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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居安思危

  陆钧和常晓成疑惑的看向范应珏,只见他脸上的落寞渐渐被忧愤代替, 轻轻拍着椅子的扶手, 道“你们二人, 还有李尚源是我这些年见过的最有天分的门生, 但老夫之所以看重你们, 并不是因为你们文章做的花团锦簇你们道试、乡试的卷子我都看过了, 看久了翰林院里那些谄媚的文字, 再读一读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文章, 只觉得肺腑中清爽非常”

  他顿了一顿, 接着道“因此,我也不打算在你们面前隐瞒老夫与静山兄, 已是多年之交,这回承蒙他一番好意, 让我这老头子又重回京城。只是人在其位,就得谋其职静山兄将奏表交于皇上之后,我曾苦苦劝诫他, 如今民困兵乏, 不是挑起战争的时机。只是他一味迎逢皇上的心意, 把我的话都当做了耳旁风。而朝中的官员如今见风向大转,连曾经一心拥立太子的陆家都已经放弃了, 更是无人再提让太子回京之事。老夫虽然年迈, 但事关国体, 老夫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皇上一错再错。老夫这几日闭门不出, 是打算上一本奏章, 要求皇上安抚边境,召回太子,让明王早日离京就藩。”

  陆钧和常晓成听了范应珏的话,都陷入了沉思,这本奏章一呈上去,范应珏肯定会被罢官,至于会不会治罪,那就要看皇上的心情了。范应珏也看着陆钧他们两人,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和反应。奏章他已经写好,正打算送入宫去。他相信眼前的这两个少年都不是平庸之辈,他们一定不会和那些庸俗之辈一样惊慌失措,出言劝阻自己。

  然而,令他不解的是,陆钧和常晓成的脸上没有不安和焦虑,他眼看着陆钧站起身来,将他们带来的茧绸打开,一层层绸缎密匝匝裹得紧紧的,然而拉开几尺之后,里面却空了一块,扎着一卷用锦帛包好的书信。

  陆钧将东西递到范应珏面前,对他说道“老师所想的,学生如何不知只是要达到这个目的,不一定非要采取这种玉石俱焚的办法”

  范应珏满面疑惑,几步走到陆钧面前,接过信匆匆一看,惊道“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陆钧将杨文茵的父亲在归乡途中与自己父亲相遇,自知有人要加害于他,便将东西托与自己的父亲保管,可谁知道那些人却连陆钧的父亲一同杀害,幸好在那之前,陆兴琛已经将这些信件和自己的家信一起寄回了洛陵。

  离开了范应珏的官邸,陆钧和常晓成的心里并不轻松。如今已是二月初四,再过几天会试就要开始了。

  会试的日子早已确定,是二月初九、十二、和十五三日。考试过程也和乡试相差无几。二月初七,考试的“席舍图”也就是座次已经公布。聚集在会馆中的举人们看过之后,都没有了高谈阔论的心情,一个个回到自己屋内,认真揣摩着考官的文风喜好,只求自己的文章能得判卷之人的青睐,让自己多年来所追逐的梦想,在这一场漫长的考试之后变成现实。

  二月初九四更时分,一名名举子带着自己的考篮,在寒风中聚集在了贡院门口。或许是相信没有几个人敢在天子脚下用夹带私藏这种低劣的手段作弊,会试的搜查宽松许多。号房和济南贡院一样的窄小,不过却干净些,看样子建造的也颇为用心。至少没有蜘蛛网,也没有垒的参差不齐的墙砖。陆钧像上次一样收拾好东西,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道题目会试的本经题。

  大魏会试二月十五结束,二月底就要发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批阅完几千人的所有文章,还有第二场的论、诏、诰、表,五道判语,以及第三场的策问,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此考官们所注重的,也就只有首场第一篇经义了。

  陆钧拿到考题一看,会试果然和地方乡试不同,考的都是些歌功颂德的段落。第一题便是来自左传襄公十一年的一句话“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敢以此规。”第二篇则是“利,经国家,定社稷,序人民,利后嗣者也”

  这些题目并不生僻,第一篇也是陆钧在国子监的时候练习过的。陆钧相信只要他稍加润色,肯定会是一片佳作。只是,会试的关键不仅仅是文采,还要保证自己的观点“政治正确”,尤其是符合如今皇上和出题官的心思。

  这个题目的意义在陆钧眼里十分明确,可见主考官也用了些心思居安思危,一个“安”字,是赞扬当今皇上治理之下的太平盛世,又一个“危”字,就是让众人去想,“危”在哪里,“危”从何来矛头自然是直指北方边境。不禁要“思危”,还要“有备”,如今一批批涌入京城的兵士,隔三差五闯入城中鞑靼聚居地搜寻的卫军,传闻中已经进入戒严状态的宣府、大同几座边城,这些不仅仅是防备,而是箭已经搭在弦上,只待向目标射去了。

  如果没有这段时间的经历,陆钧也许会和许多京城的百姓,座上的士子一样,为此内阁的决定拍案叫好,为皇上的英明大唱赞歌。可是现在的他,看着居安思危这几个字,心中想的却是城外不断被军事骚扰的百姓,因筹集军粮增加的税款而倾家荡产的商户,曾经的黄步宇,后来的李公公那骄横的嘴脸,还有陆睿涵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格物格物,格的是人心”

  他再次想道危从何来外患虽然可惧,但只要朝廷上下一心,大魏的国力完全可以抵御外族入侵,况且鞑靼不过是力求和中原交换物资,并没有南下之意,真正可怕的,难道不是向孔子所说的那样“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吗

  陆钧慢慢的研磨着早已磨好的墨,他不能这样下笔。但是他也绝不愿意为这样的不义之战歌功颂德,居安思危,居安思危大魏的士子们天天诵读四书五经,可他们却忘记了一句话“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

  陆钧停了下来,他终于提起笔,慢慢在草纸上写道“圣人知治国之劳心,故以安危警于上也”

  二月京城阴冷的北风在考场狭窄的巷子里扫过,一间间号房内,木板上的纸张哗哗作响,考生们手慌脚乱的将那些承载着他们命运的一张张薄薄的纸拼命按下,将他们写好的文章小心整理好,让寒风吹干上面的墨迹,再一遍遍的校对,勘查,一个字,一个字细细的研读。中与不中,有时候可能就在一句话,一个字,一笔,一划之间,你永远也不知道什么会打动那位判卷的官员,也不知道是什么会让他皱起眉头,让你三年里的无数努力彻底付诸流水。要知道,许多人花了一辈子时间,也没有完成从举人到进士这最后一步的飞跃。

  黄昏时分,疲惫的举子们开始陆陆续续的交上了他们耗尽心血写出来的七篇文字,带着满心的疲惫回去休息了,接下来的几天之内,还有两场考试等待着他们。

  二月十五日,承兴二十九年的会试终于落下了帷幕。陆钧、常晓成、陆怀、陈礼文他们一个一个的走出了京城贡院的大门。他们眼前还跳跃着自己在幽暗寒冷的号房里看了无数遍的最后一道“策问”,耳边还回想着自己在号房里思索推敲时的自言自语,三进三出考场,整整七日食不知味,睡不安寝,这一切终于在十五日这一天随着夕阳西落而结束了。

  最后一场考试落幕之后,考生们不再是之前那副战战兢兢、魂不守舍的模样,还有十余天才知道结果,这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刻各个会馆之中开始了通宵达旦的庆祝,会馆的主人们恪尽着东道主的职责,准备了一场场的酒宴为士子们庆功,不同的会馆之间也走动频繁,互相讨教学问、诗文,比陆钧想象中还要热闹许多。

  第二天晚上,新一轮的庆祝活动又要开始,外面笙歌燕舞,一片喧哗。陆钧却把自己关在屋里,等待着预料之中的访客。果然,夜幕一降,他带来的那名小厮轻轻推开了房门,对陆钧道“少爷,那位姓陈的公子就在前厅,说是一定要见上您一面”

  陆钧刚刚把灯点着,听见小厮通报,他点点头,道“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陈礼文提着一坛封好的酒,小心翼翼的跨进了陆钧的屋子。虽然两人刚同场考完会试,但在几千人中,陆钧并没有注意到陈礼文。和上次相见相比,他看上去显得更加疲惫,两只眼睛下面都是淡淡的淤青。陆钧站起身来,拱手道“思予兄,别来无恙”

  陈礼文回了个礼,把酒放在桌上,道“陆贤弟,上次叨扰你一番,我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这次特地从家乡带了一坛我们南方的金华酒,和陆贤弟一起品尝品尝。”

  说着,陈礼文抬起手来,想要打开那酒坛上的泥封,不知为何却有些紧张似的,折腾了半天那坛子还是封的严严实实。陈礼文有些着急,却忽然听见陆钧在他旁边轻轻叹了口气,道“思予兄,你觉得你自己适合做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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