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勇气
接近晚上10点，孙沐荷的办公室依然亮着灯。
李凡坐在早就熄了灯的开放式办公区里，手里握着手机，默默地看着办公室里泄露出来的灯光。半个小时前，她最后一次尝试以帮助整理、归类文件档案为由在那间办公室里待下来，仍是以失败告终。
刚刚，行政部的老丁拿着钥匙又晃了过来。碍于孙沐荷的身份，即使心里万般不耐，仍然不能说什么。李凡知情识趣地问他申请了大门口的钥匙，放了人家先下班回了家去。
忽然，电梯井那边传来“叮咚”一声，像是有人来了。李凡转头，撞见了同样惊讶的樊鑫。
“孙经理还没走？”樊鑫仍然是下班时的打扮，靠近了能闻出身上淡淡的烟酒气，看样子是刚刚从应酬场合过来的。
李凡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寒暄道：“您回来拿东西？”
樊鑫笑了笑：“有个报告今天要做完。”然后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转头对李凡说：“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我送孙经理回家。”
李凡的嘴角拉出一抹笑容，不卑不亢：“我没关系，您忙您的。”
见状，樊鑫也不坚持，透过门上的小窗看了眼孙沐荷，然后便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孙沐荷看似在埋着头看资料，但外面的一干动静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包括樊鑫在她门口刻意放缓的足音。她很想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手头的工作上，但这不过15页的ppt让她看了快两个小时却依然一句话都没有看进去。她的思绪就像是烟雾一样毫无章法地向四周围蔓延，只要稍不留神就会向着那一团黑色聚拢过去。她一次次地努力，又一次次的失败。
冰凉如寒刃一般的夜风从大开的气窗里挤进来，桌上放着的厚厚的文档被掀动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孙沐荷又一次被转移了注意力，转而盯着上下翻飞的纸张，思绪又渐渐涣散，孙匀说的那些话，带着回声，再一次在她耳边回荡着。
“长泰集团背后一直一来都有一个马来西亚的温家，香港警方和国际刑警那边儿只是没有确实证据而已。”
“他温云起凭什么短短几年就能让长泰在内地市场站稳脚跟？他为什么能承接到大量的政府订单？这里面的猫腻，你不可能不明白。”
“我现在怀疑温云起跟陈泰然有瓜葛。陈泰然要是出了事儿，可大可小。他这么多年通过三叔批了不少地，今年他那公司高调地办庆典，又在西南几个地方圈了一批地我一是担心他哪来的这么大一笔资金，二来是担心这些地有没有问题。这件事儿，我还在查，小荷，我不是非逼着你怎么样，只是希望你心里也要有个谱。”
“我说的话，你究竟明不明白？”
孙沐荷记得孙匀离开前最后的那一个眼神，充满复杂的情绪以及浓浓的担忧。她明白，不用他继续再说什么，她懂得他说出口以及没有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她只是不想去想，甚至任何从字面上散发开来的联想都被禁止。不然，她觉得自己会透不过气，总觉得外面是闷热的桑拿天，马上就会下起一场倾盆大雨来，而明明，这夜风已经吹得人通体发凉。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开始嗡嗡地响了起来。孙沐荷看着手机屏幕，抱着胸，神色淡漠，指尖却是白的。
这一次，手机响得格外久。她脑海里浮起电话那头那个人的样子，抿着嘴角，皱着眉尖，眼睛被遮在眉骨的阴影下，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却知道，他真正恼起来的时候，因为正自我克制着，嘴角反而微微上扬，露出一星半点儿的笑意来。
一人，一机，就这么隔空对峙着。终于，手机在电池耗尽的关机铃音之后，彻底没有了声响。安静，忽然向涨潮的海水，重新淹没了一切。
孙沐荷在这种安静中感受到一种松弛，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是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也不知道在和什么对抗着。
“叩叩叩”，门上忽然传来轻响。孙沐荷来不及反应，樊鑫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你这里有公关部去年的年度计划吗？”樊鑫问，“我那儿一时找不到。”
孙沐荷怔怔地看着他足有两三秒之久，然后才伸手从桌面上一堆的文件里抽出一份，看了看封面，然后递给他。
樊鑫接过文件，没有急着走，反倒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孙沐荷的办公桌面，端着他的例牌微笑，劝道：“这份报告要得不急，你也不用这么晚还在这儿熬着。要知道，经理以上级别加班可是没有加班费的啊。”他还顺带开了一句玩笑。
孙沐荷知道自己应当配合地笑一笑，然后用客套的方式把他打发走。可是，她觉得很累，累得脸上的肌肉根本不听使唤，累得她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掩饰自己。
“樊鑫，”她看着他衬衣上熨烫得笔挺的袖线、领尖，问道，“你真的觉得你可以鱼与熊掌兼得吗？”
樊鑫一愣，迟疑地问：“什么？”
这个问句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台阶，照理，孙沐荷应该就此打住，就当刚才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过，想必樊鑫也会配合表演。可是，她偏偏就不想那么做。
“你觉得你的女朋友对于你和其他女人半真半假的暧昧会一点儿也不在意？你又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信守承诺？如果，我就非要你在爱情和事业中做一个选择呢？你会怎么选？”
樊鑫脸上的笑淡了下来，但仍然好风度地保持着嘴角上扬。“我还有事儿要忙，先走了。”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随即转身。
他走得一点儿也不仓皇，还依然礼貌地轻轻带上了房门，就像是从来没有听到她的问题，又或者是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孙沐荷没有叫住他。其实，她问的人，也并不是他。只是，这一次，她好像没有面对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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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凡坐在早就熄了灯的开放式办公区里，手里握着手机，默默地看着办公室里泄露出来的灯光。半个小时前，她最后一次尝试以帮助整理、归类文件档案为由在那间办公室里待下来，仍是以失败告终。
刚刚，行政部的老丁拿着钥匙又晃了过来。碍于孙沐荷的身份，即使心里万般不耐，仍然不能说什么。李凡知情识趣地问他申请了大门口的钥匙，放了人家先下班回了家去。
忽然，电梯井那边传来“叮咚”一声，像是有人来了。李凡转头，撞见了同样惊讶的樊鑫。
“孙经理还没走？”樊鑫仍然是下班时的打扮，靠近了能闻出身上淡淡的烟酒气，看样子是刚刚从应酬场合过来的。
李凡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寒暄道：“您回来拿东西？”
樊鑫笑了笑：“有个报告今天要做完。”然后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转头对李凡说：“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我送孙经理回家。”
李凡的嘴角拉出一抹笑容，不卑不亢：“我没关系，您忙您的。”
见状，樊鑫也不坚持，透过门上的小窗看了眼孙沐荷，然后便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孙沐荷看似在埋着头看资料，但外面的一干动静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包括樊鑫在她门口刻意放缓的足音。她很想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手头的工作上，但这不过15页的ppt让她看了快两个小时却依然一句话都没有看进去。她的思绪就像是烟雾一样毫无章法地向四周围蔓延，只要稍不留神就会向着那一团黑色聚拢过去。她一次次地努力，又一次次的失败。
冰凉如寒刃一般的夜风从大开的气窗里挤进来，桌上放着的厚厚的文档被掀动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孙沐荷又一次被转移了注意力，转而盯着上下翻飞的纸张，思绪又渐渐涣散，孙匀说的那些话，带着回声，再一次在她耳边回荡着。
“长泰集团背后一直一来都有一个马来西亚的温家，香港警方和国际刑警那边儿只是没有确实证据而已。”
“他温云起凭什么短短几年就能让长泰在内地市场站稳脚跟？他为什么能承接到大量的政府订单？这里面的猫腻，你不可能不明白。”
“我现在怀疑温云起跟陈泰然有瓜葛。陈泰然要是出了事儿，可大可小。他这么多年通过三叔批了不少地，今年他那公司高调地办庆典，又在西南几个地方圈了一批地我一是担心他哪来的这么大一笔资金，二来是担心这些地有没有问题。这件事儿，我还在查，小荷，我不是非逼着你怎么样，只是希望你心里也要有个谱。”
“我说的话，你究竟明不明白？”
孙沐荷记得孙匀离开前最后的那一个眼神，充满复杂的情绪以及浓浓的担忧。她明白，不用他继续再说什么，她懂得他说出口以及没有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她只是不想去想，甚至任何从字面上散发开来的联想都被禁止。不然，她觉得自己会透不过气，总觉得外面是闷热的桑拿天，马上就会下起一场倾盆大雨来，而明明，这夜风已经吹得人通体发凉。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开始嗡嗡地响了起来。孙沐荷看着手机屏幕，抱着胸，神色淡漠，指尖却是白的。
这一次，手机响得格外久。她脑海里浮起电话那头那个人的样子，抿着嘴角，皱着眉尖，眼睛被遮在眉骨的阴影下，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却知道，他真正恼起来的时候，因为正自我克制着，嘴角反而微微上扬，露出一星半点儿的笑意来。
一人，一机，就这么隔空对峙着。终于，手机在电池耗尽的关机铃音之后，彻底没有了声响。安静，忽然向涨潮的海水，重新淹没了一切。
孙沐荷在这种安静中感受到一种松弛，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是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也不知道在和什么对抗着。
“叩叩叩”，门上忽然传来轻响。孙沐荷来不及反应，樊鑫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你这里有公关部去年的年度计划吗？”樊鑫问，“我那儿一时找不到。”
孙沐荷怔怔地看着他足有两三秒之久，然后才伸手从桌面上一堆的文件里抽出一份，看了看封面，然后递给他。
樊鑫接过文件，没有急着走，反倒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孙沐荷的办公桌面，端着他的例牌微笑，劝道：“这份报告要得不急，你也不用这么晚还在这儿熬着。要知道，经理以上级别加班可是没有加班费的啊。”他还顺带开了一句玩笑。
孙沐荷知道自己应当配合地笑一笑，然后用客套的方式把他打发走。可是，她觉得很累，累得脸上的肌肉根本不听使唤，累得她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掩饰自己。
“樊鑫，”她看着他衬衣上熨烫得笔挺的袖线、领尖，问道，“你真的觉得你可以鱼与熊掌兼得吗？”
樊鑫一愣，迟疑地问：“什么？”
这个问句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台阶，照理，孙沐荷应该就此打住，就当刚才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过，想必樊鑫也会配合表演。可是，她偏偏就不想那么做。
“你觉得你的女朋友对于你和其他女人半真半假的暧昧会一点儿也不在意？你又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信守承诺？如果，我就非要你在爱情和事业中做一个选择呢？你会怎么选？”
樊鑫脸上的笑淡了下来，但仍然好风度地保持着嘴角上扬。“我还有事儿要忙，先走了。”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随即转身。
他走得一点儿也不仓皇，还依然礼貌地轻轻带上了房门，就像是从来没有听到她的问题，又或者是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孙沐荷没有叫住他。其实，她问的人，也并不是他。只是，这一次，她好像没有面对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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