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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零柒贰

  宫里最近闲杂口舌极多, 左右不过围绕皇上的新宠, 一个惯爱穿黑色袍子的神秘人,据说长相眉清目秀, 天人之姿。

  见过的宫女,无不感叹, 难怪皇上没有看中那十二个面首, 既见过这种佳人, 又怎么会被胭脂俗粉所牵绊, 是以,皇上日夜宠爱,也是情理之中。

  雨露均沾这种说辞, 大约是在他出现之前的权宜之计吧。

  正是秦素的早朝时间,一大早她便起身静悄悄的独自离去, 折腾了一夜,乌云月睡得正好,兴许因为在魔界待得时间久了, 初回地上,总有些不适应,秦素发现, 乌云月嗜睡。

  很多时候, 明明刚睡醒,他刚坐起来要打坐的样子, 转眼睛就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再回头, 那人已经端庄的坐在那里,睡得酣畅淋漓。

  宿岚自从接回相府,从一开始的不配合不亲近到后来的慢慢拖妥协,接受,沈君虽然心里怨恨,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没法真的生气,尤其是看到那张跟自己想象的脸,只不过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宿岚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看自己的时候也总是带了审视。

  因为秦素的告诫,宿玉将宿岚交给了韩玉雪抚养,韩玉雪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很是聪慧,对待宿岚既不宠着,也不惯着,采取的是迂回战术,他闹我看,他停我说,后来宿岚也懒得跟她发脾气,慢慢接受起来。

  作为生母的沈君,自然而然不愿看到自己的儿子跟另外一个女子亲近,尤其这个女子还做出了落井下石的勾当,从前苦命巴结,后来反被秦素赏识了她爹,继而爬到自己头上耀武扬威,一个从小没看在眼里的破落户,竟然跟自己平起平坐,俨然相府女主人姿态。

  当然,沈君把这一切的根源归结于秦素的蓄意报复,当初自己夺其所爱,如今有权有势,自然眼红妒忌,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她麻烦。

  可她总是忘了,当初正是因为自己的无情无理,高高在上的自我感,让她一次次做出草菅人命的举动,数次对秦素下毒手,当然,这些都不会成为她考虑一件事情的主要根据。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这大概就是沈君的想法了,也难怪,沈忠良从小拿她当宝贝,但凡有点落差,肯定会受不了的,况且,这落差不是一点两点,捧在手心摔成碎渣的感觉,沈君受不了。

  这日宿玉特意让她出了自己的庭院,对外只说全家聚聚,宿玉的本意,是为了让她见见宿岚,可看在沈君眼里,就是放生。

  可怜的放生,让她这个本该就自由的人出来透透气,看看自己的儿子养在别人身边,是一种什么感觉。

  宿岚偎在韩玉雪身边吃蚕豆,韩玉雪细致,也不嫌手指甲被弄脏,一颗一颗剥了给宿岚放进嘴里,不管她是为了什么,至少在宿玉眼里,她这个母亲,做的很是妥帖。

  沈君倚在门栏,冷眼看着屋子里的一切,一男一女一幼子,画面和谐,自己若是此时进去,好像破坏了这样安乐的场景,就连宿岚,大约也是不欢喜的吧。

  韩玉雪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她,慢了些许的盈盈一笑,莞尔天真,起身,对着沈君微微让出一个地方,宿玉也跟着看过去,宿岚被他们打断,抬起头也跟着看向沈君。

  一开始的冷漠,直到看向宿岚的欣喜,沈君叹了口气,施施然走了过去,想挨着宿岚坐下。

  谁知,宿岚身子一闪,毫不介意的说道,“我要雪姨喂我,快些呀,蚕豆好吃。”

  说着,宿岚整个身子一歪,趴在韩玉雪身上,丝毫没有看到沈君那张已经变了颜色的脸,紧握在袖口的手。

  “岚儿年纪小,你别跟他当真,过来坐,夫君今日特意让你出来,也是顾全大局,沈君,你我本是姐妹,万不可被有心之人挑拨了去,还有,今日的菜,都是我吩咐小厨房做的,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韩玉雪落落大方,纤纤玉指,一手护了宿岚,一手对着满桌的菜,眼睛还很柔和的看向宿玉。

  什么叫前车之鉴,沈君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个女子,倾尽所有给了一个男的,最后却被这人嫌弃,鄙夷,无论中途做过了什么,至少有一样,她对宿玉的心思从始至终都是好的,只不过替他肃清了周围的莺莺燕燕。

  韩玉雪看得清楚,也自知万不能走沈君的老路,凡事要给自己留足后路,这才是生存的根本。

  能得到夫君的喜爱,固然是好的,若是得不到,也要好好活着,至少要活的有颜面,最后若是落得沈君这么一个下场,得不偿失,家族遭难。

  沈君坐下,对面的宿岚从始至终只看了她一眼,便无所顾忌的在韩玉雪和宿玉周围转悠,一顿饭吃的如鲠在喉,韩玉雪兴许看到她兴致不高。

  便让了一盘菜出来,“沈君,这盘菜是我从韩府带出来的厨子,父亲说,我嘴刁,怕我到了相府吃不习惯,便让我索性带了两个厨子过来,咱们自小就一起玩,想来口味也是差不多的,你来尝尝,这味道可好”

  宿玉饮了一杯酒,淡然的看着身旁的这两个女子,好到让他无可挑剔,却又处处都是诡异。

  沈君忍了半天,终于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强颜欢笑,“果然不错。”

  说着,便哽咽到再不能言语了。

  她低了头,看在宿玉眼里,多少有些过往的情面,“岚儿,你去母亲那里坐坐。”

  沈君知道,只有自己示弱,才有可能换来韩玉雪对宿岚的厚待,为了宿岚,她也不能跟她硬碰硬的来。

  “我不去,父亲,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赵清远和重华他们,我都出宫好久了,那些人估计都把我忘了吧。”

  宿岚的小心思,宿玉懂,他是怕日子久了,秦素对重华更加偏爱,以此,会慢慢淡忘了自己,可是,小孩子的心性,简单直接,他摇摇头,对着宿岚笑笑。

  “岚儿是想见谁,还不能直说吗,回头父亲找个时间,带你进宫,自然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

  韩玉雪听了,跟着握握宿岚的小手,“夫君,可巧,前些日子皇上派人请了我们几家的内眷入宫,说是闲聊,到时候我带着岚儿去吧。”

  “如此,甚好。”

  说不清什么滋味,好似身上被人千刀万剐了一般,沈君坐在那里,虽然屋内炎热,可她竟然觉得阵阵寒风刺骨,顺着一道道骨肉剥离的伤口,慢慢浸透,又冷又疼。

  自己的孩子,却要看着他日渐与自己生疏,还要被人讨好一般,带去宫里,见那个自己此生最为痛恨的女子。

  “岚儿,过来,母亲亲手做了个香袋,你那腰上,配这个颜色刚好。”

  沈君忍着眼里的泪花不落下来,招招手,宿岚好奇,看了一眼宿玉,得到认可后,这才一蹦一跳跑过去。

  沈君拿出那个香袋,上面跟宿玉的一样,都是绣了一朵兰花,清雅别致。

  宿岚像得了宝一样,拿着香袋跑回宿玉身边,“父亲,看,是不是与你的很相似,我早就喜欢你的香袋了,可惜,你都不舍得给我。”

  宿玉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果然十分像,若不是自己的手法,根本看不出来。

  那日,秦素把一方帕子扔到她脸上,同样绣了朵兰花,沈君憋着一股气,慢慢摸索到兰花的针法,竟果然绣了出来。

  宿玉看在眼里,也不知是何感想。

  “阿玉,我的绣工,与你的相比,可是还有瑕疵。”

  其中缘由,韩玉雪不知,也不多问,只是看着宿玉的脸色慢慢变得冷漠,也深知这是两人的禁忌。

  “沈君,时候不早了,你会自己的屋子吧。”

  韩玉雪递给旁边下人一个眼神,那两人便乖乖上前,等着领沈君回去。

  “呵,你喜欢,我便日日绣给你看,天底下,不是只有你和她才有这样的东西,我也会,阿玉,我也会的。”

  “疯子。”

  宿玉的好心情,在此刻全然消失。

  在他看来,只有他和秦素才会有的东西,仿佛刹那间全天下的人都能觊觎了,这种心思,就像偷窥的那个人,突然被发现一样可恶。

  “沈君,你以后不必再见宿岚了。”

  只一句话,那两个人便架了沈君出去,宿岚有些畏惧,不明白自己的香袋怎么就惹怒了父亲,只是诺诺的捏着,再不松手。

  宿玉低头看了几眼,倒也没跟他计较,只是不在吃饭饮酒,韩玉雪带着宿岚吃了几口,也匆忙作罢。

  一场家宴一场闹剧,沈君根本就不会让他好过。

  乌云月还在睡,从秦素下朝之后,他便没醒过,脸睡得红扑扑的,让秦素看了欢喜,忍不住捏了一把。

  反倒被乌云月抓住手,握在掌心,又拉回自己脖间。

  “你回来了。”

  慵懒的声音,乌云月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下面,那扇形的阴影让人捉摸不透。

  “原来是在装睡。”

  秦素哼唧了一声,俯身就势趴下,贴在他胸口,也不动,只是另外那只手煞费苦心的画着圆圈。

  乌云月终于按捺不住,擒了她的双手,锁在中间,一双眼睛兀的睁开,里面的两个小人看的热烈。

  “师父,你眼里有我啊。”

  秦素难得软糯,尤其是当着下面一席人,柳如诗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等这二人耳鬓厮磨完了,才敢上前。

  “自然是一直有你的,卿卿,你先起来吧,要压死为师了。”

  乌云月的脸渐渐涨红,果不其然看见秦素恼怒的小脸,“不识趣。”

  这恰是好机会,实际上也是因为乌云月觉得房中有人,被柳如诗这么一窥,自己就算再有情趣,也难免盎然,他还是不习惯被人盯着,所以故意惹了秦素起身。

  “皇上,奴婢有事要报。”

  柳如诗上前,无意中瞥见了乌云月露出一边的肩膀,脸接着红了。

  说时迟那时快,秦素的外袍解开,嗖的盖住了乌云月的上半身,这才坐到桌案前,等着柳如诗说话。

  “今日皇上约见了各府邸的内眷,如今他们已经到齐,都在后院等着皇上,眼看马上就要午膳了,皇上,是否一边开宴一边闲聊。”

  “开宴吧,让她们不必等朕,就说朕稍后同去。”秦素如是说,想了一会儿又补充到,“对了,你让小厨房做几道扬州菜,韩玉雪父亲是扬州人士,想来是喜欢的。”

  她这般举动,说实在,柳如诗确实没看明白。

  明明马上就能过去,偏偏要等到开宴之后,若说为了检验谁对她大不敬,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真如柳如诗所想的,秦素没去之前,根本无人开动。

  几个内眷带了孩子同来,如今玩的尚好。

  宿岚一看见她,仿佛忘了礼数一般,飞快的跑上前,一张小脸涨的很红,到了跟前,才觉得有些不妥,连忙跪下,怯生生的喊道,“皇上万安。”

  秦素笑笑,走过去拉了宿岚的手,挨着自己那桌坐下。

  旁边就是韩玉雪等人。

  “宿岚,你可是想朕了。”

  “宿岚想赵清远了,想重华了,还有于阪天,还有李升平他们,但是,宿岚最想的,是皇上。”

  “这张小嘴,比他爹要强多了。”

  秦素笑得更加欢畅,那些女眷只得跟着笑起来,说实话,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皇上忌惮的宿相,一直屹立不倒。

  如今恩泽到了宿岚身上,好像常青树一般,难道皇上真就能冰释前嫌,不去在意之前宿玉跟沈相之间的瓜葛。

  韩玉雪坐在那里,想着该如何开口,却见有宫女过来,端了两盘扬州名菜,蟹粉狮子头,梁溪脆鳝,心里热乎着,连忙起身道谢。

  “叩谢皇上圣恩。”

  其他人见状,更是不明所以,这是摆明了要重用宿相了。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人,肯定是要重用的,只可惜,不是宿玉,只能够是韩家。

  从一开始,她便看出韩玉雪的聪明,至少不会像沈君一样,为了情爱,置沈忠良的劝告于不顾,最终落得个权情两空的下场。

  户部尚书的狡猾,在于他从不分明站队,在秦楚死后,更是对新皇表现出了忠心耿耿的姿态,这种人,最好捏在手里,好好利用。

  他既然选择了立场,为了满门,就不会随意倾倒。

  墙头草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会做,也不是谁都能利用的完美无瑕的。

  “起来吧,朕喜欢你的性子,又听闻府上大人最近回扬州,立了一个大功,捣毁了扬州一处炮坊,朕心甚慰。”

  此言一出,下面的人有的平静无澜,有些人却如坐针毡,秦素的这个话,在别有用心的人那里,如同一枚火药,威力极大。

  扬州炮坊,是当年秦楚在位时遗留下来的,很多人都不明白底细,其实是沈忠良交由朝廷大臣管理利用的,在沈忠良死后,原本以为秦素没有注意到,又或者,是因为他们偷偷摸摸减轻了分量,威力不足以被朝廷忌惮。

  却没想到,以探亲名义回扬州的韩尚书,竟然来了釜底抽薪这么一招。

  着实让在座的某位家眷有些胆战心惊了。

  手里的筷子也跟着哆嗦起来,啪嗒一声,终究是没能忍住,那人颤抖着跌落到椅子下面,一双眼睛只看着地面,却是再也不敢抬头了。

  “你瞧,朕只不过这么随口一说,这位夫人,你这是为何,倒叫朕有些不明所以了。”

  她开口,柳如诗上前让两个宫女扶起来那人,强行将脸掰起来对着秦素。

  “长得倒是如花似玉,你是”

  “回皇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是侯爷新纳的妾室。”

  “哦今天请来的都是各府夫人,怎么,妾室也能入宫了”

  秦素提高了声调,其他几个人眼神带了鄙夷,纷纷看向这个自称妾室的女子。

  正是尹玉侯家的小妾,据说这个小妾,气焰嚣张,飞扬跋扈,连尹玉侯的正妻都不放在眼里,这次,也是顶了人家的风头进宫的,却没想到,出师不利,上来就碰到秦素质问。

  “奴婢有罪,再也不敢了,只是,奴婢什么都不知情,真的是什么都不知情啊。”

  原本秦素只是想诈一诈,毕竟自己不清楚尹玉侯到底知晓了谁,又是为何削减了产量,如此看来,八成只是跟这小妾说了,长得挺好,可惜了,不成气候的家伙。

  不打自招,也是没谁了。

  韩玉雪喝了口茶,轻轻瞥了一眼那女子,面上尽然,想必坐着的各位,也都心知肚明。

  无根无底的小破落户,用起来自然安心,也难怪尹玉侯会喜欢她,不涉及家族利益,跟妻子的端庄礼数不一样,这女子刁蛮起来,让他爱不释手,成也是她,败也是她。

  “那份名单,在你手上”

  秦素转过去,那女子被架着看向秦素,脸上惶恐,原本的嚣张早就没了,韩玉雪沉吟,也大约明白了秦素为何会叫她入宫,心里暗笑,胜负早已分晓,沈君却还在做着无用功。

  果然可笑。

  “回皇上,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罢了,玉雪,扬州菜,桌上这盘我也是极喜欢的,梁溪脆鳝,松脆可口,酸味十足,只是呢,这鳝鱼必须选自太湖,听闻鱼料也是极讲究的。

  还有个民间秘方,说是太湖鳝鱼,实际上有用人血喂食的习惯饮了人血的鳝鱼,精力旺盛,长得更快,口感更好。

  不知传言是真是假”

  韩玉雪琢磨了一会,接话道。

  “回皇上,玉雪也曾听父亲提过这传言,可是,传言真假,总要试试才知道。”

  “巧了,如诗,你让下面的人,把那一池子的鳝鱼抬上来,咱们给各府女眷开开眼界。”

  秦素笑笑,挥挥手,柳如诗便下去安排了。

  哪里是什么太湖鳝鱼,左右不过京城的鳝鱼,里面夹杂了几条水蛇罢了,原先不知道秦素到底用来做什么,现下却是什么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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