂吗？如果你的世界注定了要背叛，要屠杀，就不应该给别人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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