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无生篇（六）
通县的夏夜十分美好，尤其是星光灿烂的时候，坐在房顶这么看着，仿佛都能游到星河里。
但是荒宅的气氛并不和夜景一样美好，名叫小黑的少女日夜守在池塘边，鳞生稍微靠近点，她就张牙舞爪要扑上来，鳞生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坐在屋顶上不想动弹。
“你若和他在一起，也会这么想我吗？”那天晚上他问出来的问题，无生没有回答他，就那样茫然的看着他，让他束手无策，几乎落荒而逃。
自己和羽生谁轻谁重的问题一直在他心里盘旋，可是真的问出来，他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莫名烦躁，只好远远躲开。
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远远躲开。
想冲过去杀了那个人，又怕她哭，只好远远躲开。
他看着夜空发呆，看着时隔几日终于又出来的月亮，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飘飘荡荡的出现在湖边，看到黑猫雀跃的跳过去，心里隐隐冒出火来。
三千红尘，一颗人心段十六模棱两可的话又浮现出来，他皱了皱眉，如果人心意味着这么多复杂的情绪，他宁可不要。
可是又正是这么多复杂的情绪，让他明白无生在这茫茫红尘里有多特别。
屋子里，无生一个人呆着，鳞生最近躲着她，她也不敢去找他，几天下来，她都快闷出火来了。加上小黑不是瞪她就是不理她，更加让她心里惆怅极了，若非前两天跟段十六联络上，对方坚持让她等在这里，她早就一走了之了。
真希望段十六在这里，至少他能陪自己说说话，或者告诉她怎么回答鳞生那天的问题，她当然也是会想鳞生的，可是，可是鳞生要的似乎并不是这个答案。
无生乱七八糟的想着，突然看到一点光透进来，她抬头一看是月亮出来了，想着张公子肯定又要出现了，急忙跑出来，刚抬脚出来，却看到小黑扶着他走过来，她急忙闪身退到拐角藏了起来，看着那两人一直走到屋檐下坐着，不觉又叹了口气。
自己在藏什么呀
无生有些泄气的想着，探头看去，小黑将张公子扶着坐稳了，有些生气的站在一旁，张公子有些迷惑的样子，好半天才说道：“娘子，小黑呢？”
少女扭过头，气呼呼的说道：“不知道。”
男子笑了笑，说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变成了一个女孩子。”
“”
“娘子，你怎么有点生气？”
“没有！”
“”
“”
“娘子，今天月亮真美。”
“”
“娘子快坐下，如此美景，你不要生气了。”
“我才不坐”
“快，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看月色了。”
“好吧。”
“娘子你真好。”
“才不好！”
小黑坐下，与张公子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侧头冲她笑着，又拉过她的手，轻轻说道：“辛苦你照顾我。”
小黑红了眼眶，撇过头去不再说话，张公子却看着她的侧脸，微微笑着。
躲在一旁的无生已经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转身离开，回头却看到鳞生默默的站在不远处，心里一惊，不知如何是好。
鳞生见她擦着眼泪，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心里就塌了一块，他走过去将她抱进怀里，无生楞了一下，伤心c感动加委屈就混在了一起，忍不住啜泣起来。
无生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鳞生觉得如火烧在他胸口，他叹了口气，将她抱得紧了些：“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才能让你明白。”他语气里的哀伤让无生心痛起来，隐隐猜到什么，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鳞生”她抬起头轻轻说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对我非常非常重要，可是羽生羽生也很重要”
“我喜欢你，无生，就像”鳞生不想听到羽生的名字，他打断她，几乎是匆忙的剖开自己的心意，可是他停下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所谓的喜欢，无生却听懂了，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的，”她轻轻说着：“我明白的。”
“你不明白”鳞生摇摇头：“这一路，我想了很多，你不明白。”
“鳞生？”
鳞生看着她，他捧着她的脸，将她脸颊上为另一个人而流的眼泪擦掉，看着她在月色下迷茫又慌张的眼神，低下头去，落下轻柔又极浅的一吻，柔声说道：“不要再哭了。”
“鳞生”无生呆愣在原地，鳞生漆黑的眼睛里仿佛没有底，让她看不透c挣不开，她的脸上滚烫一片，全身又像是被冻住一样。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鳞生压抑数日的心情传达完，也突然回过神来，又轻松又尴尬，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闷雷，如一刀斩在乱麻上，打乱了两人的思路，他转头看去，感觉到熟悉的气突然弥漫开来，皱眉说道：“你在这等我，我去看看。”
“哦哦！”无生来不及点头，鳞生已经飞奔而去。
小黑从身后的拐角处探出头来问道：“出什么事了？”无生急忙摆摆手说道“没事”。小黑还是觉得空气中有异样，却什么都没看到，张公子见她皱眉，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
小黑摇摇头，她心里的不安已经快让她爆炸了，自从这两人来了之后，她感觉哪哪都不对劲，如今又突然她心一横，对张公子说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张公子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柔和：“你是我娘子啊。”
小黑怒气飙升：“我才不是你娘子！我是你的猫啊！你都看见我化形了，竟然以为是做梦吗！？”
张公子有些无奈，他想着，果然不能提别的女子，猫变的也不行，不由得宠溺的笑了笑，将小黑拥进怀里轻轻哄道：“我以后只梦见你好不好？”
小黑被他抱着，生的气到半空中，就变成温热的眼泪流出来，她抱着对方，将心里的不安变成放肆的哭，干脆就不撒手了，张公子被她抱着有些愕然，听着她哭，不知怎的想到另一个有月亮的夜晚，小黑站在他床前，墨绿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他摇了摇头，猫怎么会哭呢，不过小黑那么通人性他叹了口气，低声对怀里的人说道：“你不要哭了，我心里只有你的。”
小黑继续哭着，好久，低低问道：“如果，如果小黑很喜欢你呢”
张公子摸摸她的头，认真的想了想，笑道：“那也是最喜欢你，第二喜欢小黑。”
小黑一惊，抬起头瞪着眼睛问道：“可以c可以排到第二吗？”
“当然！”张公子想到小黑霸道的样子又笑了，说道：“你可别告诉她，她会生气的。”
小黑看着他，眼睛都不眨，张公子看着有些奇怪的娘子，几乎可以从她眼睛里看出一点绿意来，刚想说话，少女却又哭了，肆无忌惮，像个孩子一样，没一会整个袖子都擦湿了。
张公子不知道她的伤心从何而来，心疼的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好喜欢你”他听见娘子从怀里发出闷闷的声音，微微笑着，轻轻说道：“我也是”
无生隔着拐角，听到两人的对话，内心震动，更加不敢过去，只好往屋顶上一跳，打算没骨气的躲一会。
只是她刚跳上屋顶，另一个身影就轻飘飘的落了下来，无生的脸瞬间惨白。
男人站在屋顶上，通身雪白，黑发绑在脑后，眼睛被亚麻色的布遮着，看不出全貌，只是那光洁的额头和瘦削清冷的下巴，分明是羽生！
“羽生”
无生整个人呆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羽生似乎没有听见她，他眼前的佛印闪着光，令无生不安。
突然，他动了，几乎没有声响，他瞬间到了无生面前，手指一点，佛光印在她额头上。这一切太快，无生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生生定在原地。
“羽”她睁大眼睛，发现连话都说不出来。
羽生毫无察觉，白影闪过，他已经到了地面，落在张公子和小黑旁边。
小黑警觉，已经跳了起来，看见他素白衣衫，一头银发比月亮还耀眼，眼皮跳了跳，胸口突然发紧。
羽生“看”着两人，正确的说，是看着张公子，一瞬间，他紧抿的嘴微微一动，小黑终于察觉到不对，妖气就炸开来。
“我的。”
羽生的声音清冽如月，带着一丝冰冷的气息，小黑还未听清楚，他已经抬手，白光越过她往张公子胸口一拍，张公子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不！”小黑冲了上去，想要接住对方坠地的身体，一片莲瓣从张公子胸口飘出来，擦过她的耳边向她身后飞去，她哑然回首，那片莲瓣已经飞到羽生手中。
不！她内心大喊一声，身体却惯性的冲过去将他扶起来，“你怎样有没有事啊？”
张公子听到她颤抖的声音，看着她，剧痛让他脑中一片空白，但眼神渐渐空明起来，他痛苦的脸上慢慢溢出一丝微笑，轻轻叫道：“小黑。”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黑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张公子却不给她时间，只言片语便消失在原地。一片空茫从小黑心里压过来，奔涌的恨意浮上她的眼睛，目光一瞬间翠绿，她回头死死盯住羽生的手，看到一点点萤光连同莲瓣一起融到羽生的手掌中。
“还给我”她跳起来，扑上去撕咬，羽生挥掌将她拦下，毫不费力。
“还我！”她听到自己野兽般的怒吼，看到对方皱起的眉头。
那一片莲瓣隐入羽生手心，奇怪的感觉渗透到意识中，他听到少女的声音，只是重复着又说了一句：“我的。”
“不是！不是你的！张公子才不是你！”少女惨厉异常，扑了过来，羽生想也不想，狠狠一掌拍了过去，小黑痛呼一声，倒在地上连吐几口鲜血
“你”小黑无法动弹，她看着羽生冷冷挥袖，挣扎着要爬起来，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乌云遮住了月亮，她转头看着张公子消失的地方，只觉得天上的星星都要掉下来，再也支持不住，蜷缩着化出原形。
朦胧间，脚步声响起，一片暗绿映入眼帘，她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清俊温和的笑脸，轻轻说道：“原来猫也会哭的。”
“你谁？”她想说话，却快要没有力气。
那人又笑了，有些心疼，说：“睡吧。”
他的话仿佛有某种魔力，深沉的黑暗朝小黑袭来，她再也无法抗拒，意识涣散起来，昏昏沉沉间，她听到自己哭起来，唤着：“公子”
荒宅刹那间恢复了寂静，无生看着突然出现的段十六，拼命挣扎，却不能动。
段十六看了一眼远处，鳞生要回来了，他跳上屋顶，轻轻拍在无生额头上，无生呻吟一声，跪倒在地。
羽生察觉到佛印解除，抬起头来看向他们，随即，又被另一股气吸引了目光。
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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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又正是这么多复杂的情绪，让他明白无生在这茫茫红尘里有多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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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你怎么有点生气？”
“没有！”
“”
“”
“娘子，今天月亮真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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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坐”
“快，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看月色了。”
“好吧。”
“娘子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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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生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鳞生觉得如火烧在他胸口，他叹了口气，将她抱得紧了些：“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才能让你明白。”他语气里的哀伤让无生心痛起来，隐隐猜到什么，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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