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9.第三十九章
谢月归受了打击, 闭门整整三日，连铺子也不曾去。整个人颓废得像只被拔了毛的兔子。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是木头哥做了这一切。
木头哥被带上了公堂受审。李知府主审，高华瞬为原告。无奈木头哥绝不供出背后指使人是谁，只说是自己的主意。无奈, 只得将他押下用刑。
高华瞬再去看他时，见他满身血污，目不能睁，遂有些愧疚。遂蹲下身再次问他：“木头兄, 你我并非仇人。你受了何人蛊惑，可以告诉我, 我替你做主。”
木头哥微微睁开眼睛喘道：“没有人指使。是我自己恨透了你。”
高华瞬问道：“既是恨我，为何要寻上谢娘？”
木头哥又闭目不语。高华瞬劝道：“你这是何苦。明知是火坑还要往里跳, 不值当。”
木头哥喃喃道：“你究竟有什么好, 值得她为你背井离乡, 搅和到这官场里来她跟着你, 以后不知会有多少磨难。若是跟了我, 我必能给她很安定的生活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高华瞬忽地站起身冷笑道：“砸了她的铺子, 这就是你许诺的安定生活？可知她现在怎样？她被你伤透了心, 眼睛都快哭坏了！你在她心里也算是朋友, 岂有这样背叛的！”
他怒气冲冲拂袖便走，看来与此人说不通, 还是继续用刑罢！
谁料走了几步, 木头哥在后面挣扎着叫他：“你回来！叫她来, 我告诉她，只告诉她！”
高华瞬回身瞪了他一阵，见他圆睁双目里满是不甘与祈求，沉默片刻，还是应了。
回去将此事与谢月归一说，她便来了些精神，肿着两个核桃眼一再追着高华瞬问：“他怎么样了？你们是不是打了他？”
高华瞬只得实话实说：“是。”
谢月归的嘴巴又瘪了下来。高华瞬赶紧解释道：“因为他很可能与薛家有染。这事不光关系到你的铺子，更关乎人命。他必须说实话。”
谢月归只得心疼地闭嘴。她知道薛兴元做事向来狠绝，若真是他指使，说不好还要再连累多少人。
翌日，高华瞬送谢月归去见木头哥。在牢门外，他不放心地再三嘱咐：“切记不要惹怒他，察觉不对就赶紧出来。我就在外头守着。”
谢月归擦着眼睛点头：“我知道。”
眼见她进去了，高华瞬叹息，突然觉得甚是疲累。
他不惧怕争斗，只怕把自己所爱卷进来。眼下弄成这个样子，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或许正如木头哥所说，他能给谢月归的，不过是动荡不安的生活罢了。说什么繁花锦绣大好前程，只要薛家不倒，他二人就永远别想过上好日子。
大牢阴森，谢月归心惊胆战迈步走着，眼睛小心翼翼转过每一间牢房，直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昔日强壮爱笑的木头哥，此时奄奄一息蜷在角落里。脚上稍微动一动，便带动镣铐丁零当啷。身上和面上血污都被擦干净了，便显出一些伤痕来。她忍住眼泪，谢过了为她打开牢门的狱卒。
“木头哥，我来了。”
她轻轻喊道。木头哥费力地睁开眼，见是她，眼中仿佛有了些笑意：“过来。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谢月归坐在他身边，打开了带来的小篮子，拿出了一小坛木头哥往日里爱喝的酒：“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木头哥咧着嘴笑了：“谢谢你。”
谢月归竖起手指嘘道：“嘘，悄悄的，我给你喂酒喝。可别叫高公子给瞧见了。他不让我带酒进来。”
木头哥也配合她悄悄地坐起，张嘴要酒喝。其实他知道，谢月归这是在故作轻松逗他玩呢。
谢月归用小勺子舀了桃花酒，喂到木头哥嘴边。他张嘴咂了：“你不恨我吗？”
谢月归摇头：“不。我知道你有苦衷。”
木头哥别过头去，苦笑道：“我哪有什么苦衷。不过是有些话不能对别人说罢了。”
谢月归凑过去：“你可以悄悄告诉我。”
木头哥目光闪烁，对她轻语了一番。谢月归脸色凝重，心道原来如此。她说：“木头哥，你放心，此事你定会讨得一个公道。为何不将这些说出来呢？”
她却没有听到回答，心中疑惑。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已然冰凉。
“木头哥？”
谢月归的心仿佛被击碎了。她看到木头哥的嘴角有鲜血渗出，双目犹没有完全闭上。恐慌霎时占据了她整个身心，使她跌坐在地上惨叫起来。
高华瞬立即冲进去，狱卒将木头哥拉开，发现他已咽了气。谢月归拉住高华瞬的袍袖撕心裂肺地喊：“你们把他给杀了！”
她指着木头哥身上的血痕，泪流满面冲着高华瞬喊叫。高华瞬一时也慌了神，他们虽的确用了鞭刑，但绝不至死，怎会如此？
他试图安抚谢月归，但她的眼神令他心痛，一时自己也哽咽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他摇着头辩解，仿佛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可是谢月归却听不进去，哭着叫着，最后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她是在自己家里。额上覆着帕子，阿蓼正往她嘴里喂药。她挣扎着要坐起来，被阿蓼一脸担忧摁下去了：“夫人，高公子说叫您暂时不要外出了，外面不安全。”
谢月归呆呆抓着被子，一张口先流下泪，哑着嗓子道：“阿蓼，他们杀了木头哥。”阿蓼却只是惊疑地望着她，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谢月归想起从前在秀水村，大家曾那样快乐地在一起。又想起曾经做过的梦中，那个杀伐决断c大权在握的高大人。是呀，她在他身边已经呆了那么久，久道真的将他当成自己的知心人，久到早就忘了他会成为那个“高大人”。
她将阿蓼赶出去，捂着脸哭起来。
灯烛噼啪作响，夜渐渐深了。高华瞬急匆匆进了书房，想要向谢月归解释一番，却发现她已经伏在桌案上睡着了。灯烛已快燃尽，阿蓼那丫头不却知跑去了哪。
他悄悄走过去，摸到谢月归手上冰凉，不由心中一惊：这正是七月天最热的时候，只怕她不是手凉，而是心凉吧。他在旁边坐下，微微叹气，重添了一支蜡烛。
新蜡的火光晃亮，谢月归睁开了眼，正看到高华瞬从灯烛上移开的手。
“你回来了。”
她带着鼻音哼道。高华瞬连忙扶住她：“到榻上去睡罢。这里容易着凉。”
谢月归也不拒绝，任由他将自己搀扶上榻，呆呆看着他蹲下身去为自己脱下绣鞋。
不知怎的，那只脚丫子忽然带着愤恨，不轻不重踢到了他胸口上。高华瞬一愣，顺势用手握住了她的脚。
谢月归将脚丫子抽开，躬身下去，额头正对着他的额头，眼睛正对着他的眼睛：“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目光炯炯，依然毫无困意。眼圈却是红透了。高华瞬用他温润坚定的眼神回望过去：“不是我做的。”
“他是被人毒杀的。”
谢月归很希望自己能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但是这个说法也太让人不敢相信了。她觉得自己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毒c毒杀？怎么会？”
高华瞬垂下眼眸道：“是钟家做的。当年钟霖被打死在大牢里，钟家想要报复我，便找上了木头哥。但不知为何，他只是砸了铺子，并没有对你我下手。那毒怕是早就埋伏在了木头哥体内，是何人所为还不清楚。但我想，应该是他没能杀掉你我，故没能拿到解药，导致药性最终发作了。”
谢月归震惊到无以复加，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高华瞬说：“我近来一直在查，目前查到的就是这样。钟家背后有没有薛家指使还不好说。”
谢月归哭道：“这么说，木头哥根本就是无辜的！他只是被人利用了！”
高华瞬起身抱住她的脑袋：“他对我的恨是真的，对你的爱意也是真的。但我相信，他要害人的心绝对是假的。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教他九泉之下安心。”
谢月归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又后悔自己曾错怪了高华瞬，一时竟呛住了自己，拼命咳起来。高华瞬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啦，都会过去的。”
她好容易平静下来，打着哭嗝儿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没弄明白就说是你做的。”
高华瞬笑得有些心酸：“月归，我这个人，从不会轻信别人，所以也无法要求你全心全意信任我。但我真的希望你能。”
他亦有些哽咽。白日里谢月归那不信任的眼神，一直像把刀子插在他心里，痛，却拔不出来。
谢月归把模糊视线的泪水眨落下来：“嗯，我信你。”
高华瞬说：“我身处官场，面对薛家，注定要做很多不得已的事。但我向你发誓，凡是你不喜的事情，我都不会做。”
谢月归不知所措地看他，有些不明白。
高华瞬继续说：“你是个善良的人，你会告诉我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对不对？我的想法有时会很可怕，你会将我拉回来的，对不对？”
谢月归还是有些茫然，高华瞬索性也不说了。那双漆黑的眼细细瞧着眼前人，瞧着她那凌乱的鬓发c哭红的眼尾c濡湿的脸蛋和轻咬的唇。这张唇曾那样为木头哥痛哭c曾那样质问他多日来积在心底的种种情绪突然爆发，高华瞬一改刚才委屈模样，他的气息离谢月归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将她给推倒了。
谢月归哭了一日已是有气无力，骤然被他压在身下，更是无力推脱：“你干嘛啦！”可整个身子却是滚烫的，手脚却是冰凉的。高华瞬却突然一口咬在她脖颈上，轻轻一下并不痛，反而有些痒。谢月归哼唧起来。
这个人像疯了般啃噬着她颈项，逼得她不得不仰起头来承让。高华瞬便更加得寸进尺，一双手握住她腰身四处点火，连喘息的声音都哑了。
谢月归有些懵，又有些惊吓。又想起他素日一旦吃醋便会跑来吃她点豆腐，想是今日这醋吃大发了，怎么也拦不住了。眼看着自己外裳已被扯去一半露出白嫩的肩，高华瞬的眼睛刚瞄上去，谢月归突然喊道：“等等！”
高华瞬像个看见了猎物的猎人：“不等。”
谢月归一蹬腿，双手撑在他胸肌上，自己也是眼雾迷离：“我c我c我那个，我身上不方便。”
高华瞬皱着眉头怔了一会儿，汗水从他眉尖落在谢月归的脸蛋上。终于他明白了，哦，是了。昨日她便喊说腹痛，阿蓼还给她熬了红糖姜水来着。
那还能怎么办？高华瞬想，又是失败的一次，还是自己洗洗睡吧。
两人这么一闹，算是解开了心底芥蒂，甚至比从前更能互通心意了。谢月归也想明白了自己为何还要留在高华瞬身边。不光是因为她愿意做一个“高夫人”，还因为若有朝一日有朝一日可以将那个狠厉无情的“高大人”当真做得太过c走得太远，她便要想办法将他拉回来，千万不要成为薛兴元那样的人。
谢月归想，嫁给了高华瞬，她便是在拿一生做赌注。说也奇怪，她那样厌恶狠厉的人，却独独对高华瞬这样有信心。
木头哥的后事处理过后，高华瞬为将整件事情理通，便去了趟他曾住过的地方。
那是城郊处的一座小屋。屋里的东西早被官差都抄走检验了，只剩下一地的破铜烂铁。高华瞬察看许久，最终从他那破旧的褥子里，翻出了一封缝在里面的信。
木头哥的字写得不很好，甚至还有不少错字。高华瞬尽量精准地理解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谢娘：对不起。自从你和高公子在一起后，我便有些怨恨。恨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我便离开了秀水村。后来听说高华瞬去了谯城做官，把你也带了去。我想，看来你们是已经成婚了，我可以死心了。
“可是六月份的时候，有人告诉我，高华瞬对他的新婚妻子始乱终弃，要休了你去娶李知府的女儿。我就慌了，就去了谯城找你。结果又见你开了家铺子，每日里为家用发愁，我就知道他当真没有把你照顾好，才叫你吃了这么多苦。后来那人来找我，说是要我杀了高华瞬，你就能摆脱悲惨的生活跟我走了。他还悄悄在我体内下了毒，威胁我若做不到，这毒便会在二十天内发作。
“我便借了卖冰的法子去接近你。我真的有想过要杀了高华瞬。可是我看他也常常和我一样，站在街角偷偷看着你笑，我就知道那人在说谎。他若死了，你肯定会很难过。我猜他们是要害你和高公子。但我不能直接告诉你，怕你受牵连，只好砸了你的铺子做个提醒。高公子那么聪明，定能顺着线索找到我这封信。
“所以，这封信，我不是写给谢娘的。我是写给你的，高公子，高华瞬。你要对她好，有人要害她，你要保护她。若做不到，我必会化身厉鬼来找你，带你下地狱。”
温热夜风吹进柴扉，将高华瞬手中一封糙纸吹得呼啦作响，也吹湿了他的眼角。
走出门外是星河灿烂。高华瞬仰着头看了一路的星星，将所有的眼泪倒流。当他迈进家门，看见正在院中备菜的那个娇小身影时，已然恢复了温润笑颜。
“今日做了什么菜？”
阿蓼还正在厨房里。谢月归一人摆放着碗筷，还在气他早晨出门时硬在她耳朵上轻轻咬的那一下：“不会自己看啊。”
高华瞬走过去，从后面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我眼睛进了沙子，有些疼，你帮我吹吹，我就能看见了。”
谢月归生怕阿蓼或者梁老太太突然冒出来，急得直拍他的手：“你这两天怎么回事，怎么老缠着我！”
高华瞬反握住她的手，在她肩头深吸一口气，突然凝重道：“阿月，我这辈子一定会对你好。若你觉得我不好，那我情愿下地狱。”
谢月归吓得筷子都掉了：“这个人可是又魔怔了。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喝酒了？”讲真，这个人这两日太反常了，言语行动上都老是调戏她，跟从前那个“君子”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她也不好再抱怨了，因为这时有一阵晚风吹来，不知从哪吹出一群萤火虫。美丽的光在星空下绕着她二人直打转，最后飞到头顶，与星空融在一起，一时竟恍若梦境，
“哇！这是哪里来的？”谢月归忽视了她腰上的两只手，伸着胳膊去触摸那些光芒。连日来的苦闷终于缓释了些，她笑得像个小孩子，眼中的光芒比萤火虫的光芒更亮。她一边去抓着虫子，一边回头冲他笑，笑得让他根本移不开眼。
高华瞬抿唇，悄无声息收起了握在袖中的虫袋。
这样就好，这样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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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哥被带上了公堂受审。李知府主审，高华瞬为原告。无奈木头哥绝不供出背后指使人是谁，只说是自己的主意。无奈, 只得将他押下用刑。
高华瞬再去看他时，见他满身血污，目不能睁，遂有些愧疚。遂蹲下身再次问他：“木头兄, 你我并非仇人。你受了何人蛊惑，可以告诉我, 我替你做主。”
木头哥微微睁开眼睛喘道：“没有人指使。是我自己恨透了你。”
高华瞬问道：“既是恨我，为何要寻上谢娘？”
木头哥又闭目不语。高华瞬劝道：“你这是何苦。明知是火坑还要往里跳, 不值当。”
木头哥喃喃道：“你究竟有什么好, 值得她为你背井离乡, 搅和到这官场里来她跟着你, 以后不知会有多少磨难。若是跟了我, 我必能给她很安定的生活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高华瞬忽地站起身冷笑道：“砸了她的铺子, 这就是你许诺的安定生活？可知她现在怎样？她被你伤透了心, 眼睛都快哭坏了！你在她心里也算是朋友, 岂有这样背叛的！”
他怒气冲冲拂袖便走，看来与此人说不通, 还是继续用刑罢！
谁料走了几步, 木头哥在后面挣扎着叫他：“你回来！叫她来, 我告诉她，只告诉她！”
高华瞬回身瞪了他一阵，见他圆睁双目里满是不甘与祈求，沉默片刻，还是应了。
回去将此事与谢月归一说，她便来了些精神，肿着两个核桃眼一再追着高华瞬问：“他怎么样了？你们是不是打了他？”
高华瞬只得实话实说：“是。”
谢月归的嘴巴又瘪了下来。高华瞬赶紧解释道：“因为他很可能与薛家有染。这事不光关系到你的铺子，更关乎人命。他必须说实话。”
谢月归只得心疼地闭嘴。她知道薛兴元做事向来狠绝，若真是他指使，说不好还要再连累多少人。
翌日，高华瞬送谢月归去见木头哥。在牢门外，他不放心地再三嘱咐：“切记不要惹怒他，察觉不对就赶紧出来。我就在外头守着。”
谢月归擦着眼睛点头：“我知道。”
眼见她进去了，高华瞬叹息，突然觉得甚是疲累。
他不惧怕争斗，只怕把自己所爱卷进来。眼下弄成这个样子，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或许正如木头哥所说，他能给谢月归的，不过是动荡不安的生活罢了。说什么繁花锦绣大好前程，只要薛家不倒，他二人就永远别想过上好日子。
大牢阴森，谢月归心惊胆战迈步走着，眼睛小心翼翼转过每一间牢房，直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昔日强壮爱笑的木头哥，此时奄奄一息蜷在角落里。脚上稍微动一动，便带动镣铐丁零当啷。身上和面上血污都被擦干净了，便显出一些伤痕来。她忍住眼泪，谢过了为她打开牢门的狱卒。
“木头哥，我来了。”
她轻轻喊道。木头哥费力地睁开眼，见是她，眼中仿佛有了些笑意：“过来。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谢月归坐在他身边，打开了带来的小篮子，拿出了一小坛木头哥往日里爱喝的酒：“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木头哥咧着嘴笑了：“谢谢你。”
谢月归竖起手指嘘道：“嘘，悄悄的，我给你喂酒喝。可别叫高公子给瞧见了。他不让我带酒进来。”
木头哥也配合她悄悄地坐起，张嘴要酒喝。其实他知道，谢月归这是在故作轻松逗他玩呢。
谢月归用小勺子舀了桃花酒，喂到木头哥嘴边。他张嘴咂了：“你不恨我吗？”
谢月归摇头：“不。我知道你有苦衷。”
木头哥别过头去，苦笑道：“我哪有什么苦衷。不过是有些话不能对别人说罢了。”
谢月归凑过去：“你可以悄悄告诉我。”
木头哥目光闪烁，对她轻语了一番。谢月归脸色凝重，心道原来如此。她说：“木头哥，你放心，此事你定会讨得一个公道。为何不将这些说出来呢？”
她却没有听到回答，心中疑惑。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已然冰凉。
“木头哥？”
谢月归的心仿佛被击碎了。她看到木头哥的嘴角有鲜血渗出，双目犹没有完全闭上。恐慌霎时占据了她整个身心，使她跌坐在地上惨叫起来。
高华瞬立即冲进去，狱卒将木头哥拉开，发现他已咽了气。谢月归拉住高华瞬的袍袖撕心裂肺地喊：“你们把他给杀了！”
她指着木头哥身上的血痕，泪流满面冲着高华瞬喊叫。高华瞬一时也慌了神，他们虽的确用了鞭刑，但绝不至死，怎会如此？
他试图安抚谢月归，但她的眼神令他心痛，一时自己也哽咽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他摇着头辩解，仿佛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可是谢月归却听不进去，哭着叫着，最后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她是在自己家里。额上覆着帕子，阿蓼正往她嘴里喂药。她挣扎着要坐起来，被阿蓼一脸担忧摁下去了：“夫人，高公子说叫您暂时不要外出了，外面不安全。”
谢月归呆呆抓着被子，一张口先流下泪，哑着嗓子道：“阿蓼，他们杀了木头哥。”阿蓼却只是惊疑地望着她，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谢月归想起从前在秀水村，大家曾那样快乐地在一起。又想起曾经做过的梦中，那个杀伐决断c大权在握的高大人。是呀，她在他身边已经呆了那么久，久道真的将他当成自己的知心人，久到早就忘了他会成为那个“高大人”。
她将阿蓼赶出去，捂着脸哭起来。
灯烛噼啪作响，夜渐渐深了。高华瞬急匆匆进了书房，想要向谢月归解释一番，却发现她已经伏在桌案上睡着了。灯烛已快燃尽，阿蓼那丫头不却知跑去了哪。
他悄悄走过去，摸到谢月归手上冰凉，不由心中一惊：这正是七月天最热的时候，只怕她不是手凉，而是心凉吧。他在旁边坐下，微微叹气，重添了一支蜡烛。
新蜡的火光晃亮，谢月归睁开了眼，正看到高华瞬从灯烛上移开的手。
“你回来了。”
她带着鼻音哼道。高华瞬连忙扶住她：“到榻上去睡罢。这里容易着凉。”
谢月归也不拒绝，任由他将自己搀扶上榻，呆呆看着他蹲下身去为自己脱下绣鞋。
不知怎的，那只脚丫子忽然带着愤恨，不轻不重踢到了他胸口上。高华瞬一愣，顺势用手握住了她的脚。
谢月归将脚丫子抽开，躬身下去，额头正对着他的额头，眼睛正对着他的眼睛：“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目光炯炯，依然毫无困意。眼圈却是红透了。高华瞬用他温润坚定的眼神回望过去：“不是我做的。”
“他是被人毒杀的。”
谢月归很希望自己能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但是这个说法也太让人不敢相信了。她觉得自己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毒c毒杀？怎么会？”
高华瞬垂下眼眸道：“是钟家做的。当年钟霖被打死在大牢里，钟家想要报复我，便找上了木头哥。但不知为何，他只是砸了铺子，并没有对你我下手。那毒怕是早就埋伏在了木头哥体内，是何人所为还不清楚。但我想，应该是他没能杀掉你我，故没能拿到解药，导致药性最终发作了。”
谢月归震惊到无以复加，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高华瞬说：“我近来一直在查，目前查到的就是这样。钟家背后有没有薛家指使还不好说。”
谢月归哭道：“这么说，木头哥根本就是无辜的！他只是被人利用了！”
高华瞬起身抱住她的脑袋：“他对我的恨是真的，对你的爱意也是真的。但我相信，他要害人的心绝对是假的。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教他九泉之下安心。”
谢月归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又后悔自己曾错怪了高华瞬，一时竟呛住了自己，拼命咳起来。高华瞬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啦，都会过去的。”
她好容易平静下来，打着哭嗝儿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没弄明白就说是你做的。”
高华瞬笑得有些心酸：“月归，我这个人，从不会轻信别人，所以也无法要求你全心全意信任我。但我真的希望你能。”
他亦有些哽咽。白日里谢月归那不信任的眼神，一直像把刀子插在他心里，痛，却拔不出来。
谢月归把模糊视线的泪水眨落下来：“嗯，我信你。”
高华瞬说：“我身处官场，面对薛家，注定要做很多不得已的事。但我向你发誓，凡是你不喜的事情，我都不会做。”
谢月归不知所措地看他，有些不明白。
高华瞬继续说：“你是个善良的人，你会告诉我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对不对？我的想法有时会很可怕，你会将我拉回来的，对不对？”
谢月归还是有些茫然，高华瞬索性也不说了。那双漆黑的眼细细瞧着眼前人，瞧着她那凌乱的鬓发c哭红的眼尾c濡湿的脸蛋和轻咬的唇。这张唇曾那样为木头哥痛哭c曾那样质问他多日来积在心底的种种情绪突然爆发，高华瞬一改刚才委屈模样，他的气息离谢月归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将她给推倒了。
谢月归哭了一日已是有气无力，骤然被他压在身下，更是无力推脱：“你干嘛啦！”可整个身子却是滚烫的，手脚却是冰凉的。高华瞬却突然一口咬在她脖颈上，轻轻一下并不痛，反而有些痒。谢月归哼唧起来。
这个人像疯了般啃噬着她颈项，逼得她不得不仰起头来承让。高华瞬便更加得寸进尺，一双手握住她腰身四处点火，连喘息的声音都哑了。
谢月归有些懵，又有些惊吓。又想起他素日一旦吃醋便会跑来吃她点豆腐，想是今日这醋吃大发了，怎么也拦不住了。眼看着自己外裳已被扯去一半露出白嫩的肩，高华瞬的眼睛刚瞄上去，谢月归突然喊道：“等等！”
高华瞬像个看见了猎物的猎人：“不等。”
谢月归一蹬腿，双手撑在他胸肌上，自己也是眼雾迷离：“我c我c我那个，我身上不方便。”
高华瞬皱着眉头怔了一会儿，汗水从他眉尖落在谢月归的脸蛋上。终于他明白了，哦，是了。昨日她便喊说腹痛，阿蓼还给她熬了红糖姜水来着。
那还能怎么办？高华瞬想，又是失败的一次，还是自己洗洗睡吧。
两人这么一闹，算是解开了心底芥蒂，甚至比从前更能互通心意了。谢月归也想明白了自己为何还要留在高华瞬身边。不光是因为她愿意做一个“高夫人”，还因为若有朝一日有朝一日可以将那个狠厉无情的“高大人”当真做得太过c走得太远，她便要想办法将他拉回来，千万不要成为薛兴元那样的人。
谢月归想，嫁给了高华瞬，她便是在拿一生做赌注。说也奇怪，她那样厌恶狠厉的人，却独独对高华瞬这样有信心。
木头哥的后事处理过后，高华瞬为将整件事情理通，便去了趟他曾住过的地方。
那是城郊处的一座小屋。屋里的东西早被官差都抄走检验了，只剩下一地的破铜烂铁。高华瞬察看许久，最终从他那破旧的褥子里，翻出了一封缝在里面的信。
木头哥的字写得不很好，甚至还有不少错字。高华瞬尽量精准地理解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谢娘：对不起。自从你和高公子在一起后，我便有些怨恨。恨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我便离开了秀水村。后来听说高华瞬去了谯城做官，把你也带了去。我想，看来你们是已经成婚了，我可以死心了。
“可是六月份的时候，有人告诉我，高华瞬对他的新婚妻子始乱终弃，要休了你去娶李知府的女儿。我就慌了，就去了谯城找你。结果又见你开了家铺子，每日里为家用发愁，我就知道他当真没有把你照顾好，才叫你吃了这么多苦。后来那人来找我，说是要我杀了高华瞬，你就能摆脱悲惨的生活跟我走了。他还悄悄在我体内下了毒，威胁我若做不到，这毒便会在二十天内发作。
“我便借了卖冰的法子去接近你。我真的有想过要杀了高华瞬。可是我看他也常常和我一样，站在街角偷偷看着你笑，我就知道那人在说谎。他若死了，你肯定会很难过。我猜他们是要害你和高公子。但我不能直接告诉你，怕你受牵连，只好砸了你的铺子做个提醒。高公子那么聪明，定能顺着线索找到我这封信。
“所以，这封信，我不是写给谢娘的。我是写给你的，高公子，高华瞬。你要对她好，有人要害她，你要保护她。若做不到，我必会化身厉鬼来找你，带你下地狱。”
温热夜风吹进柴扉，将高华瞬手中一封糙纸吹得呼啦作响，也吹湿了他的眼角。
走出门外是星河灿烂。高华瞬仰着头看了一路的星星，将所有的眼泪倒流。当他迈进家门，看见正在院中备菜的那个娇小身影时，已然恢复了温润笑颜。
“今日做了什么菜？”
阿蓼还正在厨房里。谢月归一人摆放着碗筷，还在气他早晨出门时硬在她耳朵上轻轻咬的那一下：“不会自己看啊。”
高华瞬走过去，从后面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我眼睛进了沙子，有些疼，你帮我吹吹，我就能看见了。”
谢月归生怕阿蓼或者梁老太太突然冒出来，急得直拍他的手：“你这两天怎么回事，怎么老缠着我！”
高华瞬反握住她的手，在她肩头深吸一口气，突然凝重道：“阿月，我这辈子一定会对你好。若你觉得我不好，那我情愿下地狱。”
谢月归吓得筷子都掉了：“这个人可是又魔怔了。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喝酒了？”讲真，这个人这两日太反常了，言语行动上都老是调戏她，跟从前那个“君子”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她也不好再抱怨了，因为这时有一阵晚风吹来，不知从哪吹出一群萤火虫。美丽的光在星空下绕着她二人直打转，最后飞到头顶，与星空融在一起，一时竟恍若梦境，
“哇！这是哪里来的？”谢月归忽视了她腰上的两只手，伸着胳膊去触摸那些光芒。连日来的苦闷终于缓释了些，她笑得像个小孩子，眼中的光芒比萤火虫的光芒更亮。她一边去抓着虫子，一边回头冲他笑，笑得让他根本移不开眼。
高华瞬抿唇，悄无声息收起了握在袖中的虫袋。
这样就好，这样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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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邀请剑神之剑弑乾坤
《剑神之剑弑乾坤》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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