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点破
孙沐荷想起来，认识这么久，那天还是樊鑫第一次请她吃饭，就在公司楼下不远的茶餐厅，28元一份的套餐。结账的时候，他说，公司中层以上都有加班餐补，所以，这是公司福利，不必和他争着付钱。
吃完饭，两人回到办公室，经过反复的修正，在午夜十二点之前终于做出了一份“合格”的杂志改版可行性报告。
接下来的一周里，在樊鑫的“帮助”下，孙沐荷终于彻底明白了夏莳口中的“可执行的细节”究竟指的是什么。以杂志转型的人力资源调整为例，需要多少岗位，每个岗位职责是什么，定岗工资多少，还有摄影师、设计师、化妆、造型这样的岗位，in house和临聘外包的比例多少投资报酬比最高等等。又比如做一个高端vip客户专属app的预算， 甚至要考虑到对方的手机使用习惯。
几天下来，她领会到夏莳说的“教教她”是认真的。这些所谓的“可执行细节”里包含的是严格规范的管理思想和方法，其中思维之细致严谨，让她有种“前几年一直在瞎混”的错觉，却又不想明白地示弱，只能咬牙顶上。有两天晚上，她实在是累了，不想再赶来赶去，抱着凑合的心态睡在休息室里。床单被套枕套都是她惯用的品牌，她和衣睡在上面，想起当时樊鑫站在休息室门口笑着说“你很快就会用上”时的样子，不禁有些牙痒。
有时候，又累又充满挫败感，她还会想起江楚。现在，总算是知道了，过去她推给江楚的究竟是些什么样的工作。好的想法和创意，如果没有一个好的执行者，永远也落不到实处。云和这些年没有倒闭，反而小有成绩，应该全是江楚在扛着。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也是他，把她纵容成了废柴一根。
除了那天早上去云和时，在走廊里远远对视过一眼之外，孙沐荷就再没见过江楚。李凡每天跟她报告公司里的情况时，也会说到江楚的动态。表面上看起来，对于发生中的一切，江楚没有什么出格的反应，甚至是意外的配合。
可是，孙沐荷知道，这只是表象。她给江楚打过两次电话，每一次都响到最后，却一直没有人接，过后也没有回拨。这种情况，几乎没有发生过。就算是他因为什么事情漏接了她的电话，迟一些总是会回复的。
可是，孙沐荷没有时间去多想，也不能再多想什么。虽然她一直没有明说，但心里很明白，这件事情说到底是因她而起，江楚和云和不过是无辜被牵连。也因此，她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把这场风波带来的损坏减到最低，把对江楚的影响减少到最低。
终于，又到周一，面对夏莳的验收时刻来了。孙沐荷和樊鑫一起并肩往会议室走去。到了门口，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推门而入。
孙沐荷正觉得有些奇怪，下一刻便在他闪身让开后见到了满满一会议室的人。有的人认识，有的人不认识，大致能判断应该是尚锦的高管们。
樊鑫站在夏莳下首的第一个空位上，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即将成立的媒体事业部的经理孙沐荷，今天由她为大家介绍新成立的媒体事业部的基本情况。这个部门今后的工作需要市场、公关、销售和设计等部门的配合与支持，希望大家能仔细听，有什么问题，presentation之后可以提出来。”
对这样的架势，孙沐荷完全没有准备，事前，樊鑫也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她笑着看向夏莳，点点头，心里却悲叹着：“亲妈啊，您可是我亲妈啊。”不过，脸上倒是完全看出不来，她落落大方地走到过去，打开投影仪，开始逐一展示她这一周的特训成果。
还好，在她漫长的presentation之后，其他部门的老大们也是颇通世故的，只是意思意思地提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和樊鑫在她准备报告时提出的那些近乎刁难的考题比起来实在算是温和有礼的。
“如果大家没有其他问题，今天先到这。”夏莳宣布散会，然后看向坐在最椭圆形会议桌最末端的孙沐荷，“请孙经理留下来。”
“孙经理”这称呼从夏莳嘴里说出来，听着感觉真是很奇怪。孙沐荷走到她身旁，微微伏低，问道：“请问夏董事长还有什么吩咐？”
夏莳瞪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纸笔手机站了起来：“今天做得不错，看得出努力了。上周樊鑫在董事会上做过收购的提案简报，董事会也已经通过。今天应该就可以签合同了。”
她低头看了看腕表：“江楚应该已经到了，你们统计一下，还有多少缺口，今天内我会把钱转到你的账户上。”
正说话间，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跟在樊鑫后面的正是江楚。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孙沐荷脸上笑意凝结。不过是一周不见，江楚却整整清减了一圈，虽然依然是衣冠楚楚，脸上却是有些病态的白皙。
他先是看了孙沐荷一眼，然后笑着迎向夏莳：“夏阿姨，这一次，谢谢您。”
夏莳拍拍他的肩：“小事一件。要真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这么多年帮我照顾小荷。”
江楚只是笑，嘴角弧度丝毫不变，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笑有多苦，夏莳的话里深意又有几多。
寒暄完，夏莳就离开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三个人，四份协议。樊鑫抽出钢笔，先在协议上签了名，又逐一盖上公章。
江楚怔怔地看着鲜红的公章，没有去读协议的内容，却是抬眼向身旁的孙沐荷望去，眼里的情绪浓重而复杂，看得她不自觉地垂下眼，躲开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
“唰唰唰”短暂的静寂之后，响起了笔尖与纸面迅速摩擦的声响。樊鑫签好的协议递了两份给江楚，和他握了握手，侧头嘱咐孙沐荷：“我还要处理后续的事情，麻烦孙经理送一送江总。”
过去，孙沐荷从来没有觉得和江楚单独相处是一件充满压力的事情。可是，当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她简直觉得快呼吸不过来了。
“我送你下去，顺道，中午咱们一块儿吃个饭吧。”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她只能硬着头皮先开口。
“以后，你是怎么打算的？”江楚没有动，低着头问她。
孙沐荷走近他，解释道：“我和我妈说好了，以后每周我可以抽两天的时间去云和。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大变化，反正我原来也常常到处瞎跑。”她伸手去拉他：“走吧，待会儿电梯”话没说完，江楚突然把她拉近了怀里，用力地抱住了她。
孙沐荷惊住了，呆了两秒，想起这里是尚锦的会议室，连忙要推开他。然而，她一抬眼，看见的却是一双通红的眼，眼神里散发着一种被抛弃被伤害的气息，绝望而悲凉。眼看着他的脸一寸寸的靠近自己，明明并没有被禁锢住，这一刻，她却觉得无力动弹。
他的唇，冰凉，眼泪，温热。
往事一幕一幕。夕阳下，那个灵气飞扬的少年，也曾经这样心无旁骛地看着自己。
孙沐荷眼里一热，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地环住了他。
“江楚哥哥，不要再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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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两人回到办公室，经过反复的修正，在午夜十二点之前终于做出了一份“合格”的杂志改版可行性报告。
接下来的一周里，在樊鑫的“帮助”下，孙沐荷终于彻底明白了夏莳口中的“可执行的细节”究竟指的是什么。以杂志转型的人力资源调整为例，需要多少岗位，每个岗位职责是什么，定岗工资多少，还有摄影师、设计师、化妆、造型这样的岗位，in house和临聘外包的比例多少投资报酬比最高等等。又比如做一个高端vip客户专属app的预算， 甚至要考虑到对方的手机使用习惯。
几天下来，她领会到夏莳说的“教教她”是认真的。这些所谓的“可执行细节”里包含的是严格规范的管理思想和方法，其中思维之细致严谨，让她有种“前几年一直在瞎混”的错觉，却又不想明白地示弱，只能咬牙顶上。有两天晚上，她实在是累了，不想再赶来赶去，抱着凑合的心态睡在休息室里。床单被套枕套都是她惯用的品牌，她和衣睡在上面，想起当时樊鑫站在休息室门口笑着说“你很快就会用上”时的样子，不禁有些牙痒。
有时候，又累又充满挫败感，她还会想起江楚。现在，总算是知道了，过去她推给江楚的究竟是些什么样的工作。好的想法和创意，如果没有一个好的执行者，永远也落不到实处。云和这些年没有倒闭，反而小有成绩，应该全是江楚在扛着。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也是他，把她纵容成了废柴一根。
除了那天早上去云和时，在走廊里远远对视过一眼之外，孙沐荷就再没见过江楚。李凡每天跟她报告公司里的情况时，也会说到江楚的动态。表面上看起来，对于发生中的一切，江楚没有什么出格的反应，甚至是意外的配合。
可是，孙沐荷知道，这只是表象。她给江楚打过两次电话，每一次都响到最后，却一直没有人接，过后也没有回拨。这种情况，几乎没有发生过。就算是他因为什么事情漏接了她的电话，迟一些总是会回复的。
可是，孙沐荷没有时间去多想，也不能再多想什么。虽然她一直没有明说，但心里很明白，这件事情说到底是因她而起，江楚和云和不过是无辜被牵连。也因此，她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把这场风波带来的损坏减到最低，把对江楚的影响减少到最低。
终于，又到周一，面对夏莳的验收时刻来了。孙沐荷和樊鑫一起并肩往会议室走去。到了门口，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推门而入。
孙沐荷正觉得有些奇怪，下一刻便在他闪身让开后见到了满满一会议室的人。有的人认识，有的人不认识，大致能判断应该是尚锦的高管们。
樊鑫站在夏莳下首的第一个空位上，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即将成立的媒体事业部的经理孙沐荷，今天由她为大家介绍新成立的媒体事业部的基本情况。这个部门今后的工作需要市场、公关、销售和设计等部门的配合与支持，希望大家能仔细听，有什么问题，presentation之后可以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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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经理”这称呼从夏莳嘴里说出来，听着感觉真是很奇怪。孙沐荷走到她身旁，微微伏低，问道：“请问夏董事长还有什么吩咐？”
夏莳瞪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纸笔手机站了起来：“今天做得不错，看得出努力了。上周樊鑫在董事会上做过收购的提案简报，董事会也已经通过。今天应该就可以签合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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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看了孙沐荷一眼，然后笑着迎向夏莳：“夏阿姨，这一次，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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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楚只是笑，嘴角弧度丝毫不变，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笑有多苦，夏莳的话里深意又有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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