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6.番外二 杜青璇（1）
杜青璇始终记得她与林东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
那天原本只是寒假里很寻常的一天，洗漱过后的她正躺在床上看书，外头月亮的影子映在窗帘上，屋里母亲给她新插的梅花香气正浓。
突然，一阵急促沉重的敲门声打乱了杜家平静的夜晚。杜青璇赶紧披上衣服起身下楼，以免父母被吵醒，却在客厅里碰见了也正披着衣服出来的母亲李秋娥。
“谁呀？这么晚了。”杜青璇问道。
“不知道，我去看看。”
“我和您一块去。”
“嗯。”李秋娥点了点头，和女儿一起走到了门边，隔着门朝外面喊道：“听见了听见了，别敲了，是谁呀？”
“秋娥姐，是我，我是月梅。”来人的声音在说到最后时已近哽咽。
李秋娥听见这个名字瞬间愣了一下，然后便激动地打开了门，问道：“月梅？你怎么会”
杜青璇看见门口站着一个极为瘦削美丽的女子，女子长长的黑色卷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一双大大的美目深深地陷了进去，脸上似乎还带着泪痕，她的嘴唇因为寒冷而冻得发抖，却用身上单薄的衣衫裹着怀里一个同样瘦小的孩子。
李秋娥立马将女子母子二人往屋里拉，那个叫月梅的女子却并不进屋来，只用两只手重重地握住了李秋娥的手，似下了无穷的决心似的对她说道：“秋娥姐，我我对不住你，这么多年我也没找过你，但是我现在走投无路了，我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得去做，但是我不能带上东东，你替我照看几天，我办完就来接他。”
李秋娥看了看那个瑟缩在母亲怀里同样因为寒冷而冻得发抖的男孩，说道：“我替你照看孩子没事，但是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做什么呀？林建成呢？”
宋月梅在听见“林建成”这个名字后低下了头，她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孩子，在他头上重重地吻了一下，然后将他推到了李秋娥的怀里，泫然泣道：“我我去找他。”
“你去找他没问题，但是你先在我这歇一晚上，明天我和忠平陪你一块去找，好吧？”
宋月梅听见挚友这句话，更加无法控制眼中的泪水，她捂住脸说道：“我们毕业十多年了，我很少和你联系，甚至一次都没来找过你，你你对我还是这么好秋娥姐，我对不起你。”
李秋娥看见挚友流泪，又是久别重逢，也忍不住掉下泪来，一边将那个男孩让到杜青璇的身边，示意她将他拉走，一边拉着宋月梅的手走出了屋外，然后掩住了门。
杜青璇看向身边的小男孩，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屋子的大门，她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就随口问道：“你叫东东？”
男孩并不抬头看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关住了门好像我就猜不到她们要说什么似的。”
这男孩刚才听见母亲说要将他放在别人家过几天，竟然并没有申辩，也没有像寻常孩子那样撒娇哭闹，此时母亲在门外，他也没有追过去，而且还能猜到大人们的心思，想必他被母亲放在别人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对于这样的情况也早已习惯了。杜青璇又看了看他的模样和身高，这孩子才是上小学的年纪吧？她心中不禁同情不已。
“你冷吗？我给你拿件衣服披着吧？”
“嗯。”他仍是面无表情，杜青璇于是自顾自上楼去了。
等她找完衣服再次下楼来的时候，大门已经又开了，宋月梅正趴在李秋娥的肩头哭泣，听见杜青璇来的脚步声，她从挚友肩上抬起了头，温柔地看着杜青璇，说道：“这是青璇吧？阿姨，阿姨失态了，也没有给你带什么礼物一转眼，你都已经这么大了，十四年了，十四年”
李秋娥在宋月梅的背后轻轻拍了拍，说道：“快别哭了，你既然执意不愿意在我这里过夜，那就赶紧走吧，再晚火车站估计都没车了。”
宋月梅看了看李秋娥，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幼子，拉住了杜青璇，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条挂着一块翡翠的珠串项链，正要往杜青璇头上戴，却被李秋娥一把拉住了。
“月梅，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
宋月梅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是一串没什么用的破石头，就当是我送给青璇的见面礼。”
杜青璇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说道：“阿姨，东东放在我们家没事的，礼物就不用了。”
宋月梅却再次拉过了她，恳切地说道：“当年，我和你妈妈在大学里头是最好的朋友，现在我走投无路了，她也是我最能依靠的人，这东西我带着迟早会弄丢，你帮阿姨收着吧，等阿姨办完事情了再来取，好么？”
杜青璇看了看宋月梅，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见李秋娥点了点头，于是便由着宋月梅给自己戴上了那串项链。
“秋娥姐，那我先走了？”
李秋娥点了点头。
宋月梅又看向林东，说道：“东东，妈妈过两天就来接你，你在李阿姨家里要听话，知道么？”
“知道。”林东说完就拉着杜青璇的手往屋里走。
宋月梅还欲说什么，见儿子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只能苦笑着放下了那只刚刚抬起准备摸一摸他的头的手。
“快走吧，别再耽搁了，赶紧办完事情了来接他。”
“嗯。”宋月梅点了点头，最后往儿子的方向长长地看了一眼，终于转身消失在了雾气蒙蒙的黑夜里。
李秋娥关好门之后转身对杜青璇说道：“青璇，让东东跟你一块睡吧？”
“啊？他可是男孩子。”
“这哪是男孩子呢，他也不过就是四岁。”
“四岁？！”杜青璇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下身边这个齐她胸口的男孩子，那面容虽然看着确实非常稚嫩，但个头和表情实在是不像上幼儿园的孩子，她还欲争辩，但见母亲一脸怜悯地看着林东，自己也实在不忍心再伤害这个可怜的孩子，只有转身领着他上了楼。
“你才四岁？可真高啊。”
“嗯。有牛奶么？好冷。”
“啊？有，我去给你拿。”
“谢谢。”
杜青璇可真是不愿意照顾这个早熟的阴郁的陌生男孩啊，但是她遗传自母亲的善良却让她愿意做任何能够温暖他的事。
杜青璇将一杯泡好的热牛奶递给林东时，他正坐在床上翻看她此前正看着的那本书。
“给。看得懂么你？来，姐姐给你讲讲吧。”
“不用了，这本书我看过了。”
杜青璇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孩，然后提着他的袖子就要往外走，男孩并不挣扎，平静地说道：“李阿姨没骗你，我确实是四岁，只不过个子长的高，识字早。”
“骗谁呢？谁家四岁的孩子能看《小王子》？你搞不好十岁都有了。”
“甘罗十二为秦相，荀灌娘十三能破围，罗成十四能起兵，杜伏威十六成大将，梁启超四岁读四书，六岁读五经，九岁能作千字文”
“好了好了，那你还看过什么书？”
“你这书架上的我基本都看过了。”
“那行，楼下客厅里有电视，你自己看动画片去吧，我看会书就睡的。”
“你给我念《小王子》吧，我也困了。”
“你又不是不识字，自己看。”
“要是我妈在这，肯定会给我念的。”
“服了你了，你先躺下吧。”
“嗯。”
第二天，杜青璇尚在梦中即被人推醒了，没睡好的女孩起床气大得吓人：“干嘛啊？！”
“起床陪我出去逛逛吧。”
“自己去！”愤怒的女孩眼睛都懒得睁开就拉上了被子。
“外面的人都有人陪，没有人一个人在外面逛的。”
杜青璇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看见林东正背对着她望着窗外。
“你出去，等我十分钟！”
“好！”男孩的声音中再无一丝可怜与哀怨，杜青璇看着那欢快离去的背影恨得牙痒。
十分钟后，杜青璇下楼了，看见林东正和李秋娥说话，后者被他逗得很开心，正一边怜爱地抚着他的头，一边朝他笑着。
“青璇，给你点钱拿着，带你弟弟出去逛逛。”
“啧啧啧，才一天哦，怎么就成了我弟弟了？”
“快别贫嘴了，再晚出门又要抱怨没早餐吃了。”
“走啦。”
“嗯。”
二人出门，走入清冷朦胧的雾气中，猛地从屋里出来的杜青璇不禁打了个寒颤，身边的林东从背后的包里拿出了一条围巾递给了她，她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之后就披在了肩上，围巾又厚又大，又是羊绒的，她顿时一点也不觉得冷了，开始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介绍起街道两旁的建筑物来。
“那个是电影院，等会吃完早餐去瞧瞧有没有你喜欢的电影。那边远处屋顶高高的是个寺庙，里面的梅花特别香。你听见汽笛声了没？这是街后面码头那里传来的”
林东认真听着，并不插一句嘴，等到了早市，二人便一起钻进了混着各种食物香气的早市里。为了尽量让林东多尝鲜，杜青璇每样东西都买得很少，但是随随便便一买也摆了一桌子上十种早点，林东一一品尝过，然后就坐在那里看着她吃。
“你吃啊，别光看着我，等会我全吃完了别指望我再去买啊，刚才在外边排队冻得我耳朵都要掉了。”
“我吃饱了。”
“是么？”
“嗯。”
对方既然这么说，杜青璇便不再客气了，一股脑儿将桌上的食物全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得意洋洋地看着林东，他并不生气，只是给她递了一块手帕，她这才想起刚才吃的太急，想必现在肯定是一嘴的油腻，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但林东却已经转过头起身往早点店外面走了。
二人往电影院的方向走，路上经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身边，林东停了下来，向杜青璇问道：“想吃么？”
“不想。糖葫芦这种东西是给小孩子吃的，你要几串？两串？”
“叔叔您好，麻烦给我拿一串糖葫芦，谢谢！”
“好嘞，你这小孩不仅长得好看，还这么懂礼貌，来，你买一串叔叔再送你一串。”
“谢谢叔叔，祝您生意兴隆。”
“哟，这小家伙嘴可真甜，真招人喜欢！”
杜青璇看着正津津有味吃着糖葫芦的林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开口问道：“这么爱吃甜食，你老家是南方的么？”
“嗯。”
“难怪不爱吃我们这里的早点，你不能吃辣吧？”
“嗯。”
“那边有家米糕店，他们家的米糕可好吃了，用蜂蜜桂花和红枣做的馅，你等一下。”说着她就又回头钻进了热气腾腾的早市里，过了一会儿，手上提着一个纸袋回来了，头顶上的雾水因为跑动时候被冷风刮过，已经结出了晶莹的冰珠。林东看着她笑靥如花轻盈地跑过来，初升的太阳隔着晨雾将橘红色的霞光披在她的身上，她的秀发被冰珠点缀得璀璨夺目，他的心跳竟然在她的目光中慌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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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呀？这么晚了。”杜青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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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秋娥点了点头，和女儿一起走到了门边，隔着门朝外面喊道：“听见了听见了，别敲了，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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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月梅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是一串没什么用的破石头，就当是我送给青璇的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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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谁呢？谁家四岁的孩子能看《小王子》？你搞不好十岁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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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不是不识字，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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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了你了，你先躺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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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您好，麻烦给我拿一串糖葫芦，谢谢！”
“好嘞，你这小孩不仅长得好看，还这么懂礼貌，来，你买一串叔叔再送你一串。”
“谢谢叔叔，祝您生意兴隆。”
“哟，这小家伙嘴可真甜，真招人喜欢！”
杜青璇看着正津津有味吃着糖葫芦的林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开口问道：“这么爱吃甜食，你老家是南方的么？”
“嗯。”
“难怪不爱吃我们这里的早点，你不能吃辣吧？”
“嗯。”
“那边有家米糕店，他们家的米糕可好吃了，用蜂蜜桂花和红枣做的馅，你等一下。”说着她就又回头钻进了热气腾腾的早市里，过了一会儿，手上提着一个纸袋回来了，头顶上的雾水因为跑动时候被冷风刮过，已经结出了晶莹的冰珠。林东看着她笑靥如花轻盈地跑过来，初升的太阳隔着晨雾将橘红色的霞光披在她的身上，她的秀发被冰珠点缀得璀璨夺目，他的心跳竟然在她的目光中慌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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