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0.发现
准备考试的时间总是显得很漫长,真正考试仿佛只是眨眼之间的事。
周五考完期末考,林一鹤坐上林前浩的车,林前浩突然说:“你们什么时候放寒假?”
林一鹤算了算,说:“下周分析试卷,结束就放寒假了。”
林前浩便关了发动机,打开车门:“那你有些不用的书就先拿过来吧,我们一起去搬一部分。”
林一鹤便和林前浩回寝室去取书。
她发现,不少人都去搬东西了。大多数人搬的是书,还有些人提着装衣服的袋子出来的。
林前浩站女寝楼下等她。
林一鹤便回寝室,发现曹梦萍还在。
她正往旧旧的蛇皮袋里装衣服,地上散落着麻绳。看到她来,曹梦萍的脸色微微一红,很快镇定下来,打招呼:“怎么又回来?落什么东西了吗?”
林一鹤笑着说:“我带点书回去。”走到柜子前,拍拍脑袋,问曹梦萍:“哎呀,我没买袋子——你有厚实一点的吗?”
曹梦萍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指指地上散落的几个红白相间的蛇皮袋,“只有那个。”
“太好了,一看就结实,我正好装书。”林一鹤蹲下来开始整理,问曹梦萍:“你怎么回去?”
曹梦萍顿了顿:“我坐公车。”
“你们家在哪一站?”林一鹤问。
曹梦萍报了个地名。
林一鹤恍然:“是不是先要坐公车到城西大巴站,然后坐大巴回去?”
曹梦萍有些惊讶地看她一眼:“对的。”
林一鹤说:“正好我爸来接,送你过去吧?”
曹梦萍连忙摆手:“不用,真不用,我自己能去的。”
林一鹤说:“不是送你回家,那太远了,就是送到大巴站。”她看曹梦萍又要拒绝,笑道:“离我们家很近,顺路的。”
曹梦萍想了想,答应了。
她们在楼上理了很久,下来的时候林前浩都有些着急了,但看到曹梦萍,出口的话就变了:“这不是你室友嘛?也要回家?正好送一趟。”
本来还担心林前浩不同意的曹梦萍悄悄松了口气,拘谨地点点头。
林前浩先问了曹梦萍的地址,之后便留出空间让女儿和同学叙话。
林一鹤先问她:“你感觉考得怎么样?”
曹梦萍先是眉头一皱,说:“就还行吧”
“这回英语阅读真的太搞笑了,你记不记得,我们课上做过一篇阅读?”林一鹤记得她上回英语没及格。
曹梦萍忙说:“记得记得!英语d那一篇吧?我做到的时候都吓一跳!”
林一鹤笑道:“是啊,范伊丹居然敢放原题,她也不怕其他老师削她。”
在前面貌似专心开车的林前浩有心提醒她不能直呼老师名字,往后视镜看了一眼,还是忍住了。
曹梦萍点点头,说:“英语的题难度不大。”
林一鹤看她轻松的样子,心想她果然适应了范伊丹的教学方法,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曹梦萍说:“你觉得物理化学怎么样?”
林一鹤想了想:“有几题是课后题。”
曹梦萍说:“对啊,一模一样的思路,不过数字变动了。”曹梦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她会严格执行老师的所有任务——包括一般人不看的课后题。
她想了想,又说:“不过倒数的两道大题我都没有把握”
林一鹤安慰:“不怕,物理化学的分数不计入总分的。”
曹梦萍有些羡慕地看看她:“你物理化学分数真好,为什么不去读理科?”
林一鹤说:“我比较喜欢文科。”
曹梦萍认真了,坐直了给她分析:“理科多好啊,你看,以后可以选的专业方向又多,你成绩这么好,应该可以上z大的——z大就是理工科很强的学校。你选文科,专业很受限的。还有啊,你看我们学校,八班是文科实验班,一班能算一个理科实验班,老师的档次能一样吗?”
林一鹤开玩笑:“你把我们段长放在哪里啊?”
“不是说段长!”曹梦萍有些着急,“你看看那个班主任,我们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一班的班主任是省特级教师,你知道吗?还有语文老师,我们语文老师留着个长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教书也差。”
林一鹤轻轻巧巧地说:“我觉得教得挺不错呀。”
“他都不讲考点。一班的语文老师以前教高三的,考点讲得很细。你看我们语文基础题的成绩就知道,一个文科班的比不过理科班,真的丢脸。”曹梦萍皱着眉头,老气横秋地摇头。
林前浩插话进来:“正好堵车,前面有个面包店,你们要不要买点什么?”
三分钟后,不情愿的曹梦萍被林一鹤拉下来,两个人拿着“长辈给的钱”,买了好几袋面包蛋糕。
嘴巴里塞着轻乳酪蛋糕的曹梦萍,自然就换了一个话题:“这个真好吃。”
“是吧,我就说,你还不信。看它样子不起眼,其实最好吃。”林一鹤又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
车子停在大巴站旁边。林前浩帮曹梦萍把行李搬进去,然后回来。
林一鹤看他手里空空:“送出去了?”
林前浩惊讶:“你看到了?”他车上正好有一打蛋糕店的礼券,是之前送礼没送完的,就拿下来给了曹梦萍。
林一鹤骄傲:“我视力好。”
两人到家,就看到金女士和舅妈在沙发上聊天。
厨房里烟熏火燎,冲出来一个高高壮壮,系着围裙挥着锅铲的男人——舅舅着急忙慌地喊:“锅里起火了!锅里起火了!”
金女士还没反应过来,林一鹤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锅盖就罩上去。
大家惊魂未定,舅舅看着锅嘟囔:“那鱼皮都给烤焦了”
金女士风风火火跟着进了厨房,大骂:“还管鱼皮?你都快把我们家给烧了!”
舅舅不服气:“你们家这个开放式厨房就是不好用,我当时在你们装修的时候就说了”
林一鹤听着他们拌嘴,默默退了出来。
舅妈看到她,招招手让她过来,问:“学习怎么样呀,忙不忙?”
林一鹤乖巧回答:“不忙,还行的。”
舅妈说:“你们快寒假了吧?快期末考了?”
林一鹤说:“快了,刚考完。”
舅妈继续问:“感觉怎么样?”
林一鹤说:“还行。”
舅妈顿了顿,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问太多了,挺烦的?”
林一鹤看看她。
金宿走了之后,舅舅舅妈来得挺频繁,但林一鹤周末才回来,这才第一次碰面。
一个月多,他们看起来变化特别大。
舅妈看起来沧桑了很多,鬓角还有些微没能完全遮掩的白发。
舅舅——林一鹤看了眼厨房——军人出身的舅舅是个彻彻底底的大男子主义,信奉君子远庖厨那一套,总是喜欢坐着不动,指手画脚。
现在系上金女士的围裙,在女士围裙的衬托下,更显得膀大腰圆,极为滑稽。
林一鹤说:“没有的事,不烦。”
舅妈低头摩挲裤子,又小心翼翼地问:“宿宿她有给你来什么电话没有?”
金宿倒是经常打电话到宿舍,跟她抱怨乐队生活的不容易——那个酒吧老板显然没有那么好应付,乐队演奏半个月,生意还是不见起色后,对他们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湖哥虽然是个老江湖社会人,但他外头还有生意在做,三天两头才跑过来一趟,跟老板吵吵架,带他们一帮小的练练歌,就差不多了,还是得他们自己扛
金宿经常长叹一声:“烦得要死,我都没什么时间搞音乐。”
林一鹤说:“有啊,她过得挺好。她有给你们打电话吗?”
舅妈叹气:“有打了两次,应付任务一样的,问问我,问问她爸,就挂了她还是不跟她爸说话。”
舅舅性子急,为金宿玩音乐这事抄起皮带打了不知道多少回,回回见血,两个人的关系从十几岁开始就没有缓和过。
林一鹤心里也不是滋味,不知道怎么劝,就听厨房里吵闹声停了,舅舅洪亮的嗓门响起来:“菜来了菜来了!”
他两手拿抹布扣住碗沿,一个脸盆大小的碗里是满当当的红辣椒都看不见鱼片。
金女士和舅妈连声说:“你小心点!”
林前浩早就摆上桌布,指挥舅舅把碗放在放热垫上。
舅舅放下水煮鱼片,哈哈一笑,“筷子在哪里?赶快趁热吃!”
金女士白他一眼:“饭都没上,急什么?”
林一鹤自告奋勇:“我去盛饭!”
饭上了,酒也上了,舅舅和林前浩喝得面红耳赤,一副憨醉样,说着说着就双双倒在沙发上,要睡不睡的样子。
金女士也陪着舅妈喝了不少,舅妈就开始抹眼泪了。她们跟好姐妹一样,凑在一起,低声说话。
林一鹤责无旁贷,撸起袖子收拾了一桌子残羹冷炙,把碗筷洗了两遍,擦了一圈厨房,走出来。
舅舅声如雷霆,“鹤鹤,正好说到你!”
林一鹤忙走过去。
舅舅红着眼睛,不知道是醉的还是哭的,“这女儿多好,太好了!”
林前浩在旁边笑。
舅舅说:“你说她玩音乐吧,我也不是反对,要看你怎么玩,你给我玩到音乐大学里面去啊?她又做不到,成绩那么差。”
舅妈在旁边帮腔:“都是她以前的朋友带的,坏,真坏。老金,你记不记得,那个长头发女生,看起来乖乖巧巧一个小女孩,撺掇着我们宿宿去报名架子鼓比赛,嘿,跟着了魔一样。”
林一鹤坐下来,顺手给他们切了两个水果,随口问:“那有获奖吗?”
舅妈跟舅舅对视一眼,还是有点骄傲的:“获奖了啊,省里三等奖呢,据说还和一个老教授合影。”
林一鹤说:“那不是挺好。”
舅妈又开始抹眼泪了:“然后她就去参加那个乐队啊,三天两头地往外面跑,学也不上。暑假去去就算了,开学了也去,一放学就去。谁拦着都不行!”
舅舅往桌子上一拍,地动山摇:“还敢逃课!小兔崽子!”
舅妈说:“都是那个女生,那个女生看起来文静,胆子很大的,什么坏事都敢做,还拉着宿宿一起,宿宿以前是个好孩子。”
舅舅说:“林一鹤,你以后记清楚了啊,交朋友要看人的,这种坏了良心的,不能交!”
金女士跟着教训林一鹤:“听清楚了吗?以后小心点!”
林一鹤:“好好好。”
两个客人喝了酒,很快躺沙发上睡了过去。
金女士和林前浩拿来被子枕头。
金女士看看舅舅,叹气:“我哥啊,真的苦。”
林前浩拍拍她的肩,“还好咱们鹤鹤乖的。”
金女士说:“鹤鹤看着主意大,但路子走得正。不过我也怕她会被带歪啊,你想想,她人那么聪明的,真要干什么坏事,咱们也看不出来啊。”
林前浩安慰:“你都说了她聪明,不会走歪路子的。”
正在房间里面洗脸的林一鹤当然没有听到爸妈在背后议论的话。
金女士说:“我不太放心,她手机在哪里?”
林前浩说:“这不太好吧?”说着,便指指角落里的书包。
金女士说:“你这家伙坏得很,坏事让我来干。”便找去翻到林一鹤的手机。
没有锁屏密码,两人很快就找到短信,翻了一圈也没什么异样。然后又翻到林一鹤的微信。
“这个万琛,是个男孩子吧?怎么经常来找咱们鹤鹤?”林前浩皱眉道。
金女士说:“我看看——没什么问题,都在问学生会的,咱们鹤鹤现在估计是学生会一把手,真厉害。”
“哎哎?这个是不是宿宿?”金女士眼尖,看到一个“金”。
林前浩听听里面厕所的动静:“还没出来。”
金女士翻着聊天记录,忽然低声啧了一下,抓住林前浩的手,满脸惊慌:“前浩,你快来看,这什么意思?”
林前浩低声念:“你的初恋的照片看看呗”
照片里是一个巧笑倩兮的长头发女孩子,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而同样看起来青涩幼稚的金宿,正揽着她的腰,以一种绝不会错认的亲密姿势,甜蜜又羞涩地看着镜头。
金女士和林前浩脸色都变了,不约而同看向倒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另一对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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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考完期末考,林一鹤坐上林前浩的车,林前浩突然说:“你们什么时候放寒假?”
林一鹤算了算,说:“下周分析试卷,结束就放寒假了。”
林前浩便关了发动机,打开车门:“那你有些不用的书就先拿过来吧,我们一起去搬一部分。”
林一鹤便和林前浩回寝室去取书。
她发现,不少人都去搬东西了。大多数人搬的是书,还有些人提着装衣服的袋子出来的。
林前浩站女寝楼下等她。
林一鹤便回寝室,发现曹梦萍还在。
她正往旧旧的蛇皮袋里装衣服,地上散落着麻绳。看到她来,曹梦萍的脸色微微一红,很快镇定下来,打招呼:“怎么又回来?落什么东西了吗?”
林一鹤笑着说:“我带点书回去。”走到柜子前,拍拍脑袋,问曹梦萍:“哎呀,我没买袋子——你有厚实一点的吗?”
曹梦萍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指指地上散落的几个红白相间的蛇皮袋,“只有那个。”
“太好了,一看就结实,我正好装书。”林一鹤蹲下来开始整理,问曹梦萍:“你怎么回去?”
曹梦萍顿了顿:“我坐公车。”
“你们家在哪一站?”林一鹤问。
曹梦萍报了个地名。
林一鹤恍然:“是不是先要坐公车到城西大巴站,然后坐大巴回去?”
曹梦萍有些惊讶地看她一眼:“对的。”
林一鹤说:“正好我爸来接,送你过去吧?”
曹梦萍连忙摆手:“不用,真不用,我自己能去的。”
林一鹤说:“不是送你回家,那太远了,就是送到大巴站。”她看曹梦萍又要拒绝,笑道:“离我们家很近,顺路的。”
曹梦萍想了想,答应了。
她们在楼上理了很久,下来的时候林前浩都有些着急了,但看到曹梦萍,出口的话就变了:“这不是你室友嘛?也要回家?正好送一趟。”
本来还担心林前浩不同意的曹梦萍悄悄松了口气,拘谨地点点头。
林前浩先问了曹梦萍的地址,之后便留出空间让女儿和同学叙话。
林一鹤先问她:“你感觉考得怎么样?”
曹梦萍先是眉头一皱,说:“就还行吧”
“这回英语阅读真的太搞笑了,你记不记得,我们课上做过一篇阅读?”林一鹤记得她上回英语没及格。
曹梦萍忙说:“记得记得!英语d那一篇吧?我做到的时候都吓一跳!”
林一鹤笑道:“是啊,范伊丹居然敢放原题,她也不怕其他老师削她。”
在前面貌似专心开车的林前浩有心提醒她不能直呼老师名字,往后视镜看了一眼,还是忍住了。
曹梦萍点点头,说:“英语的题难度不大。”
林一鹤看她轻松的样子,心想她果然适应了范伊丹的教学方法,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曹梦萍说:“你觉得物理化学怎么样?”
林一鹤想了想:“有几题是课后题。”
曹梦萍说:“对啊,一模一样的思路,不过数字变动了。”曹梦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她会严格执行老师的所有任务——包括一般人不看的课后题。
她想了想,又说:“不过倒数的两道大题我都没有把握”
林一鹤安慰:“不怕,物理化学的分数不计入总分的。”
曹梦萍有些羡慕地看看她:“你物理化学分数真好,为什么不去读理科?”
林一鹤说:“我比较喜欢文科。”
曹梦萍认真了,坐直了给她分析:“理科多好啊,你看,以后可以选的专业方向又多,你成绩这么好,应该可以上z大的——z大就是理工科很强的学校。你选文科,专业很受限的。还有啊,你看我们学校,八班是文科实验班,一班能算一个理科实验班,老师的档次能一样吗?”
林一鹤开玩笑:“你把我们段长放在哪里啊?”
“不是说段长!”曹梦萍有些着急,“你看看那个班主任,我们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一班的班主任是省特级教师,你知道吗?还有语文老师,我们语文老师留着个长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教书也差。”
林一鹤轻轻巧巧地说:“我觉得教得挺不错呀。”
“他都不讲考点。一班的语文老师以前教高三的,考点讲得很细。你看我们语文基础题的成绩就知道,一个文科班的比不过理科班,真的丢脸。”曹梦萍皱着眉头,老气横秋地摇头。
林前浩插话进来:“正好堵车,前面有个面包店,你们要不要买点什么?”
三分钟后,不情愿的曹梦萍被林一鹤拉下来,两个人拿着“长辈给的钱”,买了好几袋面包蛋糕。
嘴巴里塞着轻乳酪蛋糕的曹梦萍,自然就换了一个话题:“这个真好吃。”
“是吧,我就说,你还不信。看它样子不起眼,其实最好吃。”林一鹤又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
车子停在大巴站旁边。林前浩帮曹梦萍把行李搬进去,然后回来。
林一鹤看他手里空空:“送出去了?”
林前浩惊讶:“你看到了?”他车上正好有一打蛋糕店的礼券,是之前送礼没送完的,就拿下来给了曹梦萍。
林一鹤骄傲:“我视力好。”
两人到家,就看到金女士和舅妈在沙发上聊天。
厨房里烟熏火燎,冲出来一个高高壮壮,系着围裙挥着锅铲的男人——舅舅着急忙慌地喊:“锅里起火了!锅里起火了!”
金女士还没反应过来,林一鹤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锅盖就罩上去。
大家惊魂未定,舅舅看着锅嘟囔:“那鱼皮都给烤焦了”
金女士风风火火跟着进了厨房,大骂:“还管鱼皮?你都快把我们家给烧了!”
舅舅不服气:“你们家这个开放式厨房就是不好用,我当时在你们装修的时候就说了”
林一鹤听着他们拌嘴,默默退了出来。
舅妈看到她,招招手让她过来,问:“学习怎么样呀,忙不忙?”
林一鹤乖巧回答:“不忙,还行的。”
舅妈说:“你们快寒假了吧?快期末考了?”
林一鹤说:“快了,刚考完。”
舅妈继续问:“感觉怎么样?”
林一鹤说:“还行。”
舅妈顿了顿,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问太多了,挺烦的?”
林一鹤看看她。
金宿走了之后,舅舅舅妈来得挺频繁,但林一鹤周末才回来,这才第一次碰面。
一个月多,他们看起来变化特别大。
舅妈看起来沧桑了很多,鬓角还有些微没能完全遮掩的白发。
舅舅——林一鹤看了眼厨房——军人出身的舅舅是个彻彻底底的大男子主义,信奉君子远庖厨那一套,总是喜欢坐着不动,指手画脚。
现在系上金女士的围裙,在女士围裙的衬托下,更显得膀大腰圆,极为滑稽。
林一鹤说:“没有的事,不烦。”
舅妈低头摩挲裤子,又小心翼翼地问:“宿宿她有给你来什么电话没有?”
金宿倒是经常打电话到宿舍,跟她抱怨乐队生活的不容易——那个酒吧老板显然没有那么好应付,乐队演奏半个月,生意还是不见起色后,对他们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湖哥虽然是个老江湖社会人,但他外头还有生意在做,三天两头才跑过来一趟,跟老板吵吵架,带他们一帮小的练练歌,就差不多了,还是得他们自己扛
金宿经常长叹一声:“烦得要死,我都没什么时间搞音乐。”
林一鹤说:“有啊,她过得挺好。她有给你们打电话吗?”
舅妈叹气:“有打了两次,应付任务一样的,问问我,问问她爸,就挂了她还是不跟她爸说话。”
舅舅性子急,为金宿玩音乐这事抄起皮带打了不知道多少回,回回见血,两个人的关系从十几岁开始就没有缓和过。
林一鹤心里也不是滋味,不知道怎么劝,就听厨房里吵闹声停了,舅舅洪亮的嗓门响起来:“菜来了菜来了!”
他两手拿抹布扣住碗沿,一个脸盆大小的碗里是满当当的红辣椒都看不见鱼片。
金女士和舅妈连声说:“你小心点!”
林前浩早就摆上桌布,指挥舅舅把碗放在放热垫上。
舅舅放下水煮鱼片,哈哈一笑,“筷子在哪里?赶快趁热吃!”
金女士白他一眼:“饭都没上,急什么?”
林一鹤自告奋勇:“我去盛饭!”
饭上了,酒也上了,舅舅和林前浩喝得面红耳赤,一副憨醉样,说着说着就双双倒在沙发上,要睡不睡的样子。
金女士也陪着舅妈喝了不少,舅妈就开始抹眼泪了。她们跟好姐妹一样,凑在一起,低声说话。
林一鹤责无旁贷,撸起袖子收拾了一桌子残羹冷炙,把碗筷洗了两遍,擦了一圈厨房,走出来。
舅舅声如雷霆,“鹤鹤,正好说到你!”
林一鹤忙走过去。
舅舅红着眼睛,不知道是醉的还是哭的,“这女儿多好,太好了!”
林前浩在旁边笑。
舅舅说:“你说她玩音乐吧,我也不是反对,要看你怎么玩,你给我玩到音乐大学里面去啊?她又做不到,成绩那么差。”
舅妈在旁边帮腔:“都是她以前的朋友带的,坏,真坏。老金,你记不记得,那个长头发女生,看起来乖乖巧巧一个小女孩,撺掇着我们宿宿去报名架子鼓比赛,嘿,跟着了魔一样。”
林一鹤坐下来,顺手给他们切了两个水果,随口问:“那有获奖吗?”
舅妈跟舅舅对视一眼,还是有点骄傲的:“获奖了啊,省里三等奖呢,据说还和一个老教授合影。”
林一鹤说:“那不是挺好。”
舅妈又开始抹眼泪了:“然后她就去参加那个乐队啊,三天两头地往外面跑,学也不上。暑假去去就算了,开学了也去,一放学就去。谁拦着都不行!”
舅舅往桌子上一拍,地动山摇:“还敢逃课!小兔崽子!”
舅妈说:“都是那个女生,那个女生看起来文静,胆子很大的,什么坏事都敢做,还拉着宿宿一起,宿宿以前是个好孩子。”
舅舅说:“林一鹤,你以后记清楚了啊,交朋友要看人的,这种坏了良心的,不能交!”
金女士跟着教训林一鹤:“听清楚了吗?以后小心点!”
林一鹤:“好好好。”
两个客人喝了酒,很快躺沙发上睡了过去。
金女士和林前浩拿来被子枕头。
金女士看看舅舅,叹气:“我哥啊,真的苦。”
林前浩拍拍她的肩,“还好咱们鹤鹤乖的。”
金女士说:“鹤鹤看着主意大,但路子走得正。不过我也怕她会被带歪啊,你想想,她人那么聪明的,真要干什么坏事,咱们也看不出来啊。”
林前浩安慰:“你都说了她聪明,不会走歪路子的。”
正在房间里面洗脸的林一鹤当然没有听到爸妈在背后议论的话。
金女士说:“我不太放心,她手机在哪里?”
林前浩说:“这不太好吧?”说着,便指指角落里的书包。
金女士说:“你这家伙坏得很,坏事让我来干。”便找去翻到林一鹤的手机。
没有锁屏密码,两人很快就找到短信,翻了一圈也没什么异样。然后又翻到林一鹤的微信。
“这个万琛,是个男孩子吧?怎么经常来找咱们鹤鹤?”林前浩皱眉道。
金女士说:“我看看——没什么问题,都在问学生会的,咱们鹤鹤现在估计是学生会一把手,真厉害。”
“哎哎?这个是不是宿宿?”金女士眼尖,看到一个“金”。
林前浩听听里面厕所的动静:“还没出来。”
金女士翻着聊天记录,忽然低声啧了一下,抓住林前浩的手,满脸惊慌:“前浩,你快来看,这什么意思?”
林前浩低声念:“你的初恋的照片看看呗”
照片里是一个巧笑倩兮的长头发女孩子,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而同样看起来青涩幼稚的金宿,正揽着她的腰,以一种绝不会错认的亲密姿势,甜蜜又羞涩地看着镜头。
金女士和林前浩脸色都变了,不约而同看向倒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另一对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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