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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7.年酒

  直到林一鹤一家抵达酒店,准备吃今年第一场年酒之时,林一鹤都没想到会在包厢里看到那个人。

  “金宿!你回来啦!”林一鹤上前,惊喜地打了招呼。她一直以为金宿会呆在首都过年呢。

  金宿看到她,表情变幻莫测。

  林一鹤想到自己之前发微信她不回,脚步谨慎地停下来:“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金宿还没回答,金女士就喜气洋洋地过来,刚巧站在两人中间:“宿宿今天的格子围巾很帅气啊,嫂子,你给她准备的吗?”

  金母接话,乐呵呵的:“我昨天带她去逛街,她就是喜欢死沉死沉的颜色,好不容易才劝说她挑了一条红格子的。过年嘛,还是要喜庆点的颜色。”

  林一鹤觉得金女士的举动颇有深意,还没等她想出来,金宿已经低下头接着玩手机了。那手机居然是个色彩黯淡的诺基亚,界面上一条像素贪吃蛇一格一格地移动吃果子。

  林一鹤莫名其妙吃了个闭门羹,一头雾水地被林前浩拉着去给其他亲戚拜年了。

  金女士的表姐妹去年刚生了小儿子。被一起带过来,在婴儿车里蹬腿。

  大他十岁的姐姐苦大仇深地守着婴儿车。

  喜气洋洋的二胎妈妈拍拍大女儿的肩膀:“去,跟鹤鹤姐姐打招呼。”

  大女儿抬眼,扫了林一鹤一眼,又迅速低头。

  二胎妈妈皱起眉,林一鹤抢先礼貌地说:“阿姨好,暖暖好。阿姨,弟弟挺可爱的。”

  谈到儿子,二胎妈妈眼睛一亮:“可不啦,你看壮壮,结实的很。我呀,就希望他以后像你一样聪明,学习成绩好又省心。”

  林一鹤笑了:“暖暖成绩也好,也省心。”

  二胎妈妈说:“成绩哪里好啦,一天到晚心思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哎呀呀,大伯母来了,大伯母好精神!”

  林一鹤对二胎妈妈的不尊重付之一笑,走到暖暖身边,“暖暖,好久不见了。”

  暖暖捏着衣袖。林一鹤注意到她的裙子虽然模样是崭新的,却皱巴巴的,像是刚从衣柜里拿出来就套上了。

  林一鹤捏住她的小手:“走吧,出去逛逛。”

  暖暖没动。

  “她妈妈让她在这里照顾弟弟。”

  不知什么时候,金宿走了过来,她表情还是有些捉摸不透的冷淡。

  暖暖眼睛粘着金宿,怯生生地唤:“宿宿姐姐。”

  林一鹤皱起眉:“这么乱,让她看孩子?”

  金宿不予置评。她绕着婴儿车走了两圈,忽然上手就推。

  “宿宿姐姐!”暖暖被吓了一大跳,眼睛蓄满焦急。

  “走,我们带弟弟,逛逛酒店。”金宿淡淡地说,推着婴儿车就出了包厢。

  林一鹤头疼地按按太阳穴,跟二胎妈妈打了声招呼,快步追上金宿和跌跌撞撞追着金宿跑的暖暖。

  说着要逛,就是真的逛。四个人绕着三楼转了一大圈,还去隔壁厅的婚礼参观了一回。

  暖暖不紧张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手悄悄拽住了金宿的衣角。金宿发现了,任她拽着。

  看暖暖在专心看婚礼,婴儿车里白白胖胖的小子在玩奶嘴,林一鹤问:“你上次说,有娱乐公司要来看你们表演?”

  金宿淡淡地看着司仪在卖力搞笑。半天,吐出两个字:“凉了。”

  林一鹤皱眉:“什么意思?”

  金宿转向她,她个子高一点,平时总是佝偻着背,看不出来,这时候忽然显出冷淡的居高临下来:“你对你爸妈说了什么?”

  这一刹那,所有蛛丝马迹都显露出来。金宿的未接来电,金女士和林前浩不愿透露行踪的“出差”,水果手机变成诺基亚

  林一鹤心念电转,化成一句:“我爸妈伙同你爸妈去首都堵你了?他们怎么知道你住在哪里?”

  金宿判断着她的神色。林一鹤坦坦荡荡。

  金宿说:“我不知道。”她终于肯稍稍放下面具,流露出一丝疲惫:“连慕子的事情都知道了。”

  慕子就是金宿的前女友。

  林一鹤倒吸一口凉气,“你爸是怎么”金宿的表情让她停下了这个问题。

  金宿问:“你爸妈看了你手机吧?”虽然是问句,但她分明用的肯定语气。

  “不可能,我爸妈不是那种人。”林一鹤毫不迟疑,果断地下结论。

  金宿探究地看了她好几眼,转过头:“也许吧。”林一鹤知道她没真信。

  暖暖拽拽金宿的衣角。金宿低下头,暖暖有些担心地说:“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啊?”

  几个人便走回去。

  暖暖抬头看看金宿,又看看林一鹤,她们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沉闷表情。像是生气,又不太像。

  却让暖暖觉得心里难过死了。

  “新的一年,祝愿咱们爸妈身体健健康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咱们这辈人,就财源滚滚来!”

  “小的一辈,祝你们学习成绩好,考上理想的学校!”

  “大家敬酒敬酒!碰杯!”

  “新年快乐!”

  八点多,喝嗨了的长辈们开始互相搂脖子称兄道弟。头发白了一半的大舅公醉醺醺地靠过来,“鹤鹤!”

  林一鹤第一时间端着酒杯上去了:“大舅公新年快乐!”一口气下去一杯。

  大舅公拍手:“鹤鹤给面子!”也一口气喝完,还翻过来示意杯里无酒,“怎么样?大舅公身体好吧?”

  他挨得很近,林一鹤不着声色,站起来再给自己倒了杯啤酒,拉远了距离,笑道:“大舅公还年轻呢,身体当然好!”

  “嗯,鹤鹤乖。舅公给你准备一个红包,等会儿别叫你妈拿走。知道不?”

  听到这种哄小孩的语气,林一鹤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挑了几句祝福话回了过去。转身就看到金宿带笑的脸。

  林一鹤还没说话,大舅公就已经看到金宿,挥挥手里的酒杯:“金宿,你过来。”

  金宿皱起眉。林一鹤担心她下一秒就要甩脸色走人,没想到她还是听话地过去了。

  “我听说你还自个儿跑首都去了,整天不学习,做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也不听你爸妈的话,怎么回事?”大舅公一点都不给面子,直接训斥出声。

  金宿沉默,听着。

  金母听见了,忙跑过来,陪着笑:“舅舅”

  大舅公转向金母:“你啊,就知道溺爱小孩子。我跟你讲,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打得狠了,这些兔崽子都不知道是好是歹!”

  金母红了眼圈,没有出声解释,罚站一样听大舅公说话。

  “你们啊,就是心太大。小孩子有那个苗头出来,就要把它掐掉!刚开始对他们狠,就是为他们好,知道吧?慈母多败儿!”

  大舅公不由分说拉了金父过来,“你也听着!”

  金宿默默看着爸妈被大舅公骂,旁边的亲戚们都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她看到自己五大三粗的父亲,被骂得脸都涨红了,觉得丢脸而眼神躲躲闪闪,觉得真是太陌生了。

  金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他们受这场训斥和羞辱。是因为我。

  暖暖在旁边,紧张地盯着。

  暖暖妈妈拍了下暖暖的脑袋:“别看了,你弟弟要爬出去了都不知道!”

  大舅公咳嗽了一声,注意到他们这边,说道:“好好教暖暖,不要变成金宿那个鬼样子。”

  暖暖妈妈陪笑:“暖暖很乖的,都知道照看弟弟。”

  大舅公点点头,深沉地说:“好。”对着爬来爬去不安分的壮壮露出一个笑脸来:“小子,来,我是你大舅公!”

  他亲昵地抱起小男孩。小男孩藕节似的小手小腿在空中乱蹬,大舅公看得格外开心。

  暖暖妈妈推推暖暖,小声嘱咐:“看着点壮壮,别让大舅公把他摔了。”便继续回到母亲们的讨论圈子里去了。

  林一鹤拍拍金宿:“别难过,还有机会。”

  金宿沉默半天,一薅头发,“嗯,我知道。”又问:“聚餐还有几场?”

  林一鹤说:“过几天还有一场,壮壮一周岁,他爸妈要办一场周岁酒庆祝。”

  金宿点点头,问:“你最近怎么样?英语演讲比赛还行吗?”

  林一鹤说:“后天比。你来看吗?”

  金宿笑了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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