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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番外第三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堪堪擦身而过再也不见(3)

  转眼及笄,刹那弱冠。过了纳彩、问名、纳吉,流水一样的彩礼送进了漱礼家的大门。细心的人会发现,送彩礼的人中,还有几个绣娘。

  原来从下了婚书开始,漱礼的阿娘就不允许她出门,每日都逼她学女红,一定要自己绣出几件作为陪嫁才好。每次智节来看漱礼,漱礼都会举着扎满针孔的手指抱怨:“你看你看,尚未进你家门,就已受了如此多的伤。智节哥哥,你可要多请几个巧手的厨娘,待我嫁过去了,可要狠狠用些好吃食,补补我这可怜的手指头呢!”

  智节一面心疼,一面又为她的言语感到好笑,所以特去寻了几个灵巧的绣娘塞进了送彩的队伍中。

  待到嫁妆进门,看到队伍中各有本事的几位厨娘时,智节更觉哭笑不得,这小娘子,到底是要嫁我,还是要到我家来享口福。

  大婚那日,智节整个人都是昏的。催妆诗不知做了几首,下婿时被打的棒子也不觉得疼;却扇诗不记得有没有落了几个字,那三箭射向了哪里自己也不晓得。

  只记得进入洞房之时漱礼额间的花钿衬得她的脸,像羊脂玉一样。

  “智节……”漱礼想让智节不要这么盯着自己看,可此时该如何称呼,满脸通红,“郎君”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以后,我便唤你礼娘可好?”智节轻轻摸着漱礼的脸,手经过脖颈时,看到了漱礼里面的小衣竟用了透若蝉翼的纱织。“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似都在往头上涌。

  “礼娘,你唤我一声郎君可好?”

  漱礼话还未说出口,智节滚烫的唇就已将她的嘴堵住。

  那一夜,红烛上淌下来的,是蜜糖。

  婚后的生活美好而又平静。智节每一两年去一次瓜州城行商,生意做得越发出色。漱礼不见了少时的莽撞,到颇有些贤淑起来。边打理家中庶务,边学着给智节做各样吃食,顺便还带大了两个小郎君,又生下了一位小娘子。

  只要智节在家,院中欢声笑语总是不断,“阿爷”、“礼娘”、“阿娘抱我”等等声音此起彼伏。有时高兴了,智节还会击鼓而歌,每到那时,小娘子和小郎君们就知道要早早跟着乳娘去休息,不能缠着阿爷阿娘。

  漱礼对现在的生活尤为满足,性格也愈发恬淡。每日只尽心地为智节照顾生活、打点家中一应事务。谈话中也不像初婚时那样,总是甜腻腻地喊着“郎君”。只随着孩子们叫“阿爷”或是喊一声“节郎”。

  智节本应感觉快活,可不知为何,心中总觉有什么东西未能满足。

  那日在酒肆中与好友相聚,谈起某个高门贵女看中了某家的三郎,为得其欢心用尽浑身解数。说起所有夹缬店都在为这贵女染织,说六幅裙已不够飘逸,贵女为了让郎君倾心又想出了八幅裙。

  言里言外,似大家都在羡慕某家的三郎,能得一女子如此爱慕。

  未过几日,智节又要出发去瓜州,离开前夜,与漱礼极尽缠绵缱绻。漱礼躺在智节的怀中,笑着打趣:“郎君此行到底多少时日,今夜竟像个年轻人。莫不是瞒着娘子吃了什么返老还童的药吧?”

  智节把漱礼紧紧拥在怀里:“礼娘,若不是你,任凭是谁,再多几个小郎君,家里过得再好,我也不会如此快活。礼娘,你爱我吗?”

  “你是我的郎君,我怎会不爱你?”

  “若别人是你的郎君呢,你也会一样吗?”

  “我只知你是我的郎君,我爱你就如你爱我疼我一般;可若是你负了我,我也是要再去寻一个郎君的!”话末尾的几个字模模糊糊,漱礼已经沉沉睡着,只留智节一人,对着灯烛,一夜无眠。

  那时佛教昌盛,瓜州城时常有西域来的高僧讲法。智节虽不深信,却也时常去听,只当是游玩放松。那日听说天竺来了一位大译师,瓜州倒有半个城的人都想去看看。

  阿兄以为稀奇,便也拉上智节一同前去。因岳丈的官职,二人听法之后又得入内室,与译师相谈。

  谈话中说起世间情感,男女之爱,译师竟似看穿了智节所想:“大乘经典有云:‘汝怜吾色,吾为汝心。’想来男女之爱从来说不上对等二字,施主又缘何为此事苦恼呢?若为此事,‘经百千劫,常在缠缚’,那人生又何来快乐。”

  那日,智节第一次去看了大雄宝殿,还特地为佛像捐了一个金身。

  尚未入夜,红发金发的胡姬站了满堂满屋。琵琶琴笛,乐音缭绕;细腰丰臀,摇摆诱人。阿兄笑智节太拘谨,一两个胡姬有什么问题,竟连那细细的腰肢都不肯揽一下,莫不是家中是个母夜叉,把你吓破了胆?

  智节脸色一变,阿兄自以为了然于胸,再没多说一句话。可智节到家时,却看到漱礼领了十几个胡姬站在门口等他。

  智节本以为家中会是一场暴风骤雨,没想到漱礼连脸色都不变。他去查看家中箱笼,也没有看到收拾过的痕迹。夫妻如常恩爱,漱礼既没有为难他,也没有刻意地去取悦于他。

  智节心情好或不好时,漱礼甚至还会让胡姬演乐甚至陪酒。终于有一次,在几个胡姬刻意献媚之后,智节发了好大的火,第二天就把所有胡姬都送走了。

  漱礼自始至终也没有问过胡姬从哪里来,又到了哪里去,只在没有人时,常常拿出及笄时那枚金簪摩挲,摩挲。

  智节也曾问过漱礼关于胡姬的事情,漱礼只淡淡地回答:“若郎君喜欢,那我便也喜欢;郎君何时不喜了,我也就不喜欢她们。”

  智节从那以后逐渐变得沉默,也越加阴晴不定。可不管他如何,漱礼也还是原来的样子。即使智节在云雨之事上提出过分的要求甚至粗暴,漱礼也还是一贯地对待他,从来没有半点不同。

  他们第一个孩子成年的时候,悟安城里发生了一场疾疫。明明家中厨娘仆奴都没有事情,可漱礼染上了疫症,没几天就去了。朝廷有发旨令,因疫去世之人不得停灵,要迅速火化。智节忙得焦头烂额,竟在漱礼下葬之后才来得及悲伤。

  没有了漱礼的夏天,蝉鸣怎么那么聒噪;没有了漱礼的秋天,树叶黄的都要慢一些;没有漱礼的冬天,多少炭屋内都不觉温暖;又是一个春天,草色不青,骑马也没了意趣。

  智节没有再娶,家中也没有入门妾室。不及一纪,智节到了阎王殿。

  “某乃智节,请问堂上可是阎君?不知该如何称呼,大人或是圣人哪者合适?”

  “大人也好,圣人也罢,某都不敢当。智节君喊我阎君即可,亦可唤我阎十二郎。”

  “阎君心广,某却不能唐突。尊卑有别,十二郎实不是某能唤的。某便称呼您阎君吧。”

  “判官与我私言中,谈及君心中尚有牵挂。若强行判之,恐于轮回之中又生枝端。故某特请君来询问,牵挂何人,是否能解?”

  “某心中牵挂何人,想必阎君已然知晓。此人即为某的妻子,某唤礼娘,闺名漱礼之女子。”

  “若生卒年月为此,那某确实知道此人。”

  智节眼前凭空出现一个本子,上面记载着漱礼生卒年月,大事种种。泪水一下涌出,智节声音哽咽。

  “此人确为某的妻子,还请阎君告知,此人现在何处,吃用如何,内心……又是否在牵挂某。”

  “漱礼此人,某未亲见,不过因果簿上已有判决,此时应正在六道轮处等待,到投胎之时又会返向人间。若牵挂此人,某看君暂可宽心。君与漱礼尚有几世姻缘未了,君仍需几返人间与她做有情伴侣,三世之内不会离分。”

  智节只自苦笑,并不言语,阎君观他心中仍有情结,便再度询问。

  “君不回答,难道是另有请求?某自因果本上得知,君此生有‘塑佛金身’功德一桩。若是君有些许要求,现时便可提出,某自会为君度量掷衡,看能否实现。”

  “某自来前,便已得鬼差告知,因有功德,才能面见阎君,此为某之荣幸。要求某暂不能提,只想先请阎君告知,礼娘,是否还在牵挂于我?”

  “某未亲见漱礼,因此她并未于我诉说。某只查得漱礼于奈何桥边孟破亭中,说过牵挂郎君之事。时破见此人情根深种,还曾开解一二。”

  “那敢问阎君,某牵挂礼娘几何,礼娘思某又为几何?可否请阎君为某比较一二,也为某解了心中执着。”

  “君之疑问,某恐不能答。请问智节君,牵挂有形状乎,有大小乎,可从心中拿出衡量乎?若三者皆不可,那某又要如何为君比较?”

  智节语塞,半刻无语,复又请问阎君二人之爱相差几何,付出几何。阎君见其心中执念已深,便未再开解,只为其复现漱礼摩挲金簪之画面,望其能于此镜像中得到瞬间清凉。

  智节只痛哭,时过三刻仍不能止。虎面差役本想以神通力令其停止哭泣,阎君未允,只等智节自然平息。

  “某闻君之哭泣,心中亦感慨万千。世间度量之具良多,然在某看来,无有可以量情者。余方才查知,曾有已解脱人为君讲法开示以解君心中执着。不知为何,君心中仍情深至此?若君允,某自可将君送至清净处,使君可参悟此法,不为世间诸事烦扰。不知君意下如何?”

  “某不愿!若无漱礼,无处清净!”

  阎君再次和言相劝,智节仍不改心中所想。

  “某塑金身,本无所求。若现时但有余功,祈阎君令某与礼娘再续前缘之时,能知礼娘对我真心几何。”

  “君可知,满君此愿,君与漱礼之姻缘便只得两世?且未来世,君需对漱礼十倍偿还?”

  “某唯此一愿!”

  阎君仔细玩味,未再多言,只在因果簿上勾画几笔,便令鬼差将智节带下。

  三日后,智节入六道轮中投于人世帝王家。又三日,孟破亲送漱礼至六道轮中,投于人间官宦家。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