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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孟贵妃

  孟贵妃所住的景阳宫位于皇宫的西北处,穿过启安门,徐令珠抬头看了眼朱红宫门上悬挂着的匾额,上头写着“景阳宫”三个鎏金大字,微微愣了愣神。

  前世她进了定王府后,就再未踏入这景阳宫。

  先时是怨怪委屈,到后来那些情绪都渐渐淡了,彼此之间的嫌隙却从未消散过。

  徐令珠抬起脚来踏过门槛,进了景阳宫。

  迎面是一块儿影壁,上头刻着牡丹戏蝶的花纹,绕过影壁便是个偌大的院子,青石铺地,靠墙是六株西府海棠,这会儿开得正好,红艳艳点缀开来,一阵清风拂过,空气中便也带了淡淡的花香,分外清甜。

  因着程老夫人进宫,早有宫女在廊下等着,见着众人进来,那宫女忙迎了上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称:“奴婢给老夫人请安,知道老夫人要来,娘娘一早就等着了,还亲手做了老夫人爱吃的翡翠莲蓉糕。”

  程老夫人面上带着笑,由崔氏扶着进了正殿,徐令珠她们也跟着走了进去。

  孟贵妃坐在软塌上喝着茶,见着程老夫人进来,脸上便露出笑意来,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站起身迎了过来。

  “老身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孟贵妃任由程老夫人行完国礼,才红着眼圈福了福身子行了个家礼:“女儿见过母亲。”

  程老夫人:“不敢,不敢,娘娘乃是贵人,岂能给我请安。”

  程老夫人说着,指了指徐令珠她们几个,道:“娘娘传出话来说想见一见几个姑娘们,我就想着叫令丫头和幼丫头一块儿进宫,人多些陪着说说话也是好的。”

  这边,崔氏和徐令珠她们几个给孟贵妃请安过后,才依礼在靠右边的一排椅子上坐了下来。

  孟贵妃朝孟月容笑了笑,才将视线移在徐令珠和徐幼珠身上。

  见着徐令珠时,眼中更是难掩惊艳,朝着程老夫人道:“这可是令丫头,怎么几年没见就出落得这般标致了,真真是叫人看愣了,移都移不开眼。”

  不等程老夫人开口,一旁的孟月容就笑道:“姑母真真和我想的一样,今早我去表姐屋里见着表姐这一身打扮,真是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明明衣裳是一样的款式,怎么我就穿不出表姐这般好看的样子来?”

  “难不成,是我长的还不够好看?”

  孟月容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撒娇之意,面容娇俏,甚是活泼可爱,孟贵妃看着她,眼中更添了几分笑意。

  “你这孩子,真是小孩子话。”

  孟贵妃笑了一句,就招了招手叫徐令珠到自己跟前。

  徐令珠看了程老夫人一眼,见着程老夫人点头,这才站起身来,缓步走上前去,对着孟贵妃福了福身子,叫了声:“姨母。”

  孟贵妃见她乖巧懂事,眼中又露出几分满意来,拉着她的手细细问了了几句。左右不过是平日里都读什么书,喜欢什么,身子可还好些?

  徐令珠一一答过,孟贵妃便将手腕上戴着的玉镯褪下来,笑着说道:“你是个懂事的,这玉镯原是你外祖母给我的,今个便给了你。”

  不等徐令珠开口,崔氏已出声道:“这怎生使得,她一个小孩子怎么能拿了娘娘的心爱之物。”

  对于自己这个嫂子孟贵妃是再了解不过的,当下只说道:“我是她亲姨母,令丫头因身子不好进宫次数少,可我疼她的心和疼月容是一样的,如何使不得?”

  崔氏嘴角的笑意一僵,就见着孟贵妃不容拒绝将那镯子戴在了徐令珠手腕上,一时心里头更是不得劲儿了。

  贵妃口口声声说她疼月容,可这些年月容时常进宫陪着,也没见她将这镯子给了月容,如今倒叫令丫头得了这体面。

  程老夫人见了,只笑道:“对,不过一个镯子,什么使得使不得。”

  “令丫头还不谢过你姨母?”

  徐令珠笑着福了福身子,谢过孟贵妃,才坐回去,就听孟月容小声道:“往日里姨母最疼我,如今见着你就将我忘在脑后了,表姐可要补偿我。我不要别的,等回了府里,表姐将那象牙梅花笔筒给我就行了,省的叫我眼馋。”

  徐令珠听了,抿嘴直笑,孟贵妃听不清孟月容在嘀咕什么,等到问清楚,失笑道:“你这孩子,怎生能向你表姐讨东西,你若喜欢象牙笔筒,我书房里还有一只象牙花卉纹笔筒,你拿去用便是了。”

  孟贵妃话音刚落,就有宫女去书房拿了那笔筒过来,孟月容笑着接了过来只一眼便喜欢上了,笑着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月容谢姑母赏赐,我就知道,有什么好东西姑母都不会忘了我的。”

  一时间,屋子里众人就笑出声来。

  徐幼珠坐在那里,见着徐令珠和孟月容都得了赏赐,偏她没有,心里头很是酸涩。可若是叫她和孟月容一样撒娇卖痴,她是万万做不来的。

  一时间,眼睛就红了。

  孟贵妃见着,对着身边的宫女道:“将那串紫晶碧玺手串拿给幼丫头,几年没见,幼丫头倒是稳重了些。”

  听孟贵妃这么说,程老夫人便笑道:“小孩子家过上几个生辰可不就懂事了,担不起娘娘这般夸赞。”

  徐幼珠从宫女手里接过那紫晶碧玺手串,才福身谢过,就听程老夫人这般说,一时委屈的差点儿落下泪来。

  孟贵妃离她近,将她泫然欲泣委屈的模样全都收入眼中,一时皱了皱眉头,心里头涌起几分不满来。

  这幼丫头进宫给她请安,这会儿却是摆出这般模样,倒像是她这个当姨母的欺负了她似的。

  真真是上不得台面,小家子气,听说她那妹妹极为疼爱这个女儿,不喜徐令珠这个长女,她真是想不明白。

  孟贵妃一挑眉,挥了挥手对着徐幼珠道:“起来吧,这般委屈巴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训斥了你。”

  不等徐幼珠开口,孟贵妃就吩咐身边的宫女道:“我和老夫人有些话要说,你带姑娘们去外头玩儿吧,别冲撞了人。”

  那宫女应了一声,就将徐令珠她们领了出去。

  徐幼珠出来的时候,苍白着一张脸,脚下虚浮,看起来像是要跌倒似的。

  孟月容扯了扯徐令珠的袖子,朝徐幼珠的方向努了努嘴,小声问道:“她这是怎么了,往日里比谁都张狂,今个儿却是一副委委屈屈好像谁都欺负她的模样。”

  “难怪姑母要下她的脸面,你不知道姑母最见不得这样的人了,宫里头会装可怜的妃嫔多了去了。她这泫然欲泣装出这般模样,也不知要给谁看?”

  她虽刻意压着声音,可到底还是叫徐幼珠依稀听得几个字,一时忍不住当下便红着眼圈转过身,伸手指着孟月容道:“背地里说人长短,你们安国公府就是这般的家教?我装可怜?我哪里需要装,你和徐令珠都得了姨母的赏赐,偏落下我一个,难道我连委屈一下都不行了。”

  “你们才一个个惯会讨巧卖乖讨姨母欢心,显出你们的好来,可这世上的好那般多,哪能偏叫你们占得呢?我如今怎样委屈,往后你们也是一样的。”

  徐幼珠正在气头上,说话丝毫都没有顾忌,不待徐令珠她们反应,就哭着跑了出去。

  身边跟着的宫女一时愣住,竟没将人拦住,见她出了宫门才忙对着两个太监道:“快,还不快拦回来。”

  “这宫里头规矩多,处处都是贵人,可别冲撞了才好。”

  徐令珠转过头来,见着孟月容眼圈也红了,不由得出声安慰道:“你别着急,不是有人去找了吗?宫里头这么大,她不敢乱跑的。”

  出了这样的事情,宫女们哪里敢瞒得下,便进殿回禀了孟贵妃。

  孟贵妃听那宫女说了原委,当下就气的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本宫什么时候单单落下了她,她进宫请安,难道是为着讨要东西的?”

  “如今一生气还跑出去了,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妹妹怎么养出这样一个糊涂东西来。”

  见着贵妃震怒,徐令珠和孟月容都跪在了一旁。

  崔氏见着孟月容一脸不安惶恐,心里很是心疼,只碍着贵妃震怒,不敢开口求情,心里头却是将徐令珠和徐幼珠姐妹两个暗骂了一番。

  当姐姐的没有当姐姐的样子,当妹妹的又这般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就这老太太还想叫令丫头嫁给她的绍儿,真真是做梦。她活着一天,就不可能叫令丫头进了安国公府的大门。

  孟贵妃自顾自生了会儿气,才见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叹了口气,开口道:“不干你们的事,都起来吧。”

  出了这样的事情,程老夫人面儿上也不大好看,只出声道:“娘娘息怒,她小孩子气性,往后回去定好好管教她。”

  人是程老夫人带进宫的,孟贵妃也不好太过追究,只吩咐人小心去寻。

  过了一会儿工夫,有太监急急忙忙进殿回禀道:“娘娘,出事了,五姑娘不知怎么冲撞了定王世子,挨了一鞭子不说还叫人压着跪在宫道上了。”

  那太监话音刚落,孟贵妃便猛地坐起身来:“定王世子,他怎么入宫了?皇上可有传召?”

  “回娘娘的话,皇上一早就传召了,方才还和世子下了半个时辰的棋,世子从皇上那边儿出来就去了马场跑马,奴才估摸着世子才从马场回来。”

  “五姑娘定是不认得世子,才不小心冲撞了,世子的脾性娘娘也是知道的......”那太监说明白意思,没敢继续说下去。

  孟贵妃又急又气,指着那太监道:“你可有说幼丫头是本宫的外甥女,是宁寿侯府嫡出的姑娘。”

  “回娘娘的话,奴才当即就说了,只世子说贵妃娘娘和宁寿侯府的长辈们管教不好,今个儿就由着他代为管教了。”

  “还说娘娘......不必谢他。”那太监支支吾吾说道,说完话,忙低下头去,连看都不敢看孟贵妃的脸色。

  孟贵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程老夫人瞧着,试探道:“瞧娘娘这般,皇上待那定王世子可是分外看重?”

  孟贵妃脸色变了又变,点头道:“哪里单单是看重,都快比得过那几个皇子了。我是没有福气生下个皇子,若我有,瞧着皇上待世子那恩宠,心里头怕是也不得劲儿的。”

  “幼珠到底是我的亲外甥女,我若不救,这满宫上下还不看我的笑话。我若去救,怕的是拉下脸面来人家都不放过幼珠,可不是将脸面叫人踩在脚底下。”

  徐令珠听着孟贵妃这话,暗暗心惊,如今的赵景叡竟是这般张狂。

  想着前世发生的那些事情,徐令珠便也不觉着奇怪了。

  只是今个儿这件事情,是不是赵景叡故意弄出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那这该如何是好?她遭罪是小事,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丢的可是娘娘还有安国公府的脸面。”程老夫人也着急道。

  孟月容见着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又是后悔又是害怕,眼泪簌簌落下来,却强压着嗓子没敢哭出声来。她扯着徐令珠的袖子,眸子里满是惶恐不安。

  徐令珠琢磨了一下,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开口道:“外祖母可愿听我一个主意?”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徐令珠身上,徐令珠顿了顿,才开口道:“这个情娘娘不能去求,怕求不来情又落了脸面。既然娘娘不能去,外祖母能不能去呢?”

  “倒也不必真的做出什么举动来,外祖母您年岁摆在这里,是长辈,我想那定王世子再怎么也不好难为您一个长辈。这样一来既不惊动皇上、太后,又不叫宫里头的人看了笑话。”

  徐令珠的话音刚落,程老夫人就愣住了,半天才出声道:“对,你说的对,娘娘不能去,我这老婆子去却是无妨。”

  “难为你这个时候竟能想出这般的法子来,走,你也随我一块儿去。”

  徐令珠本不想去见赵景叡,可这般时候如何叫她回绝,只能跟着外祖母一块儿出了景阳宫殿外。

  小太监在前头领路,出了宫门不多远,徐令珠便见着了跪在宫道上的徐幼珠,还有不远处后背靠在朱红宫墙上饶有兴致看戏的定王世子赵景叡。

  再走近些,她便见着徐幼珠脸色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肩膀上好大一条鞭痕,渗出血迹来,着实骇人。

  徐令珠看着这骇人的伤痕,下意识朝罪魁祸首赵景叡看去。

  不曾想她看他的时候,他竟也朝她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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