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狗样年华（二二）
自从那天和曾有权吵架之后，苏小成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整日里一言不发，只是闷头干活。他心里狠狠的，狠这个仗着自己的权势欺负他的曾有权，有时真想美美的揍他一顿。可转瞬间一想，即使杀了他又能怎样呢，只要他是一个民工，就会被人骂，即便是如狄八爷这样的辈分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技术，免不了也会被自己的女婿骂，为了那几块钱的工钱只能忍气吞声。有时苏小成真想一走了之，可到哪里他都是一个农民工，一个人人得而欺之的农民工，一个厚着脸皮到城市里来讨饭的乞丐。想想这一辈子就这样，像父辈们一样的卑微的做一生的牛马，那狠便成了无边的悲凉，他几乎有些麻木了，谁让自己没了娘，如果娘在，他肯定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学生，在校园里憧憬自己美好的未来，可是娘没了，他只能这样活着。每当看到那些穿着校服，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留下一路欢声笑语的学生们，他总是呆呆的望上一阵子，曾经他也是他们中的一个，可现在他只能忍受着沉重的劳动和曾有权的辱骂。对比，苏小成别无选择。
工程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基础浇筑是一件非常沉重的工作，除了一个震动棒算是机器之外，其余一切都靠人工。一个坑十二方，东西两边总共八个大坑总共将近一百方混凝土全要人工用铁锹一锹一锹给铲进去。除了和混凝土外他们还要加工钢筋，给大坑的地上和四周放上钢筋网，这个成了苏小成的任务，因为他在铜城给盖板加工过钢筋。
每天晚上，当翻动了一天沙石水泥后闲下来，躺倒那用砖头码的，上面铺着干草的床上时，身体像散了架一样软绵绵的，仿佛要沉入这床上一样，无论蚊虫如何的肆虐也会浑然不知，进入沉沉梦乡。自从钢筋水泥拉来后他们就搬到了检察院门口的临时工棚里，没门，那些用黄泥砌的砖缝隙，经过雨水的冲刷都开了，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亮光，蚊子根本无法防止，每天早上起来满身的疙瘩，奇痒无比，只能用手去抓，越抓越痒，好在过了几天，也许身体对蚊子的毒产生了抗体，居然不痒也不叮了。只是这伙食依然延续了铜城的吃法，早晨馓饭，中午和晚上面条，终于忍无可忍的张严平给老金提意见了：“在铜城每当打混凝土的时候都会吃肉的，我们这小工地，又成半个月打混凝土，怎么就不给点肉吃”？老金也是一脸的为难：“掌柜的就给了这么多钱每人每天七毛钱，吃白菜面条都要算计着，那有钱割肉”。张严平有点生气了：“你去给掌柜的打电话，就说我说的，如果不给肉吃我们就不干了，回铜城，同一个锅里怎么做两样饭，薄此厚彼，什么道理嘛”。老金无奈到城建局去给铜城打了一通电话，得到的结果是，等打完基础，开始架梁的时候会有一个庆典，到时会宰羊的，保证吃个好，至于现在只能买几个西瓜解暑。有了这样的许诺，张严平也不再说啥，只想着打完基础，到了上面那些棱棱角角的，雕梁画栋的，主要是匠人活，他们小工就轻松了。
但是美好的理想总会被残酷的现实击的粉碎。经过十多天的累死累活，八个大坑终于被填平，他们三个人都一下子觉得轻松了，接下来就可以享受轻松悠闲的工作，而且还可以美美吃一顿羊肉。老金到城建局给铜城的掌柜的打电话汇报完毕回来后说掌柜的让苏小成回铜城，行李不带，只把振动器带回。突然高涨的热情一下子被一盆凉水给浇灭了，苏小成很是失落，轻松无法享受了，羊肉也只能在想象中品尝了，他知道铜城等待他的只有和这里一样的艰苦劳动和恶虐的生活条件。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苏小成能想到的，剥夺他这一小小理想的人只有曾有权或者老金。他心里有点狠。
带着遗憾回到铜城的苏小成，依然如先前一样的该干嘛干嘛，该搬砖就搬砖，该上石子就上石子，只是没了以前那么的热情了。他不再想着去学匠人什么的，他只是每天到了工地就那么和别人一样的动着，能混一个圈圈圆就是了，见到大掌柜的或者曾有权时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就卖力的干两把，只求不要被骂就行了，不像以前还想着被表扬一下，现在不想了，没意思，在这里看不到任何的希望，随着山里农忙时节的临近，他只想着怎样的很有理由的离开这里。只有见到那些钢筋头和扣件的时候，他才会上心，只要条件允许，他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些东西想尽办法带出工地，送到回收站去，当初的那些胆怯和羞愧早已丢失在曾有权的辱骂和王国富的一毛不拔中，不是他不义而是亲戚不仁。他把这样得来的钱一分不差的装到贴身的衣袋里，除了自己谁也不让看见，这带着卑鄙和羞耻的钱只能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和光明正大的钱混在一起时才能使用。
随着时令的推进，南山里的人们一个个都是寡妇改嫁――有走心没守心，都在做着新的打算，都在说着收完庄稼到哪里哪里去，那里有多好之类的打算，总之这里是不再来了，大多数人还是离不开打工，只有麦子哥说打算去考驾照，以后去开车。当他问苏小成的打算时，苏小成只是说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其实他已经有了打算，他要去读书，他怕说出来他们笑他。在这些日子里他已经在为这事做准备。苏小成有位堂舅在县四中当教导主任，小时候见过，苏小成偷偷的买了信纸和信封，乘着中午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写了信，晚上散步时找信箱投进去，一边等待回信，一边心不在焉的干活。
大约一个星期的样子，终于等到了这位舅舅的回信，说他的情况他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想到读书，精神很好，他已经调到旅游局工作了，但苏小成的事他跟新的教导主任联系好了，上学没问题，只是希望在开学之前方便的情况下能到家里来一下，他写个东西带给新主任，这样方便一些。苏小成很高兴，他想把这些告诉王国富，把帐算了，然后回去做准备，可是想了一下，自己的这位姨表叔也不一定就相信他，即使信了，也要等到和他父亲沟通以后才能给他算，而且这一阵子有许多人要回去，工程队缺人，即便是姨表叔给他算，也会拖到开学时候，这将是一个漫长等待。他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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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基础浇筑是一件非常沉重的工作，除了一个震动棒算是机器之外，其余一切都靠人工。一个坑十二方，东西两边总共八个大坑总共将近一百方混凝土全要人工用铁锹一锹一锹给铲进去。除了和混凝土外他们还要加工钢筋，给大坑的地上和四周放上钢筋网，这个成了苏小成的任务，因为他在铜城给盖板加工过钢筋。
每天晚上，当翻动了一天沙石水泥后闲下来，躺倒那用砖头码的，上面铺着干草的床上时，身体像散了架一样软绵绵的，仿佛要沉入这床上一样，无论蚊虫如何的肆虐也会浑然不知，进入沉沉梦乡。自从钢筋水泥拉来后他们就搬到了检察院门口的临时工棚里，没门，那些用黄泥砌的砖缝隙，经过雨水的冲刷都开了，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亮光，蚊子根本无法防止，每天早上起来满身的疙瘩，奇痒无比，只能用手去抓，越抓越痒，好在过了几天，也许身体对蚊子的毒产生了抗体，居然不痒也不叮了。只是这伙食依然延续了铜城的吃法，早晨馓饭，中午和晚上面条，终于忍无可忍的张严平给老金提意见了：“在铜城每当打混凝土的时候都会吃肉的，我们这小工地，又成半个月打混凝土，怎么就不给点肉吃”？老金也是一脸的为难：“掌柜的就给了这么多钱每人每天七毛钱，吃白菜面条都要算计着，那有钱割肉”。张严平有点生气了：“你去给掌柜的打电话，就说我说的，如果不给肉吃我们就不干了，回铜城，同一个锅里怎么做两样饭，薄此厚彼，什么道理嘛”。老金无奈到城建局去给铜城打了一通电话，得到的结果是，等打完基础，开始架梁的时候会有一个庆典，到时会宰羊的，保证吃个好，至于现在只能买几个西瓜解暑。有了这样的许诺，张严平也不再说啥，只想着打完基础，到了上面那些棱棱角角的，雕梁画栋的，主要是匠人活，他们小工就轻松了。
但是美好的理想总会被残酷的现实击的粉碎。经过十多天的累死累活，八个大坑终于被填平，他们三个人都一下子觉得轻松了，接下来就可以享受轻松悠闲的工作，而且还可以美美吃一顿羊肉。老金到城建局给铜城的掌柜的打电话汇报完毕回来后说掌柜的让苏小成回铜城，行李不带，只把振动器带回。突然高涨的热情一下子被一盆凉水给浇灭了，苏小成很是失落，轻松无法享受了，羊肉也只能在想象中品尝了，他知道铜城等待他的只有和这里一样的艰苦劳动和恶虐的生活条件。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苏小成能想到的，剥夺他这一小小理想的人只有曾有权或者老金。他心里有点狠。
带着遗憾回到铜城的苏小成，依然如先前一样的该干嘛干嘛，该搬砖就搬砖，该上石子就上石子，只是没了以前那么的热情了。他不再想着去学匠人什么的，他只是每天到了工地就那么和别人一样的动着，能混一个圈圈圆就是了，见到大掌柜的或者曾有权时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就卖力的干两把，只求不要被骂就行了，不像以前还想着被表扬一下，现在不想了，没意思，在这里看不到任何的希望，随着山里农忙时节的临近，他只想着怎样的很有理由的离开这里。只有见到那些钢筋头和扣件的时候，他才会上心，只要条件允许，他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些东西想尽办法带出工地，送到回收站去，当初的那些胆怯和羞愧早已丢失在曾有权的辱骂和王国富的一毛不拔中，不是他不义而是亲戚不仁。他把这样得来的钱一分不差的装到贴身的衣袋里，除了自己谁也不让看见，这带着卑鄙和羞耻的钱只能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和光明正大的钱混在一起时才能使用。
随着时令的推进，南山里的人们一个个都是寡妇改嫁――有走心没守心，都在做着新的打算，都在说着收完庄稼到哪里哪里去，那里有多好之类的打算，总之这里是不再来了，大多数人还是离不开打工，只有麦子哥说打算去考驾照，以后去开车。当他问苏小成的打算时，苏小成只是说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其实他已经有了打算，他要去读书，他怕说出来他们笑他。在这些日子里他已经在为这事做准备。苏小成有位堂舅在县四中当教导主任，小时候见过，苏小成偷偷的买了信纸和信封，乘着中午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写了信，晚上散步时找信箱投进去，一边等待回信，一边心不在焉的干活。
大约一个星期的样子，终于等到了这位舅舅的回信，说他的情况他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想到读书，精神很好，他已经调到旅游局工作了，但苏小成的事他跟新的教导主任联系好了，上学没问题，只是希望在开学之前方便的情况下能到家里来一下，他写个东西带给新主任，这样方便一些。苏小成很高兴，他想把这些告诉王国富，把帐算了，然后回去做准备，可是想了一下，自己的这位姨表叔也不一定就相信他，即使信了，也要等到和他父亲沟通以后才能给他算，而且这一阵子有许多人要回去，工程队缺人，即便是姨表叔给他算，也会拖到开学时候，这将是一个漫长等待。他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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