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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松林怪客

  这一夜,方鹤翎睡得格外的香,这是他半个多月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以至于到了午时,仍卧床不起,又过了一个时辰,方鹤翎才缓缓睁开眼晴,朦胧之间,他看到一个老头坐在床边,猛得惊醒,一骨碌翻起身子,声音颤抖着,“前辈,我我不知道您我”

  松德清笑道:“无妨,你初来乍到,没有早起的习惯,也不能怪你,不过今后可要辰时起床,切不可懒惰。”方鹤翎点点头,站起身来,收拾停当后,便跟随松德清来到静室,两人面对面,盘膝坐于蒲团上,松德清先讲了一些门规和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从怀中取出一本书,说道:“此书名为《道德经》,是我等修道之人必读的经书,关于此书的来历,要从”又是一番滔滔不绝地讲述,直把个方鹤翎听得晕头转向,昏昏欲睡,其间共睡过去十六次,均被松德清叫醒,却没有责备他,只是继续讲解。

  终于盼到黄昏时分,松德清才合上经书,和霭地说道:“早点儿休息吧”。一连五日,都是这样半昏半醒地混了过去,方鹤翎心中觉得有些对不住松德清,于是第六日卯时左右,他就爬起来,坐到静室,拿出《道德经》来观看,可是这本书确实晦涩难懂,甭说读了,就是看一眼,都觉得头昏脑涨,要不是心怀那么一丝愧疚,方鹤翎早就睡过去了。

  “吱”的一声,松德清推开静室的门,方鹤翎见了,连忙跪下道:“前辈,我”

  松德清已知他的心意,将他扶起道:“你原是豪门出身,本就不适合读这些书,所以不用内疚,这样吧,今日不讲《道德经》,我来问你个问题。”方鹤翎道:“前辈请问。”

  “你可愿习武?”方鹤翎万想不到松德清会有此问,愣了一下,答道:“愿意。”

  “那学会武功以后呢?”方鹤翎又愣了一会儿,答道:“报仇”。

  “那报了仇如何,报不了仇又如何?”方鹤翎完全愣住了,在他的脑海里曾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杀了葛英,但之后该怎么办?他可从来没想过,一时竟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你报不了仇,你就会死,那么所有关心你的人不仅会为你肝肠寸断,还会因为你的莽撞而搭上性命;如果你报了仇,你就会得罪整个龙吟门,到时候你依然会死,并且会引起武林大乱,祸及众生,你于心何忍?”方鹤翎低头不语,聆听着松德清的教诲。

  “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若你遇事便意志消沉,以暴制暴,那么你永远不可能获得成功,也没有人会记得你,因为你根本没有考虑过他人的感受,只图一时潇洒快意,你认为学了武功就能杀死葛英?孰不知你的心魔才是你最大的敌人,一个人连自己都战胜不了,何谈战胜他人?”这一番话犹如一盆凉水劈头盖脸浇下,突然间,方鹤翎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

  整整一日,方鹤翎始终默念“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他已经不再有着强烈的复仇欲望和消极态度了,而是决定要塑造一个不一样的方鹤翎,他需要重新设定目标了。

  自此以后,方鹤翎每日卯时起床,亥时安歇,认真听讲,专心读书,短短三个月时间,就把一本《道德经》背得烂熟于心,松德清看到方鹤翎的变化,甚感欣慰。

  “前辈,咱们今天学习哪部典籍?”

  松德清拿过《南华经》道:“今天先讲第一篇《逍遥游》。”

  方鹤翎喜道:“晚辈昨夜正好看了这篇。”

  “那你试着背诵一遍,我听。”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直背到“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才言道:“后面的,晚辈记不得了。”松德清捋了捋白须,笑道:“不错,不错,可解其中之意乎?”方鹤翎想了想,摇摇头,松德清便耐心地为他讲解,直到申牌时分方才完毕,松德清站起身子,叹道:“可惜聪慧者无缘访道,哀哉,惜哉!”说罢,负手离去。

  当日晚间,方鹤翎回想松德清临走时的那句话,自言自语道:“他说我是聪慧者,为何无缘访道?我不是已经在研习道家典籍了吗?前辈此话究竟何意?”方鹤翎想不明白,正欲解衣就寝,忽然想起了那卷玉制书简,忙打开包袱,取下锦袋,拆开视之,他已有三个多月不曾碰它了,不是不愿意研究,实在是不晓得这些紫铜所书的文字c图案有何含义。“就当看着玩儿吧,总比那些经书有趣儿,等日后下山再找人看看”每当厌倦阅读经书时,方鹤翎就会拿出这卷玉简来,只当解闷。

  如此又过了数月,方鹤翎终于忍受不住了。这日,他一觉睡到了未时,醒来后,不禁有些担忧,只恐松德清会责罚他,可是跑遍三间屋子,连个人影也没见到,正当他准备生火做饭时,发现一张简帖钉在厨房的柱子上,写着:若你烦闷,可在山间走走,黄昏即回;见你疲倦,容休息五日,切记读书。

  方鹤翎览毕大喜,大喊道:“自由啦!”急做了饭吃,收拾停当,却已酉时将尽,无奈,只得回房去讫。

  次日清晨,方鹤翎在山中漫步,但兄桧柏c刺柏c金塔柏,郁郁葱葱;油松c雪松c马尾松,蔚然成林。鹤唳猿啼,马嘶鹿鸣,奇花异果满山香,疑似三岛海外境。看得方鹤翎心旷神怡,不觉来到后山松林,此处的松树更是坚韧挺拔,高耸入云,正应香山居士所言“烟叶葱茏苍麈尾,霜皮剥落紫龙鳞”。正行时,方鹤翎忽觉四周景物似曾相识,再望望前方的青石小路,更让他坚信了心中的想法,可是自己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苏州城半步,在七星山不过几个月,今日第一次来到山间,怎会有如此感觉呢?

  “玉制书简”方鹤翎顿时明白了,那些弯弯曲曲,方方圆圆的图案,代表的就是此处的景物,想到这,方鹤翎决心一探究竟,便沿着青石小路走去,约摸行了一里地,方鹤翎突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这是嗯,是女儿红,果然是好酒啊!”在他消沉的半个月里,不知喝了多少酒,因此一闻便知。

  方鹤翎抬头,看见一座山洞,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苏州城郊的那个夜晚,似乎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始于此,心中五味杂陈,半晌,才平静下来,向山洞走去。

  这个山洞并不深,大约两百步左右就走到了尽头,里面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两个石凳,两坛半女儿红,石桌上还有几个盛放瓜果的石盘,石碗和一副竹筷,方鹤翎喃喃道:“这么个地方也有人住?布置的还挺齐全嘛。”他见四下无人,将那半坛子女儿红抱起,倒了一碗端起来一饮而尽,称赞道:“好酒,好酒,这清贫地方天天吃素,把我都饿瘦了,若是再有些牛肉就更好了。”他不禁想起了从前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顾什么道家门规了,抱起那半坛子酒直往肚子里灌,不一会儿就喝干了。

  因他喝得太猛,又无甚下酒菜,不觉醉了,踉踉跄跄地向洞外走去,忽被石头绊了一下,跌了个狗吃屎,方鹤翎大骂倒霉,坐起身子,正欲站起,左手摸到一个凹槽,低头一看,是一个八角形样,足有盘子大小,“这倒有趣儿,难不成世上有此物什?”方鹤翎苦笑着摇摇头,抬头忽见左壁也有一个凹槽,是一杆长矛形状,再望望右壁,又一个凹槽,好似一件披风展开时的模样,此时方鹤翎半醉半醒,只道是自然而成,不去理它,径直走出山洞,猛见青石小路上伏着一头吊睛白额黄毛虎,方鹤翎倒吸了一口凉气,咽了咽唾沫,双腿不住地发抖,脑海中一片空白。

  那虎也看见了他,缓缓撑起身子,渐渐逼近方鹤翎,方鹤翎一动不动地站着,他早已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了,只是瞪大了双眼,满面惊恐。

  只见那虎将身一纵,扑向方鹤翎,忽一道光闪过,猛虎化作一个老者,他走上前,笑着说道:“吓坏了吧,小子。”方鹤翎没有回答,连问三遍,均是这般,老者暗忖道:“别给吓死了。”忙进山洞,倒了一碗酒,朝着方鹤翎脸上喷去,“噗”的一声,方鹤翎才悠悠回过神来,长舒了一口气,见一老者立于面前,他鹤发童颜,山羊胡子,穿一件灰布衫,系一根素丝绦,蹬一双粗布鞋。方鹤翎拱手道:“前辈,多谢救命之恩,咦!老虎呢?”

  老者道:“你小子吓傻了吧,你看我像是个伏虎之人吗?”

  方鹤翎环顾四周,见仍在七星山中,又见这老者似已七旬,挠挠头,只叫:“奇怪,奇怪。”

  老者转身走进山洞,方鹤翎跟随其后,问道:“前辈,这是您住的地方?”

  “你这小子,我不曾问你,你倒先问起我了?”方鹤翎低头不语,老者问道:“看你这样子不像是这山里的人,喂,你从哪来啊?”

  “我是这山里的,只不过我做的是俗家弟子。”

  老者微一吃惊,“那你师父是谁?”

  “松德清道长。”老者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示意让方鹤翎坐下,说道:“既有师父,必学得一招半式,何以被一只老虎吓成那样?”

  “前辈,松前辈不曾教我武功,只教我研习道经,修身养性。”

  老者听罢,也不言语,端起一碗酒,喝了起来,半晌,方才说道:“你小子酒量不错啊,我这的女儿红不比别处,乃是上百年的陈酿,一般人喝上个两三碗就醉得不省人事了,你喝了半坛,却只是半醉,喂,你以前常喝酒吧?”

  方鹤翎点点头。“那你做哪门子道士,读哪门子经书?”

  “前辈,是这样的,我”方鹤翎将前事道来,越说越伤心,到后来竟放声大哭,老者说道:“你小子哭什么,你现在有吃有喝,有住的地儿,还有人牵挂着你,比我幸福多了,还哭个甚啊,‘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方鹤翎揩了揩眼泪,问道:“前辈,您”

  “我自幼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生来便在兽群中,与虎狼为伴,狮象为伍,獐鹿为友,猿猴为亲,后来被好人收留,勤修苦练,习得一身本事,却被同门嘲笑为半个畜牲,不配练武,因而打杀了人,惹出祸来,师父没有怪我,但其余人容不下我,我只有浪迹天涯,四处飘泊,遍尝世间酸甜苦辣,所幸老天有眼,我才有了这一席之地,我尚未流过泪,你又哭什么。”

  方鹤翎听完,觉得不可思议,他由衷地敬佩面前这个老人,若换了自己,可能已经一了百了了。“行了,不提这些了,我们喝酒”老者说罢,递给方鹤翎一碗酒,两人就这样边喝边聊,说起了好多往事,方鹤翎与老者一见如故,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两人直聊到黄昏时分,方鹤翎说道,“前辈,我该走了,明天再来陪您吧。”老者点点头。一连五日,方鹤翎每天早出晚归,与老者似有说不完的话,在他眼中,老者就像自己的知心好友一般,有一肚子的话要向他倾诉。

  不知不觉又到黄昏,方鹤翎说道:“前辈,我明天不能来陪您了。”

  “怎么?嫌我这老头烦了?”

  “不是的,松前辈只容我休息五日,明天又要来给我讲经论道了。”

  “原来如此”老者说道,“那你去吧,有时间再来找我。”方鹤翎点点头,缓缓走向洞外,不住地回头望望老者,老者摆摆手,“别婆婆妈妈的,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方鹤翎这才转身离开,望着他的背影,老者第一次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其实在他的心里,方鹤翎已经成了最重要的人,他在此地待了足足一百多年,从未有外人来过,他坚信方鹤翎就是那个有缘人,于是打定主意,准备培养方鹤翎。

  次日辰时,松德清如约而至,接着教授方鹤翎《南华经》的经文,至午时即散,松德清起身而去,方鹤翎问道:“前辈,今日为何就走了?”

  松德清说道:“你比初来时长进许多,从今起,只上午讲解经文,下午由你安排,但不可荒废学业,明白了吗?”方鹤翎点头称是,松德清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负手离去,方鹤翎心中十分欢喜,急吃了饭,提着篮子往后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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