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Chapter 48
骤雨之下，黑压压的河水起着涡旋，贝尔摩德失神地看着以极速流逝的湍流，她湿透的金发沾在了脸上，不复昔日的耀眼，却仍然无损女人丝毫的美丽，只是在狂风暴雨中显得有些凄凉。
她仍在顺着河道下游走着，步伐却越来越沉重，她心里清楚，希望在一点点变少，但情感却不愿意承认理智所做出的判断。
是不是做错了呢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带小家伙来到组织，后来，更不应该让他跟自己靠得这么近，啊啦，自己明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贝尔摩德的脸色愈发苍白，整个人几乎都靠着围着河道的链锁支撑着，白皙的手心被勒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女人在风雨中扶着围栏前行的单薄背影，带着说不出的落寞孤独。
不论后来的种种，即使是一开始，自己以有希子为借口拒绝执行那个人的命令，也不会有什么不得了的后果，为什么非要把他拉进这个黑暗的漩涡里来为什么
贝尔摩德死死地咬住唇，紧蹙的眉头下是盛满了水的眸子，心口处清晰地传来一阵阵的绞痛，她后悔了，悔得一遍接一遍地不断去回想从前，用痛苦去惩戒自己。
当贝尔摩德看到河道边上的排污口上挂着的那个人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悠一”激动与紧张瞬间替代了方前的心情，她扶着围栏踉跄着跑过去。
少年瘦削的身体半搭在排污口上，他的外套被管道上的铁钉给挂住了，借此勉强让身体在急速流动的河水中固定下来，却仍有小半的身体随着水流起伏，看得贝尔摩德胆战心惊的，生怕眨眼的瞬间他便被水流给冲走。
贝尔摩德翻过围栏，一手拉着链条一手抓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少年往上拉。走通另一条巷道却一无所获的晃司赶了过来，帮着贝尔摩德将悠一弄上了岸。
“小家伙”贝尔摩德将一动不动的悠一抱到怀里，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心口处。她从未见过他这么虚弱的样子，在她的印象中，小家伙从来都像是一只强壮的小狮子，嗷嗷叫着，虚张声势地在她面前挥舞着爪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脸色苍白，浑身的伤，身上随便一摸便都是血，冷冰冰没有任何动静的模样，像是随时都会死掉一样。
再也忍不住的泪水，零零散散地滴落在他脸上。
她伸手轻轻按向少年的颈侧，在感受到微弱的脉动时稍稍松了口气，迅速帮悠一清理干净口腔和鼻腔，替他排干净胸腹中的水。
“咳咳。”呛出两口水后，少年的身体总算是多少有了些反应，也渐渐开始有了些模糊的意识。
“悠一。”贝尔摩德轻声地唤着他。
“sharon”悠一勉强睁开了眼睛，墨黑色的瞳孔中模模糊糊地印出金发女人的容颜。
“我在这里。”贝尔摩德松了口气，又轻轻把悠一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小心地替他挡着雨。
“回车上，先把他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贝尔摩德匆匆检查了一遍悠一的身体，方才舒开的眉头随即又皱了起来，“两颗子弹都留在身体里了，必须马上去医院。”
“哦，好。”再度自觉有电灯泡即视感的晃司松了口气，帮着贝尔摩德扶起悠一往车上走去。
“我不去医院。”有了点意识的悠一立刻提出反对意见。
“我跟你一起去，一直陪着你，乖，听话。”贝尔摩德放软了口气，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小朋友。
悠一皱了皱眉，闭上了眼没有再说话。
到了车上，晃司开车前往有组织中人参与经办的医院，贝尔摩德则在后座上帮悠一临时处理着伤口。
最重的是枪伤，一处在肩上，一处在腹部，子弹都没有穿透，而是留在体内继续制造着麻烦。除此之外，悠一身上还分布着诸多随着河道漂流时被划出来的深深浅浅的伤口，一些浅的已经只剩痕迹，而一些深的在经过方前的运动后，又开始缓缓往外渗血。所有伤口，无论深浅轻重，一律都呈现出被水泡过之后红肿发热的现象。
贝尔摩德轻叹了口气，现在悠一面对最大的问题恐怕不是失血过多和枪伤，而是伤口发炎，谁教的他往正处汛期的河水里跳的腹诽了几句之后，她小心地把止血粉撒在少年还在留血的伤口上，用纱布按压着去止血。
悠一吃痛地皱起眉，眼睛又睁开了，怔怔地望了贝尔摩德两秒后，强撑着把身体向后移了移，转过脸去。
“先把血止住，听话。”贝尔摩德伸手去揉少年的黑发。
“不止”悠一撇开脑袋，眼神冷冷的，“死就死吧，反正跟你关系也不大。”
“”贝尔摩德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想了想后心中不免凄凉，笑了两声道“也是。”
“那琴酒死了，你也是这态度”先提起这个话题的悠一反而自己炸了毛，凶巴巴地凑过去，说出的话却有气无力的，“就问你一句，你到底在不在意”
“在意，在意。”贝尔摩德的心又软了，叹了口气，把凑到跟前眼瞳黑黑的小狼狗一样的少年搂到怀里抚摸着，怎么可能不在意啊
“骗人，那你把我带去你和琴酒睡过的房间里做是什么意思”悠一炸得更厉害了，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他一把拧住贝尔摩德的手腕，用力把女人按到汽车后座椅的靠背上，“你把我当成什么又把自己当成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会在意的啊”
“你是故意的”他的脸一点点的垂下去，贴贝尔摩德贴得极近，几乎就是把嘴粘在贝尔摩德唇角说话，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勾得女人也难过。
“啊啦，受了这么重的伤，又在水了泡了这么久，怎么酒还是没醒啊”贝尔摩德轻轻把手腕从少年的手里抽出来，白皙的手腕上已是一片乌青。
“我没醉我什么都知道，你的意思就是告诉我，我和琴酒完全一样，先是前男友，然后是炮友，对不对”悠一抬起头来反驳，眼泪却掉得更厉害了，抽抽搭搭地哭得像一个小孩子，似乎从早上离开组织，一直憋到现在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完全爆发了出来，一把抱住贝尔摩德，在她怀里哭得厉害。
“哪有这回事，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先把血止住，好不好”贝尔摩德看着悠一肩头和腹部那一股股随着他动作涌出的血心疼，摸着他的头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
“你说，我和琴酒不一样，你说”悠一锲而不舍地耍着赖，趴在贝尔摩德怀里哭嚎着，鼻涕眼泪一把接着一把地抹在了女人那件昂贵的小黑裙上，声音偏偏放得又软绵又无力，带着厚厚的鼻音，“你说啊”
“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我的小家伙，和别的人，怎么可能一样呢小笨蛋，你在我心里从来都是最特殊的啊。”贝尔摩德看着自己满身是血哭得厉害的小少年，心疼得要死，一点办法都没有，先前的种种思虑筹谋都在瞬间被抛之脑后，只抱着他在他的耳旁低语着，“是我错了，都是我不好，嗯”
女人从来都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她们会忍不住的担心很多，事前巴不得用自己理智而聪明的脑袋把所有的可能以及应对方案都算得一清二楚，但事情真正到来时，往往先前的所有考量都只会被抛之脑后，最终指挥着她们行动，仍旧只会是最感性的心。
得到满意答复的悠一终于老实了，也许是失血过多又昏了过去，也许是酒劲又发挥了作用，总之他趴在贝尔摩德肩膀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贝尔摩德松了口气，终于又能拿起一旁的工具，替悠一处理着伤口，她心里仍有些犹豫，却已然隐隐约约地做下了个决定，可能会就此死去的小家伙，这个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第一次那么那么通透明白的知道了自己的心。
贝尔摩德所不知道的是，从此之后，她便开始害怕，害怕悠一会在某一天突然死去，永远的离开自己。
带着宿醉后的头痛和昏昏沉沉的晕眩感，悠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早晨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照在他脸上，迷迷糊糊的，让人看不清东西。
在这种说不清的混沌感受之中，他在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透过面前的纯白，再度窥见了死亡的影像，雾蒙蒙没有色彩的颜色，和如同生锈的钟般走动不准的嘀嗒水声。
在这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的空间中，突然闯入了一抹金色，像是神的救赎般将悠一从另一个世界中带回来，他向来不信鬼神，觉得即使有天堂和上帝，自己也只会是下地狱的那一个，此时此刻却觉得面前的女人是前来施舍救赎的神袛，她俯下身检查自己身体情况的动作，像是神低下头亲吻自己不懂事的孩子。
悠一突然很渴望这种救赎，即使是施舍，他忍住疼痛拼命起身试图去接近那片美好。
贝尔摩德被悠一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急忙按住他，慢慢把床调高后替他垫了垫枕头，生怕眼前的重伤员再把自己折腾出个好歹来。
悠一这才看清了贝尔摩德的脸，他僵住了，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啊啦，酒醒了”贝尔摩德微微板起了脸，挑着眉看向呆呆望着自己的少年。昨天医院里组织中的人看见她和晃司带着悠一出现时几乎被吓死，不是因为芝华士受了重伤，而是因为平日里在组织中神秘魅惑的女王居然浑身湿透的踩着拖鞋出现在这里。
她现在身上犹是昨天的衣服，甚至连拖鞋都没有换过，就这样湿漉漉的在医院里待了一夜。
“看不出来，你还真是长本事了。喝得烂醉后跑去找赤井秀一，受了伤后往正在汛期的河水里跳，是有多不想要你的这条命”贝尔摩德想起少年身体上那些被河水和石块树枝泥沙弄得一团糟的伤口，脸色阴了阴，心疼之余越说越来气，“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一点事都不懂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没有教过你吗”
女人的话在说到一半时硬生生地憋住了，她看见小家伙的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后，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把脸上贴着的创可贴都沾湿了。
这难道是被自己骂哭了这货的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薄了贝尔摩德怔了怔，语气还是不知不觉地软了起来，“啊啦，怎么，做错了还不准人说了”
悠一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只用一双黑眸愣愣地盯着贝尔摩德，眼泪流得更凶了。少年本来就瘦削，这些天心思一重吃不好睡不好的，似乎又消瘦了些许，苍白的脸上眼眶红红的，愈发像哺乳动物的小小幼崽受委屈的模样，仰着一张俊俏的脸惹人怜惜。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哭了，乖。”母性的保护欲被激起来，被小动物萌到的贝尔摩德瞬间心软了，叹了口气后靠过去，轻轻抹掉悠一脸上的泪水，小混蛋，就是故意要惹得她心疼。
“我错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悠一抓住贝尔摩德给自己擦眼泪的手紧紧贴在脸上，忍不住地想哭，“我不要做炮友，我不要和别人一样，我我不想这样”
悠一凑过去，紧紧抱住眨巴着眼睛的女人，她的身体依旧是纤细柔软的，肌肤的温度略略偏低，却轻而易举地给她怀中的人安全与温暖的感觉，悠一把脸埋在她肩侧的发间，贪婪地嗅着属于她的味道，像个小孩一样哭得直抽噎，“你不知道，我昨天差点死了，我中了枪流着血在巷子里面跑，赤井秀一在后面追着，最后没有路了我只能跳进河里我一点气都喘不过来，身上又冷又疼，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
“嗯，我知道，现在没事了，没事了，你不会死的。”贝尔摩德小心地搂住怀里的人，揉着他的头发，看着白色病号服上面隐隐约约渗出的红色轻吸了口气，“别动了，伤口又裂开了”
“你听我说听我说完”悠一抬起脸，对上贝尔摩德的眼睛，和那片漾着水波的碧绿色对视着，“那时候我真以为我快死了，我本来以为自己根本不怕死，像我这样的人死了活着根本都无所谓，但我在巷道里跑着和被水冲下去时满脑子都是你，其他的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什么钢琴，什么音乐，什么琴酒和伊藤都他妈狗屁我很害怕，特别害怕，不是怕死，是怕再也见不到你，就是怕没有你，那一瞬间，我忽然就懂了，忽然就懂了，就什么都明白过来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你那天问我的三个问题，我真的一直在想，但怎么想都想不出来，我不懂什么是爱情，我也不知道爱情和欲望有什么区别我就是爱你，我就是想要你，我对别的女人都没有这种感觉，一点都没有。我想不出来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是但是如果你不高兴的话，我可以从今往后都不碰你，也绝对不碰别的女人，你继续做我女朋友，别不要我行吗”
悠一语无伦次地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整张脸都被泪水糊满了，他好几次哽咽到话都说不完整，却始终不愿意停下来，而贝尔摩德则不停地给他拭去脸上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她略略咬着唇，眼神软得不可思议，碧绿色的眼瞳中似有水波荡漾，妩媚得像是阳春三月天里的水。
到最后，悠一实在没有力气在说下去，哽咽着低下头，把脸埋进女人的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贴着她低低的啜泣着。
“啊啦，小笨蛋，昨晚我说的话，你全忘光了呀。”贝尔摩德稍稍眯起眼，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无奈神情，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少年的脸后，穿进他的黑发中摩挲着，把人搂在自己怀里好好的抱着，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尖细下来，微微地有些沙哑，仿佛自己也有些哽咽一般，“乖，不要哭了，要听话我只希望你好好的，从来都只想要你好”
“那我听话，你要不要我”悠一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巴巴得看着面前的女人。
“啊啦，小笨蛋，怎么可能舍得不要你啊那么久了，怎么还这么笨，什么都不懂。”贝尔摩德掐了掐悠一的脸，唇角微勾，看着少年露出戏谑的笑容，“你以为随便哪一个人，都可以这样赖在我怀里吗”
要是心里没有你，又怎么会在明明想要你远离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忍不住叫你来陪我她唇角带着笑，一寸一寸地抚摩过他的脸庞，年轻而俊朗的，她喜欢的。
悠一愣了愣，将将才勉强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了，望着眼前风华煜煜的女人哭得不能自已。他紧紧抱住了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贝尔摩德无奈，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小家伙的额头，慢慢吻过他的眉眼和鼻梁，最后轻轻落在了唇上。
还在哭着的悠一直接把女人按到了床上，原本柔情如水的吻一瞬间转变为了汹涌的涛流。
直到两个人都感到窒息，原本就失血过多的悠一甚至都有些轻微的晕眩，悠一才放开了贝尔摩德，趴在她身上恋恋不舍地望着她。
“现在满意了”贝尔摩德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抹了把脸上被悠一蹭上去的泪水，挑了挑眉后轻舔着唇看着悠一。
悠一被贝尔摩德的眼神撩得心动，微微红着脸点了点头，仔细想了想后又摇了摇脑袋。
“呵。”贝尔摩德忍不住一笑，使劲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后小心地把他扶回床上躺着，从病房的柜子里找出医药箱，解开被渗出的血染红的病号服看着再次裂开的伤口忍不住皱起眉。
悠一自知有错，见贝尔摩德的眼对过来，急忙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像只小狗崽一样望着她，低着头缩着脖子，满满都是“求抚摸求关怀”的即视感。
“”贝尔摩德叹了口气，认命地替他重新包扎起伤口。
悠一嗅着她身上的香味，也辨认不出来女人这些日子换了什么牌子的香水，反正是好闻得紧。他沉浸在这样的味道里，感觉安心极了，也舒适极了。女人金色的长发时不时地扫过他赤裸的胸膛和脖颈，有些痒痒，像是小猫的爪子一口气挠到了心底。
他眷恋地望着她，偶尔能在她抬头拿东西时与她对视上一眼，彼此都忍不住一笑，便感觉满足到了极点。
要是能一直像这样就好了悠一这样想着，被难得的安心与舒适包裹着，眼皮越来越沉，慢慢又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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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在顺着河道下游走着，步伐却越来越沉重，她心里清楚，希望在一点点变少，但情感却不愿意承认理智所做出的判断。
是不是做错了呢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带小家伙来到组织，后来，更不应该让他跟自己靠得这么近，啊啦，自己明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贝尔摩德的脸色愈发苍白，整个人几乎都靠着围着河道的链锁支撑着，白皙的手心被勒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女人在风雨中扶着围栏前行的单薄背影，带着说不出的落寞孤独。
不论后来的种种，即使是一开始，自己以有希子为借口拒绝执行那个人的命令，也不会有什么不得了的后果，为什么非要把他拉进这个黑暗的漩涡里来为什么
贝尔摩德死死地咬住唇，紧蹙的眉头下是盛满了水的眸子，心口处清晰地传来一阵阵的绞痛，她后悔了，悔得一遍接一遍地不断去回想从前，用痛苦去惩戒自己。
当贝尔摩德看到河道边上的排污口上挂着的那个人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悠一”激动与紧张瞬间替代了方前的心情，她扶着围栏踉跄着跑过去。
少年瘦削的身体半搭在排污口上，他的外套被管道上的铁钉给挂住了，借此勉强让身体在急速流动的河水中固定下来，却仍有小半的身体随着水流起伏，看得贝尔摩德胆战心惊的，生怕眨眼的瞬间他便被水流给冲走。
贝尔摩德翻过围栏，一手拉着链条一手抓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少年往上拉。走通另一条巷道却一无所获的晃司赶了过来，帮着贝尔摩德将悠一弄上了岸。
“小家伙”贝尔摩德将一动不动的悠一抱到怀里，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心口处。她从未见过他这么虚弱的样子，在她的印象中，小家伙从来都像是一只强壮的小狮子，嗷嗷叫着，虚张声势地在她面前挥舞着爪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脸色苍白，浑身的伤，身上随便一摸便都是血，冷冰冰没有任何动静的模样，像是随时都会死掉一样。
再也忍不住的泪水，零零散散地滴落在他脸上。
她伸手轻轻按向少年的颈侧，在感受到微弱的脉动时稍稍松了口气，迅速帮悠一清理干净口腔和鼻腔，替他排干净胸腹中的水。
“咳咳。”呛出两口水后，少年的身体总算是多少有了些反应，也渐渐开始有了些模糊的意识。
“悠一。”贝尔摩德轻声地唤着他。
“sharon”悠一勉强睁开了眼睛，墨黑色的瞳孔中模模糊糊地印出金发女人的容颜。
“我在这里。”贝尔摩德松了口气，又轻轻把悠一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小心地替他挡着雨。
“回车上，先把他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贝尔摩德匆匆检查了一遍悠一的身体，方才舒开的眉头随即又皱了起来，“两颗子弹都留在身体里了，必须马上去医院。”
“哦，好。”再度自觉有电灯泡即视感的晃司松了口气，帮着贝尔摩德扶起悠一往车上走去。
“我不去医院。”有了点意识的悠一立刻提出反对意见。
“我跟你一起去，一直陪着你，乖，听话。”贝尔摩德放软了口气，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小朋友。
悠一皱了皱眉，闭上了眼没有再说话。
到了车上，晃司开车前往有组织中人参与经办的医院，贝尔摩德则在后座上帮悠一临时处理着伤口。
最重的是枪伤，一处在肩上，一处在腹部，子弹都没有穿透，而是留在体内继续制造着麻烦。除此之外，悠一身上还分布着诸多随着河道漂流时被划出来的深深浅浅的伤口，一些浅的已经只剩痕迹，而一些深的在经过方前的运动后，又开始缓缓往外渗血。所有伤口，无论深浅轻重，一律都呈现出被水泡过之后红肿发热的现象。
贝尔摩德轻叹了口气，现在悠一面对最大的问题恐怕不是失血过多和枪伤，而是伤口发炎，谁教的他往正处汛期的河水里跳的腹诽了几句之后，她小心地把止血粉撒在少年还在留血的伤口上，用纱布按压着去止血。
悠一吃痛地皱起眉，眼睛又睁开了，怔怔地望了贝尔摩德两秒后，强撑着把身体向后移了移，转过脸去。
“先把血止住，听话。”贝尔摩德伸手去揉少年的黑发。
“不止”悠一撇开脑袋，眼神冷冷的，“死就死吧，反正跟你关系也不大。”
“”贝尔摩德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想了想后心中不免凄凉，笑了两声道“也是。”
“那琴酒死了，你也是这态度”先提起这个话题的悠一反而自己炸了毛，凶巴巴地凑过去，说出的话却有气无力的，“就问你一句，你到底在不在意”
“在意，在意。”贝尔摩德的心又软了，叹了口气，把凑到跟前眼瞳黑黑的小狼狗一样的少年搂到怀里抚摸着，怎么可能不在意啊
“骗人，那你把我带去你和琴酒睡过的房间里做是什么意思”悠一炸得更厉害了，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他一把拧住贝尔摩德的手腕，用力把女人按到汽车后座椅的靠背上，“你把我当成什么又把自己当成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会在意的啊”
“你是故意的”他的脸一点点的垂下去，贴贝尔摩德贴得极近，几乎就是把嘴粘在贝尔摩德唇角说话，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勾得女人也难过。
“啊啦，受了这么重的伤，又在水了泡了这么久，怎么酒还是没醒啊”贝尔摩德轻轻把手腕从少年的手里抽出来，白皙的手腕上已是一片乌青。
“我没醉我什么都知道，你的意思就是告诉我，我和琴酒完全一样，先是前男友，然后是炮友，对不对”悠一抬起头来反驳，眼泪却掉得更厉害了，抽抽搭搭地哭得像一个小孩子，似乎从早上离开组织，一直憋到现在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完全爆发了出来，一把抱住贝尔摩德，在她怀里哭得厉害。
“哪有这回事，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先把血止住，好不好”贝尔摩德看着悠一肩头和腹部那一股股随着他动作涌出的血心疼，摸着他的头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
“你说，我和琴酒不一样，你说”悠一锲而不舍地耍着赖，趴在贝尔摩德怀里哭嚎着，鼻涕眼泪一把接着一把地抹在了女人那件昂贵的小黑裙上，声音偏偏放得又软绵又无力，带着厚厚的鼻音，“你说啊”
“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我的小家伙，和别的人，怎么可能一样呢小笨蛋，你在我心里从来都是最特殊的啊。”贝尔摩德看着自己满身是血哭得厉害的小少年，心疼得要死，一点办法都没有，先前的种种思虑筹谋都在瞬间被抛之脑后，只抱着他在他的耳旁低语着，“是我错了，都是我不好，嗯”
女人从来都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她们会忍不住的担心很多，事前巴不得用自己理智而聪明的脑袋把所有的可能以及应对方案都算得一清二楚，但事情真正到来时，往往先前的所有考量都只会被抛之脑后，最终指挥着她们行动，仍旧只会是最感性的心。
得到满意答复的悠一终于老实了，也许是失血过多又昏了过去，也许是酒劲又发挥了作用，总之他趴在贝尔摩德肩膀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贝尔摩德松了口气，终于又能拿起一旁的工具，替悠一处理着伤口，她心里仍有些犹豫，却已然隐隐约约地做下了个决定，可能会就此死去的小家伙，这个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第一次那么那么通透明白的知道了自己的心。
贝尔摩德所不知道的是，从此之后，她便开始害怕，害怕悠一会在某一天突然死去，永远的离开自己。
带着宿醉后的头痛和昏昏沉沉的晕眩感，悠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早晨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照在他脸上，迷迷糊糊的，让人看不清东西。
在这种说不清的混沌感受之中，他在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透过面前的纯白，再度窥见了死亡的影像，雾蒙蒙没有色彩的颜色，和如同生锈的钟般走动不准的嘀嗒水声。
在这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的空间中，突然闯入了一抹金色，像是神的救赎般将悠一从另一个世界中带回来，他向来不信鬼神，觉得即使有天堂和上帝，自己也只会是下地狱的那一个，此时此刻却觉得面前的女人是前来施舍救赎的神袛，她俯下身检查自己身体情况的动作，像是神低下头亲吻自己不懂事的孩子。
悠一突然很渴望这种救赎，即使是施舍，他忍住疼痛拼命起身试图去接近那片美好。
贝尔摩德被悠一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急忙按住他，慢慢把床调高后替他垫了垫枕头，生怕眼前的重伤员再把自己折腾出个好歹来。
悠一这才看清了贝尔摩德的脸，他僵住了，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啊啦，酒醒了”贝尔摩德微微板起了脸，挑着眉看向呆呆望着自己的少年。昨天医院里组织中的人看见她和晃司带着悠一出现时几乎被吓死，不是因为芝华士受了重伤，而是因为平日里在组织中神秘魅惑的女王居然浑身湿透的踩着拖鞋出现在这里。
她现在身上犹是昨天的衣服，甚至连拖鞋都没有换过，就这样湿漉漉的在医院里待了一夜。
“看不出来，你还真是长本事了。喝得烂醉后跑去找赤井秀一，受了伤后往正在汛期的河水里跳，是有多不想要你的这条命”贝尔摩德想起少年身体上那些被河水和石块树枝泥沙弄得一团糟的伤口，脸色阴了阴，心疼之余越说越来气，“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一点事都不懂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没有教过你吗”
女人的话在说到一半时硬生生地憋住了，她看见小家伙的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后，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把脸上贴着的创可贴都沾湿了。
这难道是被自己骂哭了这货的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薄了贝尔摩德怔了怔，语气还是不知不觉地软了起来，“啊啦，怎么，做错了还不准人说了”
悠一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只用一双黑眸愣愣地盯着贝尔摩德，眼泪流得更凶了。少年本来就瘦削，这些天心思一重吃不好睡不好的，似乎又消瘦了些许，苍白的脸上眼眶红红的，愈发像哺乳动物的小小幼崽受委屈的模样，仰着一张俊俏的脸惹人怜惜。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哭了，乖。”母性的保护欲被激起来，被小动物萌到的贝尔摩德瞬间心软了，叹了口气后靠过去，轻轻抹掉悠一脸上的泪水，小混蛋，就是故意要惹得她心疼。
“我错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悠一抓住贝尔摩德给自己擦眼泪的手紧紧贴在脸上，忍不住地想哭，“我不要做炮友，我不要和别人一样，我我不想这样”
悠一凑过去，紧紧抱住眨巴着眼睛的女人，她的身体依旧是纤细柔软的，肌肤的温度略略偏低，却轻而易举地给她怀中的人安全与温暖的感觉，悠一把脸埋在她肩侧的发间，贪婪地嗅着属于她的味道，像个小孩一样哭得直抽噎，“你不知道，我昨天差点死了，我中了枪流着血在巷子里面跑，赤井秀一在后面追着，最后没有路了我只能跳进河里我一点气都喘不过来，身上又冷又疼，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
“嗯，我知道，现在没事了，没事了，你不会死的。”贝尔摩德小心地搂住怀里的人，揉着他的头发，看着白色病号服上面隐隐约约渗出的红色轻吸了口气，“别动了，伤口又裂开了”
“你听我说听我说完”悠一抬起脸，对上贝尔摩德的眼睛，和那片漾着水波的碧绿色对视着，“那时候我真以为我快死了，我本来以为自己根本不怕死，像我这样的人死了活着根本都无所谓，但我在巷道里跑着和被水冲下去时满脑子都是你，其他的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什么钢琴，什么音乐，什么琴酒和伊藤都他妈狗屁我很害怕，特别害怕，不是怕死，是怕再也见不到你，就是怕没有你，那一瞬间，我忽然就懂了，忽然就懂了，就什么都明白过来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你那天问我的三个问题，我真的一直在想，但怎么想都想不出来，我不懂什么是爱情，我也不知道爱情和欲望有什么区别我就是爱你，我就是想要你，我对别的女人都没有这种感觉，一点都没有。我想不出来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是但是如果你不高兴的话，我可以从今往后都不碰你，也绝对不碰别的女人，你继续做我女朋友，别不要我行吗”
悠一语无伦次地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整张脸都被泪水糊满了，他好几次哽咽到话都说不完整，却始终不愿意停下来，而贝尔摩德则不停地给他拭去脸上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她略略咬着唇，眼神软得不可思议，碧绿色的眼瞳中似有水波荡漾，妩媚得像是阳春三月天里的水。
到最后，悠一实在没有力气在说下去，哽咽着低下头，把脸埋进女人的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贴着她低低的啜泣着。
“啊啦，小笨蛋，昨晚我说的话，你全忘光了呀。”贝尔摩德稍稍眯起眼，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无奈神情，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少年的脸后，穿进他的黑发中摩挲着，把人搂在自己怀里好好的抱着，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尖细下来，微微地有些沙哑，仿佛自己也有些哽咽一般，“乖，不要哭了，要听话我只希望你好好的，从来都只想要你好”
“那我听话，你要不要我”悠一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巴巴得看着面前的女人。
“啊啦，小笨蛋，怎么可能舍得不要你啊那么久了，怎么还这么笨，什么都不懂。”贝尔摩德掐了掐悠一的脸，唇角微勾，看着少年露出戏谑的笑容，“你以为随便哪一个人，都可以这样赖在我怀里吗”
要是心里没有你，又怎么会在明明想要你远离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忍不住叫你来陪我她唇角带着笑，一寸一寸地抚摩过他的脸庞，年轻而俊朗的，她喜欢的。
悠一愣了愣，将将才勉强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了，望着眼前风华煜煜的女人哭得不能自已。他紧紧抱住了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贝尔摩德无奈，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小家伙的额头，慢慢吻过他的眉眼和鼻梁，最后轻轻落在了唇上。
还在哭着的悠一直接把女人按到了床上，原本柔情如水的吻一瞬间转变为了汹涌的涛流。
直到两个人都感到窒息，原本就失血过多的悠一甚至都有些轻微的晕眩，悠一才放开了贝尔摩德，趴在她身上恋恋不舍地望着她。
“现在满意了”贝尔摩德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抹了把脸上被悠一蹭上去的泪水，挑了挑眉后轻舔着唇看着悠一。
悠一被贝尔摩德的眼神撩得心动，微微红着脸点了点头，仔细想了想后又摇了摇脑袋。
“呵。”贝尔摩德忍不住一笑，使劲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后小心地把他扶回床上躺着，从病房的柜子里找出医药箱，解开被渗出的血染红的病号服看着再次裂开的伤口忍不住皱起眉。
悠一自知有错，见贝尔摩德的眼对过来，急忙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像只小狗崽一样望着她，低着头缩着脖子，满满都是“求抚摸求关怀”的即视感。
“”贝尔摩德叹了口气，认命地替他重新包扎起伤口。
悠一嗅着她身上的香味，也辨认不出来女人这些日子换了什么牌子的香水，反正是好闻得紧。他沉浸在这样的味道里，感觉安心极了，也舒适极了。女人金色的长发时不时地扫过他赤裸的胸膛和脖颈，有些痒痒，像是小猫的爪子一口气挠到了心底。
他眷恋地望着她，偶尔能在她抬头拿东西时与她对视上一眼，彼此都忍不住一笑，便感觉满足到了极点。
要是能一直像这样就好了悠一这样想着，被难得的安心与舒适包裹着，眼皮越来越沉，慢慢又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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