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离婚？出走？
十一岁, 深夜，哭声，骂声, 摔东西声。
妈妈掀翻了桌子, 嚎叫的歇斯底里“我当初是眼睛瞎了, 才会嫁给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赌赌赌, 家里的钱, 都被你这狗东西败完了日子没法过了”
起初，爸爸还低着头，黑着一张脸听妻子骂，后来实在是忍不下去，三步两步走过去, 抓住她的头发“骂够了吗嘴里有屎”
动作一出，可就不得了了。妈妈哭骂声更大, 强忍着头皮的疼痛, 俯身抓起瓶瓶罐罐，就往丈夫脸上、头上招呼“呦呵，真不得了, 活了这么大岁数没见过比你厉害的，在外面被人指使的像条狗, 就会回家拿老婆孩子出气”
骂到这个程度，势必有一场恶战。两人很快滚作一团、扭打起来, 你扇我耳光, 我薅你头发。电视、电锅、桌子、椅子, 早就被砸成碎片，整个房子一片狼藉。
江波顶着大大的脑袋，脸色苍白，缩在角落中发抖。
江瑾急的眼泪直流，眼看着妈妈脸上已经被打的青青紫紫，一跺脚，冲了出去，从后面抱住爸爸的腰“爸爸妈妈，求求你们别打了。”
妈妈此时脸着地，趴着低声地哭。爸爸似乎是察觉到自己下手有些重，啐了一口，站起身“有多远死多远，要不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我今个能饶了你才怪”
江瑾连忙把妈妈架着从地上扶起来，让她坐在沙发上，又抽了张纸巾，叹口气递给她。
自从爸爸染上了赌瘾，就数不清这是两个人第几次争吵了，只是一次比一次厉害，能摔的电器都摔掉了，直到现在，一家四口都没吃晚饭。
昏暗的灯光下，破旧的公寓凌乱且拥挤，江波走回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屋子里只有妈妈断断续续地抽泣声和江瑾收拾战场的走动声。爸爸开始吸烟，劣质的烟草气息弥漫开来。
打扫完了屋子，江瑾回到房间，摸出自己的存钱罐，将里面剩的最后三块五毛钱拿了出来。
望着手中的四个硬币，她有些愣神。
原本是过年收到的压岁钱，想留着买身漂亮的衣服十一岁的女孩子，也知道要好了，更何况班上总有长舌的女孩子偷偷嘲笑她土气。没想到爸爸妈妈隔三差五地吵架，吵完了，又没人去买饭、做饭，自己只好一次次动用压岁钱给全家买吃的
三块五毛钱，能买些什么呢
她摇了摇像死尸一样躺在床上的江波“哥，你还有钱吗我的钱不够咱们吃晚饭的了。”
江波嘴唇发白，指着桌子上一排变形金刚模型，摇头道“早花完了。”
江瑾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江波每年收到的压岁钱都比她多，他总是花的大手大脚，用完了，妈妈还会再给他。不像自己，买个发夹都要犹豫个半天为什么她是江瑾啊
江瑾没有再说什么，攥着仅有的四枚硬币走出了家门。
此时天气已经很冷了，楼道的灯坏了，漆黑一片，江瑾摸索大半天，终于走到楼下。
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她缩紧脖子，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路上都是些菜馆、米线馆，手上的这些钱，一碗米线都买不来，她咽了咽口水，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好在胡同尽头有个卖烧饼馒头的。
老板娘见又瘦又小的江瑾红着眼睛和鼻子进来，知道肯定是江家两口子又吵架了。不由心疼这个可怜的女孩，轻声问道“小瑾要买什么呢”
“三个烧饼，一个馒头。”钱不够，自己只能吃馒头了。
老板娘接过了钱，却是直接给她拿了四个烧饼“哎，真不巧。今天馒头卖完了，我给你拿四个烧饼吧。”
“可是，我的钱不够啊”江瑾低头揉着衣角，怯生生地把手中的钱递过去，面色赧然。
“没事的，反正今天做的烧饼多，卖不完也是坏掉，阿姨给你便宜些。”老板娘接过钱，揉了揉女孩的头，越发觉得江瑾可怜。又不禁在心底暗骂江家两口子不像话，整天让一个小孩子买饭伺候他们吃。唉，也亏得他们生了个江瑾，这样懂事的女孩，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江瑾怕烧饼凉了，快快跑着回家，累的气喘吁吁。
打开了门，屋里却是另一番情景。
妈妈搂着江波，站在客厅靠门的一侧，虽然还是那副鼻青脸肿的样子，声音却冷静有力“既然日子已经过到这个份上了，我看咱们也没有再过下去的必要。你赌博欠下的一屁股债，还也还不清，小波以后就跟我走。”
爸爸冷笑两声“小波是我的种，哪有跟着你这婆娘走的道理。要离婚明天就离，但儿子得归我。”
“给你你养得起吗”妈妈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拉着江波就朝门外走。
“养不养得起你管不着，但儿子是我的，你没资格带走。”爸爸追了上来，作势要继续打妈妈“你他娘的把小波留下，不然看我不卸了你的胳膊”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江瑾跑了过去，抱住了爸爸，泪汪汪得摇着头，哀求道“爸爸，你不要打妈妈了，哥哥跟着妈妈走也没关系，我留下来陪你，求你们不要再打了”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不断地滑落。爸爸身形一怔，叹了口气。
妈妈早就趁她拖住爸爸的功夫，带着吓傻了的儿子出门，打车走远了。
江瑾垂下了胳膊，站在那里静静地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一块地方很堵。以前爸爸妈妈吵架也会闹离婚，但和这次，似乎不大一样。
眼前的男人面色有些灰暗，他把宽大的手抬起来，放在江瑾肩膀上，声音嘶哑“小瑾啊，爸爸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可是其实爸爸一直以来都想要个男孩儿，是我们对你不好爸爸不能没有小波。”
江瑾陡然睁大了双眼，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个叫“爸爸”的男人，手中装着烧饼的塑料袋“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爸爸伸出粗糙的手指，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小瑾，爸爸会把你哥哥要回来的要是你妈妈不愿意要你，爸爸就养你们俩。”
江瑾的视线已经模糊，这个人，真的是她的爸爸吗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和看哥哥的完全不一样就仿佛在看街边流浪的小猫小狗。
江瑾放声哭了起来，她一向是安安静静的，这次却哭的歇斯底里、肝肠寸断，哭的头脑发昏，脚底发麻。
她曾想过许多家人们不喜欢她的原因，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简单而可怕。
她曾以为，是江波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为此，看爸爸妈妈和奶奶偏袒江波，自己从不抱怨，甚至有时候把好东西偷偷留给他尽管自己已经嫉妒疯这个哥哥。
她曾以为，是自己不够聪明，学习不如江波好。为此，她比周围的孩子都要努力，每天熬夜把老师讲过的东西看了一遍又一遍。她成了班上的三好学生，奖状能贴一面墙。
她曾以为，是自己家里太穷，所以爸爸妈妈不能给自己和哥哥一样好的条件。为此，她十分节俭，存下所有的压岁钱，炎热的夏天都不舍得买一根冰棍。
然而，谁能想到，真正的原因居然是
就因为她不是男孩，所以生下来就低哥哥一等，生下来就不被大家所喜欢。江瑾哭的不能自已，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可怜、如此委屈过。
如果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你告诉她便是，她会去努力、去改正，去成为一个让家人们喜欢的小孩。可是，他们讨厌她的地方却偏偏是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的，这叫她该怎么办
爸爸似乎察觉了女儿的心情，望着天花板，含泪长长叹气“是爸爸对不起你们”下面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转身回了卧室。
江瑾还在哭，她的声音已经嘶哑了，眼泪也流不出一滴，只是在大声地干嚎，嚎的痛彻心扉。一股浓浓的恨意忽然从这个一贯柔弱的女孩心中喷薄出来，她的大脑在这一瞬间炸开她恨这个家，她恨这些所谓的亲人，她恨身为男孩的江波，她恨
摔门而出，江瑾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这个不知埋藏着多少个家庭悲喜的城市里奔跑起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活下去还是尽早离开这个没有她一席之地的世界。
忽然，江瑾撞上了一个人，踉跄几下摔倒在地。
“算了，别起来了。跑着哭是哭，躺着哭也是哭。”如是想着，她竟一直趴在了地上。
被撞到的人可吓了一跳，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蹲下身子扶起她“小姑娘，没事吧，是不是哪里撞疼了，先站起来，阿姨带你去医院。”
江瑾的哭声突然停了下来。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到了那张温柔又熟悉的脸。
对面女人惊讶道“江瑾，怎么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女孩紧紧抱住，江瑾鼻子一酸，声音又一次哽咽“董老师，你能带我回家吗我爸爸妈妈，他们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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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掀翻了桌子, 嚎叫的歇斯底里“我当初是眼睛瞎了, 才会嫁给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赌赌赌, 家里的钱, 都被你这狗东西败完了日子没法过了”
起初，爸爸还低着头，黑着一张脸听妻子骂，后来实在是忍不下去，三步两步走过去, 抓住她的头发“骂够了吗嘴里有屎”
动作一出，可就不得了了。妈妈哭骂声更大, 强忍着头皮的疼痛, 俯身抓起瓶瓶罐罐，就往丈夫脸上、头上招呼“呦呵，真不得了, 活了这么大岁数没见过比你厉害的，在外面被人指使的像条狗, 就会回家拿老婆孩子出气”
骂到这个程度，势必有一场恶战。两人很快滚作一团、扭打起来, 你扇我耳光, 我薅你头发。电视、电锅、桌子、椅子, 早就被砸成碎片，整个房子一片狼藉。
江波顶着大大的脑袋，脸色苍白，缩在角落中发抖。
江瑾急的眼泪直流，眼看着妈妈脸上已经被打的青青紫紫，一跺脚，冲了出去，从后面抱住爸爸的腰“爸爸妈妈，求求你们别打了。”
妈妈此时脸着地，趴着低声地哭。爸爸似乎是察觉到自己下手有些重，啐了一口，站起身“有多远死多远，要不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我今个能饶了你才怪”
江瑾连忙把妈妈架着从地上扶起来，让她坐在沙发上，又抽了张纸巾，叹口气递给她。
自从爸爸染上了赌瘾，就数不清这是两个人第几次争吵了，只是一次比一次厉害，能摔的电器都摔掉了，直到现在，一家四口都没吃晚饭。
昏暗的灯光下，破旧的公寓凌乱且拥挤，江波走回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屋子里只有妈妈断断续续地抽泣声和江瑾收拾战场的走动声。爸爸开始吸烟，劣质的烟草气息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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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手中的四个硬币，她有些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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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块五毛钱，能买些什么呢
她摇了摇像死尸一样躺在床上的江波“哥，你还有钱吗我的钱不够咱们吃晚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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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瑾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江波每年收到的压岁钱都比她多，他总是花的大手大脚，用完了，妈妈还会再给他。不像自己，买个发夹都要犹豫个半天为什么她是江瑾啊
江瑾没有再说什么，攥着仅有的四枚硬币走出了家门。
此时天气已经很冷了，楼道的灯坏了，漆黑一片，江瑾摸索大半天，终于走到楼下。
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她缩紧脖子，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路上都是些菜馆、米线馆，手上的这些钱，一碗米线都买不来，她咽了咽口水，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好在胡同尽头有个卖烧饼馒头的。
老板娘见又瘦又小的江瑾红着眼睛和鼻子进来，知道肯定是江家两口子又吵架了。不由心疼这个可怜的女孩，轻声问道“小瑾要买什么呢”
“三个烧饼，一个馒头。”钱不够，自己只能吃馒头了。
老板娘接过了钱，却是直接给她拿了四个烧饼“哎，真不巧。今天馒头卖完了，我给你拿四个烧饼吧。”
“可是，我的钱不够啊”江瑾低头揉着衣角，怯生生地把手中的钱递过去，面色赧然。
“没事的，反正今天做的烧饼多，卖不完也是坏掉，阿姨给你便宜些。”老板娘接过钱，揉了揉女孩的头，越发觉得江瑾可怜。又不禁在心底暗骂江家两口子不像话，整天让一个小孩子买饭伺候他们吃。唉，也亏得他们生了个江瑾，这样懂事的女孩，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江瑾怕烧饼凉了，快快跑着回家，累的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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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搂着江波，站在客厅靠门的一侧，虽然还是那副鼻青脸肿的样子，声音却冷静有力“既然日子已经过到这个份上了，我看咱们也没有再过下去的必要。你赌博欠下的一屁股债，还也还不清，小波以后就跟我走。”
爸爸冷笑两声“小波是我的种，哪有跟着你这婆娘走的道理。要离婚明天就离，但儿子得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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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不养得起你管不着，但儿子是我的，你没资格带走。”爸爸追了上来，作势要继续打妈妈“你他娘的把小波留下，不然看我不卸了你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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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早就趁她拖住爸爸的功夫，带着吓傻了的儿子出门，打车走远了。
江瑾垂下了胳膊，站在那里静静地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一块地方很堵。以前爸爸妈妈吵架也会闹离婚，但和这次，似乎不大一样。
眼前的男人面色有些灰暗，他把宽大的手抬起来，放在江瑾肩膀上，声音嘶哑“小瑾啊，爸爸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可是其实爸爸一直以来都想要个男孩儿，是我们对你不好爸爸不能没有小波。”
江瑾陡然睁大了双眼，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个叫“爸爸”的男人，手中装着烧饼的塑料袋“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爸爸伸出粗糙的手指，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小瑾，爸爸会把你哥哥要回来的要是你妈妈不愿意要你，爸爸就养你们俩。”
江瑾的视线已经模糊，这个人，真的是她的爸爸吗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和看哥哥的完全不一样就仿佛在看街边流浪的小猫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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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想过许多家人们不喜欢她的原因，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简单而可怕。
她曾以为，是江波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为此，看爸爸妈妈和奶奶偏袒江波，自己从不抱怨，甚至有时候把好东西偷偷留给他尽管自己已经嫉妒疯这个哥哥。
她曾以为，是自己不够聪明，学习不如江波好。为此，她比周围的孩子都要努力，每天熬夜把老师讲过的东西看了一遍又一遍。她成了班上的三好学生，奖状能贴一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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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谁能想到，真正的原因居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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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你告诉她便是，她会去努力、去改正，去成为一个让家人们喜欢的小孩。可是，他们讨厌她的地方却偏偏是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的，这叫她该怎么办
爸爸似乎察觉了女儿的心情，望着天花板，含泪长长叹气“是爸爸对不起你们”下面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转身回了卧室。
江瑾还在哭，她的声音已经嘶哑了，眼泪也流不出一滴，只是在大声地干嚎，嚎的痛彻心扉。一股浓浓的恨意忽然从这个一贯柔弱的女孩心中喷薄出来，她的大脑在这一瞬间炸开她恨这个家，她恨这些所谓的亲人，她恨身为男孩的江波，她恨
摔门而出，江瑾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这个不知埋藏着多少个家庭悲喜的城市里奔跑起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活下去还是尽早离开这个没有她一席之地的世界。
忽然，江瑾撞上了一个人，踉跄几下摔倒在地。
“算了，别起来了。跑着哭是哭，躺着哭也是哭。”如是想着，她竟一直趴在了地上。
被撞到的人可吓了一跳，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蹲下身子扶起她“小姑娘，没事吧，是不是哪里撞疼了，先站起来，阿姨带你去医院。”
江瑾的哭声突然停了下来。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到了那张温柔又熟悉的脸。
对面女人惊讶道“江瑾，怎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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