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台山下
话说何金儿和雨点离别陈晟之后，流落于世。虽说残疾的何金儿带着幼小的雨点，行走迟缓，孱弱无力，竟也活了下来。都佑国人丁兴旺，总有好心人愿意赏给他们点儿饭吃，就算在孤山野岭，也可摘些野果，打些野兽，不至于饿着。他们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也就少了多余的欲望，苟且活着，却不能说是混吃等死。
因为雨点还有热情，都佑国人多，发生的事情也多，他稚嫩的眼睛时刻在观察，并慢慢体味。生存就是体验，他既然选择了存在于世，就有心于红尘中走一遭。
人的自由程度，跟他的能力是成正比的，能力越高，自由程度就越大。雨点处于人类社会的最底层，所接触最多的，也是最底层的人们。那些人整日为生计奔波，所欲求之事，也是低微。而能力强大的人，似乎也都是从最底层的人群中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所欲求之事，竟也都是那些低微的东西的延伸，根本与道德无涉。所有人都忙于各种关系之中，不亦乐乎。活着莫非就是如此？
但雨点并非完全混迹于其中，他最内心的某一部分，是隔绝于人群和其它存在的。他可以是一个沉沦者，但始终是一个观察者，他可以选择存在，也可以选择不存在。
他在某处小镇上，一个无业游民的脚底下捡起了一块黑乎乎的石头，觉得它还有些用处，就收拾了起来，放在口袋里。路边卖包子的以为他要拿那块黑石头扔她，就给了他几个包子，让他到别处要饭，因为总有些小乞丐用石头扔她，然后趁她追赶，另外一些小乞丐就把她好几笼包子端走了。
几个包子，就让雨点热泪盈眶。虽然卖包子的老板娘另有目的，在雨点眼中，她就是好人。
吃完了包子，一个面若桃花的小妮子映入了他的眼帘。他眼下处于萌动的青春期，对漂亮的异性额外有好感，比如眼前那个小女孩。
他总是把漂亮的女孩和天上的紫霞联系在一起，因为他在海上生活久了，见不到地面上的东西，所见到最美丽的，除了红红的太阳外，就是日暮时刻的紫霞了。他还愿意把漂亮女孩子和陆仁怡放在一块想，但陆仁怡给予他的，是妈妈一样的爱，又跟其他女孩子不同，他渴望得到其他女孩子另外的爱。
雨点已经专注地看了那女孩快要一个钟头。女孩突然转身，无意注意到了雨点色眯眯的眼神，吓得立刻跑开了，跑到一对衣着华贵的夫妻怀中大哭，旁边一个衣着同样华贵的少年在安慰她。
“至于吗，我又不和你结婚。”雨点咯咯笑道，他从陈晟和陆仁怡口中听到“结婚”两字，认为结婚就是男女美好地生活在一起，他看了看身上穿着的破烂衣服，不觉有些惆怅。
“别胡思乱想了，我们快赶路吧。”何金儿坐着歇息了半天，看到雨点呆呆地望了那女孩好久，就说道。
两人到了另一个小镇。雨点还想和某个漂亮的女孩有那样一次美丽的邂逅，他不要求很多，只求能在吃饱饭后，静静地看大街上的美女。小镇繁华得很，所有的角落和行人都是高贵和富态的样子，很少有人愿意搭理两个叫花子。人们都是来去匆匆，连赏脸给他们点食物或铜钱的人都没有。雨点饿得慌，没心情靠来来往往的美女充饥。
好人总是有的，漂亮的好人也有。雨点跪在角落，面黄肌瘦，何金儿在用沙哑的声音乞求食物。一只秀美的手伸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大白面膜。雨点忙抬头，一个洋溢着栀子花香的女孩停下脚步，站在了他躯体的前方。
“饿吗？”女孩的声音如同天籁。
“饿。”雨点仰头闻了下伸过来的馒头的香味，看到女孩善意的默许，他把馒头分给何金儿个，然后狼吞虎咽。吃完后，他不敢直视女孩的眼睛，因为他一个穷乞丐，无法和上等人平起平坐，他能得到如此体面而高贵的女孩的垂青，已经算是不可多得了。
眼前的女孩比他在上个小镇上见过的还要漂亮，人又好，雨点真的被感动了。女孩莺语说道：“走，去我家让我给你们换件衣服吧。”
雨点心头升起阵阵暖意，他没有权利拒绝一个上等贵族打扮的女孩如此温馨的请求，于是欣然同意。
何金儿在年轻的时候，还是很风光的，也曾经醉心于女色中，但现在他穷困潦倒，身体残缺，无法对生活要求太多。本来他能够有些警惕心，就是不要随便接受陌生人的馈赠，但他一时想到可能是雨点来了桃花运，就没有顾虑太多。
果然，他和雨点被女孩引到家中之后，情景发生了变化。她的家很大，但很破，空旷的地面上，摆满了残废的乞丐，时而有咿咿呀呀的呻吟声传出。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正在愉快地拿几个傻呆呆的残废没有行动能力的乞丐玩弄取乐。有两个人在很欢畅地交谈，其中一个说：“他的双腿被我剁掉，胳臂也只给他留下了一只，绝对是个要饭的好材料，而且很温顺，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最后实在没啥用了，还可以卖器官赚点钱——我把他转让给你啦。”
雨点听到这些话，顿时有些颤栗，心慌地看到一个男人给了那女孩很多银子，然后女孩独自离开了。
那男人很坏，上来就踢他打他，问他听不听话。雨点害怕了，女孩给他的幸福感如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面对男人的踢打辱骂，他竟然感受到了被虐待的快乐，或许是内心的理智使然。他的本性要他倔强地面对敌人。
男人打了他很久，并没有觉得他可以为自己要饭赚钱，就想到了茫然不知所措的何金儿，恐吓道：“你要是不听我话，我就把你爸爸的另一条腿废了！”
雨点终于心软，同意了男人的请求。他即将成为一个毫无人身自由的，为人卖命的要饭郎。果然，男人先饿了他三顿，然后把他放到富人住宅区的街角，在他面前摆了个铁盆，走了。
但雨点不甘心接受替人要饭，到头来身上的器官还得让人拿来卖钱的命运。他深思熟虑了一番，觉得自己得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于是他走啊走，不在乎男人是否在后面跟着他，实际上男人真的在后面跟着他，却无从制止他前进。
他走了很久，从早上走到傍晚，到了一个毫无人烟的悬崖边上。悬崖对面横亘着巍然的天台山。他摸出前几天捡到的那块石头，无情地把它扔到天台山上，然后绝望地走了回去。
男人木然地注视着天台山在和雨点扔过去的石头接触的那一刹那。山体突然燃烧起熊熊烈火，花草瞬间被烧焦，飞禽走兽没来得及哀嚎，已成灰烬。秀美的天台山，须臾间变成了一座愤怒的火山！
其散发的光芒，简直可以和被称为圣山的乌鸡山相媲美。
男人惊呆了，他产生了生命中最深的恐惧，或者说是敬畏。他无法直视雨点的面孔，他只好疯狂地逃离。
雨点没管他，又走了很长时间，因为整天滴米未进，几乎要被饥饿吞噬掉，但仍坚持了下来，走回到那位靠乞丐赚钱的男人家中，领着何金儿离开了。他觉得对世界还有些心愿，就继续着他们俩前行的路。
再说周猩猩等人。一群人逃离方泰镇，在天上飞了几百里地，突然驻足定睛，他们脚下正是颇为突兀的山峰。别的山上都长满了花草树木，且流水潺潺，唯独此山傲立不群，光秃秃的，不是沙子就是石头。说它大，相比较别处山峰而言，的确很大，大出十倍不止，但相对于它周围的群山，它却又显得小了。
“这座山好生奇怪！”周猩猩先发声，“我生活在都佑国五十余载，素以游历四方为荣，却从未见过此等景色。”
几人下去，看到山门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天台山”，他们惊叹于山的奇崛，既然山门有字，就有人住在山中，都有意去拜访下山中居士，唯独陈晟静默不语。
陈晟仍在回想近几日与田晓儿的荒唐事，真是好羞呀，为了掩盖内心的负罪感，他努力地回想着曾经与陆仁怡在千锁秘海的美好生活，眼角有翔滑过。
不过，他们根本无法接触到天台山上哪怕一粒沙石。几人试图在山腰落脚，却被山中蕴含着的强大的能量给弹了回来。
周猩猩惊出一身冷汗，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幸好山上的能量具有排斥力，阻止了他接触山体，否则，必定会被那诡异而无穷的能量烧得灰都不剩。
其他几人也心有余悸，连忙跳开，落到天台山旁边的山上。何琼和蔡旭两人同时惊呼道：“山上的能量好生强大！”
周猩猩也皱眉叹道：“是呀，它简直就是另一座乌鸡山，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为什么它周围没有熔晶矿衍生出来呢？”
“我们还是越过它吧，吴文快追来了，现在不是研究它的时候。”何琼和蔡旭齐说道。
周猩猩点头称是，随后纵身跃向空中，飞过面积并不是很广的天台山，在山的另一端落下来。
陈晟仍然浑浑噩噩，沉浸在内心的小世界里。周雨琪赶紧拉着他的手，一起跟上了周猩猩。
而他们刚刚落地，远处黑影重现，如魔鬼一样的吴文再次来袭。
“陈文卿和徐子柳两个混蛋果然没拦住他！”周猩猩像早已料到似的，骂道。
原来，徐子柳和陈文卿根本不是吴文的对手。两人目视前方，不安地等待着吴文的到来，他们的修行在当世也算属于排在前五十的高手，但合力对抗吴文，却无任何胜算。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誓死阻止吴文的前进！
风乍起，红霞现，寂寥的天空极目望去，甚是豪迈。前方的黑影渐渐逼近，如同渐渐逼近的海啸。恍惚中，一道光影闪过，吴文已经来了，骑着头看似笨重，实则灵动的葵牛。他苍老的脸庞仍然精神矍铄，正是对陈晟的仇恨让他一直保持着生活的热情。
他修行极高，视野非常开阔，几十里开外，就能将陈晟等人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周猩猩等人的行踪早已被他发现，并没有发现他们中有什么能够和他匹敌的人物。他觉得胜券在握，故没有急于追赶，匆匆飘到徐子柳和陈文卿二人身前，轻蔑地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便急速腾牛起身，往陈晟等人逃亡的方向飞去。
徐陈二人忙高声道：“吴族长，周族长特派我们二人请您到周家喝茶，有要事相谈。”
吴文充耳不闻，懒于回话，而葵牛头也不回，牛蹄大踏步前进，目标仍在还没逃远的陈晟身上。
陈徐二人迫不得已，心里思忖，如今只有搏命阻挡了，当下如两道闪闪流星，飞身追上吴文。两人使用的武器都是从北方极寒领域中取材锻造的剑，为天下一绝。因为北方极寒之地路途遥远，要炼成宝剑，取材不易，需经过千山万水，故将得来的宝剑取名“关山剑”。两人持剑左右夹击，攻向吴文两侧，长剑如雪，剑气如虹。
二人知道吴文不用兵器，希望自己的宝剑能够起到如虎添翼的作用，辅助自己对敌，但他们也很明确地知道，像吴文那样的遥遥凌驾于世间众生之上的绝世高手，是不屑于用兵器的，因为对于他，任何事物都是兵器，任何事物在他的双手面前，也都不堪一击！
但二人还是有那么点希望，宝剑在手，能让自己多些胜算。
大战在即，葵牛很通明事理，顺着主人的意愿，回头对着陈徐二人长“哞”一声，如大地咆哮，两只前蹄灵敏地格挡住了二人的关山剑。就这么不经意的一下，两把关山剑就断了！
二人都是惧怒交加，吴文已不好对付，再加上葵牛这只天降神物，更无任何胜算。说时迟，那时快，吴文从牛身上跳起，双手直取二人喉咙。
没了宝剑护身，陈徐二人只好凭肉掌应付。顷刻间，双方已经纠缠几十回合。
这是吴家武学宗派和周家武学宗派的直接较量。吴家修炼的方法注重对天地万物和自己身体的熟练运用，把自己的身体和身外事物同等相看，都不外乎是些机械性质的无生命物质，只要将机械性的东西熟练掌握c精练到极致，便能超凡入圣，却忽视了对人本性质的心灵的锤炼，是故过于僵化，呆板。
周家是智者家族，相比较于吴家，偏重于心灵与外物的关系，善于通过各种方法来使心灵与外物各得其所，以智慧通达内外，却难于将人的理性主体和意志主体合乎道德地调和。两家修行法门各有其长，也都各有缺陷。
吴文的身体性能或许是世界上最好的，无论是敏捷的精致，还是力量的浑厚，都是天下无双，双拳刚性十足，又富有灵气，令陈徐二人难以招架。二人与吴文对战虽然心平气和，毫不慌乱，但几十招过后，身上已经多了几处伤痕，根本无从力敌。
二人当下决定，打不过就走为上计，料到吴文迫于追拿陈晟，不会与他们相缠太久，于是找准时机，心照不宣地飞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各自逃离，却没想到，吴文这一次是下了杀手！只见吴文和葵牛同时怒吼，人朝陈文卿飞去，而葵牛的身子如重锤飞向了徐子柳。
吴文很自信地认为，先把他们两个家伙结果了再找陈晟，时间也绰绰有余，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片刻过后，陈徐二人如两片落叶，回归了大地，不愧出自周家门下，死的时候也是那么安静。
吴文重新骑上葵牛，杀意仍浮现在面容上，往陈晟所在的方向飞去。
“来了！”何琼和蔡旭二人同时惊恐地说道。几人都面露惧色，沉默不语。
葵牛的速度绝对比大多数修仙者快很多。刚刚还是个黑点，瞬间黑点已变成一人一牛，出现在陈晟等人面前。
吴文终于可以大开杀戒了，他摩拳擦掌，却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声音是从一位不知何时出现的中年农民口中发出的，似吼似啸c似鸣似唳。那位农民穿着身土地颜色的衣服，好像早就在这里了，相貌平凡，额头右上角缺了块不大不小的肉，捧起一抔土，做出要吃的样子。
众人皆惊，低头才发现，自己踩着的正是块方整的青麦田，再看那农民，在吃土，却不用口吃，而是用眼睛吃，把一抔土全填入眼孔中，就像他自己不是人类，却学人类吃食的动作，十分呆板。
众人面面相觑，如此怪人，都是从未见过。
“你不杀他。”中年农民发出的声音也是十分呆板，他不说“你不能杀他”或“你竟敢杀他！”等情感意味很强c听起来十分正常的话语，而是像个机器人一样，说了这样的话。
吴文听他话说出口，就不乐意了，不管他是谁，还敢阻止我杀人？就算他修行很强，能强过我？不等深思，他便骄横地说道：“挡我者死！”话音未落，天地震动，风雷滚滚，如血的残阳将浓重的杀气演绎得淋漓尽致。他今日誓要用尽平生绝学，让陈晟等人死不见尸！
“去死吧！”如山的火焰从大地上升腾，将陈晟等人团团包住，十里之内，立刻变成了炙热的火海。葵牛也顺应主人的气势，牛蹄跺地，山崩地裂。
陈晟早已清醒了，吴文到来之后，在即将面临的死亡面前，他没时间再去想沉沦于世中所做的那些狗血事情了，他甚至什么也没时间想，只看见周围的大地在吴文气势通天的修行的渲染下，已是阿鼻地狱景象！
但是，喧嚣嘈杂的天地瞬间清净了。如同大如茫茫宇宙的神在观察小地球发出的微弱的咆哮，也没见那中年农民做任何动作，只是看了吴文一眼，就足以让吴文那一切可以毁天灭地的手段，都停滞住。
火海寂灭，蓝天白云重又出现，大地祥和如往。
吴文竟然丝毫不能动弹！他心里那个急，急得冒烟，却连汗水都不能出，连心跳都如平时一样平缓！他只是动不了，知道一定是那位中年农民捣的鬼，但捣的什么鬼，却不知道。
他不相信中年农民的修行会强大到可以让敌人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如果中年农民修行强大，必然会有名声流传于大陆，自己横行天下五百多年，难道会不知道？就算中年农民有些修行吧，但能强大到如此地步？
时间流逝如沙，吴文急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却看不出中年农民耍的什么把戏，自己就是动不了。忽然，中年农民的目光好像更深了，又好像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吴文连同他的葵牛坐骑就飞出了九霄云外！
那一人一牛瞬间消逝在视野内，朝着青谷城的方向飞去，变成黑点，慢慢消失。
他们去哪里了？回去了。吴文完全不受控制地就出现在了青谷城吴家的茶室里，坐在太师椅上，而葵牛正在吴家后院呜哇呜哇地吃草。吴文气得直跺脚，只好仰天咆哮！
重归静默，青麦仍然是青的，在微风的吹动下默默弯腰，吴文祭出的火海对它没有一点伤害。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周猩猩，也呆住半晌才缓过神，他冷静地想到背后的天台山必定和这位突然出现的中年大叔有关，突然问道：“你是——玄火神？”
“是的，人们给我的称呼。”中年农民木然答道。
陈晟想起来，方泰镇上的人们都是崇拜玄火神的，难道崇拜的就是他？她？
“看来你还有其他称呼？”周猩猩又问道。
“我是你们脚下的土。”玄火神机械地说道。
众人皆表露出惊讶，只听周猩猩又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等着把天台山上雨点扔给我的石头交给风剩，现在交给他了，我要走。”玄火神就像智能机器人一样地说。
话的语气十分平淡，却让陈晟心中顿生波澜，玄火神竟然知道雨点和风剩的名字！陆仁怡和小鱼儿呢？万喜生那个无耻的家伙把他们带到哪里去了？他迫不及待地问道：“你见过他——有没有见过一个女人？”
玄火神就像对事实了如指掌一样，淡然说道：“我拿石头问风剩要不要，风剩犹豫，不立刻回答，是陆仁怡让他保存好石头，他才说要，然后离开。”
“离开了，去了哪里了？”陈晟的心要跳出胸腔，你怎么能让他们离开了？你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呀。吴文那么厉害，你眼皮都没动下就能把他打跑，为什么就不能把陆仁怡救出来？他的心在翻滚，却没有把心思说出来，而是等着玄火神的回答。
但玄火神并没有回答，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黄土还是黄土，青麦还是青麦，他就这样不见了。谁也没有看到他是怎样隐匿于大地之中的。场景中只剩下了陈晟和周猩猩等平凡的人类。
陈晟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却没发现玄火神是怎么消失的。他心中颤栗c敬畏c急切等各种情感并存，突然双膝跪地，捧起一抹黄土，将头深深垂下，紧贴地面。
他并不是十分迷信世上有神灵存在，当初得知方泰镇上的人们对玄火神的虔诚和信仰时，他心中还暗暗嘲笑，但今日经历至此，他还能继续往日的狂妄吗，他还不能体验到自己的渺小吗？世界就是个二律背反的矛盾体，人类生存于其中，是多么无助与荒谬。
周猩猩c周雨琪c何琼c蔡旭四人也略有所思，神情肃穆，伏地跪拜。
玄火神消失的瞬间，天台山也发生了急剧变化。不再有刚烈而无情的熔岩和金火，花草树木重新长出，万物复苏，虫儿鸟儿都是欢声笑语，狂暴的火山变成了秀美的青山。
而在此时，陈晟的身体也发生了急剧变化。就像被注入了剧烈的能量一般，他变得狂热，血脉贲张，肌肉暴涨，衣衫崩裂。他似乎比以前大了许多，刺破长空的怒吼和凸起的肌肉显示出了他前所未曾有过的超强力量！
周猩猩注意到了天台山和陈晟几乎同时发生的变化。他双目紧锁，屏气冥思，良久后，脸色才归于平静，若无其事地开口说道：“好了，危机解除，我们赶路吧。”方才发生的一切惊天动地之事，仿佛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心灵上的涟漪。
何琼和蔡旭二人听命，立刻平静地跟随周猩猩往前走去。陈晟还在原地，他全身裸露，如同横空出世的超人。
周雨琪见状，玲珑小手轻拍着他健实的肌肉，轻语道：“陈晟老哥，快点赶路吧。”而陈晟虽然变成了大块男，但就像只憨牛，很听话地跟着周雨琪走了。
第二天，难得的安静。陈晟和周猩猩等人休息了一晚，天亮后，何琼和蔡旭已离开，各自做自己的事情。陈晟和周家兄妹继续往日的生活方式，在多样的路上行走c品味。
陈晟的身体变回来了，但他明显体验到修行增长了很多，而且，往昔饮冰白鹿赠予他能量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他隐约觉得腹内重新生出来一股贮存起来的超强能量，比饮冰白鹿给他的更多，更醇厚。
他将自己身体的变化说给周猩猩听，问他该如何解释。周猩猩漠然答道：“可能是玄火神知道若留着天台山上的能量，周围人必然遭殃，为了恢复天台山原貌，又觉得你还有些用，就把山上的能量传给你了吧。”
陈晟听此解释，依然是一头雾水，就姑且相信吧。玄火神的凭空出现，完全颠覆了他的世界观，首先，他无法明确地知道，玄火神为什么会救他，一句“你不杀他”让他顿时怀疑——自己是否背负了什么艰巨的使命，而都能得到让神来保护的资格？其次，他以前对神一直是在信与不信之间，偶尔也会臆想神的形态，他理念中的最高神是无所不能且完美无缺，威严而不可违逆，神的意志只能让众生臣服膜拜，但现在，玄火神让他苦思，难道神就是这样的吗——是的，玄火神的确大能无疆，即便修行强如吴文者，甚至连在他指尖轻弹的灰都算不上，但他未免少了些人性。
玄火神出现的那一刹那，他的内心毫无理性而完全被迷乱所占据，如今再细想，又是毫无头绪完全不知从何处想。至于体内突然长出来的完全无法测知的能量体，就让它在身体里长着吧，说不定就如春风化雨一样，在慢慢地润化自己身心。
而他才知道，自己与陆仁怡是擦肩而过，却无法重逢，真让他火大，又只能喟然叹息，希冀于在今后的日子里，能够努力抓住陆仁怡远去飘过的衣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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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雨点还有热情，都佑国人多，发生的事情也多，他稚嫩的眼睛时刻在观察，并慢慢体味。生存就是体验，他既然选择了存在于世，就有心于红尘中走一遭。
人的自由程度，跟他的能力是成正比的，能力越高，自由程度就越大。雨点处于人类社会的最底层，所接触最多的，也是最底层的人们。那些人整日为生计奔波，所欲求之事，也是低微。而能力强大的人，似乎也都是从最底层的人群中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所欲求之事，竟也都是那些低微的东西的延伸，根本与道德无涉。所有人都忙于各种关系之中，不亦乐乎。活着莫非就是如此？
但雨点并非完全混迹于其中，他最内心的某一部分，是隔绝于人群和其它存在的。他可以是一个沉沦者，但始终是一个观察者，他可以选择存在，也可以选择不存在。
他在某处小镇上，一个无业游民的脚底下捡起了一块黑乎乎的石头，觉得它还有些用处，就收拾了起来，放在口袋里。路边卖包子的以为他要拿那块黑石头扔她，就给了他几个包子，让他到别处要饭，因为总有些小乞丐用石头扔她，然后趁她追赶，另外一些小乞丐就把她好几笼包子端走了。
几个包子，就让雨点热泪盈眶。虽然卖包子的老板娘另有目的，在雨点眼中，她就是好人。
吃完了包子，一个面若桃花的小妮子映入了他的眼帘。他眼下处于萌动的青春期，对漂亮的异性额外有好感，比如眼前那个小女孩。
他总是把漂亮的女孩和天上的紫霞联系在一起，因为他在海上生活久了，见不到地面上的东西，所见到最美丽的，除了红红的太阳外，就是日暮时刻的紫霞了。他还愿意把漂亮女孩子和陆仁怡放在一块想，但陆仁怡给予他的，是妈妈一样的爱，又跟其他女孩子不同，他渴望得到其他女孩子另外的爱。
雨点已经专注地看了那女孩快要一个钟头。女孩突然转身，无意注意到了雨点色眯眯的眼神，吓得立刻跑开了，跑到一对衣着华贵的夫妻怀中大哭，旁边一个衣着同样华贵的少年在安慰她。
“至于吗，我又不和你结婚。”雨点咯咯笑道，他从陈晟和陆仁怡口中听到“结婚”两字，认为结婚就是男女美好地生活在一起，他看了看身上穿着的破烂衣服，不觉有些惆怅。
“别胡思乱想了，我们快赶路吧。”何金儿坐着歇息了半天，看到雨点呆呆地望了那女孩好久，就说道。
两人到了另一个小镇。雨点还想和某个漂亮的女孩有那样一次美丽的邂逅，他不要求很多，只求能在吃饱饭后，静静地看大街上的美女。小镇繁华得很，所有的角落和行人都是高贵和富态的样子，很少有人愿意搭理两个叫花子。人们都是来去匆匆，连赏脸给他们点食物或铜钱的人都没有。雨点饿得慌，没心情靠来来往往的美女充饥。
好人总是有的，漂亮的好人也有。雨点跪在角落，面黄肌瘦，何金儿在用沙哑的声音乞求食物。一只秀美的手伸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大白面膜。雨点忙抬头，一个洋溢着栀子花香的女孩停下脚步，站在了他躯体的前方。
“饿吗？”女孩的声音如同天籁。
“饿。”雨点仰头闻了下伸过来的馒头的香味，看到女孩善意的默许，他把馒头分给何金儿个，然后狼吞虎咽。吃完后，他不敢直视女孩的眼睛，因为他一个穷乞丐，无法和上等人平起平坐，他能得到如此体面而高贵的女孩的垂青，已经算是不可多得了。
眼前的女孩比他在上个小镇上见过的还要漂亮，人又好，雨点真的被感动了。女孩莺语说道：“走，去我家让我给你们换件衣服吧。”
雨点心头升起阵阵暖意，他没有权利拒绝一个上等贵族打扮的女孩如此温馨的请求，于是欣然同意。
何金儿在年轻的时候，还是很风光的，也曾经醉心于女色中，但现在他穷困潦倒，身体残缺，无法对生活要求太多。本来他能够有些警惕心，就是不要随便接受陌生人的馈赠，但他一时想到可能是雨点来了桃花运，就没有顾虑太多。
果然，他和雨点被女孩引到家中之后，情景发生了变化。她的家很大，但很破，空旷的地面上，摆满了残废的乞丐，时而有咿咿呀呀的呻吟声传出。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正在愉快地拿几个傻呆呆的残废没有行动能力的乞丐玩弄取乐。有两个人在很欢畅地交谈，其中一个说：“他的双腿被我剁掉，胳臂也只给他留下了一只，绝对是个要饭的好材料，而且很温顺，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最后实在没啥用了，还可以卖器官赚点钱——我把他转让给你啦。”
雨点听到这些话，顿时有些颤栗，心慌地看到一个男人给了那女孩很多银子，然后女孩独自离开了。
那男人很坏，上来就踢他打他，问他听不听话。雨点害怕了，女孩给他的幸福感如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面对男人的踢打辱骂，他竟然感受到了被虐待的快乐，或许是内心的理智使然。他的本性要他倔强地面对敌人。
男人打了他很久，并没有觉得他可以为自己要饭赚钱，就想到了茫然不知所措的何金儿，恐吓道：“你要是不听我话，我就把你爸爸的另一条腿废了！”
雨点终于心软，同意了男人的请求。他即将成为一个毫无人身自由的，为人卖命的要饭郎。果然，男人先饿了他三顿，然后把他放到富人住宅区的街角，在他面前摆了个铁盆，走了。
但雨点不甘心接受替人要饭，到头来身上的器官还得让人拿来卖钱的命运。他深思熟虑了一番，觉得自己得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于是他走啊走，不在乎男人是否在后面跟着他，实际上男人真的在后面跟着他，却无从制止他前进。
他走了很久，从早上走到傍晚，到了一个毫无人烟的悬崖边上。悬崖对面横亘着巍然的天台山。他摸出前几天捡到的那块石头，无情地把它扔到天台山上，然后绝望地走了回去。
男人木然地注视着天台山在和雨点扔过去的石头接触的那一刹那。山体突然燃烧起熊熊烈火，花草瞬间被烧焦，飞禽走兽没来得及哀嚎，已成灰烬。秀美的天台山，须臾间变成了一座愤怒的火山！
其散发的光芒，简直可以和被称为圣山的乌鸡山相媲美。
男人惊呆了，他产生了生命中最深的恐惧，或者说是敬畏。他无法直视雨点的面孔，他只好疯狂地逃离。
雨点没管他，又走了很长时间，因为整天滴米未进，几乎要被饥饿吞噬掉，但仍坚持了下来，走回到那位靠乞丐赚钱的男人家中，领着何金儿离开了。他觉得对世界还有些心愿，就继续着他们俩前行的路。
再说周猩猩等人。一群人逃离方泰镇，在天上飞了几百里地，突然驻足定睛，他们脚下正是颇为突兀的山峰。别的山上都长满了花草树木，且流水潺潺，唯独此山傲立不群，光秃秃的，不是沙子就是石头。说它大，相比较别处山峰而言，的确很大，大出十倍不止，但相对于它周围的群山，它却又显得小了。
“这座山好生奇怪！”周猩猩先发声，“我生活在都佑国五十余载，素以游历四方为荣，却从未见过此等景色。”
几人下去，看到山门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天台山”，他们惊叹于山的奇崛，既然山门有字，就有人住在山中，都有意去拜访下山中居士，唯独陈晟静默不语。
陈晟仍在回想近几日与田晓儿的荒唐事，真是好羞呀，为了掩盖内心的负罪感，他努力地回想着曾经与陆仁怡在千锁秘海的美好生活，眼角有翔滑过。
不过，他们根本无法接触到天台山上哪怕一粒沙石。几人试图在山腰落脚，却被山中蕴含着的强大的能量给弹了回来。
周猩猩惊出一身冷汗，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幸好山上的能量具有排斥力，阻止了他接触山体，否则，必定会被那诡异而无穷的能量烧得灰都不剩。
其他几人也心有余悸，连忙跳开，落到天台山旁边的山上。何琼和蔡旭两人同时惊呼道：“山上的能量好生强大！”
周猩猩也皱眉叹道：“是呀，它简直就是另一座乌鸡山，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为什么它周围没有熔晶矿衍生出来呢？”
“我们还是越过它吧，吴文快追来了，现在不是研究它的时候。”何琼和蔡旭齐说道。
周猩猩点头称是，随后纵身跃向空中，飞过面积并不是很广的天台山，在山的另一端落下来。
陈晟仍然浑浑噩噩，沉浸在内心的小世界里。周雨琪赶紧拉着他的手，一起跟上了周猩猩。
而他们刚刚落地，远处黑影重现，如魔鬼一样的吴文再次来袭。
“陈文卿和徐子柳两个混蛋果然没拦住他！”周猩猩像早已料到似的，骂道。
原来，徐子柳和陈文卿根本不是吴文的对手。两人目视前方，不安地等待着吴文的到来，他们的修行在当世也算属于排在前五十的高手，但合力对抗吴文，却无任何胜算。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誓死阻止吴文的前进！
风乍起，红霞现，寂寥的天空极目望去，甚是豪迈。前方的黑影渐渐逼近，如同渐渐逼近的海啸。恍惚中，一道光影闪过，吴文已经来了，骑着头看似笨重，实则灵动的葵牛。他苍老的脸庞仍然精神矍铄，正是对陈晟的仇恨让他一直保持着生活的热情。
他修行极高，视野非常开阔，几十里开外，就能将陈晟等人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周猩猩等人的行踪早已被他发现，并没有发现他们中有什么能够和他匹敌的人物。他觉得胜券在握，故没有急于追赶，匆匆飘到徐子柳和陈文卿二人身前，轻蔑地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便急速腾牛起身，往陈晟等人逃亡的方向飞去。
徐陈二人忙高声道：“吴族长，周族长特派我们二人请您到周家喝茶，有要事相谈。”
吴文充耳不闻，懒于回话，而葵牛头也不回，牛蹄大踏步前进，目标仍在还没逃远的陈晟身上。
陈徐二人迫不得已，心里思忖，如今只有搏命阻挡了，当下如两道闪闪流星，飞身追上吴文。两人使用的武器都是从北方极寒领域中取材锻造的剑，为天下一绝。因为北方极寒之地路途遥远，要炼成宝剑，取材不易，需经过千山万水，故将得来的宝剑取名“关山剑”。两人持剑左右夹击，攻向吴文两侧，长剑如雪，剑气如虹。
二人知道吴文不用兵器，希望自己的宝剑能够起到如虎添翼的作用，辅助自己对敌，但他们也很明确地知道，像吴文那样的遥遥凌驾于世间众生之上的绝世高手，是不屑于用兵器的，因为对于他，任何事物都是兵器，任何事物在他的双手面前，也都不堪一击！
但二人还是有那么点希望，宝剑在手，能让自己多些胜算。
大战在即，葵牛很通明事理，顺着主人的意愿，回头对着陈徐二人长“哞”一声，如大地咆哮，两只前蹄灵敏地格挡住了二人的关山剑。就这么不经意的一下，两把关山剑就断了！
二人都是惧怒交加，吴文已不好对付，再加上葵牛这只天降神物，更无任何胜算。说时迟，那时快，吴文从牛身上跳起，双手直取二人喉咙。
没了宝剑护身，陈徐二人只好凭肉掌应付。顷刻间，双方已经纠缠几十回合。
这是吴家武学宗派和周家武学宗派的直接较量。吴家修炼的方法注重对天地万物和自己身体的熟练运用，把自己的身体和身外事物同等相看，都不外乎是些机械性质的无生命物质，只要将机械性的东西熟练掌握c精练到极致，便能超凡入圣，却忽视了对人本性质的心灵的锤炼，是故过于僵化，呆板。
周家是智者家族，相比较于吴家，偏重于心灵与外物的关系，善于通过各种方法来使心灵与外物各得其所，以智慧通达内外，却难于将人的理性主体和意志主体合乎道德地调和。两家修行法门各有其长，也都各有缺陷。
吴文的身体性能或许是世界上最好的，无论是敏捷的精致，还是力量的浑厚，都是天下无双，双拳刚性十足，又富有灵气，令陈徐二人难以招架。二人与吴文对战虽然心平气和，毫不慌乱，但几十招过后，身上已经多了几处伤痕，根本无从力敌。
二人当下决定，打不过就走为上计，料到吴文迫于追拿陈晟，不会与他们相缠太久，于是找准时机，心照不宣地飞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各自逃离，却没想到，吴文这一次是下了杀手！只见吴文和葵牛同时怒吼，人朝陈文卿飞去，而葵牛的身子如重锤飞向了徐子柳。
吴文很自信地认为，先把他们两个家伙结果了再找陈晟，时间也绰绰有余，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片刻过后，陈徐二人如两片落叶，回归了大地，不愧出自周家门下，死的时候也是那么安静。
吴文重新骑上葵牛，杀意仍浮现在面容上，往陈晟所在的方向飞去。
“来了！”何琼和蔡旭二人同时惊恐地说道。几人都面露惧色，沉默不语。
葵牛的速度绝对比大多数修仙者快很多。刚刚还是个黑点，瞬间黑点已变成一人一牛，出现在陈晟等人面前。
吴文终于可以大开杀戒了，他摩拳擦掌，却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声音是从一位不知何时出现的中年农民口中发出的，似吼似啸c似鸣似唳。那位农民穿着身土地颜色的衣服，好像早就在这里了，相貌平凡，额头右上角缺了块不大不小的肉，捧起一抔土，做出要吃的样子。
众人皆惊，低头才发现，自己踩着的正是块方整的青麦田，再看那农民，在吃土，却不用口吃，而是用眼睛吃，把一抔土全填入眼孔中，就像他自己不是人类，却学人类吃食的动作，十分呆板。
众人面面相觑，如此怪人，都是从未见过。
“你不杀他。”中年农民发出的声音也是十分呆板，他不说“你不能杀他”或“你竟敢杀他！”等情感意味很强c听起来十分正常的话语，而是像个机器人一样，说了这样的话。
吴文听他话说出口，就不乐意了，不管他是谁，还敢阻止我杀人？就算他修行很强，能强过我？不等深思，他便骄横地说道：“挡我者死！”话音未落，天地震动，风雷滚滚，如血的残阳将浓重的杀气演绎得淋漓尽致。他今日誓要用尽平生绝学，让陈晟等人死不见尸！
“去死吧！”如山的火焰从大地上升腾，将陈晟等人团团包住，十里之内，立刻变成了炙热的火海。葵牛也顺应主人的气势，牛蹄跺地，山崩地裂。
陈晟早已清醒了，吴文到来之后，在即将面临的死亡面前，他没时间再去想沉沦于世中所做的那些狗血事情了，他甚至什么也没时间想，只看见周围的大地在吴文气势通天的修行的渲染下，已是阿鼻地狱景象！
但是，喧嚣嘈杂的天地瞬间清净了。如同大如茫茫宇宙的神在观察小地球发出的微弱的咆哮，也没见那中年农民做任何动作，只是看了吴文一眼，就足以让吴文那一切可以毁天灭地的手段，都停滞住。
火海寂灭，蓝天白云重又出现，大地祥和如往。
吴文竟然丝毫不能动弹！他心里那个急，急得冒烟，却连汗水都不能出，连心跳都如平时一样平缓！他只是动不了，知道一定是那位中年农民捣的鬼，但捣的什么鬼，却不知道。
他不相信中年农民的修行会强大到可以让敌人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如果中年农民修行强大，必然会有名声流传于大陆，自己横行天下五百多年，难道会不知道？就算中年农民有些修行吧，但能强大到如此地步？
时间流逝如沙，吴文急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却看不出中年农民耍的什么把戏，自己就是动不了。忽然，中年农民的目光好像更深了，又好像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吴文连同他的葵牛坐骑就飞出了九霄云外！
那一人一牛瞬间消逝在视野内，朝着青谷城的方向飞去，变成黑点，慢慢消失。
他们去哪里了？回去了。吴文完全不受控制地就出现在了青谷城吴家的茶室里，坐在太师椅上，而葵牛正在吴家后院呜哇呜哇地吃草。吴文气得直跺脚，只好仰天咆哮！
重归静默，青麦仍然是青的，在微风的吹动下默默弯腰，吴文祭出的火海对它没有一点伤害。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周猩猩，也呆住半晌才缓过神，他冷静地想到背后的天台山必定和这位突然出现的中年大叔有关，突然问道：“你是——玄火神？”
“是的，人们给我的称呼。”中年农民木然答道。
陈晟想起来，方泰镇上的人们都是崇拜玄火神的，难道崇拜的就是他？她？
“看来你还有其他称呼？”周猩猩又问道。
“我是你们脚下的土。”玄火神机械地说道。
众人皆表露出惊讶，只听周猩猩又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等着把天台山上雨点扔给我的石头交给风剩，现在交给他了，我要走。”玄火神就像智能机器人一样地说。
话的语气十分平淡，却让陈晟心中顿生波澜，玄火神竟然知道雨点和风剩的名字！陆仁怡和小鱼儿呢？万喜生那个无耻的家伙把他们带到哪里去了？他迫不及待地问道：“你见过他——有没有见过一个女人？”
玄火神就像对事实了如指掌一样，淡然说道：“我拿石头问风剩要不要，风剩犹豫，不立刻回答，是陆仁怡让他保存好石头，他才说要，然后离开。”
“离开了，去了哪里了？”陈晟的心要跳出胸腔，你怎么能让他们离开了？你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呀。吴文那么厉害，你眼皮都没动下就能把他打跑，为什么就不能把陆仁怡救出来？他的心在翻滚，却没有把心思说出来，而是等着玄火神的回答。
但玄火神并没有回答，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黄土还是黄土，青麦还是青麦，他就这样不见了。谁也没有看到他是怎样隐匿于大地之中的。场景中只剩下了陈晟和周猩猩等平凡的人类。
陈晟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却没发现玄火神是怎么消失的。他心中颤栗c敬畏c急切等各种情感并存，突然双膝跪地，捧起一抹黄土，将头深深垂下，紧贴地面。
他并不是十分迷信世上有神灵存在，当初得知方泰镇上的人们对玄火神的虔诚和信仰时，他心中还暗暗嘲笑，但今日经历至此，他还能继续往日的狂妄吗，他还不能体验到自己的渺小吗？世界就是个二律背反的矛盾体，人类生存于其中，是多么无助与荒谬。
周猩猩c周雨琪c何琼c蔡旭四人也略有所思，神情肃穆，伏地跪拜。
玄火神消失的瞬间，天台山也发生了急剧变化。不再有刚烈而无情的熔岩和金火，花草树木重新长出，万物复苏，虫儿鸟儿都是欢声笑语，狂暴的火山变成了秀美的青山。
而在此时，陈晟的身体也发生了急剧变化。就像被注入了剧烈的能量一般，他变得狂热，血脉贲张，肌肉暴涨，衣衫崩裂。他似乎比以前大了许多，刺破长空的怒吼和凸起的肌肉显示出了他前所未曾有过的超强力量！
周猩猩注意到了天台山和陈晟几乎同时发生的变化。他双目紧锁，屏气冥思，良久后，脸色才归于平静，若无其事地开口说道：“好了，危机解除，我们赶路吧。”方才发生的一切惊天动地之事，仿佛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心灵上的涟漪。
何琼和蔡旭二人听命，立刻平静地跟随周猩猩往前走去。陈晟还在原地，他全身裸露，如同横空出世的超人。
周雨琪见状，玲珑小手轻拍着他健实的肌肉，轻语道：“陈晟老哥，快点赶路吧。”而陈晟虽然变成了大块男，但就像只憨牛，很听话地跟着周雨琪走了。
第二天，难得的安静。陈晟和周猩猩等人休息了一晚，天亮后，何琼和蔡旭已离开，各自做自己的事情。陈晟和周家兄妹继续往日的生活方式，在多样的路上行走c品味。
陈晟的身体变回来了，但他明显体验到修行增长了很多，而且，往昔饮冰白鹿赠予他能量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他隐约觉得腹内重新生出来一股贮存起来的超强能量，比饮冰白鹿给他的更多，更醇厚。
他将自己身体的变化说给周猩猩听，问他该如何解释。周猩猩漠然答道：“可能是玄火神知道若留着天台山上的能量，周围人必然遭殃，为了恢复天台山原貌，又觉得你还有些用，就把山上的能量传给你了吧。”
陈晟听此解释，依然是一头雾水，就姑且相信吧。玄火神的凭空出现，完全颠覆了他的世界观，首先，他无法明确地知道，玄火神为什么会救他，一句“你不杀他”让他顿时怀疑——自己是否背负了什么艰巨的使命，而都能得到让神来保护的资格？其次，他以前对神一直是在信与不信之间，偶尔也会臆想神的形态，他理念中的最高神是无所不能且完美无缺，威严而不可违逆，神的意志只能让众生臣服膜拜，但现在，玄火神让他苦思，难道神就是这样的吗——是的，玄火神的确大能无疆，即便修行强如吴文者，甚至连在他指尖轻弹的灰都算不上，但他未免少了些人性。
玄火神出现的那一刹那，他的内心毫无理性而完全被迷乱所占据，如今再细想，又是毫无头绪完全不知从何处想。至于体内突然长出来的完全无法测知的能量体，就让它在身体里长着吧，说不定就如春风化雨一样，在慢慢地润化自己身心。
而他才知道，自己与陆仁怡是擦肩而过，却无法重逢，真让他火大，又只能喟然叹息，希冀于在今后的日子里，能够努力抓住陆仁怡远去飘过的衣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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