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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 麻绣

  苏木在离开青松市到上飞机之前再没给明微发过只字片语,他心里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自信,在对明微的态度上他必须控制住情绪,要让明微认识到他工作的残酷性,这份工作是苏木生命的一部分,不可能因为别人甚至明微而有任何改变,让苏木没有想到的是明微也没给他的新号码发过信息,这让他不由自主拿着手机发呆。

  凌晨四点出发经过十个小时的飞行,中间在欧洲一座城市待了三个小时,到达g国时已经过了中午吃饭时间,飞机落地后,只有一名叫瑞现的翻译来接他们,苏木c樊飒爽以及叫原浩的国家外汇局专家三个人和瑞现做了自我介绍,为了不引起其他麻烦,瑞现带他们找了个地方简单吃了午饭,就开车一路向西南驶去。路上瑞现才告诉三个人,前段时间大使馆的人在接触崔龙斌外围的熟人时,有可能已经引起他的怀疑,因此这次苏木一行到了g国后就不能和使馆的人明面上接触了,瑞现是美籍华人的身份,在g国已经生活了十多年,这次若不是情况紧急也不会让瑞现当这个翻译。

  g国的社会治安不好,他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到达港口中国援建工地以国内来的专家名义住下,寻找已经多日不见了的崔龙斌。

  苏木和樊飒爽在后座上小声交谈了一会儿,他们形成了一致意见,认为崔龙斌不可能这么敏感,欧保强和杜昆晓的事外面还没有一点风声,而冯育案件公安局还是以涉嫌诈骗立案调查的,没有人会想到这两起案件有什么联系。

  临近傍晚,一行四人到了目的地,工地的程总监和大使馆派来的武官封大庆安排他们住下,说既然国内让他们调查港口工地对当地居民的影响,那他们就可以多走走多看看,不要受工地时间的约束,程总监还开玩笑说长的白白净净的原浩一看就是这方面专家,不过相信经过g国海风的熏陶,没几天就不像了。

  吃过晚饭程总监走后,五个人聚在苏木和樊队长的房间开会,狂风吹了起来,敲打着门窗也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苏木想这风是个警告吧。

  明微一行回到了云溪,明宇夫妻俩这次一看到明微,就发现了这个妹妹变化好大。明微好像胖了一些,也高了一些,气色明显好转,明宇夫妻相信了老父亲传达的信息:明微恋爱了。

  明宇悄悄问父亲拍照片了吗,明秋生一拍脑袋说:“只顾说话,忘了,不过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说不上过段时间就会来家里,到时候再看也不迟。”明宇让妻子李慧真直接问明微要,明微也不回避:“暂时没有,还没到让大家看的时候。”问是做什么的,明微说:“帮别人分析数据的。”夫妻俩一惊,以为和杜昆晓是一类职业都是开发程序的,也就不问了。

  明微此次回来,还要做一件事情,就是要整理一下母亲的遗物。母亲去世后,明宇夫妻怕妹妹睹物思人,就将所有东西打包放在老房子的隔楼上。这次明微主动提出来,一家人就趁周末回了一趟老房子。明微和嫂子李慧真将母亲唐静梅的几大包东西一一打开,晾在太阳下。

  明微母亲唐静梅十八岁作为知识青年从天津来到了云溪郊区的一个纺织厂改造学习。云溪这个地方有两条河流,一条叫作映松河,一条叫作溪水河,两条河一南一北在流出云溪后汇在一起以映松河的名字流经苏木所在的盟西省汇入黄河。映江河和溪水河流经的区域都生长这一种叫青麻的麻杆植物,过去云溪的老百姓常常将它织成麻织物,作为棉花的补充物,老年的男人们还有将它做成衣服穿在身上,尤其夏天穿起来凉爽吸汗,舒适妥贴。青麻色泽自然呈现青绿色,所以可用于植物颜料的提取,同时又较普通的麻织物更有弹性,不过需要一种特殊的水波工艺才能成形。

  最近几年,溪水市政府对两河边进行改造,大量的青麻被一些观赏植物替代,但是作为云溪几千年历史的代表,青麻还一直在云溪的一些地方生长着。

  唐静梅在纺织厂开纺纱机,她碰到的师傅是个女红高手,闲暇时间还会手把手教唐静梅一种青麻的绣花手工艺,就是用青麻纺织成线,用较粗的针绣在质地厚重的青麻布料上,形成立体感强但花色与底色可融为一体的绣品,这些绣品不像其他刺绣鲜艳娇嫩昂贵,它呈现的是一种古朴凝重的气质。它可以做成桌布c椅垫c沙发垫c门帘等日常生活的装饰品。唐静梅很喜欢麻绣,她还创造性地把明秋生作的水墨画用麻绣表现出来,这让明秋生也觉得独树一帜,夫妻俩研究麻绣的场景明宇和明微还记忆犹新。水墨画的麻绣作品明微母亲舍不得当日常用品,家里只有几块放在床尾作装饰,其他几幅都与明秋生的水墨画放在一起保管起来。明豆豆出生后,家里人就没见过母亲绣过作品了。

  姑嫂俩一边收拾,一边听明秋生讲述他们夫妻年青时的事情。晚上吃饭时,明微突然问明宇:“哥,现在我看见云溪有的地方还有许多麻杆,还有人在用吗?”

  在商务局工作的明宇自然熟悉青麻的情况:“噢,现在是作为纺织品的辅料在用,这种青麻杆是云溪特有的产物,做出的东西细腻结实,配合其他纺织品看起来品质更高一些,不过云溪本地的纺织企业不做深加工都发往了南方。”

  明微又问明秋生:“爸,这个青麻杆有多长历史了?”

  “地方志有记录以来就有了,这种植物生命力强,活的久远。”

  明微放下碗筷,看看家人,郑重说道:“我在小通物流离职了,我想开个工作室,把这个青麻的绣品开发一下看看。”

  所有人都愣了,明宇首先反应过来:“这到是个好事,可以考虑。”说完扭头看父亲,不知怎的,他觉得父亲应该高兴才对。

  明秋生眼眶湿润了,这是他藏在心中多年的心思,唐静梅插队到了云溪,结识明秋生后,就将云溪作为自己的一生所在,就是与她一同来云溪的同学都返回北京和天津,她也丝毫没动过走的念头,她深爱麻绣,可是以明秋生这个一辈子的书生c唐静梅一生以家庭为重的性格哪里敢想,女儿明微如能将麻绣传承下去,真可以告慰妻子的在天之灵了。

  “这个好,这个好。”此刻的明秋生实在是想不出合适的语言表述自己心中的高兴,只喃喃重复这个好三个字。

  “爸,我看我妈留下的绣样上有一些国画的意境,这个是怎么会事?”明微问。

  明秋生眯了一下眼睛,仿佛回忆起什么:“有一些是我给你妈妈画的样子,她觉得她师傅教给她的图案太俗气了,就让我画了一些,当时她们厂里好多人问她要呢。”

  “妈妈厂子里的人还有联系吗?”明微问明秋生。

  “还有一两个人来往,厂子后来被别人兼并,后来依靠厂房做起了房地产,厂里的老人大部分像你妈妈一样提前退了休,我去北京之前在公园还经常碰见他们。”

  “那明天我们找找看。”明微说。

  第二天开始,明微就在云溪忙了起来。原本因为杜昆晓家在云溪的影响太大,明微虽然和杜昆晓离婚三年了,但是明微回到云溪还是不多出门,但是这次明微将高中的同学查了个遍,找到了两个做丝绸代工的同学。明微将自己的想法说明以后,当下就达成合作意向,明微以合伙人方式确定了云溪工厂加工c设计专利申报c北京工作室统筹销售的整个架构。

  明微在昆鹏公司和小通物流的经历让她对企业运作有了自己独到的地方,无论是企业形式甚至技术支撑和设计系统,她都亲力亲为,还能在张敏捷的帮助下写一些不难的代码改进样品设计,同时明微已经想好了北京的合伙人非赵亚卿不可。

  明秋生从广场上的广场舞中找到了要找的唐静梅的纺织厂同事,两个阿姨带着明微走纺了纺织厂的许多人,让人惊喜的是唐静梅的师傅还在世,现在已经八十一岁了。明微和父亲c哥哥到老人家去拜访,老人还清楚地记得明秋生和唐静梅见的第一面就是在她家里。明微握着老人的手,这双手因年青时的劳作已经变形,但是当明微拿着母亲的绣样让老人看时,老人一下子激动起来。她告诉明微,麻绣在过去是穷人家的装饰品,但是当年明微母亲把她父亲的画绣了出来,就让麻绣一下子不一样了。

  明微和她两个高中同学拿摄像机拍下阿姨们一针一针的刺绣过程,并请了三位阿姨和一位叔叔做她的技术顾问。明微想最大限度保留麻绣的传统技术,她给自己定了个底线:决不能让麻绣规模化生产,只能用于工作室定制销售,所以这对明微的设计能力是个巨大的挑战,不过此时的明微因为有了清晰的人生目标,这些困难是难不倒她的,她迅速给自己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

  此后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明微每周三天在北京到昆鹏公司上班,以杜昆晓前妻的身份应付昆鹏公司各类形象工程,剩下的四天在云溪,和合伙人c技术顾问针对麻绣的每个细节进行研究。在云溪的每天晚上,明微还和父亲仔细研究水墨画的特点,她有个想法,想把麻绣和水墨两种元素的结合固化下来,形成一种独有的古朴特质。

  赵亚卿对这个计划举双手赞成,明微在云溪时两个人频繁在网上沟通,明微到北京后,就按照赵亚卿了解的情况奔波在各类书店和家俱c纺织c旅游等市场进行调研。赵亚卿先后两次到了云溪,当她看到麻绣样品时,她半个文青的小火苗被烧的火热,连秦刚都奇怪她走火入魔了,每天不知忙什么,害的他好几次临时被命令去幼儿园接小宝,后来干脆有一个多月时间小宝住在奶奶家。

  经过调研,她们选择了笔记本的封面作为第一个麻绣成品。当第一个成品放在明微的书桌上时,明微才觉得时间过的好快啊。第一批成品,明微和赵亚卿送给了在北京接触过的文化人,还特地给梁教授寄去了一本,其他分别送给了一些家俱商,让他们摆放在书桌和书柜上面做装饰用,有的家俱商想向她们定少量货试销一下,但明微并没有答应,她想自己的设计能力还不足以开张,同时客户对产品也没有明确的具有特殊意义的要求,她希望每个作品都是一个故事,能承载一份情意的故事。

  明微风雨无阻,疯狂工作,只是每天在深夜时分洗脸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会想起苏木,想起他走时候的点点滴滴,想起他拥抱自己时那颗咚咚跳动的心脏,她一遍遍回忆和苏木认识的所有细节,一次次确认苏木对自己的感觉。

  苏木走后,不知为什么两人都没有给对方发过只言片语,或许是语言无法表达各自的心思,或许是相信时间能检验彼此的情感,也或许是两个人已经认定对方,只是既然要走向一起的,又何必在意一时的距离和空间呢。

  不知不觉,明微转型成了一个创业者,或许她骨子里就有这种东西,只是年少不知,纠结于早早到来的感情,纠结于无所适从的无奈,母亲和腹中孩子的离去让她有勇气放下,而苏木的出现给她带来重新寻找的借口。今天的麻绣寄托了明微对自己母亲化做一针一线笔一画的思念,对自己的孩子变成远古和现代轮回的祝愿。

  明微想如果以后在青松生活,就把设计室放在青松,想到这里,她觉得是时候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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