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采嬉使劲在宁辞砚的肩头蹭着，如此反复许久终于将蒙在自己眼睛上的布条蹭了下来。许是因为这屋子是在送音楼的底下，若是没有远处几只蜡烛散发的微弱的烛光，这布条摘了也和没有摘一样。
采嬉接着烛光打量着，这屋内四面墙上都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用来惩罚不听话的人。采嬉其实也认不出来全部刑具，但是皮鞭和各式的刀子他还是认得的。
看来今日是一场硬战了。
“攸宁，你也将布条摘下吧。”
宁辞砚应了句好，就效仿采嬉的方法，将自己蒙在眼睛上的布条依样摘了下来。
“攸宁，你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也不知你我二人能不能活过今日。”采嬉轻轻地靠在宁辞砚肩头，以最放松地状态喃喃地说着。
宁辞砚环顾四周后，最终定睛在最上方的铁栏杆做成的窗口。他看了，这四周都是墙壁，他猜测自己与采嬉二人是从这窗口里被人扔进来。只是那里或许是被物体挡着故此也不见一丝光亮。
若是只留投递上方一个路口，没有借助外力的话就真的是只能进不能出了，确实是个关押人的好地方。
而且进出也不是不方便，只需一绳梯便可自由出入，而且还不会被人轻易发现。
难怪。难怪每年皆有一些官员离奇失踪，因着每次有人失踪的时候，都很巧。要么是与其他官员起了争执，要么便是因公务离开永安城。而这永安城作为最大情报楼的送音楼，便是一绝佳之地。
想来那些官员也同此刻他们一样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日日被严刑拷打，也许不是没有人怀疑过这送音楼。只是审讯室藏得这般隐秘，就算是官差来了，也抓不到把柄，奈何不了他们。
恭王好心思，好计谋。
宁辞砚突然能理解沈阳伯的无奈，如今的他实在算不上个坐拥大权，左右一国兴衰的王。他本该是这个国家拥有最为至高无上权利的人，可如今不仅腹背受敌，还要日日提防自己的亲叔叔随时会取代自己。
咚咚咚。
二人头顶上方传来了一阵声响，闷闷的，但却持续了许久。
采嬉仔细地听着，因为声音传到她们二人耳边已被削弱了许久，实在是辨认不得。这声响没有什么规律，时而短促轻快，时而绵长沉闷。
是鼓声！
采嬉惊喜地发现这声音是鼓声！而整个送音楼只有两处地方可能会有鼓声，一处便是这大堂内的舞台上，另一处便是教习坊。采嬉摸不准自己究竟身处何地，毕竟在以歌舞著称的送音楼有鼓声一点也不稀奇。
约莫半盏茶后，鼓声停了，随后便再也没有听见。而头上隐隐约约传来些许微弱的声响，可都无法辨认出究竟是什么声音。
不！她知道自己在何处了。
采嬉突然回想起两次入送音楼的情形，一入门绕过一面巨大的美人屏风便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舞台，这舞台能同时容纳二十余人翩翩起舞，而送音楼二十四位姑娘当中便有一位最擅长鼓上起舞的姑娘，唤做云燕。
这云燕虽不如小安歌盛名在外，不过却也是送音楼不可替代的人。因为整个偌大的元安城只有这她一人最擅长跳胡璇舞，但是城中人许多人不识胡旋舞，便唤做鼓上舞。
苏裕博还曾经在采嬉面前吟诵过文人骚客为这云燕的鼓上舞做的诗词，只不过全诗采嬉记不清楚了，只能依稀记得其中最为出彩的两句：
“簇拥小玉从西来，头戴花翎莲花步。
翩翩胡璇绕金阶，须臾长袖鼓上舞。”
所以这鼓声的节奏才如此奇特，不似往日里常听的，因为这是胡璇鼓谱，而能听见这鼓上舞的便只有送音楼的舞台处！
想到这里，采嬉也不再隐瞒自己心中所思所想，缓缓说：“攸宁，我们此刻是在送音楼的舞台下！难怪！难怪大理寺查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送音楼秘密囚禁朝中大臣的线索，原来她们是玩了一出灯下黑！”
宁辞砚一愣，有些奇怪为何采嬉会这么认为，“阿嬉，你怎么知道的？”
采嬉刚想开口解释，便被打断了。
“不错，我也想知道，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采嬉一颤，她怎么也未想到此刻这屋内还有另外一人。只一瞬，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采嬉后怕地往宁辞砚怀中贴近了些，待得到对方的回应这才微微安心了一些，只是心中仍然警铃大作。
那人缓步从黑暗处走近他们二人，待走到烛光能照射到的地方，采嬉才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眼前之人。
采嬉摇着头无奈地笑着，她确实是大意了，也确实太过天真，“柳正枫，原来是你同小安歌引我入局。”
透过烛光虽然昏黄又微弱，并不是看得十分清楚。不过也多亏了这光亮，能将他惯做纯良的面容忽略掉，而定睛于他周身散发的如豺狼虎豹的气息，他唇角不明意味的笑容诱惑着众人，人们只会因着他颀长的身型，便只能看到他文弱儒雅的一面，而忽略掩藏在眼底不为人知的锋芒。
是她轻视了柳正枫，她怎么忘了这便是奉了皇上旨意查处采家投敌叛国、贪墨受贿之案的人，这便是请收下令监斩了她采家满门一百零三口人命的人！
呵，他怎么会是一个普通的文弱书生呢。
身为文官气场却丝毫不输当朝武将，只是这武将往往是因为浴血奋战，在死人堆里打滚才修成的，可柳正枫却是天生这般的。
柳正枫冷眼看着采嬉说道：“不错，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是我一人引你入局的，与小安歌无关。”
采嬉实在不甘心，她怎么也想不到柳正枫是如何识破的，“柳正枫，不如你让我死的明白些，你是何时发现我的？”
柳正枫勾了勾唇角，眉眼微微压低，看起来像极了画本里那些奸人的模样，“采嬉，我见过你。”
采嬉一怔，她实在不知自己究竟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人，可就算见过自己，能认出自己的身份，但是为何能识破自己的意图呢？
柳正枫见采嬉不言语，笑意便更加明显了，“我猜，你此刻定会想究竟是在何处结识的我，而我又为什么能识破你们的精心为我布下的局，对吗。”
柳正枫冷哼了声接着说：“因为你们实在破绽百出，从一进门便错了，随即那些就太过明显，想必当晚认出你们的人不止我一人，只是没有人来拆穿你们而已。采嬉，你一进门我便认出你是女子。两个女子进了送音楼，丝毫不见惊奇之态，却比那些送音楼的常客还来得安然自若此是其一；入了送音楼，不看舞台上的姑娘，却盯着楼上小安歌的住处看着，此是其二；你故意打破茶杯提示楼上那两个故作纨绔的人，此为其三。采嬉，你说我如何察觉不出。”
采嬉自从见到杀手的第一眼便知道自己已然败露，可她自己却不知道原来在那些人眼中，她不过是个演技拙劣的戏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着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的可笑的事情。
只是，唯独遗憾的便是将宁辞砚以及寄容等人扯了进来，她确实愚笨，曾在学习识字的时候，孟为先便告诉过自己，她天子愚笨，不是个好徒弟。可笑自己没有自知之明，还暗自偷笑自己计谋周全。
“是我没用，”采嬉低着头沉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知道此刻身处何地吗？”
柳正枫微微抿了抿薄唇，“是，你究竟是因何得知的？”
“鼓声，我听到了云燕胡旋舞的鼓声。”
柳正枫眉头微挑，瞬间了然，笑着说道：“采嬉，你也不是我想的这般一无是处啊。”
宁辞砚听了许久，也能从二人对话中猜出个大概来，他知道柳正枫并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这里，必定有自己的目的，“柳正枫，不必再兜圈子，你大可直说，究竟为何来找我们二人。”
柳正枫右手执着折扇，学着书生的样子，拱手行了个礼，这才说道：“辞砚兄莫要怪罪，我与这采嬉姑娘实在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倒是冷落了辞砚兄你。”
宁辞砚漠然地看着柳正枫惺惺作态的模样，冷声说：“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来送我们二人上路的。”
“呵呵呵，”柳正枫冷笑着，接着说：“我自然是来送你们二人一程，要不然实在无法解我的心中之气。”
宁辞砚瞪了柳正枫一眼，此时无论他们怎么说，这柳正枫都能将话题扯远，似乎是想在回避着什么。想着，他也不再与这柳正枫做这些无畏的口舌之争。
“你既已落井下石够了，也看到我们二人如今这般境地，还不满意吗？”采嬉恶狠狠地说道。
柳正枫笑着说：“不亲眼见到你们二人双双奔赴黄泉，我怎能畅快，怎会心满意足呢。”
疯子，柳正枫便是个十足的疯子。
少顷，柳正枫见无人再理会自己，心中油然而生了几分不悦之感，于是手腕潇洒一转，打开了折扇。
柳正枫突然学着送音楼唱曲的姑娘的唱腔，柔声唱道：“情人送奴一把扇，一面是水一面是山。画的山层层叠叠真好看，画的水曲曲弯弯流不断。山靠水来水靠山。山要离别，除非山崩水流断！”
采嬉本是愤怒地瞧着柳正枫的，可余光却被柳正枫的折扇吸引了，这折扇上的画她十分熟悉，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
“柳正枫，你还没有告诉我，究竟是在何处认识的我？”
柳正枫停住本想出屋的脚步，回头笑着说：“采嬉，你忘了是谁去查抄你们采家的人了吗？当年我奉旨查抄你们采家满门，是我亲手将采璎为你做的画像送进宫中，你说，我为何认识你？”
宁辞砚眸中突然闪着耀眼的光芒，他不可置信地与柳正枫对视着，随即忽地笑了，“柳正枫，你这般玩弄人心，就算你得知了全天下人的秘密，你也不可能替你主子谋夺这天下。须知道谁能载舟亦能覆舟，往往你最大的优势，便是你最大的死穴。今日我与采嬉先行一步，我们在黄泉恭候你大驾。”
柳正枫若有所思地看着宁辞砚，随即甩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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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今日是一场硬战了。
“攸宁，你也将布条摘下吧。”
宁辞砚应了句好，就效仿采嬉的方法，将自己蒙在眼睛上的布条依样摘了下来。
“攸宁，你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也不知你我二人能不能活过今日。”采嬉轻轻地靠在宁辞砚肩头，以最放松地状态喃喃地说着。
宁辞砚环顾四周后，最终定睛在最上方的铁栏杆做成的窗口。他看了，这四周都是墙壁，他猜测自己与采嬉二人是从这窗口里被人扔进来。只是那里或许是被物体挡着故此也不见一丝光亮。
若是只留投递上方一个路口，没有借助外力的话就真的是只能进不能出了，确实是个关押人的好地方。
而且进出也不是不方便，只需一绳梯便可自由出入，而且还不会被人轻易发现。
难怪。难怪每年皆有一些官员离奇失踪，因着每次有人失踪的时候，都很巧。要么是与其他官员起了争执，要么便是因公务离开永安城。而这永安城作为最大情报楼的送音楼，便是一绝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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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头顶上方传来了一阵声响，闷闷的，但却持续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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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鼓声！
采嬉惊喜地发现这声音是鼓声！而整个送音楼只有两处地方可能会有鼓声，一处便是这大堂内的舞台上，另一处便是教习坊。采嬉摸不准自己究竟身处何地，毕竟在以歌舞著称的送音楼有鼓声一点也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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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知道自己在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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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云燕虽不如小安歌盛名在外，不过却也是送音楼不可替代的人。因为整个偌大的元安城只有这她一人最擅长跳胡璇舞，但是城中人许多人不识胡旋舞，便唤做鼓上舞。
苏裕博还曾经在采嬉面前吟诵过文人骚客为这云燕的鼓上舞做的诗词，只不过全诗采嬉记不清楚了，只能依稀记得其中最为出彩的两句：
“簇拥小玉从西来，头戴花翎莲花步。
翩翩胡璇绕金阶，须臾长袖鼓上舞。”
所以这鼓声的节奏才如此奇特，不似往日里常听的，因为这是胡璇鼓谱，而能听见这鼓上舞的便只有送音楼的舞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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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辞砚一愣，有些奇怪为何采嬉会这么认为，“阿嬉，你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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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缓步从黑暗处走近他们二人，待走到烛光能照射到的地方，采嬉才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眼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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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正枫冷哼了声接着说：“因为你们实在破绽百出，从一进门便错了，随即那些就太过明显，想必当晚认出你们的人不止我一人，只是没有人来拆穿你们而已。采嬉，你一进门我便认出你是女子。两个女子进了送音楼，丝毫不见惊奇之态，却比那些送音楼的常客还来得安然自若此是其一；入了送音楼，不看舞台上的姑娘，却盯着楼上小安歌的住处看着，此是其二；你故意打破茶杯提示楼上那两个故作纨绔的人，此为其三。采嬉，你说我如何察觉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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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唯独遗憾的便是将宁辞砚以及寄容等人扯了进来，她确实愚笨，曾在学习识字的时候，孟为先便告诉过自己，她天子愚笨，不是个好徒弟。可笑自己没有自知之明，还暗自偷笑自己计谋周全。
“是我没用，”采嬉低着头沉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知道此刻身处何地吗？”
柳正枫微微抿了抿薄唇，“是，你究竟是因何得知的？”
“鼓声，我听到了云燕胡旋舞的鼓声。”
柳正枫眉头微挑，瞬间了然，笑着说道：“采嬉，你也不是我想的这般一无是处啊。”
宁辞砚听了许久，也能从二人对话中猜出个大概来，他知道柳正枫并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这里，必定有自己的目的，“柳正枫，不必再兜圈子，你大可直说，究竟为何来找我们二人。”
柳正枫右手执着折扇，学着书生的样子，拱手行了个礼，这才说道：“辞砚兄莫要怪罪，我与这采嬉姑娘实在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倒是冷落了辞砚兄你。”
宁辞砚漠然地看着柳正枫惺惺作态的模样，冷声说：“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来送我们二人上路的。”
“呵呵呵，”柳正枫冷笑着，接着说：“我自然是来送你们二人一程，要不然实在无法解我的心中之气。”
宁辞砚瞪了柳正枫一眼，此时无论他们怎么说，这柳正枫都能将话题扯远，似乎是想在回避着什么。想着，他也不再与这柳正枫做这些无畏的口舌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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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正枫笑着说：“不亲眼见到你们二人双双奔赴黄泉，我怎能畅快，怎会心满意足呢。”
疯子，柳正枫便是个十足的疯子。
少顷，柳正枫见无人再理会自己，心中油然而生了几分不悦之感，于是手腕潇洒一转，打开了折扇。
柳正枫突然学着送音楼唱曲的姑娘的唱腔，柔声唱道：“情人送奴一把扇，一面是水一面是山。画的山层层叠叠真好看，画的水曲曲弯弯流不断。山靠水来水靠山。山要离别，除非山崩水流断！”
采嬉本是愤怒地瞧着柳正枫的，可余光却被柳正枫的折扇吸引了，这折扇上的画她十分熟悉，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
“柳正枫，你还没有告诉我，究竟是在何处认识的我？”
柳正枫停住本想出屋的脚步，回头笑着说：“采嬉，你忘了是谁去查抄你们采家的人了吗？当年我奉旨查抄你们采家满门，是我亲手将采璎为你做的画像送进宫中，你说，我为何认识你？”
宁辞砚眸中突然闪着耀眼的光芒，他不可置信地与柳正枫对视着，随即忽地笑了，“柳正枫，你这般玩弄人心，就算你得知了全天下人的秘密，你也不可能替你主子谋夺这天下。须知道谁能载舟亦能覆舟，往往你最大的优势，便是你最大的死穴。今日我与采嬉先行一步，我们在黄泉恭候你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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