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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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里钟鸣晓，鼓定昏，彼时已是三声钟鸣回荡在这高耸入云的山颠之间，寺庙前人声如潮，皆是来烧香祈愿的达官显贵。
惜竹一个人于山林里失魂落魄地晃荡了一整夜，待到晨昏之际，望着那黄屋黑瓦，摸了摸眉毛，装作若无其事，慢慢靠近……
待站在一边的石尊旁，望着这青石台阶上的茫茫人海，一个个打量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见到那个身影，这里的人各怀心思，叫她觉得很吵，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一个人一拍她的脑袋给她贴一张纸符。
那他是来了已经走了，还是还没来呢……
想着想着不禁低眉，她明明还有事情，也并非无处可去，何故又折回来呢？眼下之景一派热闹，而她却觉得空落落的，她以前，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失落过。
真是奇怪，那个破道士，不过就一凡夫俗子，走了就走了，从此天涯不见也好。
虽是这样想着，仍然硬着头皮咬着牙混进人群，朝着青石台阶而上，在这山寺漫无目的地晃荡了好几圈，也不见他。
行至一巍峨的殿前，惜竹望着那上面的牌匾止住了脚步，只因那牌匾之上，镌刻了二字，木色牌匾，黑墨二字，蓦然觉得有眼缘。
问心……
惜竹手抚上胸口，问心，倒真是缘分。她也正想问问，她的心究竟在何处呢。
抬步入殿的刹那，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似乎是有什么白影闪过，惜竹忙跑了两步，失声喊出：“白砚之！”
声音回荡在这清净无人的庙宇殿堂，无人回应，惜竹觉得自己可能是傻了，尚未看清楚面容，就几抹白色的影子，就叫她能认错人。
望着那正焚着的三支香火，惜竹走上前来，蹙了蹙眉，香染三支，乃是祭天地亡灵，而今这香是刚刚被点燃的模样，香炉前的檀木桌上还因一不小心而碰洒了层香灰。
惜竹指念着这灰，思索着，这里方才定有人来过，望周围望了望，仍是空无一人，奇了怪了。
似想到了什么，抬指在这灰上写了几个字，眉头一拧，还未来得及抹掉，就听见身后响起一声和蔼的声音：“祈愿是在前殿，施主来这里作何?”
惜竹回头，目光打量眼前之人，是一面相和蔼可亲的老尼姑，头戴灰蓝布帽，着一身同色素净褂子，瞧着简朴，且心底亦真挚良善。
少见如此心底纯良的凡人，惜竹不由生了几分好感，便道：“见这牌匾上的名字，觉得有眼缘，便就进来了。”
“问心？”老尼姑捻着檀木珠子轻轻一笑。
“是啊，问心。”惜竹也失意的笑了，寻常凡人问心是问心无愧的问心，而她，本无心，只想问一问，这遗失两百年的心在哪呢。
只不过她要是这么说，恐怕要将这个凡人吓坏，于是换了措辞：“我阿娘说，我是无心之人，今来此，只是想问问如何成为一个有心人呢。”
老尼姑听了只是笑了笑，然后绕了一段词：“问心亦无心，无心亦有心，心心原同道；要念而无念，无念而有念，念念不离心。”
惜竹挑了挑眉，这人吐字清晰，语调轻缓，可她愣是听得一头雾水。
真是惭愧，她比这个凡人不知道多活多少年，而今却是听不懂一句凡人所说的话，抬着手指张了张口，似是想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算了，就不再此丢人现眼了。
老尼姑也不戳穿她，只是道：“姑娘是有心人，如若真无心，又怎会来到这里问心？”
“我……”好有道理，竟无言以对。
“姑娘眉目间藏着失落，依贫尼所见，姑娘非但有心，且如今还在伤心……”老尼姑笑得慈祥，说出话让惜竹觉得很温暖，却也蓦然辛酸。
是啊，怎么能够不悲伤，人间这一趟，遇到的悲剧都发生在过去，早已成为定局，她无力挽救，亦无法弥补，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而今这个人也已离她而去。
“那姑娘有何伤心事，可否说与我听一听？”老尼姑不经意望房梁上一撇，只见那白色的衣角微微动了动。
惜竹蹙眉而思，她想到底与凡人不一样，有些感情，不是很明白，如果问这个有些见识和阅历的凡人，或许能够解惑，于是抬头道：“很久很久以前，我被困在一个无忧无虑的笼子里，可后来有一天，我出来了，我遇见一个人，随了我一路。”
“然后有一天，我们因为一件事起了争执，他就生气离开了……”惜竹喃喃说着：“这件事其实我觉得不是我的错，但似乎站在他的立场考虑，他这样做似乎也没有错，只是我……我……”
“你觉得他未曾考虑你的感受？”老尼姑接道。
惜竹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也对，他说他和我一路同行是遵从他师父的嘱托，看得出来他很敬爱他的师父，既然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师父，那……那么他大概不那么在意我吧。”
老尼姑也不安慰，只是反问：“那姑娘说说，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惜竹蹙了蹙眉，他？怎么样一个人？要说她遇到的凡人也不多，哪里能够说得清楚，想了想，随意道：“我觉得他虽然看起来不是正经人，但他的心中却有他自己的大义，他看似热情，其实很冷……”
惜竹望着地上的石砖，忽然又抬头道：“啊对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清如明镜。”
“姑娘既然知道，那为何还不明白？”
“我明白什么？”
“如姑娘所说，像他那样的人，岂会因为不在意的人而生气？”
惜竹愣愣地望着这老尼姑，是啊，他白砚之可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被人骂妖道骗子时，他可曾生气过？被山匪言语相激时，他又可曾生气过？
统统都没有……
因为他不在意啊。
老尼姑捻着佛珠轻轻一笑：“因为在意，才会真的生气啊。”
惜竹闻言，垂下眼帘望了望自己的手，这么说来，他这一巴掌，是打在了他的心上么？
真是这样吗？可他既然在意她，又为何要骗她呢？他难道不知道，他这样做，让她很难过吗？还是说他此番做又是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惜竹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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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里钟鸣晓，鼓定昏，彼时已是三声钟鸣回荡在这高耸入云的山颠之间，寺庙前人声如潮，皆是来烧香祈愿的达官显贵。
惜竹一个人于山林里失魂落魄地晃荡了一整夜，待到晨昏之际，望着那黄屋黑瓦，摸了摸眉毛，装作若无其事，慢慢靠近……
待站在一边的石尊旁，望着这青石台阶上的茫茫人海，一个个打量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见到那个身影，这里的人各怀心思，叫她觉得很吵，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一个人一拍她的脑袋给她贴一张纸符。
那他是来了已经走了，还是还没来呢……
想着想着不禁低眉，她明明还有事情，也并非无处可去，何故又折回来呢？眼下之景一派热闹，而她却觉得空落落的，她以前，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失落过。
真是奇怪，那个破道士，不过就一凡夫俗子，走了就走了，从此天涯不见也好。
虽是这样想着，仍然硬着头皮咬着牙混进人群，朝着青石台阶而上，在这山寺漫无目的地晃荡了好几圈，也不见他。
行至一巍峨的殿前，惜竹望着那上面的牌匾止住了脚步，只因那牌匾之上，镌刻了二字，木色牌匾，黑墨二字，蓦然觉得有眼缘。
问心……
惜竹手抚上胸口，问心，倒真是缘分。她也正想问问，她的心究竟在何处呢。
抬步入殿的刹那，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似乎是有什么白影闪过，惜竹忙跑了两步，失声喊出：“白砚之！”
声音回荡在这清净无人的庙宇殿堂，无人回应，惜竹觉得自己可能是傻了，尚未看清楚面容，就几抹白色的影子，就叫她能认错人。
望着那正焚着的三支香火，惜竹走上前来，蹙了蹙眉，香染三支，乃是祭天地亡灵，而今这香是刚刚被点燃的模样，香炉前的檀木桌上还因一不小心而碰洒了层香灰。
惜竹指念着这灰，思索着，这里方才定有人来过，望周围望了望，仍是空无一人，奇了怪了。
似想到了什么，抬指在这灰上写了几个字，眉头一拧，还未来得及抹掉，就听见身后响起一声和蔼的声音：“祈愿是在前殿，施主来这里作何?”
惜竹回头，目光打量眼前之人，是一面相和蔼可亲的老尼姑，头戴灰蓝布帽，着一身同色素净褂子，瞧着简朴，且心底亦真挚良善。
少见如此心底纯良的凡人，惜竹不由生了几分好感，便道：“见这牌匾上的名字，觉得有眼缘，便就进来了。”
“问心？”老尼姑捻着檀木珠子轻轻一笑。
“是啊，问心。”惜竹也失意的笑了，寻常凡人问心是问心无愧的问心，而她，本无心，只想问一问，这遗失两百年的心在哪呢。
只不过她要是这么说，恐怕要将这个凡人吓坏，于是换了措辞：“我阿娘说，我是无心之人，今来此，只是想问问如何成为一个有心人呢。”
老尼姑听了只是笑了笑，然后绕了一段词：“问心亦无心，无心亦有心，心心原同道；要念而无念，无念而有念，念念不离心。”
惜竹挑了挑眉，这人吐字清晰，语调轻缓，可她愣是听得一头雾水。
真是惭愧，她比这个凡人不知道多活多少年，而今却是听不懂一句凡人所说的话，抬着手指张了张口，似是想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算了，就不再此丢人现眼了。
老尼姑也不戳穿她，只是道：“姑娘是有心人，如若真无心，又怎会来到这里问心？”
“我……”好有道理，竟无言以对。
“姑娘眉目间藏着失落，依贫尼所见，姑娘非但有心，且如今还在伤心……”老尼姑笑得慈祥，说出话让惜竹觉得很温暖，却也蓦然辛酸。
是啊，怎么能够不悲伤，人间这一趟，遇到的悲剧都发生在过去，早已成为定局，她无力挽救，亦无法弥补，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而今这个人也已离她而去。
“那姑娘有何伤心事，可否说与我听一听？”老尼姑不经意望房梁上一撇，只见那白色的衣角微微动了动。
惜竹蹙眉而思，她想到底与凡人不一样，有些感情，不是很明白，如果问这个有些见识和阅历的凡人，或许能够解惑，于是抬头道：“很久很久以前，我被困在一个无忧无虑的笼子里，可后来有一天，我出来了，我遇见一个人，随了我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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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他未曾考虑你的感受？”老尼姑接道。
惜竹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也对，他说他和我一路同行是遵从他师父的嘱托，看得出来他很敬爱他的师父，既然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师父，那……那么他大概不那么在意我吧。”
老尼姑也不安慰，只是反问：“那姑娘说说，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惜竹蹙了蹙眉，他？怎么样一个人？要说她遇到的凡人也不多，哪里能够说得清楚，想了想，随意道：“我觉得他虽然看起来不是正经人，但他的心中却有他自己的大义，他看似热情，其实很冷……”
惜竹望着地上的石砖，忽然又抬头道：“啊对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清如明镜。”
“姑娘既然知道，那为何还不明白？”
“我明白什么？”
“如姑娘所说，像他那样的人，岂会因为不在意的人而生气？”
惜竹愣愣地望着这老尼姑，是啊，他白砚之可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被人骂妖道骗子时，他可曾生气过？被山匪言语相激时，他又可曾生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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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不在意啊。
老尼姑捻着佛珠轻轻一笑：“因为在意，才会真的生气啊。”
惜竹闻言，垂下眼帘望了望自己的手，这么说来，他这一巴掌，是打在了他的心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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