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狗样年华（二十）
六月初王国富在铜城下属的清元县接到了一个建城门得工程，派苏小成和老金以及张严平组成一个小小的工程队去，苏小成以为远离铜城也就远离是非，躲开曾有权，便欣然前往。
他们三个人组成一个小团队，扛上行李，带上锅碗瓢盆，从铜城火车站坐火车出发了。苏小成第一次坐火车，感到很新奇，火车比起汽车大多了，而且运行平稳，没有噪音，很舒服，也很快，两个小时就将他们拉到了青元县城。青元县是一个历史悠久，物产丰富的县，它坐落于黄河两岸。黄河两岸的大片平坦地，是种植庄稼蔬菜的好地方，历来就是方圆百里的富裕之地，远离黄河的山区本是靠天吃饭的贫瘠之地，可后来发现了大量的煤炭，建成本省最主要的煤炭基地，那里的人也是富甲一方。所以，青元县的县城规模也很大，处于黄河南岸，以钟鼓楼广场为中心向东西南三个方向扩展，这里商贾云集，车水马龙，高楼林立，俨然一副大城市的派头。
他们在青元火车站下了车，是早上十点多，出了候车室，找一个阴凉的地方，苏小成和张严平守着行李和工具，老金则去找房子，据说老金在这里有亲戚。靠着行李包，在凉爽的树荫下，不一会儿苏小成便睡着了，他睡的很沉，这一觉简直就是入夏以来睡的最舒服的一觉。在铜城的集体宿舍里，自从入夏以来，苍蝇蚊子还有鞋底板子害的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晚上的前半夜，是最难受的一段时间，几乎每天晚上大家都要和苍蝇蚊子做一番斗争后才能入睡。铜城的蚊子多而且大，晚上灯亮着的时候苍蝇蚊子一起来袭，嗡嗡嗡的在头顶盘旋，尤其那蚊子，瞅准了机会，一个俯冲下来，就可以把它那尖锐的毒针刺进你的皮肤，一刺一个红包，其痒无比，人们纷纷抱怨：“吃也就罢了，老子血多，供养几个蚊子不成问题，关键是痒痒，痒什么痒痒”。苍蝇虽然不叮人，也不痒，但在你的身上爬开爬去，也弄的很不舒服，使你无法入睡，为了防止这些东西，人们想尽了办法：首先想到的是支蚊帐，然而这一溜的大通铺，砖块码的炕，不好支架子，即便是支好了，有的人睡觉混账，睡梦中几脚就给你荡平了，就是几个睡觉安稳的人在一起，只要晚上不注意把身体的某一部分靠到蚊帐上，第二天一早准给你吃得千疮百孔，红疙瘩一层又一层，加在一起成一个大浓包。其次就用火攻，每晚临睡前在屋子点一堆麦草，人则躲到外面乘凉，等到烟将蚊子苍蝇熏跑了再进屋谁觉，可这样屋里越发的闷热，只好开着门，温度还没降下去，蚊子早就卷土重来，这个效果不大。无论怎样的想办法，大多数人最终还是被吃得全身红疙瘩，只有那些据说是皮肤臭的蚊子不喜欢吃的人才能幸免。苏小成属于那种蚊子爱吃但免疫力强的人，被蚊子吃了，有了包，但不去用手抓，过一阵子就没事了，比起那些红肿发炎甚至感染流浓的人，还算幸运。人蚊大战之后夜深了，气温也下降了，关灯，人们也顾不得蚊子的叮咬，都进入梦乡，这时又有一种小虫出来活动，那就是鞋底板子，这是一种多脚的家伙，喜阴凉黑暗，铜城的土质也许适合于这种动物生活，在山里也有，但只有在阴暗潮湿的石块或者窑洞的角落里零星的见到几个，可在这里实在是多，多到吓人的地步，每当灯一息，它们便争先恐后的出来活动，在寂静的暗夜里，你可以听到它们跑动的那种细微的“沙沙”声，有时候还可以听到它们“唧唧”的叫声，这时如果你猛然拉开灯，你可以看到整个房子顶上墙上和地上密密麻麻全是，一见到光亮它们便迅速逃离或躲藏起来，那千万条的砖缝隙就是它们的藏身之所，几分钟之内它可以了无踪影。有一次睡觉时张健强将帽子挂在墙上，第二天一早戴上去上班，在工地上总觉得头痒，一会用手抓一下，一会抓一下，终于忍无可忍，脱下帽子来抓，在帽子离开头顶的一瞬间，噼里啪啦几十只鞋底板子掉在地上，在阳光下四散奔逃，大家看时，头上手里的帽子里，还有无数只在哪里四处乱窜，煞是憎恶。虽然这种东西不到你的身上来，可是有时候它失足跌落的你的身上，惊慌失措从你的身上跑过，也足以让你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睡意全无。今天，没有蚊子也没有苍蝇，更没有鞋底板子，只有习习凉风，苏小成睡得那叫一个舒服，一直到老金叫醒他，那一瞬间他尽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定了定神看看老张，也是一脸的睡眼惺忪，他们伸伸懒腰，定了定神，起身扛起行李跟老金走，老金很羡慕地说：“睡美了”，张严平也说：“睡美了”！
老金带他俩出了火车站，找一个牛肉面馆，每人吃了一碗面，然后向东关走去。原来老金找到他的亲戚，在亲戚的介绍下，在东关租了一间房子。东关离火车站也就二里路的样子，不一会就到了，刚到东关，突然一阵羊肉腐烂的腥臊味扑面而来，苏小成和张严平几乎异口同声地问：“怎么这么个味”？
“这是老回回们加工羊皮子的厂子”，老金笑着说“这味不错吧”。
“想吐”，张严平说。苏小成真的想吐，但他强忍着。
“味道是难闻，但你看那些皮子，多好”，老金说。顺着老金指的方向，他们看到，太阳下那一拍拍挂在架子上晾晒的羊皮，一条条羊毛蓬松，在阳光下闪着洁白的光芒，想一想这样的皮子做的衣服冬天穿在身上那是多么的舒适温暖。山里的老人们也有皮袄或者皮褂子，但那些羊皮几乎没怎么经过加工，直接用原羊皮缝上的，又臭又硬，但暖和，要是有这样的皮袄或者皮褂子穿在身上，那该有多幸福。
“回回的厂子怎么办到这儿来了”，张严平问。
“这东关本来就是人家回回的地盘，不往这办他还能办到哪里去”老金说。
“这么说这里全是回回，那我们租的房子也是回回的”苏小成有些担心的问。
“是呀，怎么，有啥问题”老金问。
“没有，就是这味”，苏小成说。
“嗷，这你不用担心，这是那厂子里的，人家家里又没这味，那要是有人怎么住。”
“呃”苏小成答应着，跟着他俩快速通过了厂子旁边的小巷子，那味真没有了，他们都做了几个深呼吸。
其实苏小成真的有点怕：回回在他的影响中是凶神恶煞般的存在，从小的时候老人们吓唬他们这些小孩的时候就会说“哭，再哭老回回来了”，就这样小孩立马就不哭了。原来在山里有这样的传说，传说十八年回回造反，见人就杀，他们那一带地方被杀得十庄九空，只有很少的人逃脱，虽然没有人能说清楚是那个十八年，但是非常的恐怖。，只是苏小成想，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他俩罩着，才敢放心地跟着走。
不一会，他们走进一个油漆斑驳的红色大门，院内是川区普通民居的格局，北边是厦房，西边是厢房和灶房，看成色已经很有些年代了。迎接他们的是一位大约三十多岁，身材中等偏瘦的中年妇女，白底碎花的上衣，灰色旧裤子，这与当地所有汉族妇女没什么两样，唯一能看出她是回民的是她头上绿色纱质的盖头。她将他们引进西边厨房旁边的耳房，进门二尺七寸宽的地，左手窗户下便是一个满间炕，铺着麦草和竹席，。苏小成他们把行李往炕上一撂，拉开便成了，炕不大，但三个人并排睡还算宽敞。弄好行李，老金说还得做饭，让女主人寻一个炉子来，其实冬天用过的炉子就在南墙跟下的柴房里放着，他们抬进来，把烟管循着原来的洞架好就成了。
一切收拾停当，老金开始行驶他领队的权力，他吩咐苏小成和张严平两人到街上去采购伙食，他要睡一会，下午去联系拉东西的车辆，采购一些施工用的洋镐铁锹之类的，晚上得饭由他俩负责做，以后正式上班后则由苏小成负责。
苏小成和张严平到街上，先买了一些菜和油盐酱醋之类的拿回来，然后向回民大嫂借他们的自行车，驮回来一袋面粉一袋大米，伙食基本清楚。然后又跑到农贸市场去卖锅和砧板。清元的农贸市场在西关大街上，而他们住在东关村，到那里要穿过整个县城，走在街上，苏小成发现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就是在这样一个县城里，不仅有一个县政府，而且还有两个乡政府，一个是城关乡政府，一个是乌兰乡政府，而且就在一条街上，大门对着大门。苏小成把他的发现说给张严平，张严平微笑着说这没什么，城关管着县城周边黄河两岸的好地方，而乌兰则管着周边的山区，主要是回民居住区，也许是山区没地方建乡政府，才建到了县城吧，这不算什么，在清元县的中间，还包括着一个区，比清元的级别还高，是一个区。它就像一个孕妇怀着的婴儿一样，而且是皇太子，天生地位就高。
买回所有的家当用物，老金已经出去了，他们俩躺在炕上休息了一会，便开始做饭。这一餐，苏小成做的是洋芋面片，菜是凉拌小白菜，他们夸苏小成做的好，以后他们仨的饭就由苏小成来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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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个人组成一个小团队，扛上行李，带上锅碗瓢盆，从铜城火车站坐火车出发了。苏小成第一次坐火车，感到很新奇，火车比起汽车大多了，而且运行平稳，没有噪音，很舒服，也很快，两个小时就将他们拉到了青元县城。青元县是一个历史悠久，物产丰富的县，它坐落于黄河两岸。黄河两岸的大片平坦地，是种植庄稼蔬菜的好地方，历来就是方圆百里的富裕之地，远离黄河的山区本是靠天吃饭的贫瘠之地，可后来发现了大量的煤炭，建成本省最主要的煤炭基地，那里的人也是富甲一方。所以，青元县的县城规模也很大，处于黄河南岸，以钟鼓楼广场为中心向东西南三个方向扩展，这里商贾云集，车水马龙，高楼林立，俨然一副大城市的派头。
他们在青元火车站下了车，是早上十点多，出了候车室，找一个阴凉的地方，苏小成和张严平守着行李和工具，老金则去找房子，据说老金在这里有亲戚。靠着行李包，在凉爽的树荫下，不一会儿苏小成便睡着了，他睡的很沉，这一觉简直就是入夏以来睡的最舒服的一觉。在铜城的集体宿舍里，自从入夏以来，苍蝇蚊子还有鞋底板子害的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晚上的前半夜，是最难受的一段时间，几乎每天晚上大家都要和苍蝇蚊子做一番斗争后才能入睡。铜城的蚊子多而且大，晚上灯亮着的时候苍蝇蚊子一起来袭，嗡嗡嗡的在头顶盘旋，尤其那蚊子，瞅准了机会，一个俯冲下来，就可以把它那尖锐的毒针刺进你的皮肤，一刺一个红包，其痒无比，人们纷纷抱怨：“吃也就罢了，老子血多，供养几个蚊子不成问题，关键是痒痒，痒什么痒痒”。苍蝇虽然不叮人，也不痒，但在你的身上爬开爬去，也弄的很不舒服，使你无法入睡，为了防止这些东西，人们想尽了办法：首先想到的是支蚊帐，然而这一溜的大通铺，砖块码的炕，不好支架子，即便是支好了，有的人睡觉混账，睡梦中几脚就给你荡平了，就是几个睡觉安稳的人在一起，只要晚上不注意把身体的某一部分靠到蚊帐上，第二天一早准给你吃得千疮百孔，红疙瘩一层又一层，加在一起成一个大浓包。其次就用火攻，每晚临睡前在屋子点一堆麦草，人则躲到外面乘凉，等到烟将蚊子苍蝇熏跑了再进屋谁觉，可这样屋里越发的闷热，只好开着门，温度还没降下去，蚊子早就卷土重来，这个效果不大。无论怎样的想办法，大多数人最终还是被吃得全身红疙瘩，只有那些据说是皮肤臭的蚊子不喜欢吃的人才能幸免。苏小成属于那种蚊子爱吃但免疫力强的人，被蚊子吃了，有了包，但不去用手抓，过一阵子就没事了，比起那些红肿发炎甚至感染流浓的人，还算幸运。人蚊大战之后夜深了，气温也下降了，关灯，人们也顾不得蚊子的叮咬，都进入梦乡，这时又有一种小虫出来活动，那就是鞋底板子，这是一种多脚的家伙，喜阴凉黑暗，铜城的土质也许适合于这种动物生活，在山里也有，但只有在阴暗潮湿的石块或者窑洞的角落里零星的见到几个，可在这里实在是多，多到吓人的地步，每当灯一息，它们便争先恐后的出来活动，在寂静的暗夜里，你可以听到它们跑动的那种细微的“沙沙”声，有时候还可以听到它们“唧唧”的叫声，这时如果你猛然拉开灯，你可以看到整个房子顶上墙上和地上密密麻麻全是，一见到光亮它们便迅速逃离或躲藏起来，那千万条的砖缝隙就是它们的藏身之所，几分钟之内它可以了无踪影。有一次睡觉时张健强将帽子挂在墙上，第二天一早戴上去上班，在工地上总觉得头痒，一会用手抓一下，一会抓一下，终于忍无可忍，脱下帽子来抓，在帽子离开头顶的一瞬间，噼里啪啦几十只鞋底板子掉在地上，在阳光下四散奔逃，大家看时，头上手里的帽子里，还有无数只在哪里四处乱窜，煞是憎恶。虽然这种东西不到你的身上来，可是有时候它失足跌落的你的身上，惊慌失措从你的身上跑过，也足以让你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睡意全无。今天，没有蚊子也没有苍蝇，更没有鞋底板子，只有习习凉风，苏小成睡得那叫一个舒服，一直到老金叫醒他，那一瞬间他尽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定了定神看看老张，也是一脸的睡眼惺忪，他们伸伸懒腰，定了定神，起身扛起行李跟老金走，老金很羡慕地说：“睡美了”，张严平也说：“睡美了”！
老金带他俩出了火车站，找一个牛肉面馆，每人吃了一碗面，然后向东关走去。原来老金找到他的亲戚，在亲戚的介绍下，在东关租了一间房子。东关离火车站也就二里路的样子，不一会就到了，刚到东关，突然一阵羊肉腐烂的腥臊味扑面而来，苏小成和张严平几乎异口同声地问：“怎么这么个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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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吐”，张严平说。苏小成真的想吐，但他强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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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就是这味”，苏小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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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成和张严平到街上，先买了一些菜和油盐酱醋之类的拿回来，然后向回民大嫂借他们的自行车，驮回来一袋面粉一袋大米，伙食基本清楚。然后又跑到农贸市场去卖锅和砧板。清元的农贸市场在西关大街上，而他们住在东关村，到那里要穿过整个县城，走在街上，苏小成发现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就是在这样一个县城里，不仅有一个县政府，而且还有两个乡政府，一个是城关乡政府，一个是乌兰乡政府，而且就在一条街上，大门对着大门。苏小成把他的发现说给张严平，张严平微笑着说这没什么，城关管着县城周边黄河两岸的好地方，而乌兰则管着周边的山区，主要是回民居住区，也许是山区没地方建乡政府，才建到了县城吧，这不算什么，在清元县的中间，还包括着一个区，比清元的级别还高，是一个区。它就像一个孕妇怀着的婴儿一样，而且是皇太子，天生地位就高。
买回所有的家当用物，老金已经出去了，他们俩躺在炕上休息了一会，便开始做饭。这一餐，苏小成做的是洋芋面片，菜是凉拌小白菜，他们夸苏小成做的好，以后他们仨的饭就由苏小成来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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