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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章 午夜 癫狂

  ——

  包间的门半开着。

  绚烂的七色灯光交织在棉绒绒的地毯上,欢声高歌仍在疯狂中继续,电视机里的喧嚣和众人的嬉戏打闹声彼此侵吞,交响,共鸣出嘈杂的噪音。

  突然,梁星竹一语打破嘈杂,挑着眉,大声喊道:“那个男的不是顾北夜么?”

  对面的女同学立马一惊,惊喜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哪个?”

  “走廊上,就是若青一直盯的那个?”

  “咦,他怎么会在这里?”女生们纷纷很好奇。

  终于,一位女同学的狂歌表演结束,换上令一个女孩在温柔地吟咏一首情歌,包间里的客人也随之安静了许多,收敛了亢奋各自嗑瓜子。

  若青挪动脚步,吃力地挤到包间的座位前,对梁星竹说:“我想早点回去,你们慢慢玩!”说着抓起包包,扭身就走。

  梁星竹一把拽住她,央求:“别急嘛?再玩一会儿嘛?”

  “我真的累了,想回去休息。”若青反握住她的手,满目诚恳,无辜地扁起嘴巴。

  梁星竹细细地瞧了瞧她,少顷,无奈地妥协道:“那好吧!你打个车,路上小心点。”

  若青乖巧地嗯一声,转身往外走。

  昏暗的走廊上。

  女孩急匆匆刚走了两步,却被一只肥厚的手拽向一旁,摁在墙上。

  定睛望去。

  原来是一个客人喝醉了酒,无理取闹地纠缠她。

  “你干什么?”若青缩着脑袋,嫌恶的一把推开了那个醉醺醺的男人,那男人提着酒瓶站立不稳,满脸狼狈,咬牙切齿地又要扑过来。

  若青大惊失色,尖叫着躲避的时候,挎包带子不小心勾住了竖立在身后的花瓶,那尊青花瓷瓶顿时摇摇晃晃,“哐啷”,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倒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女孩抱着自己的包愣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

  听到了巨响声,那个经理摸样的男子蹦了出来,一拍大腿,誓不罢休的指着女孩叫喊。

  “你别走,打碎了东西可是要赔的。”

  若青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再回头看看那个醉酒男人不堪入目的猥琐目光,她咬住唇,神色慌了,心里也有些懊恼。

  未及多想。

  “还不快走——!”一个低冷的声音在耳畔近距离响起。

  同时,她的手腕被人用力拽住。

  来不及看清那人是谁。

  整个人已经被拉着往外面跑去。

  ——

  夜深沉,晚风妖娆。

  一路狂奔,不由自主。

  跑出了ktv,沿着霓虹闪烁的大街跑了好远好远。

  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砰狂跳,窒息的闷痛无情地撕扯女孩的脑神经,让她眩晕的视野里弥漫起叫嚣的白雾。

  万物都是疯狂而不受控制的。

  耳畔是刺啦啦的风声。

  身畔是呼啸而过的行人和车辆。

  朦胧的光雾中,只看到男孩一头墨黑的碎发在耳际恣意飞扬。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夏若青终于跑不动了。

  她撤住步子,甩开那人的手,身子摇晃着萎顿,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脸色白得跟纸片一样。

  男孩掌心一空,身形一定,蓦然回首翘望。

  若青抬起眼睛,只感觉到嗓子眼火辣辣地烧疼。隐隐约约中,她看到了顾北夜的脸。

  他正对着她,一双冷魅的眸子无限放大,尖锐的瞳光仿佛要在她身上凿出一个可怖的大洞。

  若青双手叉腰,勉力深吸口气,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她干涩地动了动嘴,有气无力的想说声谢谢,却被对方阴枭的怒容震慑住。

  顾北夜恶狠狠地磨牙,恼火的瞪着她,那冷森逼人的目光直面而来,刺得她不堪一击。

  夏若青周身一震,心中充满了狐疑。

  他为什么会用这种仇恨的目光正视着她。

  难道就因为在ktv里,她看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怎样?想杀人灭口。

  咆哮的夜风拉扯着顾北夜的头发,在眉宇间丝丝作响。

  “又是你?”眸底的暗光紧抽一线,他忽然沉沉地冷笑。

  “对,是我!我也觉得奇怪,老天爷为什么总是让我遇到你。”女孩嗤笑一声,扬起头,话中带话。

  顾北夜皱皱眉,喘息越发粗重,濒死一般。

  “为什么?”声音低低的,颤抖得不像话,又似乎在自言自语,“为什么总是你?你到底是谁?告诉我你是谁?”失控中,顾北夜的表情相当扭曲。

  若青搞不清楚对方莫名而来的疯狂情绪,她也不想让自己掉入这种复杂的感觉中,只想尽快抽身。

  “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我一点也不介意,我活着又不是为了取悦你。你今天帮了我我很感激,但愿老天爷发发慈悲,不要再让你我有任何的交集,告辞不送!”干脆利落地撂下话,女孩长发一甩,转身想走。

  顾北夜错步上前,愤而擒住她一只手。

  夏若青惊诧地回头。

  下一秒,她的身子已经被拉扯了过去。

  一道高大的阴影照射了下来,女孩瞪大眼,惊恐欲绝,本能地想逃。

  顾北夜的手抢先一步扣住她的后脑勺,脸压下来,吞噬般的强吻,唇齿间的力道生硬地拉扯出一丝隐痛。

  他的动作有一丝生涩,却来势汹汹,霸道蛮横。

  夏若青被他紧紧搂住,快要喘不过气来,那种生生牵连起来的感觉,像噩梦一样让人窒息。

  女孩终究忍无可忍的c痛恨至极的,僵硬的辗转中,她拼死推开他,抡起的右手像飓风一样飞快地c狠狠地打到对方的脸上。

  “啪——!”一声她从未听过的巨响在耳侧炸开,顾北夜整个人被打得偏过头去。

  夏若青无声哽噎,面色难堪羞愧,脚下无意识地斜斜倒退一步,险些跌倒。

  空气仿佛也被这一巴掌打得四分五裂。

  听着耳朵里轰轰的巨响,顾北夜慢慢地c吃力地转回身子,惊怒地瞪着他。

  “流氓,你无耻!”女孩浑身发抖,止不住狂叫。

  顾北夜唇角紧抿,咻咻地喘着气,慢慢地,他的脸色平静下来,变成阴郁绝望,怒火闪烁的目光变成了冷彻骨髓的恍惚,那张英俊的脸再无一丝表情,他不说活,也不再看她,大步离去。

  “疯子,变态!”若青想尽了一切词语来痛骂这个夺去她初吻的男人。

  对方的背影丝毫不为所动,就那样冷冷地走掉。

  “顾北夜——!”夏若青追上前两步,又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气得都快发疯了。

  顾北夜充耳不闻,目光涣散着,魂不守舍的一路往前走着,没走多远,猛地停住脚步,一只手死死地扣住脑门。

  光线一寸一寸地变暗,一寸一寸地消失。

  视野里的一切风景变得模糊不清。

  一阵钻心的剧痛自他的眉眼间慢慢撕裂而下。

  男孩痛苦得抱住头,仰天嚎叫出声。

  轰的一声。

  整个世界里一片漆黑。

  仿佛受了惊吓一样,男孩剧喘着张大嘴巴,狼狈地跌倒在地,他不知所措地叫喊,在地上乱冲乱撞,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而望。

  夏若青恍惚的视线定格在那里,彻底傻掉了,她目瞪口呆的望着这边发疯的男孩,混沌的大脑根本没反应过来。

  路人指指戳戳,三三两两地围观过来。

  顾北夜仿佛是一头受了伤的野兽,瞪着眼睛,痛苦地哀嚎不止,四下乱摸乱爬。

  那情景真是骇人心魄。

  若青吓坏了,张着嘴无法呼吸,双手紧紧揪住衣摆,想要走过去却又有些害怕。

  顾北夜疯了吗?

  她在心里问自己。

  ——

  六个月前,入夜,滴水的小巷里,他被王胖子一行人围追堵截,受了重伤住了院。

  顾北夜压根没有想到,因为一场嗜血的赌博,他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一双宝贵的眼睛。

  漆黑的深夜,医院的走廊上弥漫着消毒水与药物的刺鼻味。

  病房内寂静无声。

  白色窗帘被晚风扬起轻盈一角。

  一束细小的亮光直直地打在他的瞳仁上。

  端坐在椅子上的男孩面色虚白,窒息地问:

  “医生,我的眼睛是不是要瞎了?”

  “不做手术的话,不超过一年,你就彻底看不见了。”医生表情慎重,回答简单犀利。

  男孩皱起眉头,清俊的脸孔变得刚毅起来,顿了顿,又问:

  “那,做手术需要多长时间?”

  “术前术后,半年!”医生熄灭了手电筒,转过身去,在办公桌前徐徐坐下。

  男孩身子一抖,无望地闭下了眼睛。

  走廊上,似乎有冷冷的夜风穿透墙壁,直刺入他的心脏,将他全身的血液彻底冻结。

  男孩低了低眼睛,心烦气躁地往前走,脚步声空洞而死寂。

  少顷,他搓了搓眉骨,随手奋力一扬。

  一片凄惨的白。

  几页白纸哗然飞起,纷纷扬扬的散落在他的头顶。

  那是他的病例报告。

  光线清寂的走廊上,一盏小小的壁灯勾勒出他单薄苍凉的身影。

  男孩越走越快,颀长的背影在走廊尽头消失成一个渺小的光斑。

  ——

  夜色阑珊的大街上,看戏的人群不断在这里更迭。

  一片沸腾的喧嚣声中,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这个发狂的男孩,任由他胡冲乱撞。

  若青鼓了很大的勇气,才压抑住心头的颤栗,她紧抿着嘴,一步一步地靠近过来。

  穿过了密密匝匝c指指点点的人群。

  她来到了顾北夜旁边,慢慢俯下身去,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抓住他的胳膊。

  “喂,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了?”她心有余悸,暗暗怀疑他可能受了什么刺激。

  顾北夜的身体急剧颤抖,额头大汗淋漓,脸上布满了惊茫的骇然,埋着头东冲西撞。

  若青惊喊一声,拼命拽住他前扑的身子,急喊:“你到底怎么啦?”

  然而。

  顾北夜却什么也听不到,低吼一声,一扬手,粗鲁地挣开了她。

  若青不由闪了个趔趄,双肘重重地搓向砖地,她咬住嘴唇瘫软在地,心中惊惧不已。

  顾北夜面色凄狂,双手抱住头,整个人缩成团,雪白的嘴唇瑟瑟哆嗦。

  “你发什么神经啊?”若青咬咬牙,寒声问,忽然一闭眼睛,大义凛然的再度靠近了他,试图将他搀扶起来。

  顾北夜的思绪一片狼藉,黑曜石般的眼睛喷涌着模糊的泪光,他喘息慌乱而急促,大力抗拒她的好心。

  “滚开——!”

  若青被他毫不留情地手臂一掷,甩得背过身去。

  女孩脸色一变,气急失笑。转身,愤怒地看他。

  “疯子,你爱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你了。”说着,负气想走。

  可惜,只走了两步,那脚步又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叹息一声。

  若青心里想着不要多管闲事,可是天生的怜悯之心却让她举棋不定。

  身后。

  顾北夜的眼睛大睁着,恍惚惊惶,没有焦距,眉头蹙紧一线,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慢慢地,他似乎折腾够了,气息一点一点地萎靡下去,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彻底死寂。

  旁边有人冲若青大声叫喊:“姑娘,送他去医院吧!这样子得上医院啊?”

  女孩看向四周,有很多人一个劲地附和:“就是就是,送医院吧!”

  他们好像认定她和顾北夜认识似的。

  他们以旁观者的身份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看她的眼神复杂万千,感慨无限,就好像那厮会发疯都是她害的一样。

  好吧,看来今天这闲事不管也得管了。

  若青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走到那厮身边,费力地将他拽起来,依附在自己身上。

  来到路边,路人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若青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不带一丝怜惜的,一股脑的将顾北夜塞进了车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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