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猜测
钱皇后思量片刻，将胡澜拥在怀里。
“澜儿，他没做错。我见你如此尚恨不得将那些人凌迟，何况他血性男儿，怎见得你受刑的样子！”
胡澜静静靠在钱皇后怀里，心内满是愧疚。她还是利用了她们的感情，还是没守住当初只会在她身边陪她，不给她惹丁点麻烦的诺言。
钱皇后似明白胡澜的沉默，她轻轻叹了口气，“傻澜儿，别乱想。你只管养好身子，吴成晟的事情，有我。”
胡澜直起身子，愧疚的看着钱皇后，“钱姐姐，对不起。”
“傻丫头。你怎知我是为你？他救了我心爱的妹妹，把你自那个火坑里救出来，为了保你余生的清白，一人抗下那么多罪。他也是在帮我呀，若没了你，姐姐在这深宫里，该有多寂寞。”
姐妹两个就这样依偎在一起，没有言语，却彼此心意相连。
朱祁镇站在宫门口，瞧见这一幕时，亦是一阵心酸。钱皇后跟胡澜情同姐妹，他眼见着自她知道胡澜失踪起，日夜寝食难安，噩梦连连的样子，怎会不心疼。
如今姐妹二人终得以团聚，便由她们多待会，聊聊体己的话吧。
“皇上，您看”王振看了眼宫内两人依偎在一起泪眼朦胧的样，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让她们多待会吧，去贵妃那看看浚儿。”
周贵妃正打发乳母带着朱见浚回了内殿，便听见太监通报皇上来了。
“皇上昨日不是说要去看看皇后吗，怎么又过来了？”周贵妃侧目一笑，百媚千娇。
朱祁镇却心事重重的全然没注意，只叹了口气起，“澜儿来了，姐妹俩哭成一团，朕看着难受。”
冬梅正端着新沏的茶叶给朱祁镇，猛然间听到他说胡澜来了，吓得一个哆嗦，茶杯打翻在桌上，茶水洒了朱祁镇一身。
“怎么回事，你这奴才越发笨拙了！”周贵妃一把推开她，跪在朱祁镇身前，“皇上，可有伤到龙体？”
朱祁镇看冬梅瑟缩成一团的惨样，扬了扬手，“罢了，让她下去吧。朕想跟你和浚儿待会。”
言毕扶起周贵妃，两人向寝殿走去。
王振见帝妃走远，走到冬梅跟前狠狠踹了她一脚，意味深长的瞪了她几眼，也随着帝妃走了过去。
冬梅怔怔地盯着地上的茶盘，颓然无助的倒在地上。
坤宁宫内
“钱姐姐，澜儿还有一事相求。”胡澜忽闪着因着瘦削而越发显得大的眼睛，跟钱皇后撒娇般的哀求。
“我想见见晟哥哥。”
钱皇后娥眉微蹙，“不是姐姐不帮你，可那煞气的地方实在不适合你这样的千金小姐去。何况你身子还没好，京中又到处都是他爱慕你成痴的流言。澜儿，听姐姐一句，再忍忍。”
胡澜哼哼两声，贼溜溜的眯着眼睛，撅着嘴抓着钱皇后的袖子开始晃。“钱姐姐，你最疼澜儿了，就让澜儿去吧。你也知道，我想去的话，总能有办法。到时候传出去不是更糟糕。”
钱皇后无奈，挣脱了她的双手，恨其不争的用手指戳着她的脑门，“死丫头，才回来就给我惹事！”
她若有所思的眨眨眼，看四下无人，便复又坐回胡澜身旁。“我一直以为你跟郕王两小无猜，可这吴成晟，又是怎么回事？他为你可是犯了私调军队入京，滥杀无辜的杀头之罪。要不是他来历不明，找不到九族，怕是族人都被他连累了！”
胡澜尴尬的又哼哼两声，借口累了，要回去睡觉便想溜，被钱皇后一把抓住摁在软榻上。
“说吧。不说清楚别想出这个门，横竖我也在宫里闷得慌，宫里有太医看着你，想必胡大人也不会不放心。”
胡澜见钱皇后铁了心要问出个究竟，思量片刻，觉得这事要瞒也瞒不住，便一五一十从七年前月下相逢的事开始，说给了钱皇后。
钱皇后被胡澜的话震得嗔目结舌。原来这吴成晟跟澜儿还有这等奇缘，也难怪他会为澜儿不顾生死，澜儿会为他被绑架。
只是钱皇后思前想后，总有什么地方想不明白。她蹙着娥眉，细细思量着。
胡澜第一次将这些心事说给同性听，自然想要对方的反馈。她见钱皇后如此迷惑，忍不住问是怎么回事，哪里有问题。
钱皇后看着胡澜因着吴成晟复又焕发着生机的眸子，不禁暗暗叹息，这丫头，真是对他动情了。
也罢，他也值得她的真心。
念及此，钱皇后便将满腹的疑问说了出来。“澜儿，你有没觉得吴成晟有些奇怪？”
胡澜颔首，“我也是满肚子疑问想问他。他究竟记不记得我，究竟心里有没有我。”
钱皇后苦笑，都说旁观者清，如今看来真是不假。连一贯聪明伶俐的胡澜都想不明白。她整理下思路，循循说起来。
“自然是有你的，不然怎会如今在大理寺的大牢里等着三部会审？他为你可连命都搭上了，你这样说他，有失公允。”
胡澜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有点难堪。她自己也这么想的，如今得到皇后娘娘的认同，心底自然是甜的。可偏偏甜的不是时候。
她压住心底翩然的情绪，“钱姐姐，那他是否真的不记得我了？若对我真的有情，有何故当日那般的决绝？”
钱皇后算了下日子，吴成晟拒绝澜儿的时候，大抵是刚任职神机营指挥使不久。他之前已向皇上辞官，因着王佑的案子被擢升为神机营指挥使
钱皇后娥眉微蹙，他何故要辞官？仅仅不想跟王振同流合污？有这么简单吗？
“我说不准。”钱皇后坦白道，“后宫不得干政，所以前朝的事情我向来不过问。但这个吴成晟，我总感觉他好像在回避隐瞒什么。”
什么呢？两人一同陷入沉思。
七年前澜儿去赤城等胡家的恩人，遇到吴成晟，之后他意外坠崖，从军至今。七年后入京见到澜儿，却因着没了记忆，无法相认。澜儿屡次表明心意他断然回绝，却在澜儿出事之后不惜扛下死罪保澜儿清白
电光火石间，钱皇后恍然想到什么，却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
她匪夷所思的看着胡澜，“澜儿，你说会不会，我只是猜测，没有凭据的，你说，会不会，当年你去赤城，等的人就是他？”
胡澜也愣住了。晟哥哥？
——澜儿，你有个好爹爹。
——大漠苦寒，一点没错。不过那里的人也很好客，也有很多新奇美丽的东西。但跟繁华的京城比，还是太苦了。
——澜儿，你想留在爹娘身边是吗？
彼时他的话语，自嘲的表情，宠溺的眼神历历在目。胡澜只觉心口沉闷得要透不过起来。
是了，为何从没想过？他怎会就那么巧出现在赤城，怎会跟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小女孩交换信物，怎会跟大漠的夫家一起没了踪迹，怎会
恍然间，当日武英殿内擢升吴成晟为神机营指挥使的圣旨宣读时，他茫然无措的看向爹，是爹微微颔首之后，他才接的旨。
衣冠冢一别，爹再三追问二哥自己与他的事，彼时以为是自己的病让爹起了疑心。但若他真的是
胡澜越想越清晰，也越想越迷惑。娘说，自己被劫的那日，晟哥哥正在胡府，爹娘跟他相谈甚欢，还要自己也出来。爹娘的贵客，如何用得她款待！
胡澜豁然起身跪在钱皇后面前。她娥眉紧蹙，郑重的向钱皇后恳求，“皇后娘娘，我要见吴成晟，求皇后娘娘成全！”
大理寺的天牢素来是可以媲美锦衣卫牢房的阴森之地。因着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一旦落难，朝中素来有冤仇的人便会想尽法子让牢里的人吃些苦头。
但终归因为不是锦衣卫的牢房，下手再重也不会要人性命，只是令人饱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
尽管胡潆多方奔走，朱祁钰再三与大理寺强调不得伤吴成晟分毫，却终究难敌王振只手遮天的暴行。
胡澜见到她的晟哥哥时，吴成晟正蓬头垢面躺在稻草上，手脚带着廖锁，身上的斑斑血痕，令她触目惊心，心痛欲裂。
她将一锭银子给了牢头，“拜托牢头大哥让我们单独说会话。”
胡澜有皇后娘娘的口谕，又出手大方，牢头自然乐得做个人情。客客气气开了房门，待她进去后便锁起牢房，叮嘱胡澜有事尽管喊他。
胡澜轻轻走近吴成晟，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帮他摘去头上的稻草。吴成晟感觉到有人，睁开了眼睛。
他刚受刑不久，身上的伤正疼着，人起不来。但一见是胡澜，立刻咬着牙提起气强撑着坐了起来。
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容，额头却已不满豆大的汗珠。
“你怎么来了？身子好了吗？”
他柔情满满的眼眸，让胡澜忍不住哽咽起来。“都这样了，还问我好不好，我能来看你自然是好了的。可你”
她眼看着吴成晟的白色囚服染上猩红的鲜血，赶忙拿出所带锦盒中的创伤药，不顾吴成晟的反对掀开他的衣服便要给他止血。
却在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痕面前泄露了自己的怯懦。
吴成晟扶住她发抖的手，接过药瓶。另一只手却遮住她的眼睛，轻声安慰道，“别看，没事，我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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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儿，他没做错。我见你如此尚恨不得将那些人凌迟，何况他血性男儿，怎见得你受刑的样子！”
胡澜静静靠在钱皇后怀里，心内满是愧疚。她还是利用了她们的感情，还是没守住当初只会在她身边陪她，不给她惹丁点麻烦的诺言。
钱皇后似明白胡澜的沉默，她轻轻叹了口气，“傻澜儿，别乱想。你只管养好身子，吴成晟的事情，有我。”
胡澜直起身子，愧疚的看着钱皇后，“钱姐姐，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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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两个就这样依偎在一起，没有言语，却彼此心意相连。
朱祁镇站在宫门口，瞧见这一幕时，亦是一阵心酸。钱皇后跟胡澜情同姐妹，他眼见着自她知道胡澜失踪起，日夜寝食难安，噩梦连连的样子，怎会不心疼。
如今姐妹二人终得以团聚，便由她们多待会，聊聊体己的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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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贵妃正打发乳母带着朱见浚回了内殿，便听见太监通报皇上来了。
“皇上昨日不是说要去看看皇后吗，怎么又过来了？”周贵妃侧目一笑，百媚千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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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见帝妃走远，走到冬梅跟前狠狠踹了她一脚，意味深长的瞪了她几眼，也随着帝妃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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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姐姐，澜儿还有一事相求。”胡澜忽闪着因着瘦削而越发显得大的眼睛，跟钱皇后撒娇般的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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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皇后娥眉微蹙，“不是姐姐不帮你，可那煞气的地方实在不适合你这样的千金小姐去。何况你身子还没好，京中又到处都是他爱慕你成痴的流言。澜儿，听姐姐一句，再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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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澜也愣住了。晟哥哥？
——澜儿，你有个好爹爹。
——大漠苦寒，一点没错。不过那里的人也很好客，也有很多新奇美丽的东西。但跟繁华的京城比，还是太苦了。
——澜儿，你想留在爹娘身边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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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冢一别，爹再三追问二哥自己与他的事，彼时以为是自己的病让爹起了疑心。但若他真的是
胡澜越想越清晰，也越想越迷惑。娘说，自己被劫的那日，晟哥哥正在胡府，爹娘跟他相谈甚欢，还要自己也出来。爹娘的贵客，如何用得她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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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终归因为不是锦衣卫的牢房，下手再重也不会要人性命，只是令人饱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
尽管胡潆多方奔走，朱祁钰再三与大理寺强调不得伤吴成晟分毫，却终究难敌王振只手遮天的暴行。
胡澜见到她的晟哥哥时，吴成晟正蓬头垢面躺在稻草上，手脚带着廖锁，身上的斑斑血痕，令她触目惊心，心痛欲裂。
她将一锭银子给了牢头，“拜托牢头大哥让我们单独说会话。”
胡澜有皇后娘娘的口谕，又出手大方，牢头自然乐得做个人情。客客气气开了房门，待她进去后便锁起牢房，叮嘱胡澜有事尽管喊他。
胡澜轻轻走近吴成晟，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帮他摘去头上的稻草。吴成晟感觉到有人，睁开了眼睛。
他刚受刑不久，身上的伤正疼着，人起不来。但一见是胡澜，立刻咬着牙提起气强撑着坐了起来。
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容，额头却已不满豆大的汗珠。
“你怎么来了？身子好了吗？”
他柔情满满的眼眸，让胡澜忍不住哽咽起来。“都这样了，还问我好不好，我能来看你自然是好了的。可你”
她眼看着吴成晟的白色囚服染上猩红的鲜血，赶忙拿出所带锦盒中的创伤药，不顾吴成晟的反对掀开他的衣服便要给他止血。
却在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痕面前泄露了自己的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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