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意也无尽于此（2）
“对，就是这片林子，会绞杀兽类的藤，这就是勇虎领队说过的密林，快去通报！”没了大藏之后，洛河积极地承担着先锋的工作，走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神山脚下的密林。
这偏林子很深，却物产丰富，树上结的花果、地里出的菌子不用说，最神奇的是这里长有奇特的藤，藤上异香扑鼻，能吸引兽类深入后绞杀之，被绞杀的兽类身体完好，正是可吃的食物。
洛河招呼着身边的勇士，明晃晃的日头下生起火把，用火驱赶着藤，取下了已经没有活气儿的长齿兔和驼羊。
在浩帝到来之前，已经烤上了这些零落在藤间的小兽。
勇虎巡查了一圈，肯定了洛河的判断。“浩帝，洛河帝子说的不错，向帝星方向再走两天就能看到神山了。”
“看到？离神山还有多远？”
“若要到神山的人族部落，还得有几万步吧，估计要再行，再……四五日吧。”
浩帝不是第一次遇到谎报信息的探勇，勇虎和大藏描绘神山时，他心里也有准备，但到如今已经快五十天了，还要再四五日，神山的位置和距离根本就是被扭曲过了。
“你这一路上的胡说已经够多了。若不是看在本帝的儿子份上，我早就杀了你。本帝已经没有耐心，本帝的勇士们也没有耐心了，本帝最后再问你一次，从这里到神山还要多久？想清楚再说！”
勇虎吓得发抖，做探勇的人一旦出去就可能死在外面，每天疲于逃命，哪里还记得要多久的时间走多远的路。
“我们这种命，不被吓死不被吃掉已经是不错了，要是圣灵保佑找到个好地方不得欢喜疯了。哪里还会记清楚路有多远呢？”逃过了浩帝的严苛逼问，勇虎悄悄吸了点昏叶烟，这是所谓危险的植物，能让人有幻觉，情绪大起大落，祭司和长老都不许族人用。
常年行走在外的勇虎自然不受这些管束，他一边吸着昏叶烟，一边和两个小勇士说着实话。
“你们在族里不用吃苦受罪，我要不是为了屋里的女人能少做些田，能养那三个小娃儿，我也不干探勇的活。你看，伺候浩帝的事都难做。”
第六十天。
足足走了六十天。带出来的食物早已吃光，连驾鹿都成了果腹的食物，终于走到了神山。只剩下不足千二百人，年长的长老们要是知道了必定要做许多文章，也只有浩帝才敢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到这个飘渺地界。
这么多人出现，让神山人族的头领吓坏了，他们一点反抗也没有就迎接了浩帝的队伍，提供食物和毛皮衣服。
神山人族的语言奇特，嘴里呼噜呼噜地发着声。
“呼日达，呼日达……”接待浩帝的首领手舞足蹈地说着自己的名字，意思是保护的力量。他们在这里生活已经几代人了，也是从南边北上，因为无法翻越神山而滞留此处。他们管这座连绵巍峨、山巅积雪的大山叫“青达鲁”，这座山上住着百兽之长，身形巨大，振翅而飞日行千万里。偶尔日出之时能听到它的呼啸声，凌厉凄惨，摄人心魄。
呼日达的族人从没正面见过所谓的百兽之长，在他们所住的地方再往上，没有别的兽类，这里几乎就是普通生物可达的最高点，妄图攀登神山的人要么七窍出血而死，要么跌落山崖而死，没有人活着回来过。
每天花一大半时间昏睡的守南到了这里，病情好转很多，勇士们都以为是神山威德所致。她没能劝住父亲，只能目送浩帝带着一百精锐和三十帝卫轻装而上。
“守南，你是本帝最信任的人，我要你带着所有人在这里等着我回来。就算你心里别有打算，我命令你在这里带着剩下的所有人等我回来。“临行前，浩帝叮嘱守南的话不断在她耳边回响。
“帝父一定要去吗？不能到此为止吗？”守南哭着求浩停下这场漫长的远征，带着剩余的人回到北地。“走到这里就够了，就把青达鲁交给圣灵吧。“
“你怕我回不来？不会的，我从未败过，这次也一样。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你必须答应我，把莲重当作自己的儿子，好好养大他，扶持他称帝。“
原来青达鲁到了夜里就会有大风雪，冷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勇士们躲在风稍微小点的山坳里密密地挤在一处，靠体温取暖，浩帝在最中央。他心里很久都没有起过这种涟漪了，风夹着雹呼呼地打在身上，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
久违的孤傲感，睥睨天下万物，连绵的山峦、奔跑着臣服的猛兽、巨蟒，飞翔云端的感觉……太疯狂了，在空中日行万里，看遍江河，化身为大鹏鸟王，所向披靡！忽然有水从头上滴落，一滴一滴地砸在鼻子上、嘴唇上，冷得打颤。
浩醒了，风雪夜过去了，这个梦做得真好。他搓搓手脚站起来，身上又冷又僵。
“啊——”人群中响起惊呼。
睡在外围风口的男人，怎么也叫不醒，脸色通红，面带点点微笑，用力一推，竟然整个地滚下去了。太冷了，这一夜就折损了七八人。
“不要慌，今天日头正猛，大家趁暖和过来速速行路，翻过这个山头，到雪山谷里，就不会那么冷了。留下或者回去等着你们的都是死亡，不要滞留，快走！”
被冻死的男人就这样在冰雪上坐着，冻成一个个路标。男人们跟着无所畏惧的浩帝，心里慌得不行，原来这一路真的是死路。
太阳猛烈地照射着，每个人都裹紧身上的衣物，快步行走让身体出了微汗，兽皮衣服毫不透气，暴露着的脸和手被风刮出了口子，身体却又闷热，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洛河紧紧跟着浩帝，恐惧之中，长帝子的身份还能让他成为最后第二个死去的人。
“洛河，你怕吗？”浩帝看着快步紧走，神色慌乱的儿子。
“不，我不怕，一点都不。”洛河下意识地回答。
“那你该控制自己，不要大口喘气，吃进这么多冷风，不要跌跌撞撞地走，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你。”浩帝小声地叮嘱洛河，事已至此，他并不在乎死多少人。
很快日偏西了，这雪山的山峦似乎怎么也走不到，雪光刺目，路又打滑，走了半天，回头还能看到冻僵而死的勇士。
心越慌张，越慌不择路，失去了方向，也失去了信心，忠诚就更不用说了。三天过去，浩帝身边只剩下二十多人，冻死的、逃跑的、摔死的，剩下的人都是靠一口气咬牙挺着。
雪山的路实在复杂，浩帝也只能凭感觉趟路，不同方向的、带着冰雹雪花的风吹到脸上并无二致。
洛河终于熬不住了，他的腿再也走不动了。“帝父，阿父……求求你杀了我吧，我实在受不了了，太可怕……太可怕……”
“没用的昏鸡，你不配让我动手，脏了我的手。不要叫我帝父，滚！”浩帝撇下了洛河，看着剩下的二十多人。
“你们还有谁走不动受不了的，自己留下，不要浪费食物！这一路是帝君之路，能活下来的，本帝许你们长老之尊！停下非常容易，不用再喘气，也不用再受冻，你们直接就会死，但也不要以为能见到圣灵，死在恐惧之中的人不配。
对勇士来说，对男人来说，死是光荣的，但不战而败、放弃的人是可耻的，连蚤虫都不屑于吃你们的尸体！”
浩帝朝自己的儿子狠狠地瞪了一眼，站远了些。
爬起来继续坚持行走的人只有一半，谁愿意死？只是太疼太冷了，哪里还有力气爬起来？
洛河一直都希望将来能继承浩帝的尊荣，可惜用尽最后的力气也没站起来，微笑着死在自己的幻觉里。
越是牺牲多，浩越想得到更多回报，在所不惜，再次失去一个儿子也没关系，只要加倍取得回报。若什么都得不到就走，绝不可能，他只会蛰伏，准备再一次卷土重来。
“咤——”
庞大的鹏鸟从雪山之外向圣雪山滑翔，王者之气百里之外都能感受到。自从人族大旃檀伤了鹏族首领后，鹏族就零散了，曾经追随的雪鹰族、霸翼兽和马人很快就抛下了鹏族，四散而走。
如今还栖息在圣雪山的只有五六只鹏鸟，虽还有王者之风，早已没有王者之尊，但足够摄人心魄。
“咤——”
浩心动非常，跟着鹏鸟飞行的路线一路奔走，眼前出现一柱孤立的雪山，高耸如云，云端矗立着一只鹏鸟。
“这是……这是鹏鸟！浩帝，我们到了鹏鸟的雪山呐！”大智激动得拉着浩帝，完全顾不得寒冷。
浩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很多画面，眼前这头鹏鸟显然看到了浩帝，她一声哀鸣，俯冲到浩帝面前。
鹏鸟振翅，裹风挟雪，帝卫勇士们站不住脚摔倒在地。浩帝咬着牙看着鹏鸟，说不清自己心中什么感觉。恐惧？钦佩？亲切。
奇妙的感觉，好像她就是自己的曾经，又好像她带着自己的记忆，那振翅长空的感觉从脑海深处涌上来，无比真实。
浩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名字，他的身体忠诚地一步步向鹏鸟靠近，攀爬着登上了鹏鸟的毛领，在鹏鸟宽阔的后背上坐稳了。
鹏鸟始终是灵力非凡，哪怕是换了一个身体，她也能察觉这个人的身体里装着兄长的灵魂，他就是死去的鹏王。她低鸣声声，只盼望能唤醒沉睡封印的鹏王之灵。
后来发生的事如传奇一般流传在族人之中。在守南的记忆里，巨大的鹏鸟带着浩帝和三个帝卫降落在神山人族的山洞外，那鹏鸟对浩帝无限依恋，分三次将仍幸存的勇士们带回了神山人族。
“吱——喳——”鹏鸟站在浩帝面前，轻轻啄了啄他的乱发，退后几步，柔柔地、婉转地咻咻唱着歌，那歌声似乎在哄一个孩子睡觉，又似乎在求一个游子归家。
唱罢曲子，鹏鸟又后退数十步的距离，飞回雪山深处，只留下声声哀鸣。
“神！神！”呼日达跪着行到浩帝身边，抱着他的脚，“神！”
神山人族一窝蜂地冲上来跪倒在浩帝脚下，“那达”“那达”地呼喊。守南在这里住了七八日，大概能听懂他们口中呼噜呼噜地说着什么。他们把浩帝视为神，求神庇护，让他们远离疾病和灾荒。
守南带着女人们拨开人群，扶住浩帝，他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妙，被推搡得左右摇摆。“帝父？帝父……”守南在浩帝耳边轻轻唤他，而浩似乎对周围所有人的反应视若无睹。
浩帝的脑子里非常乱，涌上来的画面陌生又模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风太大了，鹏鸟飞的太快了，头好痛好痛，那些久远的回忆像碎片一样挤满了头，要从头顶溢出来，他想抓住某个碎片看清楚，却是一场空。
他终于昏倒在女儿的身边。
转世为人，浩怎么会记得前尘往事，只有模糊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感觉让他在今后的日子里抓不住摸不着，愤愤不平却又无能为力。恐怕只有回到阎君大殿，他才发现这救了他一命的鹏鸟是他前世唯一的妹妹，凭鹏族超凡的嗅觉认出自己的兄弟，还为他留守在圣雪山，至死方休。
当浩帝醒来的时候，榻前跪了一地的人，呼日达带着族人代表，足足在他身边跪了半日，夜深也不肯离去。
“那达……神……带我们走……”呼日达亲吻着浩帝的衣服，无限期待地看着他。梅儿叫醒了打瞌睡的守南，二人把浩帝扶起，给他灌了几口水喝。
“呼日达，浩帝已经醒来，他很辛苦，请你带着族人们先走吧，明天再来。”守南再一次劝呼日达，他依然不为所动。
浩帝虚弱地扶着头，“滚……让他们滚……不然就杀了他们。”
“呼日达，你们已经让浩帝难受了，快走吧！”守南厉声呵斥之下，总算把这些人都请走了。
“走，你们都走……快滚……“浩帝依然烦躁不已。
守南拍拍梅儿和小北，自己独自留下来陪着浩帝，为他轻轻摩挲着前额。
浩帝似乎恢复了些，“守南，告诉大家，明天启程回北地。“
“帝父，你太虚弱了，还不适宜行路，再休息几天可好？“
“就明天，带着呼日达回北地……我不想再说第二次。“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这偏林子很深，却物产丰富，树上结的花果、地里出的菌子不用说，最神奇的是这里长有奇特的藤，藤上异香扑鼻，能吸引兽类深入后绞杀之，被绞杀的兽类身体完好，正是可吃的食物。
洛河招呼着身边的勇士，明晃晃的日头下生起火把，用火驱赶着藤，取下了已经没有活气儿的长齿兔和驼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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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河，你怕吗？”浩帝看着快步紧走，神色慌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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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心动非常，跟着鹏鸟飞行的路线一路奔走，眼前出现一柱孤立的雪山，高耸如云，云端矗立着一只鹏鸟。
“这是……这是鹏鸟！浩帝，我们到了鹏鸟的雪山呐！”大智激动得拉着浩帝，完全顾不得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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鹏鸟振翅，裹风挟雪，帝卫勇士们站不住脚摔倒在地。浩帝咬着牙看着鹏鸟，说不清自己心中什么感觉。恐惧？钦佩？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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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名字，他的身体忠诚地一步步向鹏鸟靠近，攀爬着登上了鹏鸟的毛领，在鹏鸟宽阔的后背上坐稳了。
鹏鸟始终是灵力非凡，哪怕是换了一个身体，她也能察觉这个人的身体里装着兄长的灵魂，他就是死去的鹏王。她低鸣声声，只盼望能唤醒沉睡封印的鹏王之灵。
后来发生的事如传奇一般流传在族人之中。在守南的记忆里，巨大的鹏鸟带着浩帝和三个帝卫降落在神山人族的山洞外，那鹏鸟对浩帝无限依恋，分三次将仍幸存的勇士们带回了神山人族。
“吱——喳——”鹏鸟站在浩帝面前，轻轻啄了啄他的乱发，退后几步，柔柔地、婉转地咻咻唱着歌，那歌声似乎在哄一个孩子睡觉，又似乎在求一个游子归家。
唱罢曲子，鹏鸟又后退数十步的距离，飞回雪山深处，只留下声声哀鸣。
“神！神！”呼日达跪着行到浩帝身边，抱着他的脚，“神！”
神山人族一窝蜂地冲上来跪倒在浩帝脚下，“那达”“那达”地呼喊。守南在这里住了七八日，大概能听懂他们口中呼噜呼噜地说着什么。他们把浩帝视为神，求神庇护，让他们远离疾病和灾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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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昏倒在女儿的身边。
转世为人，浩怎么会记得前尘往事，只有模糊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感觉让他在今后的日子里抓不住摸不着，愤愤不平却又无能为力。恐怕只有回到阎君大殿，他才发现这救了他一命的鹏鸟是他前世唯一的妹妹，凭鹏族超凡的嗅觉认出自己的兄弟，还为他留守在圣雪山，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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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达……神……带我们走……”呼日达亲吻着浩帝的衣服，无限期待地看着他。梅儿叫醒了打瞌睡的守南，二人把浩帝扶起，给他灌了几口水喝。
“呼日达，浩帝已经醒来，他很辛苦，请你带着族人们先走吧，明天再来。”守南再一次劝呼日达，他依然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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