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失利
临近中考，就是平素对林一鹤实行放养政策，对成绩颇不在意的金女士也开始患得患失。捧着林一鹤二模段一的成绩单傻乐了三天后，就把多余的喜悦化作饭桌上的推陈出新。
林一鹤面色沉重地夹起一段油汪汪的鳗鱼，撇去上面的枸杞和人参块，听金女士碎碎念：“哎，这些配料也多多少少吃一点，对身体有好处的，你就该补补。”
林一鹤说：“妈，这样会流鼻血的。”心里寻思着明天去图书馆是不是得带一本科学的营养学书给金女士看看。
“哦，对了。”金女士想到一出是一出，从包里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小心地举着，不让它沾到油水，“买到蓝庭的房子了。”
林一鹤大吃一惊，惊喜地放下筷子就上手拿，“这么快？我看看我看看！”
“你悠着点。”金女士嗔怪，把文件递过去，“我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钱，管你舅舅借了点才买的，要你上高中才能交付呢，瞧你那兴奋的样子。”
林一鹤翻着文件，心里沉思：蓝庭日后的溢价是全城最高的，她印象里，到她上大学才不涨。金女士这回大手笔买了套带小花园的房子，有两百平方米左右，起码能赚上几百万——可惜她们家现金流不足，不然多买几套，就可以坐吃山空了。
金女士看她看的认真，不知为何叹了口气，说：“你呀，心思放学习上，赚钱的事让我们想办法。我知道这两年生意难做，你个小孩子也来操心这儿操心那儿，实在不像话。”
林一鹤微微一愣，看金女士愧疚的样子，还真是以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合上合同，笑眯眯地探过身抱了金女士一下：“妈，你说什么呢，我就是喜欢赚钱。”
金女士笑着应和：“喜欢赚钱？那好啊，以后去读个金融学！”
林一鹤的脸色微微一僵，上辈子高考失利，进了金融学专业，她深以为憾。此时只是撒娇地摇头：“我不要！我自学金融就够了！”
晚上林一鹤写着作业，金女士送来切好的水果，林一鹤一边吃，一边摸着平坦的肚子喜滋滋地想：这几年多吃点！吃个够本！
中考波澜不惊地到来了。
那天一早，林一鹤就醒了，看窗外天色未明，静静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很不真实。
感觉隔壁房门被打开，有人轻手轻脚地起床。然后厨房里传出烧水的声音。
林一鹤无声地勾起嘴角，一翻身就穿上衣服。
她走出去时，金女士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等水烧开。见她起来大吃一惊，“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林一鹤坐在金女士身边，揽住她的手臂：“妈，你不也是，这么早就起来了。”
金女士沉默点点头，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享受这清晨的小小寂静。过了一会儿，金女士说：“我呀，也不想你考很好，正正常常就行。这辈子，开开心心过，陪在我身边就行。”
林一鹤有些恍惚。想起前世自己在机场，带着巨大的行李箱，即将远渡重洋的时候，意气风发的自己也就面对着有些苍老有些孤单的金女士。
林一鹤没说话，把头靠在金女士瘦小的肩膀上。
吃过早饭，林一鹤就坐着金女士的车到了考场。平采采没和她分到同一考场。倒是看到了朱万帆。
朱万帆酷酷地冲她伸手挥了挥，忽然凑过来小声问：“你和封哲在一起了？”
林一鹤愕然：“怎么可能！哪儿听来的！”
朱万帆拼命压抑要上扬的嘴角，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谅你也没那么没眼光。”就酷酷地走了。
林一鹤细想一番，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年纪的小男生真有意思。
上午语文。因为作文是早就有准备，林一鹤洋洋洒洒写了一篇辞藻华丽，又颇有深度的文章。心里信心十足。吃午饭的时候，虽然是一个人，脸上都带笑。
下午的数学，意料之中的难度，但林一鹤公式烂熟于心，下笔如有神，几乎没碰到什么卡住的题。写完了检查了三遍，都没发现错误，简直百无聊赖，就差睡着了。
第一天回家，林一鹤虽然没有什么表现，但眼角眉梢的喜色还是让满怀焦急的金女士和过来蹭顿饭的林前浩宽了心，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吃着家常菜，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吃过饭，金女士破天荒地留林前浩在家里睡。林前浩原地转了两步，看上去颇有意动却有些尴尬。林一鹤霸气十足：“爸你就留下来吧，我明天还想吃你做的鸡蛋面！”
这个理由充分，林前浩有了台阶下，“好，明天给你做。”
这天晚上，不知为何，林一鹤总是睡不安稳。半夜醒了两三次。五点左右醒了就是睡不着，索性穿上衣服看会儿书。
但她一起身就意识到不对，看到床上的痕迹，心脏不安地跳了一下——例假提早了十天，这是怎么回事？
她早就忘了前世自己中考来没来例假。但冥冥中不好的预感一直攥着她的神经。
早上，林一鹤假装开心地陪爸妈吃过鸡蛋面，到了考场。
上午考科学，她的腰部一直隐隐抽搐，但卷子倒没什么难度，很顺利就写完了。
没想到，交了卷子，她就疼得直不起身，连饭都没得吃。
隔壁考场的朱万帆跑去给她买了面包牛奶，又叫来了班主任。神奇的是，班主任一来，林一鹤的腰疼就消失了。
班主任还是不放心：“要不要去买点止痛药？你这样，下午考试撑得住吗？”
林一鹤扭扭身子，一脸茫然：“我现在完全没感觉了。倒是有点饿。”
朱万帆气急：“你刚刚不是还一副要死的样子吗？！”
林一鹤笑了笑，冲班主任说：“应该没事了，谢谢老师。”又对着朱万帆笑：“好了好了，我真的没事了。你也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去食堂吧。”
朱万帆一面翻白眼，一面嘀嘀咕咕地跟林一鹤走了。
吃完饭，林一鹤又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下午考试就开始了。
最后一场的英语，林一鹤简直信心十足，她蛮有把握，这回段前十绝对没问题！
先发听力卷子。前面是试音部分。林一鹤忽然感觉到脑袋一团乱麻，广播里的声音被扭曲成一条条跳舞的电磁波，在面前五光十色c五彩缤纷地唱歌
林一鹤瞪大眼，使劲眨了眨，那些线条啪一下就散去了，声音回复了正常。然而这恢复只有几秒，很快又开始扭曲，变形
整个听力环节，林一鹤都惊呆了。她感觉自己像是吸了毒，全世界都在花枝招展地和她写卷子作对。不知为何，她完全没想起来要向监考老师寻求帮助。要交卷时，她匆匆地c随意地涂满答题卡，就交了上去。
监考老师一一收卷的时候，还好奇地看了眼这个一脸呆滞的小姑娘——机械地涂答案，机械地递过来答题卡，机械地看着前方。
正式做题，林一鹤感觉自己在云端上飘来飘去。那些熟悉的单词摆在自己面前，明明每个都认识，却任性地纷纷调换位置。“cap”和“educati一n”手拉着手，无视了中间的“and”，“envir一nnt”蹦到“friendly”上面，“bicycle”骑着小车子就跑
林一鹤艰难地c痛苦地做着题，每看懂一段就要强迫自己停下来，闭上眼睛默念一遍内容，好让自己摆脱那些跳来跳去的单词的困扰。做出一道题，她就克制不住喘出一口大气，好像刚刚跑了八百米一样。
铃声几近突兀地响起来。监考老师古板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停笔，不停笔当作弊处理，把卷子和答题卡放好，等老师过来收。”
林一鹤的浆糊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她震惊地看着自己面前，乱七八糟的卷子，上面各处随意伸展的笔记，只涂了三分之二的答题卡，居然空了整整一面的作文！
林一鹤坐在座位上，大脑一片空白。监考老师还特意问了她：“没事吧？”
林一鹤完全没想起来回答。
她再次清醒过来，是在朱万帆狠狠摇晃她肩膀的时候。
教室里其他人都走光了。朱万帆这个小男生，脸上的酷劲儿已经维持不住了，声音都带着哭腔：“林一鹤！你怎么了林一鹤！”
林一鹤轻轻挥了挥手，样似虚脱，“我还没死呢。”
朱万帆满脸不安，林一鹤强撑一个笑，发现手有点举不起来，吩咐道：“帮我收拾下笔袋。”
朱万帆难得这么听话，帮她理了书包，还体贴地背在自己肩上，亦步亦趋地跟着林一鹤。林一鹤的模样，有种下一秒要倒的感觉。
走到校门口，就看见等待的金女士和林前浩。
林一鹤忽然转身就跑。身后，朱万帆大声呼喊：“林一鹤！林一鹤！”
我不想见到你们。
上辈子的我，让你们这么失望。
这辈子，也没能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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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鹤面色沉重地夹起一段油汪汪的鳗鱼，撇去上面的枸杞和人参块，听金女士碎碎念：“哎，这些配料也多多少少吃一点，对身体有好处的，你就该补补。”
林一鹤说：“妈，这样会流鼻血的。”心里寻思着明天去图书馆是不是得带一本科学的营养学书给金女士看看。
“哦，对了。”金女士想到一出是一出，从包里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小心地举着，不让它沾到油水，“买到蓝庭的房子了。”
林一鹤大吃一惊，惊喜地放下筷子就上手拿，“这么快？我看看我看看！”
“你悠着点。”金女士嗔怪，把文件递过去，“我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钱，管你舅舅借了点才买的，要你上高中才能交付呢，瞧你那兴奋的样子。”
林一鹤翻着文件，心里沉思：蓝庭日后的溢价是全城最高的，她印象里，到她上大学才不涨。金女士这回大手笔买了套带小花园的房子，有两百平方米左右，起码能赚上几百万——可惜她们家现金流不足，不然多买几套，就可以坐吃山空了。
金女士看她看的认真，不知为何叹了口气，说：“你呀，心思放学习上，赚钱的事让我们想办法。我知道这两年生意难做，你个小孩子也来操心这儿操心那儿，实在不像话。”
林一鹤微微一愣，看金女士愧疚的样子，还真是以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合上合同，笑眯眯地探过身抱了金女士一下：“妈，你说什么呢，我就是喜欢赚钱。”
金女士笑着应和：“喜欢赚钱？那好啊，以后去读个金融学！”
林一鹤的脸色微微一僵，上辈子高考失利，进了金融学专业，她深以为憾。此时只是撒娇地摇头：“我不要！我自学金融就够了！”
晚上林一鹤写着作业，金女士送来切好的水果，林一鹤一边吃，一边摸着平坦的肚子喜滋滋地想：这几年多吃点！吃个够本！
中考波澜不惊地到来了。
那天一早，林一鹤就醒了，看窗外天色未明，静静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很不真实。
感觉隔壁房门被打开，有人轻手轻脚地起床。然后厨房里传出烧水的声音。
林一鹤无声地勾起嘴角，一翻身就穿上衣服。
她走出去时，金女士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等水烧开。见她起来大吃一惊，“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林一鹤坐在金女士身边，揽住她的手臂：“妈，你不也是，这么早就起来了。”
金女士沉默点点头，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享受这清晨的小小寂静。过了一会儿，金女士说：“我呀，也不想你考很好，正正常常就行。这辈子，开开心心过，陪在我身边就行。”
林一鹤有些恍惚。想起前世自己在机场，带着巨大的行李箱，即将远渡重洋的时候，意气风发的自己也就面对着有些苍老有些孤单的金女士。
林一鹤没说话，把头靠在金女士瘦小的肩膀上。
吃过早饭，林一鹤就坐着金女士的车到了考场。平采采没和她分到同一考场。倒是看到了朱万帆。
朱万帆酷酷地冲她伸手挥了挥，忽然凑过来小声问：“你和封哲在一起了？”
林一鹤愕然：“怎么可能！哪儿听来的！”
朱万帆拼命压抑要上扬的嘴角，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谅你也没那么没眼光。”就酷酷地走了。
林一鹤细想一番，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年纪的小男生真有意思。
上午语文。因为作文是早就有准备，林一鹤洋洋洒洒写了一篇辞藻华丽，又颇有深度的文章。心里信心十足。吃午饭的时候，虽然是一个人，脸上都带笑。
下午的数学，意料之中的难度，但林一鹤公式烂熟于心，下笔如有神，几乎没碰到什么卡住的题。写完了检查了三遍，都没发现错误，简直百无聊赖，就差睡着了。
第一天回家，林一鹤虽然没有什么表现，但眼角眉梢的喜色还是让满怀焦急的金女士和过来蹭顿饭的林前浩宽了心，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吃着家常菜，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吃过饭，金女士破天荒地留林前浩在家里睡。林前浩原地转了两步，看上去颇有意动却有些尴尬。林一鹤霸气十足：“爸你就留下来吧，我明天还想吃你做的鸡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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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不知为何，林一鹤总是睡不安稳。半夜醒了两三次。五点左右醒了就是睡不着，索性穿上衣服看会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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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林一鹤假装开心地陪爸妈吃过鸡蛋面，到了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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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万帆气急：“你刚刚不是还一副要死的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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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几近突兀地响起来。监考老师古板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停笔，不停笔当作弊处理，把卷子和答题卡放好，等老师过来收。”
林一鹤的浆糊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她震惊地看着自己面前，乱七八糟的卷子，上面各处随意伸展的笔记，只涂了三分之二的答题卡，居然空了整整一面的作文！
林一鹤坐在座位上，大脑一片空白。监考老师还特意问了她：“没事吧？”
林一鹤完全没想起来回答。
她再次清醒过来，是在朱万帆狠狠摇晃她肩膀的时候。
教室里其他人都走光了。朱万帆这个小男生，脸上的酷劲儿已经维持不住了，声音都带着哭腔：“林一鹤！你怎么了林一鹤！”
林一鹤轻轻挥了挥手，样似虚脱，“我还没死呢。”
朱万帆满脸不安，林一鹤强撑一个笑，发现手有点举不起来，吩咐道：“帮我收拾下笔袋。”
朱万帆难得这么听话，帮她理了书包，还体贴地背在自己肩上，亦步亦趋地跟着林一鹤。林一鹤的模样，有种下一秒要倒的感觉。
走到校门口，就看见等待的金女士和林前浩。
林一鹤忽然转身就跑。身后，朱万帆大声呼喊：“林一鹤！林一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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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也没能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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