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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空棺材外的小包子 31、领将出征

  江毅湛硬着脾气不理不睬, 皇上吃了个大闭门羹,摆驾回宫的气焰都小了不少。

  圣驾退去后, 江毅湛的屋内安静如初。时辰一点点被消耗, 屋内的光线也一点点暗下来。江毅湛缩在被子里, 被这种气氛感染, 心情越来越糟。

  整日里关在一个屋子里, 躺在一张床上,除了如行尸走肉一样养着浑身破烂的伤口,忍受着一发不可收拾的胃痛与痉挛以外,江毅湛但凡醒着, 一睁开眼睛, 脑子里面冒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江毅然的那句话:你女人走了,不要你了。

  伤口痛到钻心,拼尽全身力气去抵抗, 可半点摆脱不了,丁点儿解脱不得。江毅湛烦躁地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 对自己此刻的模样厌恶至极。

  他掀开被子,试着慢慢起身,到下床。短短两个动作, 弄到大汗淋漓。

  穿好鞋子之后,他动弹不得,疼痛下一刻就要把他吞噬至尽。喉头干燥,他端起一杯冷水一饮而尽,而后坐在床边, 跟着眼泪开始一滴滴下落。

  江毅湛时常不懂沈婉心常常在哭什么,更没明白他自己现在在哭什么。只觉得心中剜心刺痛,如锤重击,已经到了忍受不了的地步。

  在刑部水牢最困难的时刻,江毅湛觉得只要他微微松一口气,牙关松一松,恐怕早也就此了结一生。可是当他咬着牙关爬着从地狱魔窟里面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一切忍耐变得毫无意义。

  沈婉心早就走了,不要他了。连等他出牢都等不及,她亲他那一下,只是为了诀别。

  江毅湛哭了一会儿,擦擦眼泪,继续在黑暗里枯坐,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突然,门口传来脚步声音,试探着来来回回,踌躇不决进退。

  “小怜?干什么呢?在外面?”

  房门被推开,钻进一个小身影。

  “阿爹,你怎么不点灯?”

  江毅湛弯着身子站起来,他的腰挺不直,哆嗦着用左手竖起来半根蜡烛。屋内总算变得昏暗有光。

  “阿爹。”

  数一数日子,小怜好久没有看见江毅湛,自然想得狠。

  小软身子扑过来,江毅湛想抱住她,可就是身子不争气。他双臂之前被悬吊太久,多处拉伤,如今抬起两尺距离就疼得厉害。

  江毅湛只能用唯一还算好的左手摸了摸小怜大脑袋:“小鬼,怎么不长肉?只长脑袋的?”

  小怜抱着江毅湛猫咪一样蹭来蹭去:“阿爹也不长肉。”

  小怜劈开腿要向往常一样爬到江毅湛身上。她动作幅度大,碰到他好几处厉害伤口。

  “阿爹你抱住我啊。”

  江毅湛不想让小怜失望,可也实在抱不起来她。两个人一起向床内倒下去,小怜成功爬上来,坐在江毅湛胸口,揪住他耳朵。

  “阿爹像什么?”

  “你说。”

  “像梅花鹿。”

  “不要当梅花鹿。”

  “那阿爹当什么呢。当两只耳朵竖起来的小兔子好不好?”

  小怜揪着江毅湛耳朵两边晃。江毅湛真真切切感受到双耳听觉的不同,右耳的感受明显混沌不清。

  江毅然当时劈头盖脸一棍子捅到他脑后的时候,他就大感不妙,却没有料到会这么严重。

  可他没有问过松奇,还有没有的治。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问。

  闹腾一会儿,江毅湛力气不够,弱弱的瘫在床上,眉头深锁。

  “阿爹怎么生病了呢。”

  “嗯。谁说的。”

  “姑姑说的,松奇叔叔也说。他们都不让我来看你。”

  “前几天不行。以后可以来。”

  “阿爹,你手怎么了?”

  小怜发现江毅湛的右手裹着厚厚的纱布:“阿爹,你手像猪蹄。”

  “是吗?”江毅湛呵呵笑道:“到年关的时候给吃了。”

  “不行,吃了我阿爹就没有手了。”

  小怜香喷喷的脸蛋又凑过来亲江毅湛。

  “你不嫌弃阿爹臭臭的?”

  “阿爹生病了,小怜晚上陪阿爹睡,照顾你。”

  “呵。”

  江毅湛支起身子,有些受不住内心流过的一股一股暖意,鼻子发酸,眼眶湿润。

  “阿爹生病哭了,阿爹肯定很难受。”

  小怜好认真地坐起来,学着江毅湛平日里哄她的样子,也用袖子口一下下给她阿爹擦眼泪。

  小东西的动作彻底把江毅湛最后的心理防线击溃。他开始泪水连连不止,忍着剧痛,把小怜紧紧抱住。

  “阿爹这个样子,这么脏,你都不嫌弃吗?”

  小怜听不懂那么复杂的词语,只是江毅湛抱住她,她咯咯嘎嘎笑得可欢快。

  晚上,小怜就留下睡。

  几个嬷嬷们发现小公子不见了,找了来,要给带回去,江毅湛没让。下人们怕小孩子不懂事耽误江毅湛养伤,他说不碍事。

  没有人比江毅湛更清楚,小怜此刻是他最好的药。有小怜,比他一个人在黑暗里发霉发臭的好。

  就像以前一样,小怜和江毅湛睡一个被筒,头钻在江毅湛胸口处位置,很暖和暖和的睡。

  “阿爹你瘦了。”

  “阿爹,娘去哪了?”

  这是小怜入睡前说的最后两句话。江毅湛轻拍着小团子的后背,看着她一呼一吸安然入睡的模样,眼泪又开始往被子上滴。

  二十四年的眼泪都被今日流干净了。

  江毅湛吻了下小怜又滑又软的小手:“小怜,谢谢你。阿爹心里不痛了。”

  *

  十五日之后,江毅湛是第一次踏出休养的屋子。因为是小怜的生辰,尽管松奇强烈反对,江毅湛还是陪着小怜骑马,射箭。别的孩子生辰里面有的,小怜也有。要说还缺什么,只缺个娘亲罢了。

  下马时候困难重重,江毅湛不愿意给人抱,也不愿意踩别人背。在马上磨蹭良久,总算顺利下马。

  “王爷,怎么样?腰可疼?”

  “还好,我没这么脆弱。”

  松奇接过白鬃拴好:“话不是这么说,王爷你现在不比以前,南疆一次,刑部一次,你得注意身体。”

  “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今天就不能骑马的。”

  “高渊回来吗?”

  “在等王爷了。”

  “王爷叫高渊去宫中干嘛?”

  “去带我领帅印。我不想进宫。”

  松奇停住脚步,脸色已经大变:“王爷你和高渊瞒着我……”

  “不瞒着你怎么样,你知道准是现在这个态度。”

  “江阴国无人吗?非得王爷亲自各方征战?”

  “不是无人。镇南侯造反,派其他军将,父皇生性多疑,哪里放心。皇子里面,除了我,他又舍得哪个上战场历经风沙。”

  “王爷就不是皇子吗?”

  “你觉得是吗?”

  “王爷……”

  “京城里,已经全都是看不起四王府的一群虎狼。是本王错了,刑部的三天,本王才觉得这么多年步步退让是大错特错。”

  “王爷您打算?”

  “不图伤人,也总得自保。禹州平叛,本王跟皇上要了条件。”

  “王爷……”松奇眼前一亮:“王爷要加封亲王?”

  江毅湛淡淡微笑:“不止。亲王与主将一个都不能少。”

  “王爷,你早就该这么争取的。咱们在南疆有多苦,这群养尊处优的人却在京城享受功名,太不公平。”

  “去禹州,本王要皇上给我们配个先锋。我让父皇在太子和江毅征两个之间选一个,你猜父皇会舍得谁?”

  “这,皇上会同意他们跟着去禹州?德妃和淑妃不得心疼死。”

  “那没办法。一个是东宫正主,理应为国出力,为皇家平叛。一个是戴罪亲王,必须将功才能赎罪。”

  “那,我猜是九王爷。太子怎么说是储君,该更重要。”

  “错。对父皇来说,女人最重要。母妃这次闹出这么大事情,依旧是贵妃,还压了东宫淑妃一头,可见东宫在父皇心中位置早就大不如前。这次跟着我们去禹州的,定是江毅然。”

  “哈哈。真是老天开眼。他这么对王爷,可没想过这么快就落到我们手里。”

  “也别太过分,他到底是本王哥哥。此去一行,想办法去了他东宫之位罢了。论私,是给自己出气。论公,本王实在觉得如此心狠手辣之徒,当不起一国储君。”

  “可是王爷,你这身体还没好透,就去禹州折腾……”

  “我没事了,还能天天在屋里待着不成。”

  “王爷,你听我的,你得注意身体,仔细日后……”

  “婆婆妈妈……”

  “王爷……”

  “再说让高渊治你。”

  松奇恨恨地咬牙:“高渊也站我这边!”

  江毅湛无奈,犹豫下还是问:“有她消息吗?”

  松奇直起脖子:“谁?”

  “她啊。”

  松奇嗓子更粗了:“谁啊!”

  江毅湛气地想发作:“阿真。”

  松奇直接大步流星朝前走:“不认识这人。”

  “哎,你,松奇,不许走!”

  松奇做了个鬼脸:“腿能跑的动就追我啊。叫你不听我话,看你什么时候能养好腿伤。”

  “本王是不是对你们太好了,你们这都……”

  “对,就欺负你。四王爷,兄弟们,就欺负你。”

  *

  沈婉心住在禹州不久,这里就战事不停。她和香儿又变成难民,到处逃,流落,飘零。好在路上和禹州侠士作伴,没受太多苦,只是东躲西藏。

  可唯一扰乱沈婉心心思的,就是整个禹州城都在盛传一句话。

  京都那边迟迟不出人平叛,是因为主将王爷想借此机会,邀功夺名。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