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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重生

  五百年前的某个夏天的早晨,穆小鹅像往常一样,提着木桶去河边打水浇灌她那些宝贝花草,她已年近花甲,像很多她这个年纪的老人一样,佝偻这背,走路蹒跚,提木桶的手在微微发抖,她的眼睛已经看不大清东西,望着人的时候需要直直的盯着看很久,也不一定能认出是谁。

  河边已经有很多人了,多是些女人和孩子,女人们一边浆洗衣服,一边唠着些家长里短,孩子们互相嬉戏追打着,十分热闹,等穆小鹅蹲下打水时大家都注意到了她,女人们的话题开始转移到她身上。

  “这不是那个疯婆子嘛,现在也老成这样喽。啧啧。”

  另一个女人接到:

  “年轻的时候就发疯,你说说,一个女人学什么不好学什么医术,一辈子没嫁过人呦,你看现在老了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可怜见的。”

  “你还可怜她?要只是当当医者还好,你不知道,我听人说啊她年轻的时候竟然拿刀把一个死人的肚子刨开了啊!那人都死好几天了,肠子啊血啊淌的那都是啊,真是作孽,大家在背后都叫她妖婆子!”

  “呀!那可真是太可怕了呀!”

  “你可要离她远点,她是个不吉利的人,生下来就克死了爹妈,走到哪哪就出瘟疫,哼!真是个扫把星。什么时候才能滚出咱们村去!”

  女人说到最后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好像还不解恨,拿起水里的一块石子就往穆小鹅身上砸,穆小鹅被石头砸个正着,眼神微微闪了闪,弯身想捡起石头砸回去,却因为河边湿滑,竟一个踉跄,头朝下栽了下去。周围围观的孩子们哈哈大笑,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扶一下,甚至有调皮的小男孩拿起脚边的石子往她身上丢,周围嬉笑的声音是那么刺耳,穆青青紧紧握着地上的石子,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始终只是抬了抬眼皮,无尽的黑暗包围着她却是再没能站起来。

  穆小鹅恍恍惚惚的飘在黄泉路上,周围还有很多和她一样茫然漂浮的灵魂,有牛头马面再前面领路,穆小鹅回想前世种种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幼时失去双亲,是周围邻居一人一口奶喂养她长大,她想报恩,所以从懂事起就跟着村里唯一的大夫学医,到她25,6时已经是当时小有名气的大夫,可那时她已经错过了婚嫁的年龄,村里的小伙子没有一个人愿意娶她,她无父无母又做着抛头露面的行当,虽然村里人对她都很和善,但她知道很多人对她都是颇有微词的,有几个人是真正关心她的呢她30几岁那年为了研究人体骨骼,想偷偷拿死人做试验,却不想被死者家人撞了个正着,从那以后再没有人愿意接近她,但她也从没想过要离开这个她生长的小村子,直到那些人拿石头砸她,她也没有恨过他们,她只是很悲哀,她活了一辈子,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理解她。

  正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奈何桥边,穆小鹅飘到一个手拿册子的官差前领了自己的手牌去奈何桥上排队,队伍很长,看样子要排很久,穆小鹅翻看自己的手牌正面写的是她前世生平,总结为无大善,也没有做过恶事,判入轮回中第4道石桥再世为人。穆小鹅苦笑,她做人还真是做得累了,再翻看手牌反面上面用楷书工整严肃的写着:神马都是浮云,穆小鹅却是怎么也看不懂,想问问身后的人这句话什么意思,一回身却被身后的人下了一跳,这是个年轻的男人20岁上下的年龄,模样看着还挺清秀,只是面色惨白神情呆滞麻木,舌头从嘴里一直拖到地面,想是个上吊死的,穆小鹅前世是大夫,医者父母心,最看不得别人轻生不珍惜生命,忍不住教训起他来。

  “看你斯斯文文,想不到你竟然有勇气寻死,还用这么个死得痛苦,死相难看的方法,你心里得有多大委屈啊,既然那么不想活着现在又何必来这里再去那不堪的红尘走一遭,下定决心要死就有骨气一点别去投胎呀,你以为绳子一吊脖子一抹就是按了重启键人生就可以刷新重来了?你这种人活几辈子也还是这么窝囊。”

  男人只是转了转眼珠子,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穆小鹅被人忽视惯了,可是这一刻却忽然有点生气,她想,我活了五十多年不比你大一循也得大两循去,你竟然这么没礼貌,我活着的时候让人当面饼捏,死了死了,你还这么欺负我这老太婆,她忍不住骂道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我这老婆子和你说话,你怎么像个死人一样?”

  这次男人答得很爽利“你我本就是已死的人。”

  穆小鹅这次彻底无语,索性不去理他了,转身看桥头排队排到哪,正好看到前面一个不愿喝孟婆汤的人,被官差拿长长的棍子生生打去牙齿豁开嘴强行灌了下去。周围的灵魂都呲牙咧嘴,穆小鹅不忍心看下去,却又实在无聊,一回头却正好看到身后的吊死鬼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你看什么?”穆小鹅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吊死鬼扯了扯苦涩的嘴角。

  穆小鹅闻言认真的将他打量了一番,却没能在脑海里找到任何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吊死鬼眼神闪了闪,口齿含糊的说:

  “罢了,罢了。”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穆小鹅只好没话找话说“前边人还挺多,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你急着去投胎?”

  “废话,你当我在这干嘛,等菜呢?难道你不急?”

  “急什么?不过又是百年的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说到最后,吊死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他的这个眼神不禁让穆小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几个意思?搞得好像他俩有过一腿一样,别搞笑了,虽然她前世把男人那点玩意研究的通透,可是活了年纪一大把,临了也没机会搞明白那男欢女爱到底是个啥滋味,这也算她前生三大憾事之一。再说了,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她孙子辈儿的人啊···穆小鹅想想自己满脸的皱纹,再看看那眼睛里的深情,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这人有病吧。

  正想着,忽然听到前面官差正大声喊着穆小鹅的名字,她急忙转身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排到她喝孟婆汤了,不再理会身后那个吊死鬼,穆小鹅郑重的从一个老婆婆手里接过碗,孟婆汤呵,取投胎之人的三魂与三涂河边曼珠沙华熬成,碗里的汤五光十色,光彩明艳,可是仔细一看却又模糊朦胧看不清实质,再看又变成了黑糊糊的一团浆糊,真是变化莫测如人生,饮下,便与前世种种做了诀别。她正想的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怪叫,穆小鹅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没等她搞明白怎么回事,身后不知道是谁,抓着她的衣服就要向往生台下跳,穆小鹅本来就已经站在台子的边缘了,那人一拽正好将她撞了下去。慌乱之间穆小鹅回头一瞥,原来是刚才那个吊死鬼,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路,正挣扎着要往往生台下跳,周围的官差都围了上来把他死命的按在了地上,这是什么情况?穆小鹅很无奈,喝不喝孟婆汤她是无所谓的,反正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记住或者忘记都没什么区别,只是有点担心漏掉这个流程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也不知道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身体不断下坠,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恍惚间看到一个男子身穿大红色蟒袍坐在挂有红色帷幔的喜床上深情的望着她说:“小鹅,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我会永远守护你,生生世世。”“撒谎···”一阵撕裂般的痛楚由心脏传遍四肢百骸,她的意识彻底堕入黑暗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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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小鹅觉得呼吸困难,四周一片漆黑,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却又本能的挣扎,想要脱困,她想这大概就是投胎了,一片嘈杂声中穆青青感觉自己终于挣脱了束缚一下子轻松了很多,能感觉到灯光,却还是睁不开眼睛,她能感觉到有人把她抱再了怀里,一股温热香甜的气息将她包围了起来,可是还没等她睁开眼睛看看这个新世界,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又失去了意识。

  等穆小鹅恢复神智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发现自己被放在一个透明的小箱子里,周围有很多这样的小箱子,每一个里都躺着一个小婴儿,粉嫩粉嫩的煞是可爱。穆小鹅费力的转过自己的头,这个新的身体操控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她看见自己隔壁的小箱子里有个婴儿正对她傻笑,口水哈喇子留的满脸都是,他笑得很甜,纯粹又干净,穆小鹅往下一看,哈!好家伙是个男孩,现在就着么色,长大还了得?她刚刚已经确认过了,她这一世还是女儿身,穆小鹅想,这真是万幸,要是喝了孟婆汤还好,可是现在没喝,当了五十多年的女人都习惯了,如果突然换成男人的身体一定有很多不方便吧。放下心以后穆小鹅愉快的去会了周公。

  第二天穆小鹅正式会见了自己这一世的父母,母亲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笑起来很温柔,只是给人感觉有点弱不禁风,想她生下自己也费了很大力气吧。她的父亲是一个给人感觉老实忠厚的中年人,大概是老来得子,嘴巴一直咧到耳朵根就没合上过,身边还围了很多人,只是一时还分不清他们和自己的关系,他们正七嘴八舌的议论,说她长得水灵啦,眼睛又大又圆啦,一看就机灵聪明啦,穆小鹅很配合的笑了,但也是很真诚的笑了,她穆小鹅前世也是活了五十几年的人,却从没有这样实实在在的感觉到自己是被大家喜欢的,是被大家所需要的,她何其幸运啊,可以被这么多人真心的疼爱。她前世无父无母,一辈子孤苦无依,也受过别人的恩惠却也受够了白眼和非议,她好像生来与情字绝缘,出生没多久爹妈就撒手人寰,性子古怪孤僻没有朋友,男人听见她的名字就咂舌看见她就退避三舍,反正那些个缠绵悱恻的情爱她是一样也没体会过,被人这样珍惜的捧在怀里还是头一次,让穆小鹅满是老茧的心也不禁又柔软了起来。

  正式会面之后大家开始热烈的讨论起给孩子取个什么样的名字,亲爹说要按族谱,该叫穆铁男,穆青青一哆嗦,干爹说要叫宝贝,穆宝贝,穆青青又一哆嗦,最后还是亲妈拍了板,说要给女儿起个有诗意的名字。

  “恩···我读的书不多,但有一首诗现在大概还能背下来,恩···好像是···鹅鹅鹅,曲着脖子向天歌···啊!有了,叫小鹅,叫穆小鹅。”

  穆小鹅现在只有曲着脖子向天哭的份了,原来她的名字是出自这个典故啊。

  从今以后她又要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了,再次启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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