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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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竹垂下了眼帘，视线落到了地上那不断抽噎的老妇身上，她正是当年住在罂粟隔壁的张大娘，而她面前躺着的那个半死不活的中年男子，亦正是那夜杀死罂粟的凶手。
脚步停在了那妇人的身边，惜竹收了手中骨伞，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善恶终有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那蓬头垢面，头发白了一半的老妇人，抬头一见这姑娘气度非凡，是与那道士一同来此的人，便见了菩萨一般，拽着惜竹的裙角，哭着央求道：“姑娘好心，仙子好心，救救我儿吧……”
惜竹神情浅淡，目及远方这个荒村，声音清冷：“他该死。”
白砚之见惜竹这副软性子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挑了挑眉，只见惜竹一拽裙摆，站退三步，拉着拉着红烛的手朝着院外离去。
……
惜竹本以为白砚之会管这两个凡人的闲事，却见他只是无所事事地跟来，惜竹眉微蹙：“你不救他们？”
“你这都说那人该死了，贫道救什么，救你也会阻止的不是么？”白砚之说着，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却是道了句事实。
惜竹微微敛眸，略有诧异，又问道：“这村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离开了。”
“离开了？”
“啊，不是……”白砚之望着惜竹这惊愣的神情忙摆了摆手：“没死没死，都活得好好的，就是离开了这村子而已。”
“这里地形古怪如迷沼一般，这村里的女子又近乎死绝了，毁灭完那些噬魂印后，自是让他们离开的好，去外面的地方自谋生路。”
惜竹点了点头，红烛在一旁挽住了惜竹的胳膊，冷笑道：“若不是这破道士阻拦，他们都该埋葬在这里的，这些个忘恩负义的凡人……”
白砚之闻声回头扫视一眼红烛，只见这个姑娘面色阴冷，黑眸中隐隐泛着一抹红色，这等心术不正的毒物，这个蠢货居然还要护着她，不由眯了眯眼眸。
惜竹捕捉到白砚之瞟向红烛的目光，也回头看着红烛，红烛却是立刻敛了脸上神色，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姐姐，你可算回来了，这都三四日了，你去了何处？”
“三，三四日了？”惜竹不由睁大眼睛，幻境里的时间，竟是这般长。
红烛点头。
“是呢，三日不见踪影，贫道还以为你被什么豺狼虎豹给叼走了呢。”白砚之揉着太阳穴道：“正琢磨着如何给师父交代，你便回来了。”
虽话如此，但惜竹却仍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浓浓疲倦之意，不由摸了摸鼻子，斜睨一眼白砚之，装作不经意一问：“你没睡好？”莫不是因为担心她吧……
“嗯，为这村庄里噬魂印一事心力交瘁，也还有师父的事情……”白砚之说着点了点头，另外随手一指红烛，转移话题：“你要让她跟着我们？”
惜竹正落寞着神情，听他一问，点了点头：“她是罂粟花灵的后人，亦算是我花灵谷的后辈，我想带她回家。”
“你可别忘了，此等毒物害人的模样……”
惜竹蹙眉一思索，忽然伸手牵住身边红烛的手，转过头对她认真道：“如今，我不管你是姜妙绒还是红烛，前尘旧恨自此一笔勾销，我会带你回家……”
“家？”红烛眯眼：“我娘亲死了，苏府已覆，我……哪里还有家？”
惜竹忽然弯眉一笑，笑意中几抹有些辛酸：“你可还记得你娘亲对你说过，你娘亲的故乡，臾山之西，有一花灵谷……”
红烛闻言，黑眸中的笑意忽然凉了下来，只剩下茫茫然的空洞，不敢看惜竹：“姐姐你是说你要带我去花灵谷？”
“嗯，你不愿意吗？那里百花盛开，无风亦无雨，比这暗沉沉的血肉人间不知道好多少倍。”
“那可是仙谷，像我这样的怪物，如何能去？”红烛说着低眸望着那两只布满疤痕的手，骨血之中还生长着可以毒死世间万物的至毒之物。
“罂粟本是毒花，毒一点没有什么不好的。”惜竹想起罂粟那慈眉善目的模样，眼睫轻垂，掩住了眸中神色，若这世间还有其他花灵，她定要全部带回花灵谷，只是如今，倒不是怕她们惑乱人间，而是不想她谷中的花灵，受这些个愚昧凡人的残害欺凌。
惜竹此时脸上的神情变化，白砚之双手抱胸站在一旁，将之尽收眼底，他目光全然落在惜竹的脸上，心中思量再三临行前师父对他所说的话……
如果说这一路同行而来都是糊涂着的话，那么事到如今，他却是想明白了师父的用意。
那日忘归林中的茅屋前，临行拜别时，他问：“师父，受噬魂印祸害最严重的地方明明在南疆东岭一带，你却让我先绕那么远的路去西岭作何？”
“自是有重要的事。”己未坐于古树下，手执一枚白子，径自下棋：“找一个姑娘跟你同行。”
白砚之闻言，嘴角一抽：“这……真的重要吗？师父你莫不是又诓我……”
己未却全然不似开玩笑的模样，继续认真道：“你自今日出发，抵达西岭边境便是仲夏，抵达臾山之脚，恰正值人间盛夏，盛夏多雨，六月盛夏的第一场雨后，你便会遇见一位寻伞的青衣姑娘，你须得与她同路而行……”
白砚之听着这一大串这玄乎其玄的话，略一思索，挑眉道：“师父是怕徒儿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噬魂印一事，所以替徒儿寻了个帮手？”
己未执着白子，但笑不语。
白砚之又道：“那这么说来，我此行的第一步是千里迢迢去西岭臾山等一人？”
己未却是摇了摇头，没有看他，只是执子下棋：“不是等，是遇，你定会遇见她的。”
白砚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忽然笑道：“那假若师父让徒儿夏日抵达，我偏熬到秋日，或者说师父让我晌午去，我偏傍晚去，如此，是否就会错过？”
白子落盘间，己未一笑：“非也非也，缘既寻不得，也错不过。”
错不过？他就不信这个老头子的邪……
为此他刻意晚了半个月，在那臾山山脚不远处的小镇悠悠荡荡晃了一天就准备离开，却是没想到真就那么巧，待他逛得累了，方寻了块地，落座抬眸间，便瞥见了那抹青衫身影。
果不其然，师父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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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竹垂下了眼帘，视线落到了地上那不断抽噎的老妇身上，她正是当年住在罂粟隔壁的张大娘，而她面前躺着的那个半死不活的中年男子，亦正是那夜杀死罂粟的凶手。
脚步停在了那妇人的身边，惜竹收了手中骨伞，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善恶终有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那蓬头垢面，头发白了一半的老妇人，抬头一见这姑娘气度非凡，是与那道士一同来此的人，便见了菩萨一般，拽着惜竹的裙角，哭着央求道：“姑娘好心，仙子好心，救救我儿吧……”
惜竹神情浅淡，目及远方这个荒村，声音清冷：“他该死。”
白砚之见惜竹这副软性子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挑了挑眉，只见惜竹一拽裙摆，站退三步，拉着拉着红烛的手朝着院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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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竹本以为白砚之会管这两个凡人的闲事，却见他只是无所事事地跟来，惜竹眉微蹙：“你不救他们？”
“你这都说那人该死了，贫道救什么，救你也会阻止的不是么？”白砚之说着，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却是道了句事实。
惜竹微微敛眸，略有诧异，又问道：“这村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离开了。”
“离开了？”
“啊，不是……”白砚之望着惜竹这惊愣的神情忙摆了摆手：“没死没死，都活得好好的，就是离开了这村子而已。”
“这里地形古怪如迷沼一般，这村里的女子又近乎死绝了，毁灭完那些噬魂印后，自是让他们离开的好，去外面的地方自谋生路。”
惜竹点了点头，红烛在一旁挽住了惜竹的胳膊，冷笑道：“若不是这破道士阻拦，他们都该埋葬在这里的，这些个忘恩负义的凡人……”
白砚之闻声回头扫视一眼红烛，只见这个姑娘面色阴冷，黑眸中隐隐泛着一抹红色，这等心术不正的毒物，这个蠢货居然还要护着她，不由眯了眯眼眸。
惜竹捕捉到白砚之瞟向红烛的目光，也回头看着红烛，红烛却是立刻敛了脸上神色，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姐姐，你可算回来了，这都三四日了，你去了何处？”
“三，三四日了？”惜竹不由睁大眼睛，幻境里的时间，竟是这般长。
红烛点头。
“是呢，三日不见踪影，贫道还以为你被什么豺狼虎豹给叼走了呢。”白砚之揉着太阳穴道：“正琢磨着如何给师父交代，你便回来了。”
虽话如此，但惜竹却仍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浓浓疲倦之意，不由摸了摸鼻子，斜睨一眼白砚之，装作不经意一问：“你没睡好？”莫不是因为担心她吧……
“嗯，为这村庄里噬魂印一事心力交瘁，也还有师父的事情……”白砚之说着点了点头，另外随手一指红烛，转移话题：“你要让她跟着我们？”
惜竹正落寞着神情，听他一问，点了点头：“她是罂粟花灵的后人，亦算是我花灵谷的后辈，我想带她回家。”
“你可别忘了，此等毒物害人的模样……”
惜竹蹙眉一思索，忽然伸手牵住身边红烛的手，转过头对她认真道：“如今，我不管你是姜妙绒还是红烛，前尘旧恨自此一笔勾销，我会带你回家……”
“家？”红烛眯眼：“我娘亲死了，苏府已覆，我……哪里还有家？”
惜竹忽然弯眉一笑，笑意中几抹有些辛酸：“你可还记得你娘亲对你说过，你娘亲的故乡，臾山之西，有一花灵谷……”
红烛闻言，黑眸中的笑意忽然凉了下来，只剩下茫茫然的空洞，不敢看惜竹：“姐姐你是说你要带我去花灵谷？”
“嗯，你不愿意吗？那里百花盛开，无风亦无雨，比这暗沉沉的血肉人间不知道好多少倍。”
“那可是仙谷，像我这样的怪物，如何能去？”红烛说着低眸望着那两只布满疤痕的手，骨血之中还生长着可以毒死世间万物的至毒之物。
“罂粟本是毒花，毒一点没有什么不好的。”惜竹想起罂粟那慈眉善目的模样，眼睫轻垂，掩住了眸中神色，若这世间还有其他花灵，她定要全部带回花灵谷，只是如今，倒不是怕她们惑乱人间，而是不想她谷中的花灵，受这些个愚昧凡人的残害欺凌。
惜竹此时脸上的神情变化，白砚之双手抱胸站在一旁，将之尽收眼底，他目光全然落在惜竹的脸上，心中思量再三临行前师父对他所说的话……
如果说这一路同行而来都是糊涂着的话，那么事到如今，他却是想明白了师父的用意。
那日忘归林中的茅屋前，临行拜别时，他问：“师父，受噬魂印祸害最严重的地方明明在南疆东岭一带，你却让我先绕那么远的路去西岭作何？”
“自是有重要的事。”己未坐于古树下，手执一枚白子，径自下棋：“找一个姑娘跟你同行。”
白砚之闻言，嘴角一抽：“这……真的重要吗？师父你莫不是又诓我……”
己未却全然不似开玩笑的模样，继续认真道：“你自今日出发，抵达西岭边境便是仲夏，抵达臾山之脚，恰正值人间盛夏，盛夏多雨，六月盛夏的第一场雨后，你便会遇见一位寻伞的青衣姑娘，你须得与她同路而行……”
白砚之听着这一大串这玄乎其玄的话，略一思索，挑眉道：“师父是怕徒儿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噬魂印一事，所以替徒儿寻了个帮手？”
己未执着白子，但笑不语。
白砚之又道：“那这么说来，我此行的第一步是千里迢迢去西岭臾山等一人？”
己未却是摇了摇头，没有看他，只是执子下棋：“不是等，是遇，你定会遇见她的。”
白砚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忽然笑道：“那假若师父让徒儿夏日抵达，我偏熬到秋日，或者说师父让我晌午去，我偏傍晚去，如此，是否就会错过？”
白子落盘间，己未一笑：“非也非也，缘既寻不得，也错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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