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5.闲暇时光(二)
我们一起在沧州边城小游几日后, 才动身返回千刀门。
因门中事务繁忙, 宋绿草在结案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并州城,并不曾与我们一道游玩。眼见着已经将这偌大的边城里里外外都逛了个遍,次日一早,我们便乘上辆晃晃悠悠的旧马车, 一路品鉴着沿途的风景而归。
三日后,千刀门。
我和宋闻天前脚刚下马车, 后脚便被宋奇等人热情地迎了上来,一十二坛分坛主们悉数到齐,人墙似地排成一排, 颇为壮观。宋奇尤为激动,他伸出粗糙的大手轻柔地绕过宋闻天散落的鬓发, 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鼻酸。宋奇凝视宋闻天良久, 才缓缓吐出几字道:
“回来就好。”
宋闻天的眼眶也湿润了,她微仰着头, 喉头微动:“父亲。”
眼看着原先热闹的气氛就要被这父女两人压了下去,宋奇身后那排“人墙”不禁上前七嘴八舌地嘘寒问暖道:
坛主甲说:“少主回来就好, 大哥也无须过于伤感了。”
坛主乙说:“是啊,少主回来是大喜的事,怎么着也得摆几桌酒席,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才好!”
坛主丙说:“对!这个好!哭哭啼啼的多扫兴, 不如一起喝酒来得痛快!”
宋奇这才松开了宋闻天, 道:“既然兄弟们兴致这么高, 也罢, 那便摆上它个三天三夜,不醉不归!”
众人一拍即可,纷纷作鸟兽四散状去准备酒席了。
宋奇冲一直站在宋闻天身后的我招了招手,示意我站前一些。我照做,宋奇又伸出手搭在我头上按了按,道:“许久不见芳兰,好像长高了许多?”
宋闻天道:“我也这么觉着,原先还是个小萝卜头,现在都快赶上我了。”
咦?我有这么高吗?习惯了宋芳兰幼年形体的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了这具身体的成长。我扭头看向宋闻天,暗自比较后惊喜地发现,好像确实和宋闻天相差无二!
宋闻天笑笑说:“父亲,女儿有一事想同您商量。”
宋奇疑惑道:“什么?”
宋闻天道:“女儿想将那把尚未铸完的剑传给芳兰。”
宋奇沉思片刻,颔首道:“芳兰是你的徒弟,赠剑一事你自己斟酌着办就好,不必再问过我。”
宋闻天展颜道:“谢父亲!”
一一一
又踏上了熟悉的山道,丹霞殿前如浪般的竹海已不再青葱,随处可见衰败的枯黄,平添几缕凄凉。宋闻天与我并肩同行,走的又快又稳,一年前的我要想追上她还十分勉强,往往只能压着宋闻天行过的脚步走,可现在我却能够轻而易举地赶上她,也不知是我的脚力进步了,还是宋闻天故意放缓了速度。
一路上我都在想着宋闻天说的那把剑。宋闻天亲自铸造的剑,究竟会是何种模样的?是中规中矩的,还是剑走偏锋的,还是惊艳卓绝的?一想到能够收到这么珍贵的“礼物”,喜悦之情便再也掩藏不住,满溢于言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闻天听见我笑了,疑惑道:“为何发笑?”
我答道:“师父,你真的真的要赠我佩剑了么?”
宋闻天点头:“这是自然。”
我惊呼一声:“谢师父!”
宋闻天理了理被风吹开的衣摆,说:“按理来说,在拜师之日就要赠剑了。生生拖了这么久是我的不是。”
我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宋闻天瞥了我一眼,神色有些失落:“是我的错。”
我垂下手,不明白为什么宋闻天要执意说是她的错。她错在哪儿了?!
“芳兰。从今往后,为师只想给你最好的。”轻而浅的声音,倏尔就被凛冽的山风吞噬殆尽。
还不待我开口,身侧的宋闻天就停住了脚步。我抬头一看,果不其然,丹霞殿到了。
看着那两间熟悉的小房子,昔日那桩滑稽的事再次浮现而出。我犹豫了一会,开口道:“师父,晚上我”
话还没没说,就被宋闻天打断了。她语气平直地掷下一句话,也不等我回答,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那句话是:
“晚上你过来睡。”
一一一
入夜时分,燃起的油烛亮光冲天,竟生生将这原本寂静幽僻的千刀门点缀成了“不夜山城”。
十二分坛,旁系分支,名下镖队浩浩荡荡数百余人。宋奇端坐主位,一十二坛分坛主依次排开而坐,宋绿草次之,宋闻天和我又次之。
是酒席,也是家宴。许多从前没有机会得见千刀门门主真容的旁系外门弟子们,今儿终于第一次见着了有血有肉c活生生会动的宋奇,而不是在话本子上,在说书人的口中。
既然是家宴,众人一致决定跳过繁琐又枯燥的祝词,直接喝酒吃肉。但也不能白吃,需得击鼓传花,行过几巡酒令后才吃得。
众人一听,兴致颇高,纷纷道从未玩过如此“气派”的击鼓传花。但又嫌弃传“花儿”太过艳俗,不够“侠气”,暴脾气的二坛主当即便折了爱弓的羽箭拍在桌上,骂道:
“就你们屁事多,这‘霸王翎’给你们玩,够不够意思!”
众人又哄笑起来,甚至有几人起身抱拳大赞几句,一个坐下一个又起,乐此不疲。我在一旁看得疑惑,不知大家到底在赞些什么,于是便扯了扯宋闻天的袖摆,问道:
“师父师父,他们在笑什么啊?”
宋闻天正把玩着手中瓷白的茶盏,烛光斜斜打在她的侧脸上,嘴角勾起的弧度显出几分痞气:“江湖五大派,北风楼排第二。其教有二宝:剑中虎一风雪剑,千里追魂一霸王弓,这‘霸王翎’就是霸王弓的专属羽箭。”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千刀门和北风楼素来不和,两派但凡相遇必定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服谁。北风楼坐落在极北之地卧龙州,一州中独有一城,唤作‘北域’。北域人各个生得高大威猛,多是灰发蓝眸的“异种”人;民风剽悍,骁勇善战,嗜血好杀。常年被千刀门压上一头的北风楼心中早已激愤已久,无奈今届北风楼楼主秦风雪主张中庸,才生生将一群如狼似虎的北风猛士安定下来。
虽明面上相敬如宾,可背地里却又互相贬损到地底。
酒过三巡后,月上柳梢头,人面桃花红。
我统共没完整喝下一杯酒,倒是宋闻天被灌了许多。师兄弟们不好意思直言,师姐妹倒是放的格外开,三两个架着双臂,一两个搂着细腰,一个面挨着面噙着嘴灌进去。
宋闻天今晚的性子格外软糯,就算如此也是笑眯眯地不曾计较,也更加助长了一众姑娘们嚣张的气焰。
我欲上前劝一劝,却屡屡被四两拨千斤地推开,还不时收获几句:
“你独占了师姐/妹这些时日,也该让我们师姐妹好好亲近亲近了!”
“就是!难不成我们十几年的情义,连这半刻钟都不能有了么!?”
我目瞪口呆,无话可说,只好退到一边。
宋闻天醉眼朦胧地看向我,糯声道:“你们,别欺负她。”
到最后还是宋绿草将宋闻天解救了出来,他将宋闻天交与我,嘱咐道:“丹霞殿地偏,快些回去,别吹了风。”
我“诶”了一声,当即便脚底生风地扛着宋闻天“逃”了回去。
一一一
我将宋闻天放倒在床上,看着她嘤咛一声,自动蜷缩成一个球体。
第一次见到如此软萌的宋闻天,我不禁玩心大起,趴下身,伸出手戳了戳宋闻天白净的脸蛋。
“嗯~?”宋闻天将脸埋得更深了。
我再戳一下,宋闻天扭了扭身子,嘀咕道:“不要~”
这也太可爱了吧!!
我“啪”地一下打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俯下身将宋闻天扶起,开始为她脱衣拖鞋。
“伸手。”
“仰头。”
“抬腿。”
宋闻天的酒品很好,喝醉了也不吵不闹,乖乖任由我摆布。
直到扒地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时,我已经热的满头大汗了。不得不说,这也是件技术活啊。将手上的衣服挂好,一回头就看见宋闻天仍乖乖地坐在那儿。我走到她面前蹲下,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道:
“师父?”
宋闻天:“嗯~?”
我:“你是不是猪头?”
宋闻天:“嗯~!”
我:“你乖不乖?”
宋闻天:“嗯~~”
我:“宋芳兰是不是天下第一可爱?”
宋闻天:“”
???为什么不“嗯”了啊喂!
哦,原来是睡着了。
我这才将宋闻天放平躺下,又体贴地为其盖上被子,自己则走到桌边拉开凳子坐下,将烛火剪得暗一些。
这次换我来睡椅子。我看了眼正在床上熟睡的宋闻天,轻声道:
晚安,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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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门中事务繁忙, 宋绿草在结案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并州城,并不曾与我们一道游玩。眼见着已经将这偌大的边城里里外外都逛了个遍,次日一早,我们便乘上辆晃晃悠悠的旧马车, 一路品鉴着沿途的风景而归。
三日后,千刀门。
我和宋闻天前脚刚下马车, 后脚便被宋奇等人热情地迎了上来,一十二坛分坛主们悉数到齐,人墙似地排成一排, 颇为壮观。宋奇尤为激动,他伸出粗糙的大手轻柔地绕过宋闻天散落的鬓发, 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鼻酸。宋奇凝视宋闻天良久, 才缓缓吐出几字道:
“回来就好。”
宋闻天的眼眶也湿润了,她微仰着头, 喉头微动:“父亲。”
眼看着原先热闹的气氛就要被这父女两人压了下去,宋奇身后那排“人墙”不禁上前七嘴八舌地嘘寒问暖道:
坛主甲说:“少主回来就好, 大哥也无须过于伤感了。”
坛主乙说:“是啊,少主回来是大喜的事,怎么着也得摆几桌酒席,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才好!”
坛主丙说:“对!这个好!哭哭啼啼的多扫兴, 不如一起喝酒来得痛快!”
宋奇这才松开了宋闻天, 道:“既然兄弟们兴致这么高, 也罢, 那便摆上它个三天三夜,不醉不归!”
众人一拍即可,纷纷作鸟兽四散状去准备酒席了。
宋奇冲一直站在宋闻天身后的我招了招手,示意我站前一些。我照做,宋奇又伸出手搭在我头上按了按,道:“许久不见芳兰,好像长高了许多?”
宋闻天道:“我也这么觉着,原先还是个小萝卜头,现在都快赶上我了。”
咦?我有这么高吗?习惯了宋芳兰幼年形体的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了这具身体的成长。我扭头看向宋闻天,暗自比较后惊喜地发现,好像确实和宋闻天相差无二!
宋闻天笑笑说:“父亲,女儿有一事想同您商量。”
宋奇疑惑道:“什么?”
宋闻天道:“女儿想将那把尚未铸完的剑传给芳兰。”
宋奇沉思片刻,颔首道:“芳兰是你的徒弟,赠剑一事你自己斟酌着办就好,不必再问过我。”
宋闻天展颜道:“谢父亲!”
一一一
又踏上了熟悉的山道,丹霞殿前如浪般的竹海已不再青葱,随处可见衰败的枯黄,平添几缕凄凉。宋闻天与我并肩同行,走的又快又稳,一年前的我要想追上她还十分勉强,往往只能压着宋闻天行过的脚步走,可现在我却能够轻而易举地赶上她,也不知是我的脚力进步了,还是宋闻天故意放缓了速度。
一路上我都在想着宋闻天说的那把剑。宋闻天亲自铸造的剑,究竟会是何种模样的?是中规中矩的,还是剑走偏锋的,还是惊艳卓绝的?一想到能够收到这么珍贵的“礼物”,喜悦之情便再也掩藏不住,满溢于言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闻天听见我笑了,疑惑道:“为何发笑?”
我答道:“师父,你真的真的要赠我佩剑了么?”
宋闻天点头:“这是自然。”
我惊呼一声:“谢师父!”
宋闻天理了理被风吹开的衣摆,说:“按理来说,在拜师之日就要赠剑了。生生拖了这么久是我的不是。”
我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宋闻天瞥了我一眼,神色有些失落:“是我的错。”
我垂下手,不明白为什么宋闻天要执意说是她的错。她错在哪儿了?!
“芳兰。从今往后,为师只想给你最好的。”轻而浅的声音,倏尔就被凛冽的山风吞噬殆尽。
还不待我开口,身侧的宋闻天就停住了脚步。我抬头一看,果不其然,丹霞殿到了。
看着那两间熟悉的小房子,昔日那桩滑稽的事再次浮现而出。我犹豫了一会,开口道:“师父,晚上我”
话还没没说,就被宋闻天打断了。她语气平直地掷下一句话,也不等我回答,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那句话是:
“晚上你过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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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燃起的油烛亮光冲天,竟生生将这原本寂静幽僻的千刀门点缀成了“不夜山城”。
十二分坛,旁系分支,名下镖队浩浩荡荡数百余人。宋奇端坐主位,一十二坛分坛主依次排开而坐,宋绿草次之,宋闻天和我又次之。
是酒席,也是家宴。许多从前没有机会得见千刀门门主真容的旁系外门弟子们,今儿终于第一次见着了有血有肉c活生生会动的宋奇,而不是在话本子上,在说书人的口中。
既然是家宴,众人一致决定跳过繁琐又枯燥的祝词,直接喝酒吃肉。但也不能白吃,需得击鼓传花,行过几巡酒令后才吃得。
众人一听,兴致颇高,纷纷道从未玩过如此“气派”的击鼓传花。但又嫌弃传“花儿”太过艳俗,不够“侠气”,暴脾气的二坛主当即便折了爱弓的羽箭拍在桌上,骂道:
“就你们屁事多,这‘霸王翎’给你们玩,够不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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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师父,他们在笑什么啊?”
宋闻天正把玩着手中瓷白的茶盏,烛光斜斜打在她的侧脸上,嘴角勾起的弧度显出几分痞气:“江湖五大派,北风楼排第二。其教有二宝:剑中虎一风雪剑,千里追魂一霸王弓,这‘霸王翎’就是霸王弓的专属羽箭。”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千刀门和北风楼素来不和,两派但凡相遇必定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服谁。北风楼坐落在极北之地卧龙州,一州中独有一城,唤作‘北域’。北域人各个生得高大威猛,多是灰发蓝眸的“异种”人;民风剽悍,骁勇善战,嗜血好杀。常年被千刀门压上一头的北风楼心中早已激愤已久,无奈今届北风楼楼主秦风雪主张中庸,才生生将一群如狼似虎的北风猛士安定下来。
虽明面上相敬如宾,可背地里却又互相贬损到地底。
酒过三巡后,月上柳梢头,人面桃花红。
我统共没完整喝下一杯酒,倒是宋闻天被灌了许多。师兄弟们不好意思直言,师姐妹倒是放的格外开,三两个架着双臂,一两个搂着细腰,一个面挨着面噙着嘴灌进去。
宋闻天今晚的性子格外软糯,就算如此也是笑眯眯地不曾计较,也更加助长了一众姑娘们嚣张的气焰。
我欲上前劝一劝,却屡屡被四两拨千斤地推开,还不时收获几句:
“你独占了师姐/妹这些时日,也该让我们师姐妹好好亲近亲近了!”
“就是!难不成我们十几年的情义,连这半刻钟都不能有了么!?”
我目瞪口呆,无话可说,只好退到一边。
宋闻天醉眼朦胧地看向我,糯声道:“你们,别欺负她。”
到最后还是宋绿草将宋闻天解救了出来,他将宋闻天交与我,嘱咐道:“丹霞殿地偏,快些回去,别吹了风。”
我“诶”了一声,当即便脚底生风地扛着宋闻天“逃”了回去。
一一一
我将宋闻天放倒在床上,看着她嘤咛一声,自动蜷缩成一个球体。
第一次见到如此软萌的宋闻天,我不禁玩心大起,趴下身,伸出手戳了戳宋闻天白净的脸蛋。
“嗯~?”宋闻天将脸埋得更深了。
我再戳一下,宋闻天扭了扭身子,嘀咕道:“不要~”
这也太可爱了吧!!
我“啪”地一下打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俯下身将宋闻天扶起,开始为她脱衣拖鞋。
“伸手。”
“仰头。”
“抬腿。”
宋闻天的酒品很好,喝醉了也不吵不闹,乖乖任由我摆布。
直到扒地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时,我已经热的满头大汗了。不得不说,这也是件技术活啊。将手上的衣服挂好,一回头就看见宋闻天仍乖乖地坐在那儿。我走到她面前蹲下,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道:
“师父?”
宋闻天:“嗯~?”
我:“你是不是猪头?”
宋闻天:“嗯~!”
我:“你乖不乖?”
宋闻天:“嗯~~”
我:“宋芳兰是不是天下第一可爱?”
宋闻天:“”
???为什么不“嗯”了啊喂!
哦,原来是睡着了。
我这才将宋闻天放平躺下,又体贴地为其盖上被子,自己则走到桌边拉开凳子坐下,将烛火剪得暗一些。
这次换我来睡椅子。我看了眼正在床上熟睡的宋闻天,轻声道:
晚安,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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