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留一手
花荫县西面有一座小山, 叫修远山, 山下有一条小溪, 叫求索溪，取自“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若是溪边树木也要取名，那必定是“精于勤”, “莫等闲”, “活水来”之类的，这些都是刘大脑袋当上县长后起的，足以见此人有多爱做表面功夫了。
这条小溪余笙年少时常来, 那时候不叫什么求索溪，都随意称为小溪边儿。求索溪在山的背面，一般没什么人来, 当然，也只有余笙这般日日逃课, 玩世不恭的才有闲情寻觅流连此处。
当日的少年也就是小顾寻熠兴致勃勃的, 一到溪边便将鞋袜脱下，放下小木桶, 扁起裤腿就下了水。
溪水很清, 虽说水至清则无鱼，可这清澈见底的溪水中却有许多鱼虾, 还多有长着点点黑斑的鳜鱼, 味道极鲜极美, 熬出来的鱼汤也是又浓又白，鱼汤的鲜香可穿过深巷，悠悠而至。
余笙站在岸边一直心不在焉的，他总觉得今日老院长有些不对劲，早早的就出门了还收拾的非常体面，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当然最让他担心的一点是院长他为了使精神好一点他昨夜没有吃药，也不知道扛不扛得住。
小顾寻熠一个小石子儿砸过去，不满到“说好来摸鱼的怎么心事重重的，小爷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这么不给面子”
余笙一把抓住小石子儿，随意的丢在了地上，道“我来都来了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要不是你答应给我一把抢，我才来呢你抢呢，你要是骗我我就把你脱光了绑在树上。”
“嘿，这么划算的一笔买卖，你怎么还吃亏了似的再说了小爷看着是这么没有信誉的人吗我哪回说话不算话了”小顾寻熠伸手拽了他一把，两人一起踏进溪水里。
“找揍啊你”余笙凉的一激灵，脚下差点打滑，稳住了身子就挽起了裤腿开始寻找目标鱼。
这里的溪水虽清，鱼却十分机敏，又滑不留手的，小顾寻熠住的地方没有溪水河流，这还是第一次来摸鱼，捉起来委实有些力不从心，手上抓得越紧，鱼儿溜得越快，但他对这方面天资聪颖，倒是学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找到诀窍，捉了五六条扔进小鱼篓里。
“阿笙你看”小顾寻熠举着一条肥美的大鱼，得意洋洋。
余笙不屑一顾，“有什么好看的，你在我眼前晃悠了半天了，这么大个儿瞧得我烦都烦死了。”别过头去。
小顾寻熠看了一眼手上的大鱼，又看着余笙，歪着头微愣道“我是要你看鱼啊。”
“唉”
余笙愣在了原地，悔得恨不能钻到水里去，怎么就没注意到鱼怎么就会错了意
他脚下踩着溪中细软的沙子，水中卵石圆滑，硌到也不疼，鱼苗小虾从脚边蹭过，溪水从指缝流过，痒痒的。
虽已是八月，大下午人有些热，凉风吹过，惬意无比。他突然想起近日学过的一句诗湖水湖风凉不管，看汝梳头。
瞧着小顾寻熠欢腾的身影，却是
溪水溪风凉不管，看汝摸鱼。
“宝贝儿你看”
顾寻熠坐在小船上指了指游走的一只小红尾鱼，模样很是灵动漂亮，欢快的游走在湖水里。
他们没有去求索溪，花荫湖水溪流较多，为了建些街道房屋那条小溪早就被封住了，现在去就是个平地，也不知道花荫一直用来挖坟立墓碑的那座山会不会被急于求成的刘大脑袋改建，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少不了大动干戈。
余疏心烦意乱的，看也不看他就随口道“我看你伤好的也差不多了。”
顾寻熠顿了顿，又默默的把手抽回去，“你看错了，我现在特别虚弱，都是内伤，你看不出来的。”
“那就别烦我。”
顾寻熠不满道“每次跟你出来你都心不在焉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在担心老方查出来什么嘛，你就放心吧，他那个脑子肯定破不了案，就算破了也抓不到人，那个小哑巴这么有本事不会轻易被抓到的。”
“顾寻熠，你希望这案子破掉吗”
顾寻熠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希望不希望的，这案子如果不是微微牵扯到了你，查到小哑巴这根线我就不会再管了，可现在牵扯到了你，以我对方嘉年的了解不查出真相他不会罢手的，以我对你的了解，这件事情你不会坐视不管的，所以我只能做出选择。”
“哦。”余疏点点头。
顾寻熠等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道“你都不问问我做出的选则是什么吗”
余疏理所当然道“无所谓啊，方嘉年都查不出来以你的智商我更不用担心了。”
顾寻熠很受伤，狠捏了一把他的左脸，狎昵道“你，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俩才是一边儿的，你每次话里话外都护着他，我都打算为了你坑兄弟了你竟然这么对我明明咱们俩才是一家的”
余疏有些诧异，看着他一脸愕然，说不清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了一刻的悸动，眼眶微微发红，轻笑道“顾寻熠，你这个人，真的很可恶。”
“我也觉得你是真的很可爱。”
余疏撑着脑袋看着他，“顾寻熠，如果”
“如果什么”
“等事情结束了我再告诉你。”
两个月后，余疏天没亮就起来了，他给顾寻熠煎好了药放在药炉上热着，吃了晚饭确定顾寻熠今日不回来了才出了门，往花荫县去了。
其实两个月的时间顾寻熠的伤早就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伤口已经结痂开始掉落，只是他整日整日的担心余疏什么时候反应过来了又要悄无声息的离开，也就借着伤病的由头迟迟没有去司令部，可是今天北城那边出了些问题，他不得不回去一趟，也就顾不上余疏了。
从柳县去往花荫县的路余疏不知道都走过许多次了，可今天这一次走得格外忐忑，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右眼皮也从昨夜就跳个不停，总觉得此次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亦或是有不好的消息要得知。
可逃避不是办法，与其守在一旁焦虑担忧不如正面迎接。
顾寻熠说得一点儿没错，余疏是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小哑巴被警察局带走更不可能看着他被判处绞刑的，之前留在顾寻熠身边打探消息的做法实在太过被动，他仅凭着一些猜测就在心中惴惴不安难以入眠，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去将此事查清楚，要真查出小哑巴也好再想法子，可要查出别的人他也就随他去不会上心了。
转眼已是十一月，当初见到顾寻熠就是这个季节。
天色黄昏，街道两旁的叶子早已经开始落得只剩下光秃秃的老树干，几只雀鸦在枝头哀鸣，脚边的杂草也已经泛黄，还真有几分枯藤老树昏鸦的意思。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陆卿轩父子的死和陆安以及老院长的事一定会有关系，不然不会这么巧，陆安出现在了每一次的调查现场，追查到小哑巴住所的时候他出现了，找到小哑巴替身的时候他又出现过，甚至和这个陆卿轩案又有很大联系
只怕这不是个简单的报复杀人，而是有针对性的连环杀人。
小哑巴线索全无，背后还不知道有谁在故弄玄虚，而陆卿轩父子倒是有个线索，从这里开始很有可能会有突破。
走到柳江附近的狭道时，路过一个挑水的老大爷，余疏问道“这柳江菜市场附近可有什么医馆曾经的大夫姓陆的。”
大爷听了一惊，险些将桶里的水晃出来，支支吾吾道“什，什么医馆你要是病了就去县里问问吧，这里哪儿有什么医馆，都是荒地。”
余疏环视了一下，的确是荒地，山坡上树也很少，黄土光秃秃的一片，倒是高高低低的有不少墓碑建在这里，他依稀记得这里曾经树木繁盛，入了秋也该有一片片黑树干啊。
余疏奇道“这里可曾发生过什么事吗怎么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先生是本地人吗倒是眼生的很，要是没什么事还是不要再在这里多待了，这里”大爷神神秘秘的在余疏耳边道“这里不干净，闹鬼。”
“闹鬼”
余疏意外，怎么又和神鬼扯上关系了
大爷压低了声音，阴森森道“花荫县有一家姓陆的就是那个陆大夫，他是第一个惨死的，死的很惨的，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据说他们父子俩死的时候还在笑呢，警察来了先是闻到一股恶臭，又在屋子里找到了很多脏东西，据说是被当年孤儿院里的冤魂缠上了。”
果然有关。
余疏又问道“这与孤儿院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大有关系十年前孤儿院里死了好几个孩子，那叫声那叫一个惨，就和那夜医馆里传来的惨叫声简直一模一样那些孩子的后事就是陆大夫帮忙料理的，而且那大夫的死相也算了算了不说了，说起来都瘆的慌。”
惨叫死相惨叫声怎么会听出一模一样这怎么分辨
余疏越想越觉得此案实在扑朔迷离，只能打听道“那个医馆还在吗”
大爷摇了摇头，“早就已经不在了，事情发生没过多久警察厅就派了几个巡警把这儿一把火烧了，连树都被烧光了，这几棵是这几年栽上的，这里怕阴气太重就干脆做了坟场了，这几年除了有人祭拜或是像我这种实在住得近的，基本没人来。”
“基本没人来”余疏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身影，又实在想不起那是谁。
“是啊。”
余疏又道“那你知道当时陆大娘叫来的大夫是谁吗”
大爷点点头，“这个我知道，他是镇上有名的大夫叫刘一手，凡事喜欢留一手，用药温和却又准又稳，很多妇女小孩儿都喜欢叫他看病，他性格也好得很，你要是专门想打听此事，问他应该会有些用处。”
余疏讶异“刘一手”
“怎么，你知道他”
余疏当然知道，老院长的病正是在他那里医治的他年少时常常会去他那里拿药，当年他不喜欢读书，老是顶替哥哥去，所以他去的次数格外多，只是他从小便不爱与人交往，所以和这个刘大夫反而最不亲近。
在这些孩子里和留一手最亲近的是这么说的话
“多谢。”
余疏告别了大爷，就迫不及待的往花荫附近的那个镇子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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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小溪余笙年少时常来, 那时候不叫什么求索溪，都随意称为小溪边儿。求索溪在山的背面，一般没什么人来, 当然，也只有余笙这般日日逃课, 玩世不恭的才有闲情寻觅流连此处。
当日的少年也就是小顾寻熠兴致勃勃的, 一到溪边便将鞋袜脱下，放下小木桶, 扁起裤腿就下了水。
溪水很清, 虽说水至清则无鱼，可这清澈见底的溪水中却有许多鱼虾, 还多有长着点点黑斑的鳜鱼, 味道极鲜极美, 熬出来的鱼汤也是又浓又白，鱼汤的鲜香可穿过深巷，悠悠而至。
余笙站在岸边一直心不在焉的，他总觉得今日老院长有些不对劲，早早的就出门了还收拾的非常体面，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当然最让他担心的一点是院长他为了使精神好一点他昨夜没有吃药，也不知道扛不扛得住。
小顾寻熠一个小石子儿砸过去，不满到“说好来摸鱼的怎么心事重重的，小爷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这么不给面子”
余笙一把抓住小石子儿，随意的丢在了地上，道“我来都来了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要不是你答应给我一把抢，我才来呢你抢呢，你要是骗我我就把你脱光了绑在树上。”
“嘿，这么划算的一笔买卖，你怎么还吃亏了似的再说了小爷看着是这么没有信誉的人吗我哪回说话不算话了”小顾寻熠伸手拽了他一把，两人一起踏进溪水里。
“找揍啊你”余笙凉的一激灵，脚下差点打滑，稳住了身子就挽起了裤腿开始寻找目标鱼。
这里的溪水虽清，鱼却十分机敏，又滑不留手的，小顾寻熠住的地方没有溪水河流，这还是第一次来摸鱼，捉起来委实有些力不从心，手上抓得越紧，鱼儿溜得越快，但他对这方面天资聪颖，倒是学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找到诀窍，捉了五六条扔进小鱼篓里。
“阿笙你看”小顾寻熠举着一条肥美的大鱼，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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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寻熠看了一眼手上的大鱼，又看着余笙，歪着头微愣道“我是要你看鱼啊。”
“唉”
余笙愣在了原地，悔得恨不能钻到水里去，怎么就没注意到鱼怎么就会错了意
他脚下踩着溪中细软的沙子，水中卵石圆滑，硌到也不疼，鱼苗小虾从脚边蹭过，溪水从指缝流过，痒痒的。
虽已是八月，大下午人有些热，凉风吹过，惬意无比。他突然想起近日学过的一句诗湖水湖风凉不管，看汝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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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溪风凉不管，看汝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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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寻熠坐在小船上指了指游走的一只小红尾鱼，模样很是灵动漂亮，欢快的游走在湖水里。
他们没有去求索溪，花荫湖水溪流较多，为了建些街道房屋那条小溪早就被封住了，现在去就是个平地，也不知道花荫一直用来挖坟立墓碑的那座山会不会被急于求成的刘大脑袋改建，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少不了大动干戈。
余疏心烦意乱的，看也不看他就随口道“我看你伤好的也差不多了。”
顾寻熠顿了顿，又默默的把手抽回去，“你看错了，我现在特别虚弱，都是内伤，你看不出来的。”
“那就别烦我。”
顾寻熠不满道“每次跟你出来你都心不在焉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在担心老方查出来什么嘛，你就放心吧，他那个脑子肯定破不了案，就算破了也抓不到人，那个小哑巴这么有本事不会轻易被抓到的。”
“顾寻熠，你希望这案子破掉吗”
顾寻熠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希望不希望的，这案子如果不是微微牵扯到了你，查到小哑巴这根线我就不会再管了，可现在牵扯到了你，以我对方嘉年的了解不查出真相他不会罢手的，以我对你的了解，这件事情你不会坐视不管的，所以我只能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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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疏理所当然道“无所谓啊，方嘉年都查不出来以你的智商我更不用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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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听了一惊，险些将桶里的水晃出来，支支吾吾道“什，什么医馆你要是病了就去县里问问吧，这里哪儿有什么医馆，都是荒地。”
余疏环视了一下，的确是荒地，山坡上树也很少，黄土光秃秃的一片，倒是高高低低的有不少墓碑建在这里，他依稀记得这里曾经树木繁盛，入了秋也该有一片片黑树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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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疏讶异“刘一手”
“怎么，你知道他”
余疏当然知道，老院长的病正是在他那里医治的他年少时常常会去他那里拿药，当年他不喜欢读书，老是顶替哥哥去，所以他去的次数格外多，只是他从小便不爱与人交往，所以和这个刘大夫反而最不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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