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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神策先生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

  这里地处临安,虽经过战乱纷扰,但大体还有着前朝都城的繁华。

  小道的正中,俏立立的竖着一栋茶楼。

  没人知道它是怎么建成的,在临安百姓的印象中,仿佛是倏地一夜,便立在了那里。

  与周围的建筑有些不同,乍一看上去,这栋足有五层高的茶楼有着别具一格的风味。

  茶楼的门侧,离着不远的地方,本应该热情站在这里招呼来宾的掌柜,此时正懒散散地躺在椅子上。

  一前一后摇晃着地躺椅,恰如主人无所事事的格调,有的没的颠簸着。

  颜无策眯着眼,似闭非闭,好像对自家茶楼的生意完全漠不关心。

  他就是这么个性格,自打从双龙世界取到长生诀,他便悄然来到此间,醉心长生之道。

  没错,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大学毕业之后,回家继承这栋茶楼。

  据说是不知道多少年前传下来的,翻修过无数次,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相貌。

  平平无奇的外表下,他原本也没太当回事儿,只不过,就在开业的第一天,外面却已是物换星移——

  穿越,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究竟怎么样做到这一步的,颜无策至今仍不太清楚。

  只是模模糊糊的有那么种感觉,他便知道自己能穿了。

  而这样完全不在掌握中的穿越,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至于回去的路,依旧遥遥无期。

  这里是他所到的第二个世界,以颜无策的性子来说,快意恩仇,制霸武林种种,也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唯有一条,算得上能让他趋之若鹜,或者说对任何人来说都一样——

  世间万千法门,千般道术,只问一句:可得长生?

  这也是他甘冒奇险去找长生诀的原因。

  虽然并不清楚到底能否长生不死,但至少固本培元、延年益寿是肯定的。

  长生诀无愧四大奇书之一,就算他提前知道了修炼的法门,这一途还是坎坎坷坷。

  总纲用甲骨文著成,没有涉猎过这方面,颜无策暂时还看不明白。

  至于长生七图,前五幅对应五行,他略有感悟便暂且放下。

  后两幅对应阴阳,稍加斟酌,他还是将重点放在了最后一图,阳属性真气上。

  并不是他不知道寇仲那样的练法,而是七图同修,就算是作者——黄帝之师广成子,也没能做到。

  阴阳齐练,若是不能协调,轻则经脉尽断,重则爆体而亡。

  这是张无忌说的,以他那时的武学修为,要比现在的颜无策还是高得多,因此这话不得不信。

  至于先练最后一图的原因,无外乎在这个世界,最容易得到的绝顶武学,便是天下至钢至阳的——九阳真经。

  ……

  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已经好几年了。

  颜无策躺在椅子上,体内的长生真气缓缓流转。

  虽已是寒冬腊月,但只要靠近他身侧,便能感觉到一股柔煦的暖风,绵柔不尽,生生不息,说不出的舒服。

  因此,茶馆里的小童,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宁可省去玩耍的功夫,也要站在他的身边。

  这简直就是天然的暖炉啊,有没有。

  茶楼的生意格外的好,而且过往来客大多配有刀剑,俨然一副江湖中人的打扮。

  寒冬的鬼天气,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并不能造成太多困扰,该办的事总得办,尤其是对于身负血海深仇的这种。

  不多时,门外便走进一位劲装汉子。

  虽然面相已是中年,但步伐矫健,体格硬朗,两鬓些许的白发看得出他比相貌上还要再年老一些。

  十指握实,手面青筋暴起,骨骼分外突出,太阳穴隆起,一看便是外加横练功夫很是独到的高手。

  他环顾一下四周,最终将视线定格在颜无策的位置,不假思索,迈着大步便走上前来。

  矗立一旁的小童看了看还全然不知般的颜无策,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道:

  “先生,有客上门。”

  他只是懒洋洋地摆摆手,连眼睛都没有睁。

  说话间,那人便已经走上前来。

  轻咳一声,但看不见动静,便自顾自地一拱手:“先生可是‘茶楼观天下,言尽无遗策’的神策先生?”

  这话说的极为客气,但只是一听,颜无策便知道定是有事相询。

  他本是世外之人,书中写尽江湖前后数十年大事,寻常人看来隐晦难知的事,循着蛛丝马迹,自能有一番推测。

  更何况这数年间,除了修炼之余,茶楼的生意也越来越大,自然规模上也不会是普通的茶楼。

  天下情报,源源不断汇入他耳,结合书中所写,稍加揣摩,必然一清二楚。

  这茶楼询策的条件,开的极为苛刻,一般小事,不会有人舍得前来相问。

  而但凡能在江湖稍起波澜之事,颜无策还真能做到言无遗策。

  他睁开眼,看了一眼来人,微微一笑,起身道:“神策之名,实在是众位抬爱,只是戏言,不敢当,不知夏青前辈有何见教?”

  夏青本是山东拳师,在北方一带也算略有名声,但江浙一畔却少有涉足。

  这一面之间,便被道出身份,不由得肃然起敬,对心中所询之事更是多了一丝把握。

  他又是一拱手:“神策先生当真了得,此番前来,确有一事相询,望先生助我!”

  “既然如此,前辈应知道我茶楼规矩吧?”

  “一天解一惑,一语价千金,另有拳谱一套奉上,望先生笑纳!”

  夏青也是干脆,说话间便将手中的包袱放在柜上,另掏出一本书册放在一边。

  这便是颜无策定下的规矩,除了千金之资,还要加上身负的绝学一门,仅此而已,却也足以让大多数江湖中人望而却步。

  颜无策眯着眼,微微一笑:“但说无妨。”

  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这也是茶楼生意如此火爆的原因之一。

  他的茶楼收费极为昂贵,甚至比起大都,都要高的太多。

  但就算如此,却还是每日座无虚席,只不过,其中大多数茶客,都是想投机取巧,能从这只言片语间听到些江湖隐秘之事。

  夏青环顾一下四周,满满当当坐着的人,虽貌似在忙着自己的事儿,但心思却几乎都放在了这边。

  他停了片刻,还是一咬牙,坦率说道:

  “我有一位兄长,遭奸人所害,望先生告知此人身处何处!”

  问题算是问完了,颜无策心中默默叹了一声,果真是为了此事。

  他并没有收去桌上的东西,只是抬起头,直视着夏青,缓缓开口:

  “夏前辈指的是混元霹雳手成昆的下落么?”

  此时此刻,正是谢逊四处胡乱杀人,并留下“杀人者混元霹雳手成昆”的字样,逼其现身的时候。

  江湖中人大多还不清楚这些恶行是谢逊所为。

  但夏青一听此话,登时喜上眉梢。

  颜无策苦修的长生诀,本就是道家的养生法决,这些年略有小成之下,皮肤愈发光泽盈润,相貌比起先前看起来甚至更要年轻几分。

  初见颜无策,看他只是这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夏青心中还有些打鼓。

  有道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本没抱有太多希望。

  只是这“神策先生”,在江浙一带也是颇有名声,走投无路之下,才想过来一试。

  没想到一面之间便被道出身份,紧接着只言片语,更是切中要害,此刻,他心中的希冀已是燃到极点。

  “正是,正是!还望先生不吝指点!”

  说着他身子下移,竟是要跪了下去。

  这夏青也算是至情至性之人,为报兄仇,能够对一个晚辈行此大礼,也是世间罕见。

  颜无策有些不忍,右手一拂,衣袖挥动之下,一片暖风便将夏青裹住,他顿时感到腿脚如裹钢板,竟然跪不下去。

  “哎——”

  颜无策轻叹一声,“此惑我解不了!”

  “为何?”夏青面色大变,急急追问道。

  “夏前辈问的是成昆的下落,但他并不是杀你兄长之人,因此不便相告!”

  “什么!”夏青顿时虎目圆瞪,一副惊怒交加的样子。

  作案的武功章法,皆与混元霹雳手吻合。

  对他来说,已是铁证如山的案子,此刻被人否决,当然有些接受不了。

  “那依先生之言,作案者是谁?”

  “我说了,你便信?”

  对着夏青已有些逼人的气势,颜无策依旧平静地缓缓开口。

  片刻沉默,的确,就算是这个神策先生所说,但颠覆他近一年的苦苦搜寻,自然不会轻信。

  夏青又停顿了良久,这才沉声继续说道:

  “若是先生知道成昆下落,不论如何,还请让我和他当面对质一番,如果不是,也算了结数桩武林冤案!”

  “虽是知道,但却说不得,夏前辈请回吧!”

  颜无策将柜前的千金和拳谱推了推,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并非他想袒护成昆,而是此刻谢逊还没有拿到屠龙刀,贸然揭露这件事,对于整个倚天屠龙的世界线有着很大的冲击。

  这样的话,他的很多安排也会受到影响,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算砸了招牌也就忍一忍了!

  他本是温声一劝,却谁知夏青登时变了脸色。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颜无策不肯相告,顿时让他怒火中烧。

  他一掌拍下,狠狠抓在颜无策手上。

  “今天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被逼到这个份上,让颜无策也是有些无奈。

  这个茶楼问策开办至今,来的大多都是名家之人,少有蛮不讲理,但滋生些许是非,也是不可避免的。

  夏青这一着,顿时让茶楼热闹起来,只不过对于他们这群经常往这里跑的熟客来说,并无半点担心,反倒有些戏谑,甚至讥讽。

  大概是初来乍到,没见过这茶楼的手段罢。

  “放肆!竟敢对先生无礼!”

  不等颜无策开口,站在一旁的小童便一声厉喝。

  她一掌拍在桌面,轻盈的身段顿时掠过柜前。

  身在半空手便挥出,拿捏极准,正巧落在夏青抓住颜无策的手上。

  拇指微凸,在夏青手掌尾骨用力一按,同时另一只手与他一个对掌。

  夏青顿时觉得左手一阵大力涌上,无可抵抗地便要向后退去。

  但那小童却并不给他机会抽身,握住的右手一带,手腕一翻,手肘顺势抵住后腰,立刻将他翻身擒了个准。

  整条右臂被对方抓在手中,穴位按住之下,根本动弹不得。

  电光火石间的一次交手,却让夏青实在骇然。

  自己就算不济,苦修数十载,也勉强算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高手。

  如今被这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招拿下,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点。

  小小门童就有如此实力,他实在不敢想这位神策先生到底还有多少手段。

  怒意平复之后,冷静下来,他这才想起对方刚才一挥手带起的那股暖风,就内力而言,根本深不可测!

  “青儿,不得无礼!”

  制住夏青只是一瞬间的事儿,颜无策这时开口也不显得太晚,但总算也起得了立威的作用。

  青儿恨恨地瞪了眼夏青,精致的小琼鼻哼了一声,这才放开他,退回颜无策身边。

  “技不如人,自取其辱!服了——”

  夏青满脸羞惭,不敢直视颜无策,一拱手后,便掩面向门外跑去,就连桌上的包裹都没有再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