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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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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春凳的两奴才已是累得满身是汗,这会儿却是躲了开去,不敢应声,苏宜尔哈抹了把眼泪,怨气十足地道:“大贝勒真不愧是大汗的亲生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大贝勒竟是活生生地要打死我家二阿哥,”

  莫洛浑唬了一跳:“大贝勒打的,”

  “可不是,他还嫌那些个奴才下手不狠,竟是夺了棍子來亲自动手,这是成心要了硕托阿哥的命呀,”苏宜尔哈悲从中來,这一路奔來她那条断腿还未养好,此刻早已痛得无力支撑,不由一屁墩坐在地上,双手扑在春凳上一阵嚎啕,“福晋啊,奴才有负所托啊,奴才即便是千刀万剐死了也沒脸去见你啊,那狠心绝情的人当真不念一丝父子之情啊,我的硕托阿哥啊,这可怎么活啊”

  苏宜尔哈嚎得莫洛浑心头直发慌,

  几盏灯笼火把凑在一块儿,将周身十步内照得恍若白昼,硕托气息奄奄地伏卧在春凳上,面色惨白,唇角起皮,豆大的汗珠儿挂满了脸,腰背及臀部位置,单薄的夏衫被打的稀烂,血色沁漫,有些地方血迹已干,布料黏糊在了一处,真真是血肉模糊,直叫人触目惊心,

  “赶紧找巫医啊,”莫洛浑一面打发人出去找医生,一面又对嚎个不停的苏宜尔哈怒斥,“怎的拖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赶紧找巫医瞧伤,”

  “大贝勒不让寻医救治,也不让人料理,只将硕托阿哥扔在柴房,我只能等到天黑,上下花钱打点,才偷偷从角门里溜了出來,连马车都沒有,只能让我的两个儿子从家里抬了张春凳來,我家二阿哥向來与您要好,我四下求助无门,只得厚颜上门求援,只求您发发善心,救他一救,”

  莫洛浑一言不发,只示意家中奴仆将硕托抬入厢房,

  苏宜尔哈不敢在莫洛浑家中放肆,有心想跟着进去看看硕托,又怕自己身份卑微招人厌弃,万一到时候因为自己失礼惹恼了这家的主母,硕托可就危险了,

  苏宜尔哈带着俩儿子站在廊下听候,只觉得晚风习习,她这一路出了不少汗,这么一吹,不由打了个冷战,

  那俩小子互相对视一眼,挤眉弄眼一阵,最后由那年纪稍大的兄长出面道:“那个晚上我俩还得当值听差,额涅,要不,我俩就先回了吧,”

  苏宜尔哈一个冷眼刮过去,这哥俩其实非她所生,他俩尼满在外头私娼寮子玩耍时落下的种,他接了孩子回來养,却沒把生养孩子的女人接回來,如今也不知道这哥俩的生身之母究竟是什么人,不过因为出身下贱,这哥俩在家是并不得宠,这当哥哥的倒是个有脑子的,知道出身不好,索性走起了尼满元福晋的主意,极尽讨好,让她最后将这两个便宜儿子认在名下,还替他俩在大贝勒府里找了差使,

  苏宜尔哈也知道代善的态度才是所有两红旗下的奴才执行的风向标,这兄弟俩能够冒险趁夜送这一趟,已属有情有义,

  她无奈地点了点头,

  两兄弟离开后沒多久,巫医便上了门,屋里的硕托似乎醒了,杀猪般的嚎叫恸哭,听得苏宜尔哈满心纠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在廊下不停地打圈踱步,

  好不容易挨到了四更天,硕托的叫喊声才消停了下去,那屋子的烛光依旧亮着,烛火映在窗纸上,一个人影而由远及近的放大,随后门上一响,一个人影走了出來,

  苏宜尔哈抖擞了精神,将瞌睡虫摇跑了,直起身板抬头望去,却见出來的人却是一个身量娇小,打扮简朴的妇人,身后跟着一个打扮得十分体面气派的年轻妇人,

  苏宜尔哈目光在两妇人间扫來扫去,一时捉摸不透两人的身份,见二人一前一后的款款走出來,她惦记着硕托的伤情,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冲那后面的年轻妇人行礼道:“请福晋安,”

  那年轻妇人噗嗤一笑,掩口道:“我可不是什么福晋,我是六爷的苏拉格格,”手指了指前头已与苏宜尔哈错开一个肩膀的妇人,“那一位才是我们的大福晋,”

  苏宜尔哈吃得一惊,待要回头赔罪磕头,布尔吉已是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苏格格格倒是个善解人意的机灵人,忙扶起苏宜尔哈说:“嬷嬷也是累了一晚上了,不如随我去歇歇吧,”

  苏宜尔哈犹豫看了眼屋子:“可是”

  “硕托二爷已经不打紧了,巫医说无性命之忧,只是少不得得卧床休养,”

  苏宜尔哈心头一松,满是欢喜的说:“多谢多谢,”

  “嬷嬷太客气了,”

  硕托这一晚睡得十分不踏实,待他完全清醒过來时,已是第二日的下午,听到风声的叟根与尼果济已是到了多时,到了晚上,寨桑武也一并从外城赶了过來,

  布尔吉十分知趣,招呼厨房上了一桌子酒菜,然后她便让所有奴才都退了开去,屋里只留他们几个,

  硕托睁着眼,表情有点木讷,脸上依旧半点血色也无,形容憔悴,脸上胡茬子横生,越发显得潦倒沧桑,

  尼果济心疼他,挨坐在炕沿上,亲手点了杆烟,将烟嘴递到他唇边儿,

  硕托浑然未觉,若不是眼睛还睁着,似是沒气的死人一样,

  “你若疼得慌,不妨抽两口解解闷,有什么气你对我说,可别闷在心里,”

  硕托眼珠动了下,这一回那双死鱼眼却是直愣愣的锁住了尼果济,依旧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尼果济被他瞧得心里直起毛:“你这是瞧什么呢,我脸上沾了什么了吗,”

  硕托死气沉沉地哑声:“我阿玛晓得你我的事了,”

  尼果济吃了一惊,瞬间起身,而后略静了下,方才重新坐下:“你阿玛不是因为你想求娶阿木沙礼而打的你,”

  硕托道:“是也可以说不全是,”顿了顿,硕托将头转向莫洛浑他们几个,“我三姑够狠的,我不过是想做好事娶她一个破鞋女儿罢了,她居然把我们几个人的关系捅到了我阿玛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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