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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4.16 屈辱和妥协

  一时间,殿中的空气凝滞如愁云,许久,敷长老回过神,“那便什么都不做,放任杀害荀岫的凶手逍遥法外?”

  “是啊,无论是谁,不能轻易饶过他。”

  “我们且先把含影殿翻个底朝天,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线索。”

  “可我们早上已经仔细查过,一无所获啊。”

  “召魂术也用过了,一丝响应都没有,想必他已被地狱的接引使者带走,回归轮回了吧。”敷长老面带无奈,沉声道,“他怎么会甘心?即便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宿主,也可借强横的灵魂之力多留些时间,另求生路啊”

  大殿之中,一时陷入沉闷的死寂。

  萧慧萱望着阶下面色悲戚的长老们,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恐惧。

  是的,恐惧。她平日虽然不喜荀岫深居简出,很少参与活动,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但她不得不承认,有荀岫在,学院的根基便能稳固一分。

  可是老师怎么了?明明有线索,他为何不拿出来?

  “荀长老天寿将尽,此时坐化,也算寿终正寝,诸位长老,且节哀吧,切不要因此,影响了修行。”

  “这是自然。”

  长老们带着亲近徒弟离开后,空旷的大殿中便只剩下院长和萧慧萱,院长起身,朝后殿走去,萧慧萱紧紧跟随。

  “你心有疑惑。”院长道。

  “老师,你为何不把祖灵石拿出来,给长老们看看。黑莹虫和烈火飞蚁的躁动还未平息,显然有一个金火双灵根的人拿过它”

  院长淡淡一笑,没有解释,萧慧萱只能带着疑惑,亦步亦趋跟上去,正在这时,后面传来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二人回头,一个学生跑了过来:“院长,荀长老的侄孙,江恒江师兄求见。”

  张鸿望着山路上行人逐渐稀少,感到如坠梦中的恍惚,而且随着龙王大半天都没来找他,他心脏中的惶恐越来越强烈。

  前几日不觉,这时半天没见人来,他陡然意识到,自己没有主动联系龙王的途径。这让他又回归了之前那种不确定,如水上的浮萍,愈发迫切地想找到龙王,求一丝安心。

  “别担心,出了这么大的事,内门肯定会有仪式。等得了空,他就会来找你。”

  张鸿无奈,却只能点头。

  不知那次袭击,龙王有否认出荀岫,现在有否猜出是自己下的手。

  又翻过几个坡,还没抵达宿舍,忽然,他的瞳孔骤然一缩,不由顿足,警惕地盯着门前禁制外的红衣人。那抹红云张狂又燥烈,张鸿远远便觉似乎有火舌灼面。

  是李焱。

  上次送龙王离开,李焱就偷偷在外面监视,这次龙王不在,他来做什么?

  李焱嘴角钩起一丝威胁的笑容,朝他走了过来,“猴子,我向你发起决斗挑战,你接么。”

  “真是丢尽我修道之人的脸面。”妖道冷冷嗤了一声。

  张鸿顿时有些恼恨,想骂回去,一巴掌打烂李焱的脸,但面前熊熊烈火般的存在,强横到让他窒息,面前如烈火炙烤,背心却战栗不止,冒出凉嗖嗖的冷汗。

  李焱的目光扫向下方,盯着张鸿几乎无法站直,不住发抖的腿,钩起了嘴角。

  望着对方带着讥笑的脸,张鸿压抑着心中的羞恼,他清楚,在强横恐怖的实力面前,什么尊严愤怒,都不值一提,理智告诉他,必须安抚李焱,逃过这一劫。

  “我我没有修为,我认输。”张鸿露出恐惧的表情。

  李焱讥笑一声,“一个好好的男儿,却不战便降,以求保命,丢不丢人?”

  “蝼蚁尚且知道贪生,我一介凡人,短短几十年寿命,自然也要珍惜。只要活着就好,先有命在,才能有颜面。”张鸿捏紧了拳头,“李师兄皓月之光,何必计较我这枚萤虫?”

  李焱仿佛被他逗乐了,噗嗤笑了出来,“你倒嘴甜,你便是靠这张甜嘴迷惑住阿尘的么?你也知自己一介凡人,何德何能,受他如斯器重?”

  张鸿浑身绷得发抖,紧攥的指甲,嵌进了掌心的皮肉里,直到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和粘腻,张鸿猛然回神。

  冷静,不能愤怒。

  他盯着李焱的眼睛,不知道自己的扭曲受辱的表情,给了对方一丝得逞的痛快。

  “怎么,接受我的挑战么?”

  “挑战什么?战斗么?”

  “你果然会答应。不止如此,还有笔试。”

  “好我接受。我”

  “若我现在便与你决斗,只会招人笑耳。我会给你最多一年时间,你不是先天道体么,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修炼。也好让我和阿尘看清楚,你这种先天道体,到底值不当所有人的追捧!”

  “好,多谢李师兄给我时间缓冲。”

  “你若当真谢我,便拿出些态度。我要你一年之内,我们决斗之前,禁止接近阿尘,与他亲近。”

  “凭什么?”张鸿立刻问了出来,语调都忍不住变得尖利。

  “凭我比你强太多。你没有选择。”李焱背过身,淡淡道。

  李焱的每个动作,都如烈火烹面,张鸿汗出如浆,捏着剧痛的拳头,咬牙答道:“行,我答应你。”

  李焱说完,便怡然自得地去了。张鸿浑身颤抖,脚步虚浮,如同踩在云上,恍恍惚惚地回到宿舍。

  他抱紧头,贴着门蹲了下去,一下坐在地上。一声痛苦的唔咽从他喉咙中发出,接着是剧烈起伏的低嚎。他把脸埋在膝盖上,抓住一丛已有点长的头发,自虐般的撕扯。

  他太弱了。在这个世界的底层。想做什么都由不得自己决定,这种屈辱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从储物囊中拿出榕树枝和地心土,走到小餐桌边,把它们放在上面,然后打开泡了仙灵之气的水壶。他张开血肉模糊的指尖,拿起小小的玉瓶,估摸重量,液体还剩一大半。

  他打开瓶塞,一股灵气溢了出来。

  他紧盯着灵气,深深呼吸。

  他不想温温吞吞的修行,等不了几年慢慢来,他现在就要突破,就要引气入体。

  “不要乱来。上次通过呼吸,慢慢溢散,指尖经脉最弱,所以最先破裂。你若直接把这灵气吞入肚中,它们将直接冲击你的胃,然后是五脏六腑,你将爆体而亡”

  张鸿腿一软,跪在桌前,把玉瓶放了回去,望着瓶身上带血的手指印,对自己无能的厌恶和无奈,几欲撑爆他的理智。

  他又拿起玉瓶,滴了一滴在水里,又滴了一滴。

  等它们全部化入水中,如笼罩北平的雾霾,张鸿倒出一杯水,仰头,一口一口,直到喝光。

  脑海中,妖道望着他的动作,面带无奈,却没再阻拦。

  胃中传来明显的胀满感,张鸿连忙原地盘坐,把木石握在掌心,尝试感知胃中气的存在,调动它们。

  然而他依然什么都感受不到。

  那曾经会随着肠胃吸收,渗进五脏六腑,温养肌体的灵气,如挣扎的蛔虫,挣扎着想找出路,挣得他味中翻江倒海。

  哇的一声,气体终于找到出口,从他嘴中喷了出来,带出胃中的液体,中间混着鲜红的血丝。

  张鸿身体猛地一震,软倒下去,木石掉落在地,手臂虚软地撑住上身,另一手捂着胃,感到里面传来越来越明显的裂痛。

  他赌输了。

  “张开嘴,不要阻碍气体流出。”

  张鸿连忙照做。

  他打了个长达几分钟的响嗝,长得他差点背过气去,液体从他嘴角涌出,在地上聚成一摊。

  许久过后,那个嗝终于结束,张鸿终于夺回气管的控制权,大口呼吸。胃中好了点,裂出的伤口还在细密地疼痛,好在不会加剧。

  “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张鸿锤着头,唔咽道。

  “欲速则不达。你心已乱了,又需长时间调整。”妖道飞了出来,悬浮在半空。

  妖道魂体浑厚了许多,不像之前一缕炊烟加两个眼珠,而是保持了人形,体表还化出了宽松的衣裳。

  望着妖道俊美的身形,他苦苦一笑,“道长,你看你都有了人形,我该怎么办?”

  “一次挫折算什么。我允你靠着我的肩膀哭一次,情绪发泄出来就好了。不要因耽误修炼。”说着,飞到近前。

  张鸿伸手去摸妖道的肩膀,然而他的手指直接穿了过去。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胃中更痛了。

  “好了,打扫一下,开始修炼吧。”妖道露出微笑。

  “嗯,谢了道长。”

  来到露台,天色已近黄昏,张鸿坐到蒲团上,吐纳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稀薄灵气。

  当他开始要陷入状态时,袖中忽然传来一阵异动,把他从冥想中拉扯了出来。

  “什么东西?”妖道飞到袖子边。

  张鸿探进袖口口袋里,只见早上他联系龙王时捏碎,碎成了几块的玉片上,发出莹莹微光。

  “莫小子有回应了。”

  张鸿心脏猛的一跳,慌忙道:“他在哪?”

  话音未落,玉片上的微光如萤火虫般飘起,飞向露台之外的夜色中。

  “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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