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5.没事
虽然很浅，但是能那股血的味道，莘柠不会认错。
她低下头换鞋，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家里会有这种味道。
莘秋柔虽然说不上有洁癖，但也不至于让家里有怪味。
这个疑问在莘柠走到客厅中央的时候，更为强烈。
在这个地方，血的味道更重了，明明地上干干净净，她却能嗅到血的腥重，而且她很清楚，这个血的味道并不算是太新鲜，至少不是刚刚出现的。
用头发根都能想到，这不是杀鸡时能有的浓重气息，再说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在客厅里宰鸡？
她想来想去，也没向莘秋柔发问。
只因为莘秋柔给她的感觉太陌生了，根本不像以前那个抚养了她十多年的小姑姑。
“手链呢？”
“宇飒呢？”
两人同时发问，提的问题却截然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莘秋柔的脸色似乎一下子沉了。
她接过莘柠递过去的手链，往后看了一眼：“周宇飒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莘柠愣了一下，“我好几天没跟他说话了。”
莘秋柔打量着那串手链，很随意的说：“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莘柠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这个时间，表弟应该在学校里上课，医学生的课表比她可满多了。
莘秋柔似乎专心看手链，并没有要再问她事情的意思，莘柠穿过客厅，到了周宇飒的门口。
她一心想要吓对方一跳，蹑手蹑脚的扒在门口往里看，周宇飒正半躺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似乎是什么专业课的书，看得神情专注。
正常c健康的周宇飒，和她梦见的那个绝望的怪物不一样。
莘柠暗笑自己最近神经紧张，梦里的事怎么能当真呢？
“嘿！”
莘柠突然从门后蹦出，满心想要吓他一吓。
声音不大不小，在周宇飒安静的房间里仿佛一颗石子扎入平静的湖水。
没有被吓到后的故作愠态，周宇飒好像有点迟钝，他愣了愣，才慢慢抬起头。
莘柠的笑僵在脸上。
“怎么回事？”
走到正面，她才看见周宇飒的右边胳膊用绷带厚厚的打着，吊在颈上，额上和下巴也贴着纱布。
周宇飒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哥，眉眼之间有些秀气，此时脸上却有些肿肿的，就像被谁狠狠的扇过。
他抬头看着莘柠，笑得有点勉强：“这么早回来了？你逃课？”
说话的时候，似乎扯到嘴角的伤口，他龇了一下，还是保持着对莘柠的笑。
“没逃，你怎么伤成这个鬼样子？跟人打架了？”莘柠瞪大了眼，对方的嗓子虽然没有梦中那样坏嘚彻底，却也有点难听的沙哑。
话说完，自己也觉得荒唐，虽然表弟从小的脾气不算好，但也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跟人打架的性子，长这么大，莘柠也就听过一次他因为打架被喊了家长。
那是初中的时候，她和周宇飒在同一个学校的不同班级，两个人都是班里的尖子生，有一次下课的时候她到办公室找老师问题目，发现周宇飒和几个男生并排站在他们班主任的面前。
班主任一脸生气，正喋喋不休的喷着唾沫。
莘柠又惊讶又好奇，却没办法问什么。
那天晚上，周宇飒是和莘秋柔一起回家的，刚进门，莘秋柔就抄起一个鸡毛掸子狠狠的打在周宇飒身上。
“打，我让你打！辛辛苦苦赚钱供你去读书，你就学会了打架！”
鸡毛掸子是老竹子做的，莘秋柔大概也是下了死力，一声声落在周宇飒身上发出闷响。
身上本就挂了彩的周宇飒虽然被打得疼，一抽一抽的，却没有躲，只是低着头站在原地。
“你说不说理由？你说不说？”莘秋柔气得要命。
“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周宇飒梗着脖子咬着牙，目光扫到循声从房里出来的莘柠，闪躲了一下，又别过了头。
莘柠有时候甚至怀疑周宇飒是不是莘秋柔和仇人生的孩子，每次下手都狠得不行，等她把鸡毛掸子从莘秋柔手里抢下，自己也挨了好几下抽打，落在手上钝钝的发疼。
“你爸要是看见你这个鬼样子，说不定都要气活！我当初还不如不生你！讨债鬼！”莘秋柔指着周宇飒的鼻子狠狠的说完后，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莘柠给周宇飒的伤口上药的时候，小心的问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表弟，为什么要和那几个男生打架，她知道那几个人平时就爱捣蛋，周宇飒和他们的来往并不多。
“想打就打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周宇飒有些不耐烦，他撇过头，看也不看莘柠一眼。
莘柠气得连动作都加大了几分：“臭小鬼！你看把小姑姑气的。”
周宇飒猝不及防，被按得连连抽气，却还是嘴硬：“莘柠你不过比我大几个月！不要老是一副大姐头的样子命令我！”
他恶狠狠的说道，目光无意落在她的手臂上，愣了两秒，忽然就变了语气。
“你这儿怎么青了。”他伸手去戳了戳莘柠。
“别碰，疼死了，还不是刚刚为了你这不省心的家伙，”莘柠见对方有几秒愣神，语气又放软了些，“小姑姑工作不容易，你就不能”
不等她说完，周宇飒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跌打酒，拽着她的手就往上倒。
“下次这种事不要你管，”他不轻不重的按着发青的位置，垂着眸看不清表情，“我做事有分寸。”
周宇飒向来都和莘柠关系好，他的举动让莘柠的气消了不少，少年老成的语气却让她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有分寸，你成绩这么好，要是因为打架被处分，影响中考怎么办？”
周宇飒像听见了什么滑稽的事，他笑了一声，语气里甚至有点过分傲慢：“中考不就是看成绩吗，我这个成绩哪个学校不是抢着要？”
恍惚回想起那件事，莘柠的脑子里忽然又闪出昨晚的梦，两者交叠在一起，最后汇聚成周宇飒伤痕累累的站在她面前，说一句——一
“救我，姐姐。”
等她回过神，再看向周宇飒的时候，才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你这伤口到底怎么弄的，还打上石膏。”
为了掩饰自己的走神，莘柠故意皱起眉头，带着满满的嫌弃：“不会到了大学还打架吧？”
“我就是”
“还好意思说，自己走路不看路，结果被车撞了。”
莘秋柔冷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莘柠回过头，莘秋柔手里拿着那串红色玛瑙手链，表情不太好看，斜眼看着周宇飒。
“被车撞了？”莘柠的脑子轰的一声，连忙坐到周宇飒的床边，“严重吗，为什么没去医院？”
周宇飒扯了扯嘴角：“没什么事啊。”
“小姑姑，你也不告诉我，”莘柠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她稳了稳语气，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量自然，“什么时候的事？”
“问他自己，”莘秋柔抬了抬下巴，“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直到门口传来关门的声音，周宇飒才开口：“就星期天。”
这三个字一出，莘柠的后背都开始发麻了。
星期天，又是星期天。
纪星河在这一天几乎窒息，魏子俊莫名其妙的摔了一跤。
连没有见面的周宇飒，都被车撞得要打上石膏。
“不过没什么大事，”周宇飒用左手拉了拉后背的枕头，让自己靠得更舒服点，“养几天就好了。”
“你不是都骨折了吗，哪里还好？而且脸都肿了，你这”莘柠心乱如麻，甚至都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的喉咙又是怎么回事？”
周宇飒的嗓音正常的时候说不上男神音，但也不难听，现在哑着嗓子说话，实在是折磨耳朵，莘柠皱着眉看他，却不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前两天感冒了啊，”周宇飒白了她一眼，“难道被车撞了撞我嗓子还坏了？你不要老是联想力这么丰富好不好，什么骨折，只是有点儿骨裂，一点点而已。”
在莘柠眼里，周宇飒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是她有时候觉得难以忍受的，就是喜欢无故呛她。
“行行行，关心成了驴肝肺，你午饭吃了吗？”
莘柠不过随便一问，没想到周宇飒眼睛一亮，变得雀跃起来：“没。”
“饭点都过了，还没吃？”莘柠第一时间想到莘秋柔没什么好气的脸，她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儿子被撞伤了，小姑姑好像丝毫不担心，更多的好像还是不耐烦。
以前也是，周宇飒不犯错也就罢，有丁点儿小差错，她就能一下子翻脸，前一秒还温声细语的和莘柠说着话，下一秒就能直接抽鸡毛掸子往周宇飒身上挥去。
“你想吃什么，我做吧。”
周宇飒就差没在脸上刻上“请你帮我做午饭”这几个字了，莘柠也不好假装没看见。
她放下背包，往厨房走去。
“西红柿牛腩面，冰箱里有周末没吃完的牛腩！可以的话再加个蛋，记得要嫩嫩的。”表弟的声音忽然就变得雀跃起来。
这不还是个孩子嘛，莘柠的心里虽然沉重，周宇飒的话还是让她稍微有了些笑意。
看着莘柠出去，周宇飒脸上扯起来的笑一点点沉了下去，最后完全消失了，连莘柠刚才看见奕奕有神的眼里都变得黯然。
他从身后抽出刚才趁莘柠没注意收起来的大本子，动作有点大，扯到了右手的伤。
周宇飒疼得脸都皱了起来，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缓慢又吃力的继续扯着那一大本东西。
他小心翼翼的把那本东西放在腿上，翻开两页。
不是什么专业书，而是一本相册，里面的照片看起来也有一定年头了，有种微微的旧态。
他的目光落在左侧的合照上，一个绑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四五岁，抱着跟她差不多高的长耳灰兔子毛公仔，脸上却是小大人似的，噘着嘴看向另一边，神色里是没有掩饰的嫌弃。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个坐在地上的小男生，年龄和她相仿，圆嘟嘟的小脸因为哭闹憋得通红，他张着嘴，看得出当时是在大声的哭闹着。
周宇飒的手指轻轻拂过小女孩的脸，脸上露出了很难察觉的温柔。
他的目光移向下一张照片，还是那两个小孩子，不同的是两个人都笑开了花，一人拿着一个吹泡泡的圈圈，在他们周围，是被阳光照射映出了七彩的肥皂泡泡。
“从小到大都这么傻。”
话虽如此，他的脸上却出现了很浅的笑，但这笑不过持续了半秒，他的脸上就出现了非常痛苦的神情。
周宇飒按着自己的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舒缓着痛感，汗珠顺着他的额边往下滑，要不是怕引来厨房里的人的注意，他早就叫出声了。
可是脑子里仿佛有人在用刀子，一刀一刀的割着，这种痛觉，有增无减。
“不行，不行，我不能”他像是在反驳着谁的话，又像在对自己强调，双眼紧紧的盯着身下的相册。
本来双眸黑白分明的年轻人，眼底不断出现暗红，再消失，又出现，反反复复，就像是为了折磨他的神经，把他的脑子搅得一塌糊涂。
周宇飒全身有如神经质般抖了起来，他把手背伸到嘴边，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完好的左手把被子一扯，盖住了整个人。
小锅里的番茄在水里上下翻滚，飘出的热气荡到莘柠的脸上，有些热，她却没有管。
她本来以为自己找到了些头绪，然而周宇飒的受伤却推翻了她的猜想。
莘柠原本的猜想是在她的周围有个什么怪物，对她怀有恶意，因为自己能驱赶它，所以它只能去伤害待在她身边的人。
可是周宇飒和她，自从开学之后就没见过面了。
现在的鬼怪害人还带查族谱的吗？
把面放到沸腾的番茄汤里，莘柠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里到处都充斥着解不开的谜和危机四伏？
莘柠忽然有点想周思年。
不是她对对方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现在大概也只有周思年不会觉得她是在发疯，也只有周思年能稍微解答她心中的疑问。
周思年以前是怎么面对这些问题的呢？在他最开始面对这些神神怪怪时，他应该也是迷茫又慌张的吧？
把面端到饭桌上的时候，周宇飒刚好也从房间里走出来。
莘柠打量了一下穿着睡衣的表弟，除了打着石膏的右手和脸上的纱布，别的地方似乎没什么问题，就是脸色有点不太好。
周宇飒的嘴唇和面色都有点发白，他慢吞吞的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后就不动了。
“来吃啊，面吸水了就烂了。”莘柠打量着大爷似的周宇飒，心里嘀咕对方又要编排什么戏。
果不其然，周宇飒把头一仰，直直的倒在沙发上，倒着看莘柠：“手疼，夹不了面。”
“夹不了就别吃了。”莘柠说着就佯装把面端走。
周宇飒连忙摆出一副惨兮兮的表情：“别嘛，姐姐，你看我的右手，怎么吃。”
他用左手拉着莘柠的衣角，摆出一副无赖的表情。
“那你说怎么办？”
“喂我！”周宇飒笑嘻嘻的说。
“你再动来动去，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莘柠端着碗，故作发怒的说，“这么大了还要人喂，羞不羞啊？”
“我舍己为人，给你个机会学习一下怎么喂男朋友吃东西，免得以后笨手笨脚的出丑。”周宇飒吸溜掉一口面后，有些含糊不清的说。
“不需要！”
周宇飒乜着莘柠，一脸促狭：“看样子，到现在为止，你还是没有找到男朋友啊？”
“看样子，这学期你又有了新女朋友啊？”莘柠没好气的反击。
周宇飒并不回答，只是一脸得色的咬下一块牛腩：“我真的不信没人追你，说真的，你是不是在偷偷谈恋爱没告诉我？”
“是不是陷入热恋之后的人都会特别热衷于当红娘啊？”莘柠扒拉着碗里的面，“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了？”
“这不是想着，趁我还在，帮你把把关吗？免得你所托非人。”
莘柠听这话说得古怪：“什么叫趁你还在？你要干嘛去？”
周宇飒似乎被牛腩噎住了，半天才吞下去：“就，我读完本科这几年，总要继续往上念吧，到时候指不定去外省还是国外念——一”
两人正说着，家门被打开了。
莘秋柔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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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头换鞋，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家里会有这种味道。
莘秋柔虽然说不上有洁癖，但也不至于让家里有怪味。
这个疑问在莘柠走到客厅中央的时候，更为强烈。
在这个地方，血的味道更重了，明明地上干干净净，她却能嗅到血的腥重，而且她很清楚，这个血的味道并不算是太新鲜，至少不是刚刚出现的。
用头发根都能想到，这不是杀鸡时能有的浓重气息，再说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在客厅里宰鸡？
她想来想去，也没向莘秋柔发问。
只因为莘秋柔给她的感觉太陌生了，根本不像以前那个抚养了她十多年的小姑姑。
“手链呢？”
“宇飒呢？”
两人同时发问，提的问题却截然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莘秋柔的脸色似乎一下子沉了。
她接过莘柠递过去的手链，往后看了一眼：“周宇飒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莘柠愣了一下，“我好几天没跟他说话了。”
莘秋柔打量着那串手链，很随意的说：“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莘柠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这个时间，表弟应该在学校里上课，医学生的课表比她可满多了。
莘秋柔似乎专心看手链，并没有要再问她事情的意思，莘柠穿过客厅，到了周宇飒的门口。
她一心想要吓对方一跳，蹑手蹑脚的扒在门口往里看，周宇飒正半躺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似乎是什么专业课的书，看得神情专注。
正常c健康的周宇飒，和她梦见的那个绝望的怪物不一样。
莘柠暗笑自己最近神经紧张，梦里的事怎么能当真呢？
“嘿！”
莘柠突然从门后蹦出，满心想要吓他一吓。
声音不大不小，在周宇飒安静的房间里仿佛一颗石子扎入平静的湖水。
没有被吓到后的故作愠态，周宇飒好像有点迟钝，他愣了愣，才慢慢抬起头。
莘柠的笑僵在脸上。
“怎么回事？”
走到正面，她才看见周宇飒的右边胳膊用绷带厚厚的打着，吊在颈上，额上和下巴也贴着纱布。
周宇飒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哥，眉眼之间有些秀气，此时脸上却有些肿肿的，就像被谁狠狠的扇过。
他抬头看着莘柠，笑得有点勉强：“这么早回来了？你逃课？”
说话的时候，似乎扯到嘴角的伤口，他龇了一下，还是保持着对莘柠的笑。
“没逃，你怎么伤成这个鬼样子？跟人打架了？”莘柠瞪大了眼，对方的嗓子虽然没有梦中那样坏嘚彻底，却也有点难听的沙哑。
话说完，自己也觉得荒唐，虽然表弟从小的脾气不算好，但也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跟人打架的性子，长这么大，莘柠也就听过一次他因为打架被喊了家长。
那是初中的时候，她和周宇飒在同一个学校的不同班级，两个人都是班里的尖子生，有一次下课的时候她到办公室找老师问题目，发现周宇飒和几个男生并排站在他们班主任的面前。
班主任一脸生气，正喋喋不休的喷着唾沫。
莘柠又惊讶又好奇，却没办法问什么。
那天晚上，周宇飒是和莘秋柔一起回家的，刚进门，莘秋柔就抄起一个鸡毛掸子狠狠的打在周宇飒身上。
“打，我让你打！辛辛苦苦赚钱供你去读书，你就学会了打架！”
鸡毛掸子是老竹子做的，莘秋柔大概也是下了死力，一声声落在周宇飒身上发出闷响。
身上本就挂了彩的周宇飒虽然被打得疼，一抽一抽的，却没有躲，只是低着头站在原地。
“你说不说理由？你说不说？”莘秋柔气得要命。
“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周宇飒梗着脖子咬着牙，目光扫到循声从房里出来的莘柠，闪躲了一下，又别过了头。
莘柠有时候甚至怀疑周宇飒是不是莘秋柔和仇人生的孩子，每次下手都狠得不行，等她把鸡毛掸子从莘秋柔手里抢下，自己也挨了好几下抽打，落在手上钝钝的发疼。
“你爸要是看见你这个鬼样子，说不定都要气活！我当初还不如不生你！讨债鬼！”莘秋柔指着周宇飒的鼻子狠狠的说完后，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莘柠给周宇飒的伤口上药的时候，小心的问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表弟，为什么要和那几个男生打架，她知道那几个人平时就爱捣蛋，周宇飒和他们的来往并不多。
“想打就打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周宇飒有些不耐烦，他撇过头，看也不看莘柠一眼。
莘柠气得连动作都加大了几分：“臭小鬼！你看把小姑姑气的。”
周宇飒猝不及防，被按得连连抽气，却还是嘴硬：“莘柠你不过比我大几个月！不要老是一副大姐头的样子命令我！”
他恶狠狠的说道，目光无意落在她的手臂上，愣了两秒，忽然就变了语气。
“你这儿怎么青了。”他伸手去戳了戳莘柠。
“别碰，疼死了，还不是刚刚为了你这不省心的家伙，”莘柠见对方有几秒愣神，语气又放软了些，“小姑姑工作不容易，你就不能”
不等她说完，周宇飒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跌打酒，拽着她的手就往上倒。
“下次这种事不要你管，”他不轻不重的按着发青的位置，垂着眸看不清表情，“我做事有分寸。”
周宇飒向来都和莘柠关系好，他的举动让莘柠的气消了不少，少年老成的语气却让她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有分寸，你成绩这么好，要是因为打架被处分，影响中考怎么办？”
周宇飒像听见了什么滑稽的事，他笑了一声，语气里甚至有点过分傲慢：“中考不就是看成绩吗，我这个成绩哪个学校不是抢着要？”
恍惚回想起那件事，莘柠的脑子里忽然又闪出昨晚的梦，两者交叠在一起，最后汇聚成周宇飒伤痕累累的站在她面前，说一句——一
“救我，姐姐。”
等她回过神，再看向周宇飒的时候，才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你这伤口到底怎么弄的，还打上石膏。”
为了掩饰自己的走神，莘柠故意皱起眉头，带着满满的嫌弃：“不会到了大学还打架吧？”
“我就是”
“还好意思说，自己走路不看路，结果被车撞了。”
莘秋柔冷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莘柠回过头，莘秋柔手里拿着那串红色玛瑙手链，表情不太好看，斜眼看着周宇飒。
“被车撞了？”莘柠的脑子轰的一声，连忙坐到周宇飒的床边，“严重吗，为什么没去医院？”
周宇飒扯了扯嘴角：“没什么事啊。”
“小姑姑，你也不告诉我，”莘柠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她稳了稳语气，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量自然，“什么时候的事？”
“问他自己，”莘秋柔抬了抬下巴，“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直到门口传来关门的声音，周宇飒才开口：“就星期天。”
这三个字一出，莘柠的后背都开始发麻了。
星期天，又是星期天。
纪星河在这一天几乎窒息，魏子俊莫名其妙的摔了一跤。
连没有见面的周宇飒，都被车撞得要打上石膏。
“不过没什么大事，”周宇飒用左手拉了拉后背的枕头，让自己靠得更舒服点，“养几天就好了。”
“你不是都骨折了吗，哪里还好？而且脸都肿了，你这”莘柠心乱如麻，甚至都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的喉咙又是怎么回事？”
周宇飒的嗓音正常的时候说不上男神音，但也不难听，现在哑着嗓子说话，实在是折磨耳朵，莘柠皱着眉看他，却不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前两天感冒了啊，”周宇飒白了她一眼，“难道被车撞了撞我嗓子还坏了？你不要老是联想力这么丰富好不好，什么骨折，只是有点儿骨裂，一点点而已。”
在莘柠眼里，周宇飒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是她有时候觉得难以忍受的，就是喜欢无故呛她。
“行行行，关心成了驴肝肺，你午饭吃了吗？”
莘柠不过随便一问，没想到周宇飒眼睛一亮，变得雀跃起来：“没。”
“饭点都过了，还没吃？”莘柠第一时间想到莘秋柔没什么好气的脸，她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儿子被撞伤了，小姑姑好像丝毫不担心，更多的好像还是不耐烦。
以前也是，周宇飒不犯错也就罢，有丁点儿小差错，她就能一下子翻脸，前一秒还温声细语的和莘柠说着话，下一秒就能直接抽鸡毛掸子往周宇飒身上挥去。
“你想吃什么，我做吧。”
周宇飒就差没在脸上刻上“请你帮我做午饭”这几个字了，莘柠也不好假装没看见。
她放下背包，往厨房走去。
“西红柿牛腩面，冰箱里有周末没吃完的牛腩！可以的话再加个蛋，记得要嫩嫩的。”表弟的声音忽然就变得雀跃起来。
这不还是个孩子嘛，莘柠的心里虽然沉重，周宇飒的话还是让她稍微有了些笑意。
看着莘柠出去，周宇飒脸上扯起来的笑一点点沉了下去，最后完全消失了，连莘柠刚才看见奕奕有神的眼里都变得黯然。
他从身后抽出刚才趁莘柠没注意收起来的大本子，动作有点大，扯到了右手的伤。
周宇飒疼得脸都皱了起来，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缓慢又吃力的继续扯着那一大本东西。
他小心翼翼的把那本东西放在腿上，翻开两页。
不是什么专业书，而是一本相册，里面的照片看起来也有一定年头了，有种微微的旧态。
他的目光落在左侧的合照上，一个绑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四五岁，抱着跟她差不多高的长耳灰兔子毛公仔，脸上却是小大人似的，噘着嘴看向另一边，神色里是没有掩饰的嫌弃。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个坐在地上的小男生，年龄和她相仿，圆嘟嘟的小脸因为哭闹憋得通红，他张着嘴，看得出当时是在大声的哭闹着。
周宇飒的手指轻轻拂过小女孩的脸，脸上露出了很难察觉的温柔。
他的目光移向下一张照片，还是那两个小孩子，不同的是两个人都笑开了花，一人拿着一个吹泡泡的圈圈，在他们周围，是被阳光照射映出了七彩的肥皂泡泡。
“从小到大都这么傻。”
话虽如此，他的脸上却出现了很浅的笑，但这笑不过持续了半秒，他的脸上就出现了非常痛苦的神情。
周宇飒按着自己的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舒缓着痛感，汗珠顺着他的额边往下滑，要不是怕引来厨房里的人的注意，他早就叫出声了。
可是脑子里仿佛有人在用刀子，一刀一刀的割着，这种痛觉，有增无减。
“不行，不行，我不能”他像是在反驳着谁的话，又像在对自己强调，双眼紧紧的盯着身下的相册。
本来双眸黑白分明的年轻人，眼底不断出现暗红，再消失，又出现，反反复复，就像是为了折磨他的神经，把他的脑子搅得一塌糊涂。
周宇飒全身有如神经质般抖了起来，他把手背伸到嘴边，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完好的左手把被子一扯，盖住了整个人。
小锅里的番茄在水里上下翻滚，飘出的热气荡到莘柠的脸上，有些热，她却没有管。
她本来以为自己找到了些头绪，然而周宇飒的受伤却推翻了她的猜想。
莘柠原本的猜想是在她的周围有个什么怪物，对她怀有恶意，因为自己能驱赶它，所以它只能去伤害待在她身边的人。
可是周宇飒和她，自从开学之后就没见过面了。
现在的鬼怪害人还带查族谱的吗？
把面放到沸腾的番茄汤里，莘柠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里到处都充斥着解不开的谜和危机四伏？
莘柠忽然有点想周思年。
不是她对对方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现在大概也只有周思年不会觉得她是在发疯，也只有周思年能稍微解答她心中的疑问。
周思年以前是怎么面对这些问题的呢？在他最开始面对这些神神怪怪时，他应该也是迷茫又慌张的吧？
把面端到饭桌上的时候，周宇飒刚好也从房间里走出来。
莘柠打量了一下穿着睡衣的表弟，除了打着石膏的右手和脸上的纱布，别的地方似乎没什么问题，就是脸色有点不太好。
周宇飒的嘴唇和面色都有点发白，他慢吞吞的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后就不动了。
“来吃啊，面吸水了就烂了。”莘柠打量着大爷似的周宇飒，心里嘀咕对方又要编排什么戏。
果不其然，周宇飒把头一仰，直直的倒在沙发上，倒着看莘柠：“手疼，夹不了面。”
“夹不了就别吃了。”莘柠说着就佯装把面端走。
周宇飒连忙摆出一副惨兮兮的表情：“别嘛，姐姐，你看我的右手，怎么吃。”
他用左手拉着莘柠的衣角，摆出一副无赖的表情。
“那你说怎么办？”
“喂我！”周宇飒笑嘻嘻的说。
“你再动来动去，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莘柠端着碗，故作发怒的说，“这么大了还要人喂，羞不羞啊？”
“我舍己为人，给你个机会学习一下怎么喂男朋友吃东西，免得以后笨手笨脚的出丑。”周宇飒吸溜掉一口面后，有些含糊不清的说。
“不需要！”
周宇飒乜着莘柠，一脸促狭：“看样子，到现在为止，你还是没有找到男朋友啊？”
“看样子，这学期你又有了新女朋友啊？”莘柠没好气的反击。
周宇飒并不回答，只是一脸得色的咬下一块牛腩：“我真的不信没人追你，说真的，你是不是在偷偷谈恋爱没告诉我？”
“是不是陷入热恋之后的人都会特别热衷于当红娘啊？”莘柠扒拉着碗里的面，“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了？”
“这不是想着，趁我还在，帮你把把关吗？免得你所托非人。”
莘柠听这话说得古怪：“什么叫趁你还在？你要干嘛去？”
周宇飒似乎被牛腩噎住了，半天才吞下去：“就，我读完本科这几年，总要继续往上念吧，到时候指不定去外省还是国外念——一”
两人正说着，家门被打开了。
莘秋柔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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