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绝路
“顾寻熠。”
陆安耳边传来这声轻到像是被江风从远处吹来又散开，他清楚的看到余疏眼中泛起的水光, 握着他手腕的手指也轻轻颤抖。
他向身后望去。
是他。
让清冷决绝的余疏在危机关头犹豫不决移不开眼的人是他满身尘土, 破军装, 目光熠熠，眉间苍凉, 袖间滴血, 手握残枪。
“顾寻熠。”
陆安看着余疏眼中的犹豫，说出了自己一直疑惑又一直不敢相信的事情，“你不会是喜欢顾寻熠吧他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他们那些人只会用自己的权势压迫我们这些蝼蚁一样的存在, 对, 不可能, 你要是喜欢他你就不是余笙了。”
余疏没有回答, 只觉得顾寻熠看自己的眼神像一个怨妇，凄婉哀怨又不动声色的指责着自己是个负心汉, 好死不死，他也正有被捉奸在床的无措感。
顾寻熠看着余疏紧紧拉着陆安的那只手, 眼中大有要把陆安千刀万剐的妒恨, 对着余疏平地一声吼
“你给我过来”
余疏看着他实在无言以对，就试探道“你没死啊”
此话一出顾寻熠的脸色可谓精彩纷呈，怎么着你这是盼着老子死是吧老子死了你好跟这个小白脸儿双宿双栖是吧看着老子不要命的跑来找你坏了你的好事儿你很失望是吧
“老子命大着呢肯定比那个杀人犯小白脸儿活得长, 亏你还是个教书先生，四书五经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是不是你竟然帮着一个令人发指的杀人犯, 这件事情已经不是红杏出墙那么简单了你再不过来我就一枪崩了他”
陆安闻言放生大笑, 笑得癫狂起来。
“我是杀人犯顾寻熠, 你又比我好多少你们这些人，利用手上的权力草菅人命滥杀无辜的还少吗你的手上沾染的血比我的少吗早就白骨成堆了吧”
顾寻熠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十分不屑的嗤笑了一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比我们有可比性吗老子在战场上那是真刀真枪坦坦荡荡的干你呢”
陆安指着顾寻熠，几乎是咆哮道“是啊，我们不一样，可我也是在阳光下努力生活过的凭什么我就要经历这种痛苦，是我的错吗我现在就像阴冷地狱的一个游魂，除了余疏没有一丝丝的裂痕，而你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我就只是想和余疏在一起而已，你连这个都要争”
“扯淡你喜欢余疏喜欢去你这么喜欢他你殉葬不就结了你他娘的对人家弟弟还产生想法了，这就是你的喜欢随随便便都能有人替代”
陆安和他说不明白，丢下一句“你不会明白。”
顾寻熠冷哼一声，道“老子是个正常人，你这种变态的想法也就变态能明白，是吧余疏”
余疏看着顾寻熠一脸求认同的样子，又试探道“怎么是你来了方嘉年呢他不是早就应该来了吗”
“你管他来不来他不来了”
此话一出，方嘉年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招手，几十个巡警就开着警车从四面八方慢慢靠近把他们围困住了，一群人从车里一个个下来每一个巡警都穿着厚厚的警服拿着枪，正正的对着陆安。
余疏看着他们，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站在云端看着他们，会不会像是一群鱼贯而出的蚂蚁，正虎视眈眈的围着半颗糖。
方嘉年拿着枪一步步靠近，“你已经被包围了你还不快把余先生给放了”
顾寻熠一巴掌呼到了方嘉年的后脑，差点儿打得方嘉年一个激灵，把手上的枪险些掉到地上。
顾寻熠气急败坏道“你没看到他们是谁在拉着谁吗什么绑架什么威胁，人家那是自愿的”
陆安在余疏耳边轻声道“我不知道你想玩儿什么把戏，但如果你觉得仅凭这些人就能把我给杀了，那你就太天真了，我身边带着你，怎么可能一点儿防卫都没有。”
“我知道。”
陆安反手握住了余疏的肩膀，“阿笙，我现在也已经看不透你了，你答应和我一起在酒窖好好生活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一刻好不真实，我也一直在想，你答应我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其实十年过去了，万事万物都变了，对于你来说我才是那个毫不相干的人。”
余疏烦躁的躲开了他的手，抓了抓头发，看着他疯狂的样子无奈道
“你为什么还不明白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余疏死了孤儿院烧了老院长死了，而我也已经决定向前看了，和我在一起，我这张脸只会不停的提醒你这些痛苦的过去，你什么都找不回来又什么都忘不掉我也不想接受我哥哥他死了，我每天模仿他的样子就是想留住他，可我留不住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发生了只有我们还沉溺在过去”
陆安笑着摇了摇头，“你可以向前看，我不可以，因为我永远看不起那个轻易放过自己的那个自己。”
余疏无言以对。
顾寻熠见不得他们在自己面前腻腻歪歪俩咬耳朵，他把这个杀人不眨眼又死皮赖脸的陆安都恨出血来了，要不是余疏在那儿他不敢轻举妄动，真想把这小畜生千刀万剐一百次
“你们有完没完小白眼儿狼老子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他娘的给老子过来你再不给老子过来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
陆安冷冷的看着顾寻熠，将手伸进衣领掏出了一个金色的小哨子，用力一吹，诡异又尖锐的声音一层层扩散，周围立刻骚动起来，草丛里陆陆续续冒出了近百个兵，个个都人高马大穿着迷彩装，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野兵。
余疏暗叫不好，没想到陆安还留了这么一手。
陆安看他愣住了，好心解释道“王晏川的兵，弃之可惜，就被顾宜之偷偷藏下了，这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顾寻熠环视了一下将此处层层环绕的野兵，哼笑道“野心不小啊私自藏了这么多兵，顾府这是破罐子破摔了，能够被你这小兔儿爷差遣，顾宜之还真是够疼你的，下血本看自己的小情人和别人勾勾搭搭，他真行，是个行人，老子佩服”
方嘉年拿胳膊肘捅了捅顾寻熠，悄声道“老顾，这也太多了咱们打不过呀。”
“怕什么。”
方嘉年大喜，道“难道你的兵也在这附近”
顾寻熠嗤之以鼻“老子一个人来的揍小白脸儿我一个人就够了，带什么人啊。”
“”方嘉年默默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陆安打了个手势，近百个野兵就慢慢向顾寻熠的方向靠近，连带着将警车也层层包围，圈子一点点缩小，二十几个巡警也背靠背一致对外，显然没见过这么大阵仗，都急着向方嘉年求助。
顾寻熠挥了挥手，道“你们上车吧，往回开，我不能让这个杂碎把余疏带走。”
方嘉年深知自己的斤两，也知道这几个巡警也就对付对付陆安，要他们对付这十个兵，等于送死，也就招呼下去了，走前留下一句万事小心。
巡警们迅速上车后，几辆警车横冲直撞杀了出去。
余疏看着事情渐渐失控，心里也慌了，表面镇定的对陆安道“看来是我小瞧你了，你把顾寻熠放了，我们回去。”
顾寻熠咬牙“你敢”
陆安嗤笑道“他有什么不敢的再说我杀了这么多人了多你一个有什么大不了你死了阿笙对这里也没什么好留念的了，反正他迟早要跟我走的，早点死心不是更好吗你阿笙，你想杀我”
余疏不知是何时将顾寻熠从前送他的枪偷了回来，如今直对准了陆安的脑袋，脸上看不清情绪。
“是你逼我的。”
可有些野兵依然同时将枪口对准了顾寻熠，他们对于这个陆安实在没什么好感，在他的手下也是无比的憋屈，若不是无路可走，他们是断然不会听从一个小倌儿的命令。
有的早就对他不满，看见他被人拿枪指着也没所谓，甚至觉得杀了顾寻熠还能挽回战败的颜面，而有些怕顾宜之怪罪从而流落街头，就放下了枪。
余疏无所畏惧的看着那些躁动的丘八，眼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顾寻熠再强也打不过这么多兵啊，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顾寻熠的命。
他突然高声道“王晏川倒了以后，你们就像一群丧家犬，竟然沦落到为这些不仁的商贾卖命，和风楼里的那些小打手有什么区别”
“你说什么”
几个沉不住气的又将枪口对准了余疏，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羞愤又不服的看着他，也是，被一个虚有其表的兔儿爷这样羞辱，怎么可能不气愤。
“说你们啊，往昔也是战场上驰骋的将士，现在却为一个商贾养的小情人马首是瞻，”
一个高个子沉不住气，道“我们兄弟是为了杀了顾寻熠才出此下策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你和他一样，都是权贵圈养的兔儿爷，有什么资格羞辱我们”
“就是我们已经战败了，家里还有老人孩子要养，总不可能通通都给督军陪葬吧。”
陆安看向余疏，歪头道“阿笙，你想干什么”
余疏控制着陆安，继续道“你们今天杀了这个丘八王不过是泄私愤，尽此而已，还是以这种以多欺少的方式实在可惜可叹，离了王晏川连脸皮都不要了吗好歹是军人，无论胜负起码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如今却将这些小人行径做的得心应手，实在可悲可怜。”
“你活腻了是吗”
野兵们都蠢蠢欲动愤懑不已，甚至将枪口转向余疏的。
顾寻熠一脚就踢下了那支枪，揪住了那个威胁余疏的大高个儿的衣领，阴冷的看着他道“你活腻了是吗”
不知是因为顾寻熠身上的肃杀之气还是因为力量的悬殊，大高个儿在那么多人将枪指着顾寻熠的情况下竟然畏惧了，一动不敢动，严重也有惧色。
余疏笑道“你们都是曾经跟着王督军浴血奋战的兵，跟着顾府的人有什么用杀了顾寻熠又有什么意义”
领头的一脸虚心求教的架势，看着他道“那你说怎么办”
余疏看向了顾寻熠。
顾寻熠心领神会，也忽然笑了，他放下了那个大高个儿，又将指在自己胸口上的一把枪挪开了，笑着对其中一个领头的人道
“你们也算是刀尖舔血真刀真枪打过仗的军人，我们从前虽然不在一个战线我却很敬重你们都是条汉子，王晏川原本就不是个明主，你们要是愿意，可以来我这里，司令部一直在招兵，向你们这样有实战经验的军人很难得，为国效力有什么不好”
此话一出，好几十个兵都开始骚动，这样的乱世对于他们来讲只要能在军队能有一席之地，都是中国人替谁卖命其实都一样，能有个吃饭的地方总比被这样的商人驱使要好，只有战场才能让他们辛辛苦苦的训练有用武之地，好事怎么可能不动心。
“骗人的吧，他真能容我们”
一个小兵小声道“可他杀了我们也没好处啊。”
“有我们替他卖命不是更有利吗。”
七嘴八舌之后已经有不少人被策反，陆安看着他们怒极反笑，讽刺道“十年没见你这一眨眼一个心眼儿已经成了七八个心眼儿了，三两句话就能策反我近百个兵，看不出来你和那丘八王还挺有默契，你想让我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陪葬，我们一起去见余疏。”
余疏淡淡道“没那么容易。”
争论了一番大部分的兵都想跟着顾寻熠，反对的也极力反对，他们当中说得上话的那个，是王晏川的副官叫王志成，在哄闹声中冲天开了一枪，砰地一声响后，鸟兽聚散，一片寂静。
王志成朗声道“兄弟们，愿意跟着顾司令的就跟着顾司令，不愿意的也不能动手，东家在那里被挟持着不能不顾他的生死，此为不忠，我们没有个顺理成章的理由便在此埋伏以多欺少便要枪杀顾司令，此为不义，我们没了督军不能没了骨气，我愿意跟着顾司令。”
“我我也愿意”
“一个个贪生怕死的东西有奶便是娘了吗王督军待我们不薄，王家军刚散火就投靠顾家”
“可投靠顾宜之不也一样是投靠别家吗”
王志成道“不愿意跟着顾司令的大可离开，离开前脱了这身衣裳便可。”
一片静默。
过了好半晌，高个儿的兵将衣裳一脱，大步离开了。
他这一走，又有开始骚动的，七七八八也将衣裳脱了走人，在他后面也陆续走了一二十个，绝不低头，决不妥协，脱掉军装，放弃将士的荣誉及战场，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剩下的都默认是要决定跟随顾寻熠，包括王志成。
王志成高声下了命令，“收枪”
剩下的兵齐刷刷的收了枪。
“敬礼”
又齐刷刷的行了个军礼。
顾寻熠也认真对着他们行了个礼，点点头道“等犯人抓获了，你们去司令部吧，沈辉会安排你们的。”
“是”
近百个兵竟然就这么被顾寻熠策反收为己用，陆安被余疏用枪指着脑袋却也不露惧色，大笑了几声，道“你开枪吧，你不打死我我就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余疏在他耳边用为不可闻的声音道“没那么容易。”
你坏事做尽，就这样死了实在太便宜你了，你早就不是往昔那个爱笑爱闹关心着每一个人的小哑巴了，物是人非。
小时候的记忆总是让人温暖又欢喜，记忆最深的是那双纯良水流荧光的眼眸，眼角眉梢都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像是那一小坛醇香浓郁的海棠醉，滚滚的烫在眉间心上，如果我们当初一同走向漫天的大火，时间就定格在那段最绮丽温柔的时光，海棠树下的那些笑容全部静止。
会不会是最好的结局
大哥哥，小铃铛，鼻涕虫，小哑巴，余疏，还有余笙。
顾寻熠对着余疏不耐烦道“你他娘的还不快给老子过来这小子直接打死得了，送警察厅太麻烦，顾宜之那瘸子指不定还要千方百计放他出来。”
余疏不答，松开了陆安。
转过头笑着对他说了一句话，“你知道为什么我当时故意要引来了警察又要带你逃跑吗”
“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亲眼看着，什么叫做万念俱灰。”
陆安还来不及多想这话里的意思，顾寻熠就大步向前一把将余疏拉到了一边，拿起枪就对准了陆安的胸口，刹那间子弹出膛，巨大的震动后，子弹穿透皮肤刺入肌肉，是打穿了肩膀的声音。
陆安闭着眼笑着，好像这一枪打中他真的就解脱了。
可他没有感觉的痛楚，反而耳畔响起了几乎刺破耳膜的一声嘶吼
“余疏”
是顾寻熠的声音，巨大的恐惧在心底迅速升起，那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叫做万念俱灰。
他睁开眼睛看到余疏倒在了他的面前的时候，就是万念俱灰
怎么可能
你不是觉得我该死觉得我该千刀万剐吗为什么你要挡在我的身前你不是恨透我了吗你为什么要护在我面前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护在我面前
我不是那个最残忍的你才是
余疏这一刻觉得无比的轻松，他所有的纠结痛苦愤怒愧疚都消散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顾寻熠将枪口对准陆安的时候会不受控制。
那是小哑巴啊，怎么可以死了呢
这件我昨天洗的很干净，你先穿上吧。
没关系的，阿笙的手劲儿大，每次洗完都会磨损，洗坏了就太浪费了。
阿笙最爱吃莲子，这根莲蓬最大了，给你
不可以
余疏撑着气后退着，感受到了意识一点点的流逝，我这是要死了吗
他推开了顾寻熠伸过来得手，推开了陆安，捂着肩膀直挺挺跌入了江水，江水很冷，刺心的寒冷让他感受不到疼痛了，耳边的叫喊呼啸而过，听不到声音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无尽的寒渊。
“小，小哑巴，谢谢你为我摘的莲蓬，我不欠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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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耳边传来这声轻到像是被江风从远处吹来又散开，他清楚的看到余疏眼中泛起的水光, 握着他手腕的手指也轻轻颤抖。
他向身后望去。
是他。
让清冷决绝的余疏在危机关头犹豫不决移不开眼的人是他满身尘土, 破军装, 目光熠熠，眉间苍凉, 袖间滴血, 手握残枪。
“顾寻熠。”
陆安看着余疏眼中的犹豫，说出了自己一直疑惑又一直不敢相信的事情，“你不会是喜欢顾寻熠吧他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他们那些人只会用自己的权势压迫我们这些蝼蚁一样的存在, 对, 不可能, 你要是喜欢他你就不是余笙了。”
余疏没有回答, 只觉得顾寻熠看自己的眼神像一个怨妇，凄婉哀怨又不动声色的指责着自己是个负心汉, 好死不死，他也正有被捉奸在床的无措感。
顾寻熠看着余疏紧紧拉着陆安的那只手, 眼中大有要把陆安千刀万剐的妒恨, 对着余疏平地一声吼
“你给我过来”
余疏看着他实在无言以对，就试探道“你没死啊”
此话一出顾寻熠的脸色可谓精彩纷呈，怎么着你这是盼着老子死是吧老子死了你好跟这个小白脸儿双宿双栖是吧看着老子不要命的跑来找你坏了你的好事儿你很失望是吧
“老子命大着呢肯定比那个杀人犯小白脸儿活得长, 亏你还是个教书先生，四书五经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是不是你竟然帮着一个令人发指的杀人犯, 这件事情已经不是红杏出墙那么简单了你再不过来我就一枪崩了他”
陆安闻言放生大笑, 笑得癫狂起来。
“我是杀人犯顾寻熠, 你又比我好多少你们这些人，利用手上的权力草菅人命滥杀无辜的还少吗你的手上沾染的血比我的少吗早就白骨成堆了吧”
顾寻熠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十分不屑的嗤笑了一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比我们有可比性吗老子在战场上那是真刀真枪坦坦荡荡的干你呢”
陆安指着顾寻熠，几乎是咆哮道“是啊，我们不一样，可我也是在阳光下努力生活过的凭什么我就要经历这种痛苦，是我的错吗我现在就像阴冷地狱的一个游魂，除了余疏没有一丝丝的裂痕，而你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我就只是想和余疏在一起而已，你连这个都要争”
“扯淡你喜欢余疏喜欢去你这么喜欢他你殉葬不就结了你他娘的对人家弟弟还产生想法了，这就是你的喜欢随随便便都能有人替代”
陆安和他说不明白，丢下一句“你不会明白。”
顾寻熠冷哼一声，道“老子是个正常人，你这种变态的想法也就变态能明白，是吧余疏”
余疏看着顾寻熠一脸求认同的样子，又试探道“怎么是你来了方嘉年呢他不是早就应该来了吗”
“你管他来不来他不来了”
此话一出，方嘉年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招手，几十个巡警就开着警车从四面八方慢慢靠近把他们围困住了，一群人从车里一个个下来每一个巡警都穿着厚厚的警服拿着枪，正正的对着陆安。
余疏看着他们，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站在云端看着他们，会不会像是一群鱼贯而出的蚂蚁，正虎视眈眈的围着半颗糖。
方嘉年拿着枪一步步靠近，“你已经被包围了你还不快把余先生给放了”
顾寻熠一巴掌呼到了方嘉年的后脑，差点儿打得方嘉年一个激灵，把手上的枪险些掉到地上。
顾寻熠气急败坏道“你没看到他们是谁在拉着谁吗什么绑架什么威胁，人家那是自愿的”
陆安在余疏耳边轻声道“我不知道你想玩儿什么把戏，但如果你觉得仅凭这些人就能把我给杀了，那你就太天真了，我身边带着你，怎么可能一点儿防卫都没有。”
“我知道。”
陆安反手握住了余疏的肩膀，“阿笙，我现在也已经看不透你了，你答应和我一起在酒窖好好生活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一刻好不真实，我也一直在想，你答应我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其实十年过去了，万事万物都变了，对于你来说我才是那个毫不相干的人。”
余疏烦躁的躲开了他的手，抓了抓头发，看着他疯狂的样子无奈道
“你为什么还不明白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余疏死了孤儿院烧了老院长死了，而我也已经决定向前看了，和我在一起，我这张脸只会不停的提醒你这些痛苦的过去，你什么都找不回来又什么都忘不掉我也不想接受我哥哥他死了，我每天模仿他的样子就是想留住他，可我留不住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发生了只有我们还沉溺在过去”
陆安笑着摇了摇头，“你可以向前看，我不可以，因为我永远看不起那个轻易放过自己的那个自己。”
余疏无言以对。
顾寻熠见不得他们在自己面前腻腻歪歪俩咬耳朵，他把这个杀人不眨眼又死皮赖脸的陆安都恨出血来了，要不是余疏在那儿他不敢轻举妄动，真想把这小畜生千刀万剐一百次
“你们有完没完小白眼儿狼老子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他娘的给老子过来你再不给老子过来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
陆安冷冷的看着顾寻熠，将手伸进衣领掏出了一个金色的小哨子，用力一吹，诡异又尖锐的声音一层层扩散，周围立刻骚动起来，草丛里陆陆续续冒出了近百个兵，个个都人高马大穿着迷彩装，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野兵。
余疏暗叫不好，没想到陆安还留了这么一手。
陆安看他愣住了，好心解释道“王晏川的兵，弃之可惜，就被顾宜之偷偷藏下了，这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顾寻熠环视了一下将此处层层环绕的野兵，哼笑道“野心不小啊私自藏了这么多兵，顾府这是破罐子破摔了，能够被你这小兔儿爷差遣，顾宜之还真是够疼你的，下血本看自己的小情人和别人勾勾搭搭，他真行，是个行人，老子佩服”
方嘉年拿胳膊肘捅了捅顾寻熠，悄声道“老顾，这也太多了咱们打不过呀。”
“怕什么。”
方嘉年大喜，道“难道你的兵也在这附近”
顾寻熠嗤之以鼻“老子一个人来的揍小白脸儿我一个人就够了，带什么人啊。”
“”方嘉年默默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陆安打了个手势，近百个野兵就慢慢向顾寻熠的方向靠近，连带着将警车也层层包围，圈子一点点缩小，二十几个巡警也背靠背一致对外，显然没见过这么大阵仗，都急着向方嘉年求助。
顾寻熠挥了挥手，道“你们上车吧，往回开，我不能让这个杂碎把余疏带走。”
方嘉年深知自己的斤两，也知道这几个巡警也就对付对付陆安，要他们对付这十个兵，等于送死，也就招呼下去了，走前留下一句万事小心。
巡警们迅速上车后，几辆警车横冲直撞杀了出去。
余疏看着事情渐渐失控，心里也慌了，表面镇定的对陆安道“看来是我小瞧你了，你把顾寻熠放了，我们回去。”
顾寻熠咬牙“你敢”
陆安嗤笑道“他有什么不敢的再说我杀了这么多人了多你一个有什么大不了你死了阿笙对这里也没什么好留念的了，反正他迟早要跟我走的，早点死心不是更好吗你阿笙，你想杀我”
余疏不知是何时将顾寻熠从前送他的枪偷了回来，如今直对准了陆安的脑袋，脸上看不清情绪。
“是你逼我的。”
可有些野兵依然同时将枪口对准了顾寻熠，他们对于这个陆安实在没什么好感，在他的手下也是无比的憋屈，若不是无路可走，他们是断然不会听从一个小倌儿的命令。
有的早就对他不满，看见他被人拿枪指着也没所谓，甚至觉得杀了顾寻熠还能挽回战败的颜面，而有些怕顾宜之怪罪从而流落街头，就放下了枪。
余疏无所畏惧的看着那些躁动的丘八，眼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顾寻熠再强也打不过这么多兵啊，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顾寻熠的命。
他突然高声道“王晏川倒了以后，你们就像一群丧家犬，竟然沦落到为这些不仁的商贾卖命，和风楼里的那些小打手有什么区别”
“你说什么”
几个沉不住气的又将枪口对准了余疏，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羞愤又不服的看着他，也是，被一个虚有其表的兔儿爷这样羞辱，怎么可能不气愤。
“说你们啊，往昔也是战场上驰骋的将士，现在却为一个商贾养的小情人马首是瞻，”
一个高个子沉不住气，道“我们兄弟是为了杀了顾寻熠才出此下策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你和他一样，都是权贵圈养的兔儿爷，有什么资格羞辱我们”
“就是我们已经战败了，家里还有老人孩子要养，总不可能通通都给督军陪葬吧。”
陆安看向余疏，歪头道“阿笙，你想干什么”
余疏控制着陆安，继续道“你们今天杀了这个丘八王不过是泄私愤，尽此而已，还是以这种以多欺少的方式实在可惜可叹，离了王晏川连脸皮都不要了吗好歹是军人，无论胜负起码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如今却将这些小人行径做的得心应手，实在可悲可怜。”
“你活腻了是吗”
野兵们都蠢蠢欲动愤懑不已，甚至将枪口转向余疏的。
顾寻熠一脚就踢下了那支枪，揪住了那个威胁余疏的大高个儿的衣领，阴冷的看着他道“你活腻了是吗”
不知是因为顾寻熠身上的肃杀之气还是因为力量的悬殊，大高个儿在那么多人将枪指着顾寻熠的情况下竟然畏惧了，一动不敢动，严重也有惧色。
余疏笑道“你们都是曾经跟着王督军浴血奋战的兵，跟着顾府的人有什么用杀了顾寻熠又有什么意义”
领头的一脸虚心求教的架势，看着他道“那你说怎么办”
余疏看向了顾寻熠。
顾寻熠心领神会，也忽然笑了，他放下了那个大高个儿，又将指在自己胸口上的一把枪挪开了，笑着对其中一个领头的人道
“你们也算是刀尖舔血真刀真枪打过仗的军人，我们从前虽然不在一个战线我却很敬重你们都是条汉子，王晏川原本就不是个明主，你们要是愿意，可以来我这里，司令部一直在招兵，向你们这样有实战经验的军人很难得，为国效力有什么不好”
此话一出，好几十个兵都开始骚动，这样的乱世对于他们来讲只要能在军队能有一席之地，都是中国人替谁卖命其实都一样，能有个吃饭的地方总比被这样的商人驱使要好，只有战场才能让他们辛辛苦苦的训练有用武之地，好事怎么可能不动心。
“骗人的吧，他真能容我们”
一个小兵小声道“可他杀了我们也没好处啊。”
“有我们替他卖命不是更有利吗。”
七嘴八舌之后已经有不少人被策反，陆安看着他们怒极反笑，讽刺道“十年没见你这一眨眼一个心眼儿已经成了七八个心眼儿了，三两句话就能策反我近百个兵，看不出来你和那丘八王还挺有默契，你想让我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陪葬，我们一起去见余疏。”
余疏淡淡道“没那么容易。”
争论了一番大部分的兵都想跟着顾寻熠，反对的也极力反对，他们当中说得上话的那个，是王晏川的副官叫王志成，在哄闹声中冲天开了一枪，砰地一声响后，鸟兽聚散，一片寂静。
王志成朗声道“兄弟们，愿意跟着顾司令的就跟着顾司令，不愿意的也不能动手，东家在那里被挟持着不能不顾他的生死，此为不忠，我们没有个顺理成章的理由便在此埋伏以多欺少便要枪杀顾司令，此为不义，我们没了督军不能没了骨气，我愿意跟着顾司令。”
“我我也愿意”
“一个个贪生怕死的东西有奶便是娘了吗王督军待我们不薄，王家军刚散火就投靠顾家”
“可投靠顾宜之不也一样是投靠别家吗”
王志成道“不愿意跟着顾司令的大可离开，离开前脱了这身衣裳便可。”
一片静默。
过了好半晌，高个儿的兵将衣裳一脱，大步离开了。
他这一走，又有开始骚动的，七七八八也将衣裳脱了走人，在他后面也陆续走了一二十个，绝不低头，决不妥协，脱掉军装，放弃将士的荣誉及战场，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剩下的都默认是要决定跟随顾寻熠，包括王志成。
王志成高声下了命令，“收枪”
剩下的兵齐刷刷的收了枪。
“敬礼”
又齐刷刷的行了个军礼。
顾寻熠也认真对着他们行了个礼，点点头道“等犯人抓获了，你们去司令部吧，沈辉会安排你们的。”
“是”
近百个兵竟然就这么被顾寻熠策反收为己用，陆安被余疏用枪指着脑袋却也不露惧色，大笑了几声，道“你开枪吧，你不打死我我就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余疏在他耳边用为不可闻的声音道“没那么容易。”
你坏事做尽，就这样死了实在太便宜你了，你早就不是往昔那个爱笑爱闹关心着每一个人的小哑巴了，物是人非。
小时候的记忆总是让人温暖又欢喜，记忆最深的是那双纯良水流荧光的眼眸，眼角眉梢都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像是那一小坛醇香浓郁的海棠醉，滚滚的烫在眉间心上，如果我们当初一同走向漫天的大火，时间就定格在那段最绮丽温柔的时光，海棠树下的那些笑容全部静止。
会不会是最好的结局
大哥哥，小铃铛，鼻涕虫，小哑巴，余疏，还有余笙。
顾寻熠对着余疏不耐烦道“你他娘的还不快给老子过来这小子直接打死得了，送警察厅太麻烦，顾宜之那瘸子指不定还要千方百计放他出来。”
余疏不答，松开了陆安。
转过头笑着对他说了一句话，“你知道为什么我当时故意要引来了警察又要带你逃跑吗”
“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亲眼看着，什么叫做万念俱灰。”
陆安还来不及多想这话里的意思，顾寻熠就大步向前一把将余疏拉到了一边，拿起枪就对准了陆安的胸口，刹那间子弹出膛，巨大的震动后，子弹穿透皮肤刺入肌肉，是打穿了肩膀的声音。
陆安闭着眼笑着，好像这一枪打中他真的就解脱了。
可他没有感觉的痛楚，反而耳畔响起了几乎刺破耳膜的一声嘶吼
“余疏”
是顾寻熠的声音，巨大的恐惧在心底迅速升起，那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叫做万念俱灰。
他睁开眼睛看到余疏倒在了他的面前的时候，就是万念俱灰
怎么可能
你不是觉得我该死觉得我该千刀万剐吗为什么你要挡在我的身前你不是恨透我了吗你为什么要护在我面前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护在我面前
我不是那个最残忍的你才是
余疏这一刻觉得无比的轻松，他所有的纠结痛苦愤怒愧疚都消散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顾寻熠将枪口对准陆安的时候会不受控制。
那是小哑巴啊，怎么可以死了呢
这件我昨天洗的很干净，你先穿上吧。
没关系的，阿笙的手劲儿大，每次洗完都会磨损，洗坏了就太浪费了。
阿笙最爱吃莲子，这根莲蓬最大了，给你
不可以
余疏撑着气后退着，感受到了意识一点点的流逝，我这是要死了吗
他推开了顾寻熠伸过来得手，推开了陆安，捂着肩膀直挺挺跌入了江水，江水很冷，刺心的寒冷让他感受不到疼痛了，耳边的叫喊呼啸而过，听不到声音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无尽的寒渊。
“小，小哑巴，谢谢你为我摘的莲蓬，我不欠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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