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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你跟我见家长

  王明江做了十几年酒水代理, 手里品牌多,酒吧街都买他面子。但比起供货酒吧,他更喜欢找酒托干。

  酒吧不会进最贵的酒,要考虑顾客的平均消费水平,以啤酒、鸡尾酒居多。可酒托就不一样了,越贵的酒, 利润越高,差不多一半的赚头。手下能喝大托十几个, 两个人能顶一家酒吧的夜间利润。

  洋酒、红酒轮番上, 别看他干这一行, 自己倒是滴酒不沾。钱赚到手里,肝不能坏了。

  “你急用钱啊”王明江歪嘴笑问,“酒水这一行呐,很有赚头,看你想怎么干。”

  从住在一起,纪雨石就没花过大钱,他想给杨兴减轻些压力,还要养个弟弟呢。“王哥你说, 我就想快赚, 除了多喝还有什么干法啊”

  老油条看纪雨石, 如同看一个虎了吧唧的赚钱工具。“干法多着呢啊。先从人开始,你嘴上功夫要是了得, 可以哄啊。有熟客没有别告诉王哥, 你干到现在连个熟客都没有”

  “有, 可是他们也不能天天来啊,谁也不能每天都喝,是不是”纪雨石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也没有铁胃铁肝。

  “所以呐,你就是脑子不灵通。”王明江眼里精光乍现,虚着声说“人家来一次你就得宰一回,谁他妈跟客人真聊天啊,你傻逼啊”

  纪雨石一懵,不聊天,那自己干什么啊

  王明江笑着叹一口气,拍拍纪雨石单薄许多的肩“所以说啊,你们年轻人就是不上道儿。你不问问别人,干酒托的还能干嘛”

  纪雨石顿了顿,明白套路了。“王哥你的意思是献、献身啊”

  “啧,怎么说话呢,我可没教你干这个啊。”王明江拿出钱包来,往吧台上放了张一百的,“瞧你这脸色也不好,喝个热橙汁。你们这一行能干的猫腻太多了,摸一下,搂一个,亲一嘴的,谁能说你怎么着都不用到献身那步,哄着熟客开瓶大的就行。”

  “这不行吧。”纪雨石拒绝得很痛快。

  “所以说你不上道儿呢,你是个男的,又他妈不吃亏”王明江又压了压嗓音,“姑娘家要名声,你大小伙子要什么听王哥一句劝,冬天好赚钱,穿得多,抱上了你都不吃亏。还有你管人家喝不喝醉呢,就往醉里灌呗。喝醉了就开酒,王哥给你折扣,往后你的酒都是大的,度数高着呢。”

  纪雨石连连摇头,他是想赚钱,可不能赚这个啊。“好多都是学生呢,真喝出事儿来”

  “学生学生钱才好赚呢,他们自己来的,你又没逼着他们,是不是”王明江谆谆教导起来,浇灌着一棵摇钱树,反正肝又不是自己的,“学生城府不深,你这张脸好,别老不舍得用啧,跟人家搞搞暧昧,往谈恋爱那方向引导,是不你同行都有这么个意思,就你真喝,傻聊你自己摸摸你的胃,这么喝还能干几个月人家一年年干得好着呢,你呢俩月喝人家大半年的量。”

  “不行,这、这真不行,王哥,我”纪雨石一个劲儿摇头,光听听就心虚了,让师兄知道不把自己打死啊,“人这方面我可能差点儿意思,您看还有别的办法吗”

  “别的,有啊。”王明江脸上一暗,笑笑,“你钱不多,王哥给你弄点儿别的酒,好的。”

  唐双听不见他们聊什么,看着神秘极了,借送橙汁的空档偷听。“纪少你的饮料。”

  “谢谢小双啊。”纪雨石冲唐双招了招手,心里咯噔一下。酒水这东西先分真假,再分好坏。好的,那就是假的。

  “王哥,我卖好的,不就是”纪雨石手挡着嘴问,“不就是犯法了吗”

  “别,三里屯和工体里哪一家不是好的夜店的礼袍就没有真的。只不过都是上头有人罩着,全是在河边走。”王明江深谙此道,接着劝,“什刹海就算干净地界了。你给我8000,我给你打折,全拿好的,利润翻几番,咱俩都赚而且好的喝不出来,就是上头快,喝完头晕难受。你还年轻,身体扛得住。”

  一连串的蛊惑再配合拍几下肩,纪雨石这台赚钱机器的能耐就又多了些。

  纪雨石看看远处的小双,担忧全在脸上了。他自己脸色本身就不好看,这时候像蒙了一层惨灰色。

  “怎么样”王明江摸着寸头问。

  “我再想想吧,这事儿我得想想。”纪雨石说,迅速低下了头。也不知道怎么,他特怕杨兴对自己失望。干酒托还能理直气壮说凭酒量赚钱,可卖了好的,纪雨石怕杨兴真看不起他。

  王明江临走时候又拍了拍他“好好想啊,想好了给我电话。记着,多扯淡,少喝酒,酒是灌客人喝的,不是让你灌自己的。”

  纪雨石满口答应,心里却拿不定主意。像一把小石子堵在嗓子里,反正不太舒服。

  来的熟客都很小,包括上回那几个小可爱,还有安翔。他不是不明白人家的意思,所以才把见面地点约在郎桥,意思很明显。

  我就是个酒托,卖酒而已。一想着和熟客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的,纪雨石总觉得自己成了大混蛋,做了狗逼的事儿。再让杨兴知道就完蛋艹了。

  “纪少,你不舒服啊”唐双过来收杯子,走几步,膝盖一疼。

  “你怎么了啊”纪雨石看他蹲了,站起来问,“最近老看你时不时蹲一下,怎么了”

  “没事的,站久了腿麻的。”唐双赶紧起来,凑着问,“你又和王明江订酒了你的酒还有存货,不急的。”

  纪雨石神秘地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再过1个月春节,我怕他涨价。”

  这样一说,唐双就懂了。酒托的价格是时价,不像酒吧是固定的。“那你悠着些喝啊,喝坏了身子不值得的。”

  “值,我把这两趟喝完就不干了,跟我师兄送外卖去,往后我就是做鸡的。来,先给我弄口吃的,一会儿小爷要开喝。”纪雨石伸了个懒腰,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

  钱这个东西,从前是纪雨石上天的踏板,也是给他一巴掌打到地上的鞭条。起落间他就从顶层摔进地下室,再也没有爸妈供他开销。

  心里肯定慌过,就是不爱表现罢了。如果没有杨兴接着,纪雨石想,自己真没准儿灰头土脸回家认错,这辈子不敢往外迈一步。

  都说人有翅膀,钱就是这双隐形的翅膀。纪雨石感觉自己像个刚长出小鸡翅的小不点儿,扑棱着毛都没长齐的身子,想往天上飞。

  咱们的店,多好听啊。纪雨石咂摸着4个字的滋味,嘴里的酒精都甜。

  杨兴仍旧那个时间醒,风寒地冻来接人。凌晨5点,路面连个震动的汽车都没有。笔直的马路隔开两个世界,那边轻声笑语酒吧街。这头一片寂静,仔细听听,也许还能听见谁家的鼾声。

  唐双说纪少今晚心情好,喝得多些。杨兴抽完了3根儿烟才看见红色羽绒服,走得趔趔趄趄的。

  说好的五分醉呢

  “师兄等我半天了吧”纪雨石想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无奈手下没力气,抓了两把没抓到。

  “你再喝就天亮了,跟我回家。”杨兴听见自己胸口里噗通噗通跳着什么,估计是因为气坏了。他一滴没喝,却好像肝也疼。

  “我今晚还行,八分,八分醉吧,诶我钱呢”纪雨石满身找兜儿,看师兄怎么都好,满当当塞过来一把,“给,这是今晚的酒钱,你帮我收着。”

  杨兴不接“我凭什么帮你收着我是你什么人啊,这么爱拿你东西。”

  纪雨石喝得脸发烫“你是我二师兄,你不帮我,谁帮我拿着而且我这人吧手里不能存钱,存不住,我老想着花。你其实挺在意我的,嗝,替我拿着嘛。”

  杨兴脚下一停,接过一把钞票,拽过纪雨石就拉着走。“你再叫一声二师兄试试”

  “你这人,老这么凶。”纪雨石脑袋里犯迷糊,师兄平日也算好相处,就是每天接自己不情不愿的,闹得跟谁逼他来似的。

  “凶有不凶的人啊,酒吧里多得是。”杨兴知道他喝多了,放慢脚步,每一步都在迁就。

  “酒吧里的人也凶,跟我玩儿摇骰子,厉害着呢,我输了一晚上。”纪雨石趁醉意把杨兴腕上的佛珠扒拉下来,自己戴了,“师兄啊”

  “你又戴戒指我准你和别人玩儿骰子了吗”杨兴再慢一步,没有甩开他。俩人瞬间换了首饰,佛珠给了纪雨石,戒指叫杨兴给摘了。

  “别扔啊,我就那么个值钱的师兄啊,咱们的店还没起名字吧我想了个好名字。”纪雨石一路上占便宜,戴了佛珠就美滋滋,知道杨兴在意自己,“就叫鸡不约,好听吧这名字可以,这名字太棒了”

  “约你妹的”杨兴反手抓住他手腕,像捉了一只野鸡,往地下室里拎。得关门,得上锁。

  后半段走得快,杨兴是想慢的,可胡同里出过抢劫案,不得不拉着小石头快走。再下楼梯,穿过楼道往屋里去,纪雨石感觉自己快晕了。

  一进屋,纪雨石就看见地铺打好了,被子多了一床,是杨兴怕他冷。

  “我烧热水去,你自己擦把脸。”杨兴已经在脑子里把纪雨石摁浴缸里洗刷刷了,喝这么多,浑身都是酒气。

  “不去。”纪雨石靠着墙,扬起下巴,喉结的弧线很诱人,反身将杨兴压了。

  “师兄啊。”纪雨石一挥胳膊,牢牢抱住大宝贝似的,脸往脸上贴,“师兄啊”

  屋里没开灯,只能看到小白雪的一双圆眼睛,似乎看不懂俩人一进屋抱什么。

  “师兄在,你抱我干嘛”杨兴呼吸加快。这样的小石头好看死了,又怂又乖,忍不住想疼他。

  “42,还差42个。”纪雨石偷笑,膝盖软得打颤,还去咬人家的喉结,“我抱一会儿啊,喝酒了,小石头累,你也不夸我。”

  “累你就歇着,抱我干嘛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杨兴没好气地说。都穿着羽绒服,他却感觉像什么都没穿。喉结不疼,却能感觉出格外尖的虎牙硌了自己一下。

  “你是。”纪雨石站不稳了,鼻子埋进杨兴的脖子边上,帽子毛茸茸,扫着他打了一个喷嚏。“后天,陪小石头看姥姥去,我想给姥姥买个玉镯子。”

  “看姥姥你喝多了吧”杨兴感觉纪雨石一直在找拉锁,帮他解开了,又想帮他解皮带,手不由自主地环了腰,“又开始说胡话,师兄快被你气死了。”

  “别脱我裤子真是姥姥,姥姥是苏州人,说话和小双一样好听。该过生日了,师兄陪不陪我去”纪雨石迷迷瞪瞪地说,要不是有人抱着早就摔了。

  “不陪,你该睡了。”杨兴怕他真摔,一步一步带着往床上靠。谁料纪雨石不愿意睡床,一骨碌翻地铺上去。想帮醉鬼脱衣服,可这人死死抓着皮带不放。

  抓着不放,杨兴突然间刹住了手。他不愿意脱就不脱了吧。

  “陪嘛。”纪雨石闭着眼,自己把羽绒服扒了,踢了鞋,开始往被子里钻。

  “不陪。”杨兴一把将被子拉到鼻尖,再去烧水灌热水袋,轻轻塞到纪雨石脚下。小白雪在旁边喵喵叫,也跟着钻进被窝去。

  没多会儿,一人一猫全睡着了。天这才开始蒙蒙亮,杨兴的困意却被扰得一丝不剩,他躺下又起来,起来又躺下,最后拉开简易衣柜,发愁见长辈该穿哪一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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